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一場



  時間 這是中國近代史上有名的一年——一八九八(光緒二十四年)。所謂戊戌政變就發生在這一年里。端陽節前一二日。變法的上諭已在陰歷四月二十三日頒布了。

  地點 北京城內某胡同,秦宅的書房。

  人物 
  秦伯仁 秦
  顧師孟 
  秦叔禮 
  秦趙氏 邱子厚 
  邱立本 曾墨俠 
  顧秀才 秦老太太〔幕啟:負責服裝、布景、道具等設計的同志們恐怕要挖些心思,因為這屋里的一切都是半世紀前的風格与式樣,而這半個多世紀的社會變動又是那么大,連茶壺茶碗的樣式都變了不少次。不過,我相信他們必能克服困難;我也就無須在這里多說該用什么樣的壺与碗了。

  〔我可必須說:這屋里的一切不但須照半世紀前的風格去布置,而且更重要的須教人一看就看出來,這是那時侯的一個中產家庭——城外有几十畝地,城里有個不大不小的布舖,而且家里還有讀書人。再往詳細里一點說,這一家子大概已在北京住過好几代。到底是多少代,和每一代都是干什么的,我們沒看見他們的族譜,不敢亂說。我們只知道:從秦伯仁的祖父起,家道日見興旺。到了他的父親(已故)這一代,就不但更加緊地生財發家,而且有力量供給伯仁讀書,想改換門風了。因此,長子伯仁成了個相當有學問的人,而次子仲義還繼承父業,經管生意。伯仁也居然娶了顧秀才之女為妻。老三叔禮是“老”儿子,受溺愛,雖有聰明而讀書不成,就夾七夾八地學了許多街面上的坏習气,可能成為一個小地痞。

  〔伯仁獨自在屋里。天气很熱,他可還不肯脫去大衫,表示他有讀書人的修養。他正在用恭楷抄寫一個文件。寫几個字便輕輕擦擦頭上的汗,免得汗珠落在紙上。他力作鎮定,可是內心里卻非常興奮。

  〔顧師孟(伯仁的妻)端著一個漆盤,上有一相當大的磁壺,輕輕地走進來。

  〔師孟站住,呆了一會儿才開口;知道他不愿有人來裹亂。

  顧師孟 (先輕輕地嗽了一聲)老太太教我給你送點酸梅湯來,冰鎮的,涼之呢!(湊過去)

  秦伯仁 (很不高興她來打攪,本想不搭理她,可是,她既奉母命而來,就非應付一下不可;站了起來)老太太干什么呢?

  顧師孟 (放下壺)吃過午飯,抽了兩口煙……
  秦伯仁 唉!

  顧師孟 (知道他不喜歡任何人吸大煙,可是作為沒听見他歎气)忍了一個盹儿,現在跟孟大夫說話呢。

  秦伯仁 孟大夫又來了?老太太……(明知道老太太沒有病)

  顧師孟 (已猜到伯仁要說什么)老太太沒有病,可是悶得慌,盼著有人來說會子話儿。再說,痣吃煙,腸胃發燥,總得時常吃點小藥儿潤潤腸。

  〔正在這時候,三爺叔禮摩仿汪派須生的唱法,高唱“伍員馬上怒气沖……”

  秦伯仁 (不高興地)哼!

  顧師孟 (好象很懂戲)也別說,三爺的嗓子可真清亮好听!

  (又怕丈夫責備,赶緊改話)三爺唱几句儿,也可以給老太太解悶儿。

  秦伯仁 到咱們這一輩,老秦家才好容易出了讀書的人,怎么能沒事儿學唱戲呢?

  顧師孟 (不愿表示意見)那什么,你不過去看看孟大夫啊?省得教老太太說你不懂禮!

  秦伯仁 我這儿忙著呢!

  顧師孟 (湊過去看桌上的文件,伯仁把文件翻了過去,不教她看)真格的,你寫什么呢?

  秦伯仁 啊——你不用管了吧,反正沒有你們婦人的事!

  顧師孟 可是男人的事,我們女人也該關心啊!
  秦伯仁 難道你……

  顧師孟 我怎么啦?

  秦伯仁 難道你疑心我……
  顧師孟 不是疑心,是不放心!

