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小人有小人的遊戲規則
誠然,雖然鄧坤得妖皇印記之助,可以驅動周天星斗大陣,但他不懂其法,大陣一被撤去,憑他自己是布不出來的。剛才雖然似乎一時佔了上風,但其實打了許久,法力早就耗得七七八八,要是現在和身具頂級玄仙修為的鯤鵬死鬥,只要別人不用周天大陣的手段,十有**是落敗身死的下場。此外,鯤鵬所說的要走誰也留不住一語,也是事實。見鯤鵬住手罷鬥,鄧坤求之不得,連忙說道:「在下對妖師並無惡意,切勿誤會。」
鯤鵬一怔,低頭沉思片刻,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所使的太陽真火,究竟是誰人傳授?」
鄧坤聞言微微皺眉,鯤鵬與太一的恩怨他也聽聞了一些,要是直言相告,不知鯤鵬作何反應;至於要把太一殘魂藏匿在山河社稷圖中一節說出,萬一傳揚開去,只怕後患無窮。聽得鯤鵬詢問,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好。
鯤鵬見他支吾不言,哼了一聲,也不相逼,說道:「便是此刻東皇太一站在此間,他無混沌鍾在手,我也未必就怕了他。我只不過是見你的年歲,絕無可能見過太一本人,偏懂得運使太陽真火,才多問一句。你既有難言之隱,不答也無妨。」
鄧坤鬆了一口氣,說道:「並非晚輩有意隱瞞,此事說來匪夷所思,不知如何開口。」
鯤鵬大手一擺,道:「你既說不為尋仇,究竟是何意而來?」
鄧坤正正衣冠,一鞠到地,說道:「佛教意圖窺伺六道,不日即將進攻血海修羅界,晚輩受血海冥河老祖所托,來請妖師前輩出手相助。」
鯤鵬聽了,心下恍然,原來真的不是來找麻煩,而是要求自己幫忙的。日前冥河也曾差人到畜生界中尋鯤鵬,但鯤鵬心裡有鬼,不敢見外人,雖然認得是血海修羅一族的將士,卻也不欲現身相見,於是設下幻陣,教那前來求助的修羅將士找不到路,只在密林裡亂闖亂撞了半天,最後無奈退去。因此佛教來攻一事,他是不知道的,現在聽了鄧坤之言,想來那修羅將士多半也是為此而來。但鯤鵬聽說了此事,居然面露詫異之色,奇道:「佛教,我只聽聞有人、闡、截三教,這佛教又是哪裡出來的?居然敢動冥河?」
他這一問倒教鄧坤愣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醒悟過來——這鯤鵬躲在畜生界萬年不出,不問世事,巫妖之戰以後的事情大抵知之甚少,那封神之戰,以及即將開始的西遊之事,估計他老人家是沒聽說過的,當下答道:「好教妖師得知,這數千年來,三界變動頗多。那佛教者,便是當年西方聖人接引、准提二位立的西方教,後來更名為佛門。二聖自為佛主,接引聖人號阿彌陀佛,准提聖人曰菩提祖師,如今佔著天數氣運,有千年大興的景象。」隨即把這萬年來發生的大事,以及那西行之事,揀要緊的與鯤鵬大略說了一遍。
鯤鵬細細聽來,聞得封神一役中截教傾覆,無數妖族門人殞落,雖然暗自壓抑,雙手也在微微顫抖,眼角不住抽搐;待得聽聞那佛門大興之數,要拿妖族的性命來應殺劫,更是臉泛怒色,按捺不住,重重的「哼」了一聲。
這一切,鄧坤暗中觀察,都看在眼裡,心道:「這鯤鵬雖然算不上君子,但始終是個妖族中人,聞得妖族有難,畢竟不能無動於衷。」便開口說道:「妖師前輩。佛門雖攻的是血海,歸根結底,還是衝著我們妖族來的,還請妖師相助一二,教他不能成事。」
不料鯤鵬黑著臉,搖頭說道:「你說得輕巧。你適才也說佛教大興乃是天數,天數豈可逆乎?他那邊有兩個聖人,遠非我等可敵,我可不會去送死。」
聽得鯤鵬有拒絕之意,鄧坤大急,說道:「前輩。佛門咄咄逼人,要絕我妖族一脈,若是任由他去,我等皆無死地。妖師是族中大能,當此全族生死存亡之際,豈可不出一份力?」
鯤鵬面色變化數遭,忽紅忽黑,良久不答,最後終於還是咬牙道:「若是天意要妖族亡,無論你我做什麼,都是無濟於事。」像是下定了決心,抬眼望向鄧坤,續道:「我在此處,逍遙快活,稱王稱霸,遍地都是血食,盡可隨意享用,更無一人敢來拘管,哪裡犯得著去和他佛教相爭,重將此身陷在殺場中耶?我不去,不去!」背過身去,再也不理鄧坤。
