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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23章 怪病疑雲(22) 文 / 明月長劍

    第123章怪病疑雲(22)

    凌晨兩三點,算得上現代城市最安謐的時候,夜生活已經結束,街上行人寥寥無幾。偶爾響起的汽車喇叭聲,並沒有白天那樣令人煩躁,反而更顯夜的寧靜。無論是哪個季節的哪一天,此時的空氣都格外清新,帶著淡淡的寒涼氣息,一陣微風吹過,一兩位下夜班的姑娘下意識地裹了裹單薄的衣衫。

    一群依著新潮的年輕人沿著一條寬闊的街道走著,不知是夜生活的勞累,還是喝了酒,腳步懶懶散散,說著一些他們自己明天都會記不得的閒話。不過,這個時候也是最不需要莊重得有點道貌岸然。沒有人會在意他們的形象,就像沒有人在意這時候最優雅恬靜的城市一樣。

    建寧是個商業和旅遊業結合的城市,保持著江南小鎮原有的精緻典雅,又添上許多大氣的現代建築,形成一種獨特的風格。橫穿市中心的這條大道是城市剛規劃開發的時候就鋪設的,兩旁已經店舖林立,娛樂城,咖啡廳,商場,賓館,舞廳酒吧等應有盡有,在夜色各種燈光的映照下,如同一個個花枝招展的少女,搔首弄姿。

    既然是這個城市最繁華的街道,各種基礎配套設施當然完善,電纜,煤氣管道,自來水等日常設施自從建成以來就沒有出過一次意外,路邊綠化帶當中大大的下水道窨井蓋展示著城市排水的通暢。

    一陣卡嚓卡嚓的摩擦聲在夜裡十分刺耳,幾位年輕人愕然地停下腳步,目光一掃,路邊的窨井蓋居然在向一邊移動,在不遠處略顯慘白的路燈映照下感覺有點詭異,有一個女孩忍不住低聲叫起來。

    所有目光都一起注視過去,好奇,驚異,不解,還有點緊張,不會像電影裡那樣出現什麼怪物吧。

    窨井蓋繼續在移動,過了一會兒,並沒有出現什麼怪物,但出現了一個令人感覺和怪物差不多的腦袋,頭髮凌亂,臉上滿是污泥,下巴短短的鬍鬚顯得有點滑稽。這個人正沿著修理管道上下的鐵扶手一步一步走上來,更令人詫異的是,他走出窨井的時候,懷裡還抱著一位黑色衣衫的姑娘。

    「快放我下來。」楚韻沒想到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從下水道出來還會有許多眼睛盯著,一時窘迫起來。剛才好不容易挖到一個下水道,兩人輪流用鐵錘砸開一個洞,來到窨井蓋下方,死裡逃生的喜悅令她有點興奮,一時童心大起,說自己實在走不動了,讓凌威抱著她上去,凌威也是十分愉悅,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當然絲毫沒有什麼曖昧之心,兩人只能說是樂極忘形。

    楚韻看過手機,凌晨兩點半,應該沒人,閉著眼任由凌威抱著上來,可一張眼就看到幾個男女詫異的臉頰,立即掙扎起來。凌威也覺得奇怪在這時候還有人旁觀,不過他比楚韻坦然得多,並沒有把楚韻放下來,抱著她越過綠化帶的欄杆,走上人行道,辨別一下方向,快速向一個小巷走去。

    他們也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走了出來。世上的事就是那麼奇怪,明明一個平常的古墓,偏偏那麼怪異。明明兩人走入絕路,偏偏一個下水道經過,簡簡單單就走出死亡。世界的奇妙之處或許就是出乎意料。

    保和堂的後院門敞開著,凌威和楚韻大步走了進去,剛靠近凌威的房間,房間內忽然亮起燈光,房門緊接著打開,陳雨軒一身鵝黃色衣衫,倚在門框上,冷著聲音說道:「凌威,你的雅興不小,一夜未歸,好像還帶著個美女回來。」