  秦伯仁 干嗎不放心?我有什么形跡可疑的地方?
  顧師孟 你別著急,听我說呀!這一程子啦,你自己不覺乎,我可看得出來,簡直象中了病。吃也不安,睡也不安,一會儿自己噗哧一笑,一會儿擰起眉頭子發楞!
  秦伯仁 真的?我現在也那么神神气气的嗎?

  顧師孟 看你的眼睛,多么亮啊,好象咱們的黑貓的那兩只眼,有點可怕!

  秦伯仁 我呀,我是心里高興!

  顧師孟 什么事教你這么高興呢?你連一句也不告訴我!
  秦伯仁 我不說,你也應當知道。自古以來可有几位皇上象咱們的當今万歲的!你不知道四月二十三下了變法的上諭嗎?

  順師孟 噢,那么老爺子猜對了?

  秦伯仁 岳父來了?

  顧師孟 (點頭)他老人家要跟你談談呢!

  秦伯仁 你呀,底(讀如地)根儿就不為來送酸梅湯,倒是為教我跟他老人家談談!

  顧師孟 看你,心眼這個多之的!

  秦伯仁 你的心眼也不少,秀才的女儿嘛!先請他老人家跟老太太說說話儿,我呆一會儿過去給他請安。

  顧師孟 好吧!(要走又立住)我說,你知道我是寒苦出身,我不怕吃苦。哪怕你去教私塾,一天混兩頓粥喝,我不會口出怨言。

  秦伯仁 我還不會落到那步天地,咱們還有點家當呢!
  顧師孟 那不過是個比方。我是說,你可別因為要作官發財就不挑道儿亂來呀!

  秦伯仁 我不是“窮斯濫矣”的小人!

  顧師孟 你要是不謹慎,闖出點禍來,我可怎么辦呢?

  秦伯仁 你這是胡思亂想,我不作對不起人的事!〔有小儿哭聲。

  顧師孟 喲!大寶儿醒啦!(要走)

  秦伯仁 別老慣著他,一哭就抱起來!咱們的老三還不是教老太太慣坏了的!

  顧師孟 老太太不許孩子哭一聲儿呀!(往外走)天熱,你少寫一點吧!

  秦伯仁 我不熱!我……
  秦叔禮 (哼唧著戲詞,手中拿著藥方,跑上,与嫂子碰在門口)大嫂,快去看看大寶吧!哼,這小子的嗓門可不賴,長大了准能唱黑頭!

  顧師孟 (反說著)那夠多美呀!(下)

  秦叔禮 大哥,給我一兩銀子,我給媽媽抓藥去!
  秦伯仁 什么藥啊?這么貴!(拿過藥方,看了看)几味草藥,值不了五百錢。(北京昔日以一個錢為一百,十個錢為一吊)

  秦叔禮 孟大夫囑咐我的,得告訴媽媽值一兩銀子,要不然藥可就不靈了!

  秦伯仁 那你就拿五百錢去吧。

  秦叔禮 那,誰愛抓藥去誰去,我沒那么大工夫!
  秦伯仁 你要一兩銀子干嗎呢?

  秦叔禮 大哥,你看,今儿個票房里彩排,我露文昭關。耗財買臉的事,我能空著手儿去嗎?

  秦伯仁 原來如此!我不喜歡唱戲,也不愿家里出個戲子!
  秦叔禮 大哥!你一點也不懂!

  秦伯仁 再說,老二當家,跟他要去!別老麻煩我!
  秦叔禮 二哥不是沒在家嘛!

  秦伯仁 找二嫂去!

  秦叔禮 她?磁公雞,一毛不拔!得了,大哥,我給您請個安!您捧我這一場!

  秦伯仁 (啼笑皆非)你呀,老三,你有聰明,為什么不干點正經的呢?

  秦叔禮 把戲唱好了,能到內廷當供奉,大捧的吃餉拿銀子,難道不是正經事?您自幼儿手不离書本,到今儿個還沒熬上一官半職,才不上算呢!

  秦伯仁 (被老三抓住了痒痒肉)別說了,別說了!(拉抽屜拿出點錢票來)我就有這點錢,都拿去,還不行嗎?〔門外二奶奶叫老三。

  秦叔禮 (忙藏起錢,往外迎)二嫂,我馬上就走!您倒是給我藥錢啊!