鄧坤大感為難,心道:「這鯤鵬生性自私,遠不是熱血之輩,雖然心裡對妖族不無幾分念叨,但始終還是把自己性命看得重些。曉以大義這一招在他身上大抵是用不上的,更有何計可說動他?」轉念一想,忖道:「是了!君子重於義,小人重於利。這鯤鵬既然是小人,當可說明利害,讓他不得不出手相助。」便抬頭說道:「妖師此言倒也有理,若是能遠避塵世烽煙,將身隱遁在一處清靜地,修心養性,確也是一大樂事。」鯤鵬聞言,又狐疑的轉身望向鄧坤,心道難道你被我這麼幾句話就說服了?只聽鄧坤續道:「不過怕的是天不從人願,若是佛教勢力繼續擴大,妖師在這畜生界隱居的心願,只怕不可得呢!」
鯤鵬哈哈大笑,道:「小子,你要在我面前玩弄心計,還差著一些火候。我怎會受你言語所激?你定是要說佛教攻下血海,下一個便要劍指我這畜生界了,是也不是?若真如此,我便讓了與他,三界之大,豈會找不到一個安身立命之處?叫我去和他拚命,卻是休想!」
鄧坤心下歎道:「這萬年之後的鯤鵬,心氣都已然消磨淨盡,再也不是當年心高氣傲的妖師了!」面上不露聲色,道:「妖師高見,不過此時佛教步步進逼,長此以往,恐怕要在三界中尋一安身立命之所,還真是不容易。」
見鯤鵬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鄧坤道:「妖師或許不知,此時三界之內,玉帝昊天已然答應與佛教配合;人界之內這一量劫的氣運道統也要歸佛門所有;至於地界……此時佛教已然在動心思,既然妖師說要把畜生界拱手相讓,想來這地界也要落入其手了。到其時,三界之內,儘是他佛門之地,餘眾都要寄人籬下,唉……」說著搖頭長吁短歎不已。
鯤鵬眉頭皺起,稍稍動容,猶自不鬆口,道:「哼,危言聳聽!」
鄧坤搖頭道:「並非危言聳聽。如今佛教的舉動,只需妖師隨便去打聽打聽,便知晚輩所言非虛。依著晚輩愚見,妖師若不想過仰人鼻息的日子,只有兩條路可走。」
鯤鵬雖然不願意露出對鄧坤的話感興趣的神色,裝得滿不在乎,但心思卻已然在跟著他走,鄧坤的話一個字也沒有漏掉,聽到此處,情不自禁問道:「何者?」
鄧坤道:「其一便是投靠佛教,以妖師的修為神通,定然能得兩位聖人器重,委以重任,到時若能在西行一事上立下一二件功勞,要當上佛祖之位也是易如反掌,既可享受人間香火,又能在教中養尊處優,誠為快事。」
鯤鵬怒急反笑,說道:「我雖然背了萬年的罵名,好歹也是出身妖族。你剛才說西行一事要用妖族性命來填,要我為他立下功勞,豈不是教我去將妖族中人打殺?這種事情我是做不出來的。你也無須用言語擠兌我。說罷,第二條路是什麼?」
聽見鯤鵬拒了這第一條路,鄧坤也是暗自鬆了一口氣,他這一手也是險招,要是鯤鵬真的貪圖富貴,投靠佛教,那自己這一邊可真是大大不妙。好在鯤鵬雖然和燃燈同列洪荒三大賤人,人品還是比燃燈要高上一些,那些反打一耙的下作手段畢竟還是做不出來。當下抖擻精神,說道:「這第二條路,便是和晚輩一道,和他佛教鬥上一鬥。」
鯤鵬嗤笑道:「說了半天,終歸還是這一句話。小子,你何德何能,敢說這等大話?他西方大能之人無數,更有二聖坐鎮,你連螻蟻也算不上,也敢說跟他鬥?」
鄧坤面不改色,說道:「晚輩在三山一島,聚了數十萬妖眾,也有幾個大能的兄弟共謀大事。而且此事成於不成,晚輩一肩承擔。若是不成,也不會牽連到妖師半點干係。倘若晚輩僥倖得手,定當重將妖師尊為妖族之師,受萬千妖族仰望尊敬。」
鯤鵬凜然意動,他本被帝俊太一尊為妖師,雖然比不得兩位妖皇的尊崇,但出入前呼後擁,也是榮華無限。後來逼著在這畜生界藏身,形單影隻,想起舊日的風光,說心裡不憋氣那是假的。他為人極好權欲,否則也不會在巫妖之戰中算計帝俊太一。他當年心心唸唸求的是妖皇大寶,但現在自己也想得明白,就憑他萬年前巫妖一戰中做的勾當,身上背著妖族叛徒之名,要號令妖族那純粹是奢想,重得妖師之位已經是求之不得。驟聞得鄧坤拋出的香餌,他哪能不動心?連忙抬頭問道:「你到底準備怎麼做?」
鄧坤搖頭道:「晚輩雖然有些計策,但此時尚未是全盤托出的時候。不過晚輩之意,也不是要妖師加入三山一島,與佛教正面為敵。只需妖師能在不逆天道的時候相助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