    楚韻剛才沒有說話,房間內光線越過凌威照在她身上,有點朦朧,她苗條的腰肢,還是讓陳雨軒一眼就看出來是一位美女。

    「我出去隨便轉轉。」凌威沒想到陳雨軒會在這裡等著他們兩,倉促之下,一時不知如何措辭。

    「得倒是輕巧,你身體有病,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連個手機都沒有,說過多少次讓你配手機,就是不聽。」陳雨軒沒有大聲嚷嚷,但語氣明顯有點激動,小姑娘的細膩流露無遺,楚韻憋著笑不吱聲,看凌威如何回答。

    「不好意思。下次我注意。」凌威有點歉意地笑了笑,有人關心心中一片溫暖。

    「你還帶女孩回來,當我這是什麼地方。」陳雨軒語氣還是不悅,帶著一點責備和微微的氣憤。

    「我……我……」凌威望了望身後的楚韻,有點啼笑皆非。

    楚韻見凌威尷尬,終於忍不住咯咯嬌笑起來:「陳雨軒,我看不是大家擔心,是你一個人吧,都要快天亮了,還等著。」

    「楚韻姐,是你?」陳雨軒詫異地叫起來,她實在沒想到端莊文靜的楚韻會和凌威一起出去這麼晚才回來。

    「不是我,你認為是誰。」楚韻走過去拍了一下陳雨軒,語氣意味深長:「我怎麼覺得有人的話有點酸溜溜的。」

    「誰酸溜溜啦。」陳雨軒語氣微微嬌羞起來,轉身把凌威和楚韻引進屋裡,迅即詫異地看著兩個人沾滿污泥的衣衫,目光怪異地說道:「你們怎麼啦?」

    「不小心掉進一個工地的下水道了。過來換身衣服。」楚韻和凌威相視一眼,兩人都不想解釋,古墓過於詭異,省得傳出去引起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原來是這樣,到我房裡換。」陳雨軒拉了楚韻一把,向門外走去,她有一肚子話要問,最最重要的是,楚韻怎麼忽然有興趣和凌威這樣一位不解風情的人出去大半夜。

    「你以為是怎樣。」院子裡傳來楚韻低低的笑聲:「陳雨軒,難不成你以為凌威帶我回來過夜。」

    陳雨軒緊接著也笑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小,不過夜深人靜凌威還是聽得清楚:「楚韻姐,我看你願意,他還未必敢。」

    沒那麼誇張吧?凌威苦笑著搖了搖頭。到隔壁衛生間沖洗一番,回房立即呈大字型睡倒在床上,一陣極度的倦意襲來,立即進入了夢鄉。

    睡得很沉,但並不踏實,許多東西在凌威腦中轉來轉去,神秘的古墓,神奇的經脈,兩個奇醜的老人,小林光大等人血淋淋的屍體,任何一樣都能令人心神久久不安,一直帶入夢中。在醒來的前一刻,凌威還夢到了那位少女,全身被一條條無形的線纏繞著,線在流動,似乎是一些和古墓一樣的經脈,還有點點閃亮,是穴位嗎?凌威用盡心神,可惜還是看不清……日上三竿,凌威才懶懶爬起來,洗漱一番,梳理一下頭髮,信步走出房間,保和堂已經開始忙碌,前面傳來一陣機器熬中藥的聲音。陳雨軒正站在一棵花樹下,望著遠方青碧的天空,一動不動,不知站了多久,剛要打招呼,楚韻一身淡藍色連衣裙從後門進來,手裡提著一個塑料袋,遠遠叫道:「陳雨軒,我把藥液拿來了。」

    藥液,當然就是一春堂用來治療怪病的藥,有了這兩袋,陳雨軒的二師兄陰雨應該可以嘗出那個組方的成分了。凌威立即高興地靠近二位姑娘。

    陳雨軒向凌威打了聲招呼,揚了揚手中的一張報紙:「藥的事等一會,你們先看看今天的頭條新聞。」

    「我對新聞興趣不大。」楚韻笑著擺了擺手:「有什麼引人注目的事,你直接說給我們聽。」

    「是一件怪事,昨晚城南建築工地發出一陣沉悶的聲音,傳說沸沸揚揚的南郊古墓一夜之間消失了,竟然連一點痕跡也不留下。」陳雨軒看著報紙說道:「在原來進入古墓的通道上,發現一具屍體,肚腸好像被什麼東西一下子抓了出來。」