  秦伯仁 老三!

  〔秦叔禮急忙向大哥作了個揖。

  秦趙氏 (在門口)給你這五百錢,快去!(遞錢)
  秦叔禮 (看看錢)好家伙,就這點錢,人家跑來跑去,大熱的天,難道不得喝碗酸梅湯什么的呀?

  秦伯仁 (賭气地)這儿有,喝了再走!

  秦趙氏 大哥,甭听老三的,酸梅湯還沒鎮涼,他就喝了半罐子!

  秦叔禮 二嫂,可別屈心!我才喝了小半罐子!(跑出去)〔院中有客人問:“伯仁在家嗎?”老三答:“在家,請吧!”

  秦趙氏 喲!有客人來了!(急下)

  秦伯仁 (將桌上文件收起,往外迎)誰呀?

  〔邱子厚、邱立本、曾墨俠同上。

  邱子厚 伯仁,好几天不見了!

  秦伯仁 邱老伯!您硬朗啊?墨俠!你們怎么遇到一處了?曾墨俠 師哥,真乃是三生有幸,我在門口遇上了邱老伯。邱老伯,您要是……我就先進去看看老太太。

  邱子厚 事無不可對人言,一塊儿談談吧!立本,見見你伯仁大哥。

  邱立本 大哥,您好?

  秦伯仁 請吧!請!

  〔曾与邱互讓好久,誰也不肯先進來。結果還是曾胜利了,邱老頭先邁了步。曾又与邱少爺相讓,又胜利了;他是宁可相讓二十四小時,也不肯失禮的。進了屋,曾本打算再取得胜利,讓邱家父子坐上座,但一看邱老者有些不耐煩了才拉倒。大家坐好。

  秦伯仁 都請寬寬衣吧,天儿可真夠熱的!(給大家倒梅湯)請喝口涼的吧!

  邱子厚 我不多打攪你,開門見山,我是來請教一件事!
  秦伯仁 豈敢!伯父有什么訓諭?

  邱子厚 (好象久已備好腹稿)伯仁,几十年來,咱們是內政不修,外侮頻仍,國家危亡,即在旦夕。老朽已年過半百,無能為矣!我想教立本遠渡重洋,到外國學些新學問。老朽只有此子,以慰晚年;可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國之不存,庶民安在呢?

  曾墨俠 伯父高瞻遠囑,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秦伯仁 您想教立本弟到哪一國去呢?

  邱子厚 這正是我要來請教的。你的新學比我強,博開強記,你給出個主意!我的心目中只有英法二國……曾墨俠 對!英法皆強國也!

  秦伯仁 那要看立本弟學什么吧?

  曾墨俠 一針見血之言!邱伯父,恕我多言!我看,咱們的短處是在沒有戰艦巨炮,堅甲利兵,立本兄似乎應當去治机械或軍事之學。

  邱子厚 墨俠,有不然者!甲午之戰,咱們有艦隊,而全軍覆沒!南洋各處設有机器局,而國家頹敗如故。當今万歲英明,亙古未有,下諭變法,以定國是。今日之安危興敗須決于內政,內政不修,雖有堅甲利兵,不能挽救危亡!所以,我想教立本去學政事。取人之長,補我之短,政法修明,強國可望矣!

  曾墨俠 伯父,聞君一夕話,真乃胜讀十年書!欽佩!欽佩!邱子厚 伯仁,你以為如何?

  秦伯仁 伯父所見极是!(急從抽屜里拿出剛才收起的文件)

  伯父,您看,圣上既開言路,我決定上表陳達一得之愚。表上所言,正跟伯父的明見略同!您看!您看!

  邱子厚 (接過文件,并未閱讀)你我所見相同?你看我想的對?那么,告訴我,立本該上哪國去?(順手把文件放下)

  秦伯仁 小侄以為英國較好!

  曾墨俠 顧名思義,英國者英豪之國也,好!

