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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何一公,即何鴻烈,清華學生,時任《清華周刊》總編輯,浙江溫州人,“凡愛國運動,靡不參与”,1926年“三一八”慘案中受傷,同年12月上旬舊傷复發,12月30日逝世。——編者 一公初病的一禮拜,有一天,他的同鄉夏君匆匆地和我說:“一公病了;他請你給周刊幫忙。”那時我正要上課,不曾詳問病情;以為總不過是尋常的病罷了。到了那禮拜六的傍晚,李健吾君因事找我,由他的稿子說到一公的病;我才知道一公的病很厲害,不過那兩日已好些了。我和健吾約了晚飯后去看他。晚飯后我到醫院去時,听差告訴我他已搬到協和醫院去了。這使我吃了一惊,因為總是病又厲害了才到協和去的!我于是想下一個禮拜六進城去看他;那里知道他到禮拜四便和我們撒手了!禮拜日的早上,我卻去參加他的殯式,這真如做夢一般。 一公逝世的消息,是禮拜四那晚上,李惟果君在圖書館樓上告訴我的。那時我剛從一個宴會回來,正在圖書館檢書;李君突然跑來和我說:“先生,你知道何鴻烈已死了?”我怔了一怔,覺得人間哀樂,真不可測,黯然而已。李君說他們這一級很不幸,周明群君之后,又弱了一個;而且兩個都很不錯!他說他們同級前回議紀念冊事,大家說將這本紀念冊“致獻”于周明群君;并說這該是最后的可以“致獻”的一個人了。誰知道還有何君呢?李君又說,一公初病時,他去看他,曾和他開玩笑道:“一公先生病了;几時死?我們好預備挽聯与祭文。”一公也笑道:“好,你快預備吧。”這些也竟都成了讖語,真是夢想不到的。 一公的死,誰也夢想不到的!便是他自己病著時,也想不到的!舉殯那一天,他的同鄉葉君告訴我,他不曾有一句遺言;他們曾几次試探,他始終沒有覺得似的。他,一個活潑潑的少年,哪里會想到他竟要和死神見面呢?他真是一個活潑的人,又是一個极和藹的人。他的死,凡相識的都同聲悼惜;我想他是會被人常常記著的。 一公最會談話。前年暑假后,我初到清華,同學中第一個來和我談話的是他,我第一個認識的同學也是他。這因他是溫州人,而我在溫州教過書,所以我一到他就來看我。那是一個晚上;我們足談了兩個鐘頭。所談的題目,我已不能記起,大約牽連得很遠的。我只記著他的話和他談話的神气都是很有趣的。以后他還和我長談過一兩回。有一回,孫春台君到清華來畫菊花,住了一禮拜。他和一公也是朋友。一公晚上常來找他談話;我只記得有一回他談到兩點鐘才回宿舍去。第二天春台告訴我,他談的是戲劇与政治,他將來所要專攻的,也就是這兩科,他愛好戲劇,我是早知道的;他有志于政治,我是這回才曉得的。但他平常談話,實在是說到戲劇時多。 他的愛好戲劇,愛好文學,似乎過于政治;我總是這樣想。這由同學給他的“莎士比亞”的評號可以證明。他對于戲劇真是熱心。他編過几种劇本,但我沒有細看過;我在前年本校國慶慶祝會中,看過他編撰兼導演的一個戲。他后來雖謙遜著說不好,我覺得實是不錯的。他對于本校的演劇,有种种計划;因缺乏幫助,都還未能實現。但李健吾君告我,一公病前還和他說,在最近的期間內,一定要演一回戲。現在是什么都完了!一公論戲劇,論文學,常有精警的話。去年暑假回南,我和他同船。有一晚,我們都在憑欄看月:月是正圓時,銀光一片;下面是波濤澎湃,浪花不時地卷上,打得我們身上都濕了。一公和我談論自然与創作;他的話都是很有分量的。 李惟果君告我,一公病前和他談起最近的計划:說畢業后打算和他的未婚夫人去法國住兩年;一九二九年回國應本校第一次留美公開考試,再到美國去。他的計划与志愿都好,但現在只是“虛空的虛空”罷了。我們又能說些什么呢?一公殮時,面上似乎還帶著生時的微笑,我們知道他現在又怎么想呢? (原載1927年1月14日《清華周刊》何君鴻烈士紀念冊。) ------------------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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