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請些光頭來打齋
那一匹駿馬乃是孫悟空從天庭帶下來的天馬之一,名為赤驥,可以日行萬里,體壯膘肥,神威凜凜,飛速奔到面前,一下站定,恍如雕塑一般,淵停岳恃,背上腿上的肌肉賁起,宛如刀削斧砍一般,那枉死門前那青馬與之一比,簡直連騾子都不如。
太宗是個愛馬懂馬的人,也從未見過這等好馬,眼睛都發直了,再也不看那青馬一眼。
這般反應也在鄧坤預料之中,笑道:「陛下,此馬可送陛下還陽,天下億萬臣民還在翹首以盼,還請即刻起駕,毋需遲疑。」
太宗喜出望外,忙不迭的謝道:「上仙如此厚愛,朕感激不盡。還望上仙得空時,到朕宮中一聚,讓朕好生招待一番,以表謝意。」
鄧坤微微一笑,暗道:「你回去不是要開水陸大會麼?就算你不來請我,我也會來尋你。」當下點頭道:「陛下有命,怎敢有違。緣之所至,自當登門拜訪。」
太宗大喜,翻身踩著馬蹬,跨上了赤驥。那神駒通人性,候太宗坐穩鞍鞒,長嘶一聲,聲聞數里,撒開四蹄,奔行如箭,一路絕塵往渭水邊上而去。
留下地藏王菩薩、鄧坤與那崔鈺判官和太尉幾個在原地,鄧坤與地藏王菩薩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都不說話,過了半晌,地藏王菩薩方才對崔鈺與太尉說道:「二位辛苦了,還請回轉幽冥殿告知閻君,唐王已然還陽,此間事已了,各歸本位便可。」話是對崔鈺二人說的,眼睛卻未曾離開過鄧坤片刻。那崔鈺二人知道自己在此也插不上手,便向地藏王菩薩施了一禮,由原路返回,稟告閻君不提。
地藏王菩薩又對鄧坤深深凝視了半天,突然道:「施主這般行事,到底存著什麼心思?」
裝傻正是鄧坤最拿手的本事之一,心裡冷笑,面上無辜,愕然道:「菩薩說的是哪裡話,唐王陽壽未盡,合該返回塵世,我來助他還陽,也是理所應當。難道適才我所行種種,竟有什麼錯處不成?還請菩薩明言。」
地藏王菩薩聞言,又是好一陣子不語,實在是找不到什麼話來說。太宗其實陽壽已盡,全是崔鈺改了生死簿,才能延壽,只是本來按著佛教的意思是要給他增二十年壽命,被鄧坤這麼一折騰,只增得十年。但是這個話怎麼能當罪名用來質問鄧坤,難道說我偷偷的改生死簿被你壞了事,你該當何罪麼?這賊喊抓賊的事情本來就站不住腳,竭力掩蓋還來不及,更遑論主動宣之於口了。
至於剛才鄧坤出手嚇退那些孤魂野鬼,教大相國寺建不成的事情,更加沒有必要拿來說事,人家隨便找個由頭就能推得一乾二淨,何必枉自落了面皮?
幸好那至關重要之事水陸大會還是按照計劃舉行,否則佛教費了無數心力,搞了這麼多事情出來,到頭來一無所得,真個是全然落空了。
地藏王為難了半天,終究還是無話可說。鄧坤也不願意和他蘑菇,微笑道:「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先辭別菩薩去了。」轉身就欲離去。
地藏王菩薩猛地驚醒,舌綻春雷,道:「施主慢走,貧僧相送!」全身迸放出金身佛光,手上一揚,已把念珠祭在半空,同時腳下用力,蓮台在空中轉了半個圈兒,往鄧坤背心撞來。
鄧坤早就暗自提防,法訣扣在手中,聞得腦後風聲響起,便即回身,施展鑄屍之法,四尊分身現了出來,各持一口寶劍,巫族分身持斬妖劍、道門分身持屠巫劍、血海分身持阿鼻劍、屍族分身持元屠劍,站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把本尊圍在當中。本尊這時全身泛出藍色光芒,顯然把聖妖量天訣運到了極致,手執狼牙棒,狠狠的往襲來的念珠揮去。只聽得「噹」的一聲響,那念珠倒飛而回,鄧坤身子微微一晃,卻又左手一揮,已將那誅仙劍陣布下,四尊分身持四劍分守四門,嚴陣以待地藏王菩薩。
說時遲那時快,地藏王菩薩挾蓮台至,撞向陷仙門。鄧坤掌中發雷,轟隆隆一聲,那守在陷仙門的道門分身挺起屠巫劍,向襲來的蓮台正面砍去。兩下硬拚一記,那道門的仙元之力與佛教的梵元之力相互激盪,綻放出奪目刺眼的光霞,將兩人身影都裹在裡面,一時目不能視。過了一時三刻,光霞終於散去,只見鄧坤與地藏王菩薩分開兩邊站著,各自無礙。