  秦伯仁 英國是君主立憲,正足以備我參證。法國屢次革命,殺人如麻,似乎不足為法。法國的總統……曾墨俠 洋字是“伯利璽天德”。

  秦伯仁 ……數年一易,也不如万世一系的皇帝那樣能維系民心,如日在中天,光明普照。

  邱子厚 伯仁,你的話深得我心!即使我傾家蕩產,也必送立本出去。

  秦伯仁 那么,立本弟,你以為何如呢?

  邱立本 既然父親肯栽培我,我必險渡重洋,万死不辭!曾墨俠 好!有其父必有其子!可惜我有身家之累,要不然,我必追隨立本兄之后,去弄個洋進士洋狀元!立本兄,我祝你万里鵬飛,前程遠大!

  邱子厚 墨俠,一人事小,國家事大呀!伯仁,不再耽誤你的工夫,改日再來領教!(忙阻曾)客不送客!曾墨俠 (無論如何,非送不可)伯父請吧!

  〔伯仁与曾送邱家父子。空場一會儿,師孟同顧老者上。

  顧師孟 您好好地勸勸他,可別發脾气!

  顧秀才 我知道,你看大寶去吧!

  顧師孟 跟他講道理,別發火,他的性子硬之呢!(下)
  顧秀才 好吧!(看見桌上的文件,掏出花鏡戴上,看)〔伯仁同曾送客回來,說著話。

  曾墨俠 是呀,我越揣磨越信服,地必是圓的!
  秦伯仁 (看見岳父)喲,你老人家好啊?

  顧秀才 (放下文件,摘下鏡子)好!墨俠,你剛才說什么來著?

  曾墨俠 您好啊?老師!

  顧秀才 我都好,就是不放心你們這群年輕的!我是你們倆的開蒙先生,我說過地是圓的嗎?地要是圓的,我老頭子早掉下去了!

  曾墨俠 我不過听人家那么說,心里并不相信!
  顧秀才 是不是?假充維新!地明明是平的,楞瞪著眼造謠,說是圓的!難道地上處處都象羅鍋橋?

  曾墨俠 老師,您別生气!那什么,我看看老太太去(搭訕著走出去)

  顧秀才 伯仁,過來!我好好跟你說
  秦伯仁 有什么話,您吩咐吧!

  顧秀才 你這一程子,淨干什么呢?

  秦伯仁 恐怕您已經猜著了吧?

  顧秀才 猜著了?我打听明白了!你成天跟那群維新派在一塊儿混,上這個學會,那個學會,還到他們家里去過,給他們抄寫東西。有這個事沒有?

  秦伯仁 啊——有!

  顧秀才 你知道不知道,他們是要造反?

  秦伯仁 誰要造反?

  顧秀才 你明知故問!

  秦伯仁 我知道他們要維新救國,并沒要造反。皇上也愿意立憲維新,力圖富強!立憲不是造反,倒是教下情上達,教皇上更受愛戴!

  顧秀才 噢!皇上愿意,太后愿意不愿意呢?你愿意,我愿意不愿意呢?大權是在太后手里,兵權在榮中堂手里!太后一跺腳,你們的腦袋全掉!

  秦伯仁 您也知道不少的事啊!

  顧秀才 為了你,我四下里去打听!

  秦伯仁 您為什么不去看看,我們談的作的都是什么呢?
  顧秀才 我躲還躲不及呢,還親自去看!

  秦伯仁 我們跪求太后皇上立憲,況且皇上也答應了,何至于砍頭呢?

  顧秀才 自古君教臣死,臣不敢不死。君是君,臣是臣,你們要用什么憲法管著皇上,荒謬!

  秦伯仁 老人家,西洋強國已經有那么辦的!

  顧秀才 鬼子是鬼子,咱們是咱們!拿我自己來說,我五十多了,才只中了個秀才。我甘心嗎?哼,只要我有口气儿,我就還去赶考,六十七十中上舉人進士也不算晚。你們說什么廢科舉,教我永無出頭之日,多少多少讀書人都永無出頭之日,你想想看,那是得人心的事嗎?

  秦伯仁 科舉還沒有廢,不過把八股改成策論。
  顧秀才 我作了一輩子八股,我就知道八股能教我顯親揚名,封妻蔭子!你們這一套算什么呢?能有什么好處呢?
  秦伯仁 變法有利于全國,不只我自己受益!即使為我自己打算吧,大人們可以保荐我,一旦我得個一官半職,我決不辜負皇恩,必定盡忠報國!

