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任公對于時局之痛語
——法律破產代議政治破產
(1923年1月)
梁任公新自南京講學歸來,養痾津門。有某君前往訪問,据言梁氏之病,乃由用腦
過度、心房漲大,但屬初起,尚無妨礙云云。談次詢及梁氏對于時局何故不發言,梁氏
謂:本有千言万語要說,但醫生既禁止執筆,只得罷休。且現在魑魅罔兩白晝橫行之局
面,亦斷非徒恃筆舌所能救濟也。梁氏談下去,狠發出沉痛的歎聲,說道:這回鼓動風
潮的几位宵小,原是國人共棄,我也不屑責備。最可痛者,司法官(檢察長)對于破坏
司法的命令,為什么奉行唯謹?國會兩院中,我總以為明白有血性的人也還不少,為什
么會把千夫所指的閣員多數同意?中國人對于法律觀念本來很薄弱,現在立法、行政、
司法三机關合力蹂躪法律,豈不是明白告訴人說:“法律是裝飾品,可以不算一回事”
嗎?豈不是明白告訴人說,“法律專用來摧殘弱者,凡屬有權力的人都絕對不受法律拘
束”嗎?經這一回,真可以說是法律完全破產!
中國人對于代議制度本來是很冷淡,很怀疑,我們方希望這回國會恢复之后,議員
們應該會稍為激發天良,替代議政体爭一點气。不料數月來丑態百出,除了膜拜軍閥、
助紂為虐之外,別無所事。這回兩院同意票,我敢說是議員過半數已經宣告自己人格破
產。我在半月以前,因江蘇省議員削減教育經費,增加自己歲費一事,气极了,曾作一
篇文討伐他們。內中有几句說道:“若循此不變,則將來議會之地位,將成了‘君子惡
居下流’;議員一名詞,將成了‘國人皆曰可殺。’”當時有人問我,你為什么專對于
議員如此責備呢?我說,我們本來想靠議員來裁制軍閥官僚的罪惡,保護人民權利,如
今議員卻火上加油,專門与人民為敵,連軍閥所不肯做的事都做了,他們的罪惡豈不是
更加几倍呢?他們不足責,最可痛者,是做出种种實證,告訴世界人以中國人不能行代
議政治。從今日以后,真可以說議會制度完全破產了!梁氏說到這里,气很急促,象是
憤慨到十二分的樣子。某君因彼方有病,不便久談,遂興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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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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