鄧坤面上帶笑,說道:「如何,菩薩是否還要出手相試?」
地藏王菩薩良久不答,忽爾緩緩道:「你可還記得當日在天庭之上,曾答允過本教佛主,言道絕不會阻礙西行取經一事,可還記得。」
鄧坤笑道:「自然不敢有忘。只是這又怎的?」
地藏王菩薩點頭道:「那就好。」兩手垂下,撤了法訣,氣勢登時消散,續道:「不日舉行那水陸大會,將要選出那取經人來,以赴西行。還望施主謹守諾言,不要妄生事端。」說到這裡,言辭轉為凌厲,又道:「取經一事,得鴻均道祖親口許可,勢不可更改。倘若有人逆天而行,本教聖人便無須顧忌什麼,當可親自出手了。」
「嘿,還敢恐嚇小爺?我就來看你那聖人有什麼由頭出手!」鄧坤心道,嘴上只笑道:「那是自然。那水陸大會既然牽繫這取經大事,在下自然是樂見其成,不敢阻攔的。」
地藏王菩薩道:「如此便好!請恕貧僧不遠送了。」他不是不想留下鄧坤,剛才那一下硬拚已然試了出來,他雖然比鄧坤的法力神通要高些,但人家有誅仙劍陣為恃。那誅仙陣圖能將劍意增加無數倍,最擅以少敵多,實在不容小覷。要破鄧坤陣法,須得有四名玄仙級別的大能之人同時出手;要不就得如鯤鵬的周天星斗大陣一般以陣破陣;再不然就須得像聖人一般強行以無上法力強行破之。地藏王菩薩手段雖然能穩壓鄧坤一頭,但畢竟不是聖人,只憑一人,始終無法破去陣法,情知奈何不了鄧坤,也只好放他去了。
鄧坤聳聳肩,笑道:「那在下告辭。」再不回頭,離了地獄,回轉陽世。
地藏王目送他離去,口中喃喃道:「短短幾百年不見,他竟然精進如斯,較諸當日在血海所見,大為不同。看來當日貧僧所料不差,此人不去,遲早是我教心腹之患。」這時腳下蓮台悄無聲息的飄落兩片花瓣,落在塵埃。地藏王菩薩搖搖頭,逕轉步去尋觀音,商量即將到來的水陸大會一事去了。
那壁廂赤驥神駒載著太宗,奔到渭水邊上,絲毫不停,便投向渭水河中而去。唬得個太宗魂不附體,猛拉韁繩,哪裡止得住?噗通一聲連人帶馬墜入水中,頓覺眼前一黑,不知身在何處。
卻說那唐朝駕下兩班文武,俱保著那東宮太子與皇后、嬪妃、宮娥、侍長,都在那白虎殿上舉哀。一壁廂議傳哀詔,要曉諭天下,欲扶太子登基。魏征卻道:「列位且住,不可舉喪。假若驚動州縣,恐生不測。且再按候一日,我主必還魂也。」
許敬宗道:「魏丞相言之甚謬。自古雲潑水難收,人逝不返,你怎麼還說這等虛言,惑亂人心,是何道理!」
魏征笑道:「不瞞許先生說,下官自幼得授仙術,推算最明,管取陛下不死。」正講處,只聽得棺中連聲大叫道:「淹殺我耶!淹殺我耶!」嚇得個文官武將心慌,皇后嬪妃膽戰。魏征道:「不是弄鬼,此乃陛下還魂也。快取器械來!」
眾武將膽大,一擁而上打開棺蓋,果見太宗坐在裡面,不禁大喜,急著太醫院進安神定魄湯藥,又安排粥膳。連服一二次,被眾臣扶入寢室,一夜穩睡,保養精神,直至天明方起,抖擻威儀,方才反本還原。
第二日早朝,齊聚文武百官,備言前事。教鄧坤橫插了一槓,那大相國寺之事自然是無疾而終,不了了之,只說起那水陸大會,言道君無戲言,已然答允了地藏王菩薩,不可不為。當下便傳下聖旨,聚集多官,出榜招僧,修建水陸大會,超度冥府孤魂。榜行天下,著各處官員推選有道的高僧上長安。
這皇家機器開動,效率極高,不多時,天下眾僧俱到。唐王傳旨,著大臣選舉高僧,修建佛事。在那山川壇裡,逐一從頭查選,內中選了一名有德行的高僧。這個眾位看官不難猜著,便是那金蟬子第十世投胎轉世而來,玄奘和尚是也。他自幼為僧,出娘胎,就持齋受戒。他外公是當朝一路總管殷開山,父親陳光蕊,中狀元,官拜文淵殿大學士。只是他仍如前世,一心不愛榮華,只喜修持寂滅,千經萬典,無所不通;佛號仙音,無般不會。太宗見了甚喜,當即賜下天下大闡都僧綱之職。」又賜袈裟一件,毗盧帽一頂。教他用心再拜明僧,排次庠黎班首,書辦旨意,前赴化生寺,擇定吉日良時,開演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