    凌威和楚韻對視一眼,這種傷一定是柳洪和柳炫那兩個醜陋殘暴之人所為。他們擊殺小林光大等人的手段就是如此血腥,死在古墓外面的應該是小林光大帶去放風的手下,其他人隨古墓一起消失了。

    「你們倆好像一點也不奇怪。」陳雨軒疑惑不解的看著凌威和楚韻,沒想到他們兩個人竟然連一點驚訝的意思都沒有。

    「那個古墓原本怪異,發生什麼都可能。」凌威當然不奇怪,他和楚韻不僅知道這條新聞,還知道其中的來龍去脈,輕聲笑了笑:「現在去見二師哥,今天應該解決一春堂藥方的難題了。」

    陳雨軒的二師兄陰雨自從見到那本神農本草,就沒有離開過書房,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凌威等人進來,他只是象徵性地打了聲招呼,繼續低頭看書,神情專注,大大的眼睛在旁邊看過去都覺得炯炯有神。

    幾個人在一旁靜靜等待了一會,梅花也走了上來,在一邊觀望著陰雨,陳雨軒終於沉不住氣了,抬手輕輕敲了敲桌子:「二師兄。」

    陰雨抬起頭,掃視一眼眾人,茫然地說道:「有什麼事嗎?」

    陳雨軒水一樣潤澤的臉上立即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敢情這位藥癡把正事忘記得一乾二淨,只好耐著性子提醒:「二師兄,昨天品嚐的那個藥方,好像還差幾味藥。」

    陰雨這時才恍然大悟,呵呵笑著:「對不起各位,你看我這記性,就是不好。」

    對於這種人倒是很可以理解,生活中比比皆是,為了自己的癡迷幾乎忘記一切,最最簡單的例子就是棋迷,一旦兩個人坐下來下棋,大有天塌下來也不管的架勢。

    陳雨軒見慣了二師兄這種樣子,轉身吩咐梅花把藥液倒進碗裡,方便二師兄嘗試。梅花麻利地從書架的一角拿下早就準備的小碗,放到桌上,拿過藥液,用剪子剪開一角,剛要倒入碗中,她的衣袖微微一掃,碗啪的一聲掉到地板上,跌得粉碎。梅花慌忙彎腰撿起碎片,小姑娘俏臉微紅,對著陳雨軒歉意地笑了笑:「對不起,我馬上再換一個。」

    「快點。」陳雨軒柳眉微皺,梅花平時機靈得很,今天怎麼忽然失手,這可是很少見的事,難道是什麼預兆?

    陳雨軒這幾天經常聽到孫笑天閒著的時候在院子裡和耿老太太說一些神神怪怪的事,受了點影響,有點胡思亂想。昨天他們談論到易經和預兆的問題,陳雨軒在一旁聽了聽,不過都是孫笑天在說,耿老太太似乎一竅不通,上兩句也是詞不達意,記得有一句好像是玩笑話,耿老太太說小時候經常打碎碗啊盤啊一類的東西,不久就發生許多不愉快的事。陳雨軒還奇怪孫笑天為什麼喜歡對牛彈琴,現在想來,孫笑天的長篇大論沒有留下什麼印象,倒是老太太的簡單話語意味深長,耐人尋味。

    梅花行動很快,轉眼間就拿來了另一個碗,小心地捧著,裡面還有一點水潤,似乎剛剛認真清洗過,放在桌上,緩緩把藥液倒入,然後恭敬地退到一邊,瞪著明亮的大眼睛看著。

    凌威準備好紙和筆,凝視著盤腿坐在椅子上的陰雨,陰雨的臉色慢慢平靜下來,沉如秋水,沒有半點漣漪,片刻之後,端起藥液慢慢呡了一口,又閉目一會兒,聲音很淡:「苦,微寒,肝膽經的引經藥。」

    「柴胡。」陰雨沒有說完,凌威已經脫口而出,並且寫了下來。陰雨微微一笑,繼續喝一口藥液,這一次似乎很慢很慢,足足過了幾分鐘才說出來:「清涼,氣香,微甘,入脾胃經,生津止渴,解毒,引經藥。」