  顧秀才 哈哈哈!伯仁,你招我冷笑!放著科舉功名的正路不走,偏等人家保舉,還要維新派保舉,這不是舍正路而不由,自取殺身之禍嗎?他們几位大人能紅几天?他們完,你也跟著完哪!翁相國已經撤職,即刻出京,難道你還看不出風往哪邊刮嗎?

  秦伯仁 听說,袁大人能助維新派一臂之力!他有新軍!
  顧秀才 袁大人高官得作,駿馬得騎,會幫助你們這群維新派?伯仁,你們老秦家本是作買賣的,到你這一輩才懂得讀書。我看你勤學好問,有出息,才把我的愛女許配于你。你想想,你要是惹出禍來,我的姑娘年輕輕的可怎么辦呢?我的姑娘已給你們秦家生了男孩,接續香煙,你怎可以誤入歧途,自取滅門之禍呢?你想想看!

  秦伯仁 (沉思)……
  顧秀才 這是(指文件)你的奏折?圣人云: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連個功名還沒有,怎么敢遞秦折呢?多喒太后一怒,凡是上書的全得定罪!拿起文件,撕碎)

  秦伯仁 (過去搶,已遲)您老人家……(怒,但無可如何)
  顧秀才 我是為你!

  秦伯仁 我是為了大清國!

  顧秀才 大清國是皇上的,用得著你分心?沒事儿亂說什么君權太大,天子就是天子嘛,權能不大?還信口開河,說什么地是圓的,地招誰惹誰啦……〔曾墨俠進來。

  曾墨俠 老師,我想明白了,地不能是圓的!那什么,大師哥,老太太要跟三爺去听彩排,問你去不去?

  秦伯仁 我沒心去听戲!

  顧秀才 勤有功,戲無益,不去听戲是對的,可是不能坐在屋里攻乎异端!

  〔叔禮攙著老太太上。

  秦老太太 親家公,一塊儿看看彩排去吧,也倒怪有趣的!
  顧秀才 您知道我這個窮秀才,除了死啃書本,沒有別的偏好!親家母請吧!咱們一塊儿走,我回家。

  秦老太太 伯仁你呢?

  秦伯仁 有老三伺候著您,我就……秦老太太 你們丈人女婿,活是一對儿書呆子!小三儿,咱們走!

  秦叔禮 蔗!

  〔秦老太太、顧秀才、叔禮同下。墨俠也跟出去。伯仁拾地上的碎紙。墨俠又跑回來。

  曾墨俠 師哥!那什么,(搭訕著從怀中掏出兩個紅紙封來,遞上)

  秦伯仁 這是干什么?

  曾墨俠 剛才這儿人多,我不好往外拿。那什么,您跟康大人梁大人都熟識。

  秦伯仁 我只認識梁大人。還給譚嗣同寫過信。曾墨俠 那就行!這是我一點小意思,您給我說句話,給我弄個小差事,省得老這么閒著!

  秦伯仁 這分明是行賄嘛!

  曾墨俠 不是!是一點小意思!

  秦伯仁 大人們要是看見這個,(指紅封)就永遠不再理我!

  給你,拿回去!以后切切不可再有這樣的行為!我們恨的就是貪官污吏,怎么可以……曾墨俠 先留在您這儿,您看著辦!

  秦伯仁 我不替別人看贓,給你!

  曾墨俠 師哥,你太難了!

  秦伯仁 你要是這路人,以后少上這儿來!

  曾墨俠 唉!自幼儿的師兄弟,別翻臉不認人!(接過紅封)再見,師哥!(下)

  〔伯仁含怒,在屋中徘徊。師孟輕輕地進來。

  顧師孟 老爺子沒得罪了你呀?

  秦伯仁 沒有!

  顧師孟 你的臉上可不好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告訴我一點!

  秦伯仁 跟你說,你也不能明白!

  顧師孟 我也讀過四書五經,不太胡涂!

  秦伯仁 那頂什么用呢?

  顧師孟 不看我,看在大寶的面上,告訴我一句,你不會闖出禍來!我年輕,膽小,你不該瞞著我,不說實話!
  秦伯仁 我,我,我不知道!

  ——幕落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