    說到這裡,陰雨看了看凌威,凌威淡淡笑了笑:「這是葛根,正常人服用對肝膽心腦血管等疾病有很好的保健作用,喝酒的人要經常服用。」

    陰雨每次嘗一口,都說出要點,讓凌威揭曉藥材名稱,轉眼又是幾味藥的名稱現在紙上,陳雨軒高興地挑了挑秀麗的眉梢:「我看差不多了吧,已經十幾味藥了。「「應該還有三味藥,要仔細琢磨。」陰雨再次閉上眼,細心體會,他能夠知道還有三味藥已經是神乎其神了,這三味藥也是最難體會出來的三味藥,原因很簡單,許多東西混合在一起,往往是最容易分辨的最早被發現,就像一道菜裡放入酸甜苦辣鹹,總是辣最先被發現一樣,最後幾味藥就像菜餚裡的胡椒粉,蔥花一樣,只是淡淡的調味料,幾乎可以忽略掉。

    足足過了十五分鐘,陰雨的臉上沁出點點汗珠,陳雨軒剛要張口讓師兄休息一下,陰雨的臉色忽然大變,睜開眼,目光凌厲地掃視一眼:「我來保和堂的消息你們傳出去了?」

    「沒有,就我們幾個知道。」陳雨軒肯定地說道:「你剛來一天,外面不可能有人知道,我們幾個人還專門注意過這件事,連保和堂的其他人包刮我哥哥都不知道。」

    「今天這藥液是誰拿來的?」陰雨的臉色陰沉,帶著一絲痛苦。

    「是我拿的。」楚韻疑惑地說道:「一春堂剛把藥液送到建寧醫院我就拿來了,在一堆藥裡隨意抽的,不會有問題吧。」

    陰雨盯著楚韻白皙的臉頰,聲音凝重:「還有誰碰過這藥液。」

    「沒有其他人,我直接拿來保和堂。」楚韻感覺到有點不對勁,這藥液一定有問題。其他人也一起詫異地盯著陰雨。

    「這藥裡被人加了點東西。」陰雨微微歎息一聲:「還好,對方手下留情,只加了點破壞味覺的藥物,三個月過後我可以恢復嘗百草的能力。要是加入毒藥我可能已經完了。」

    「怎麼可能,二師兄,你是感覺錯了吧。」陳雨軒失聲驚叫,但是她也知道二師兄不會錯,一個和藥材打交道一輩子的人,尤其是像陰雨這樣可以嘗百草的奇人,感覺錯誤的概率幾乎是零。

    「看來你們的對手並不簡單,不僅知道我來了,還及時準備了天衣無縫的方法。」陰雨神色恢復了平靜,有點擔憂地說道:「這是一種專門針對嘗百草能力的藥,藥性很慢,不知不覺中破壞味覺,如果這時候混入毒藥,嘗藥的人一時失察,必死無疑,對方可能是在警告或者其他目的,我要趕快向師傅匯報。」

    「沒那麼嚴重吧。」陳雨軒更加詫異,這件小事竟然要驚動師傅川藏藥王,是不是二師兄誇大其詞了。不過二師兄為人誠實,應該不會。

    「這是我們藥王一脈的秘密,我也不太清楚。」陰雨苦笑了一下:「師傅說我這門絕技可以造福天下,但有一個和藥王專門作對的家族,會對我有所妨礙,不過已經消聲躡跡上百年,不用擔心,現在不用擔心的事似乎發生了。」

    「我們藥王一脈以造福天下,行醫治病為己任,竟然還會有對頭?」陳雨軒實在有點不理解,難道還有人對治病仇恨,難道嫌命長,這些人確實早應該滅絕了。

    陰雨搖了搖頭,也是一臉茫然:「這件事只有師傅一個人知道,和我們的鼻祖神農之死有關。」

    凌威和楚韻相視一眼,有點驚駭,如果一天前,誰要說神農等傳奇人物的恩怨仇恨,兩人一定會覺得是誇大其詞,經歷過昨晚的凶險,兩人知道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建造古墓的神奇醫術,殺人探囊取物的柳家兄弟,古怪的疾病,這一切都在提示他們,許多事正以不可預料的速度發生著,而且不知不覺地影響著人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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