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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八十九 氐 吐谷渾 宕昌 高昌 鄧至 蠻 獠



  氐者,西夷之別种,號曰白馬。三代之際,蓋自有君長,而世一朝見,故詩稱“自彼氐羌,莫敢不來王”也。秦漢以來,世居岐隴以南,漢川以西,自立豪帥。漢武帝遣中郎將郭昌、衛廣滅之,以其地為武都郡。自汧渭抵于巴蜀,种類實繁,或謂之白氐,或謂之故氐,各有侯王,受中國封拜。
  漢建安中,有楊騰者,為部落大帥。騰勇健多計略,始徙居仇池。仇池方百頃,因以為號,四面斗絕,高七里余,羊腸蟠道三十六回,其上有丰水泉,煮土成鹽。騰后有名千万者,魏拜為百頃氐王。千万孫名飛龍,漸強盛,晉武帝假平西將軍。無子,養外甥令狐茂搜為子。惠帝元康中,茂搜自號輔國將軍、右賢王,群氐推以為主。關中人士流移者多依之。愍帝以為驃騎將軍、左賢王。茂搜死,子難敵統位,与弟堅頭分部曲。難敵自號左賢王,屯下辨;堅頭號右賢王,屯河池。難敵死,子毅立,自號使持節、龍驤將軍、左賢王下辨公,以堅頭子盤為使持節、冠軍將軍、右賢王、河池公。臣晉,晉以毅為征南將軍。三年,毅族兄初襲殺毅,并有其眾,自立為仇池公,臣于石虎,后稱籓于晉。永和十年,改初為天水公。十一年,毅小弟宋奴使姑子梁三王因侍直手刃殺初,初子國率左右誅三王及宋奴,复自立為仇池公。桓溫表國為秦州刺史,國子安為武都太守。十二年,國從叔后复殺國自立。國子安叛苻生,殺俊,复稱籓于晉。安死,子世自立為仇池公。晉太和三年,以世為秦州刺史,弟統為武都太守。世死,統廢世子纂自立。統一名德。纂聚党襲殺統,自立為仇池公,遣使詣簡文帝,以纂為秦州刺史。
  晉咸安元年,苻堅遣楊安伐纂,克之,徙其民于關中,空百頃之地。宋奴之死,二子佛奴、佛狗逃奔苻堅,堅以妻佛奴子定,拜為尚書、領軍。苻堅之敗,關右扰亂,定盡力于堅。堅死,乃率眾奔隴右。徙治歷城,去他池百二十里,置倉儲于百頃。招夷夏得千余家,自稱龍驤將軍、仇池公,稱籓于晉,孝武即以其自號假之,后以為秦州刺史。登國四年,遂有秦州之地,自號隴西王。為后乞伏乾歸所殺,無子。佛狗子盛,先為監國,守仇池,乃統事,自號征西將軍、秦州刺史、仇池公、謚定為武王。分諸氐羌為二十部護軍,各為鎮戍,不置郡縣。遂有漢中之地,仍稱籓于晉。天興初,遣使朝貢,詔以盛為征南大將軍、仇池王。隔礙姚興,不得歲通貢使。盛以兄子撫為平南將軍、梁州刺史,守漢中。
  劉裕永初中,封盛為武都王。盛死,私謚曰惠文王,子玄統位。玄字黃眉,號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秦州刺史、武都王,雖稱籓于劉義隆,仍奉晉永熙之號,后始用義隆元嘉正朔。初,盛謂玄曰:“吾年已老,當終為晉臣,汝善事宋帝。”故玄奉焉。玄善于待士,為流舊所怀。始光四年,世祖遣大鴻臚公孫軌拜玄為征南大將軍、都督、梁州刺史、南秦王,玄上表請比內籓,許之。
  玄死,私謚孝昭王,子保宗統位。初,玄臨終,謂弟難當曰:“今境候未宁,方須撫慰,保宗沖昧,吾授卿國事,其無墜先勳。”難當固辭,請立保宗以輔之。保宗即立,難當妻姚氏謂難當曰:“國險宜立長君,反事孺子,非久計。”難當從之,廢保宗而自立,稱籓于劉義隆。難當拜保宗為鎮南將軍,鎮石昌,以次子順為鎮東將軍、秦州刺史,守上邽。保宗謀襲難當,事泄被擊。
  先是,四方流人以仇池丰實,多往依附。流人有許穆之、郝惔之二人投難當,并改姓為司馬,穆之自云名飛龍,惔之自云名康之,云是晉室近戚。康之尋為人所殺。
  時劉義隆梁州刺史甄法護刑政不理,義隆遣刺史蕭思話代任,難當以思話未至,遣將舉兵襲梁州,破白馬,遂有漢中之地。尋而思話使其司馬蕭承之先驅進討,所向克捷,遂平梁州,因又附義隆。
  難當后釋保宗,遣鎮董亭。保宗与兄保顯歸京師,世祖拜保宗征南大將軍、秦州牧、武都王,尚公主;保顯為鎮西將軍、晉壽公。后遣大鴻臚崔賾拜難當為征南大將軍、儀同三司、領護西羌校尉、秦二州牧、南秦王。難當后自立為大秦王,號年曰建義,立妻為王后,世子為太子,置百官,具擬天朝。然猶貢獻于劉義隆不絕。尋而其國大旱,多災异,降大秦王复為武都王。太延初,難當立鎮上邽,世祖遣車騎大將軍、樂平王丕等督河西高平諸軍取上邽,又詔諭難當,難當奉詔攝守。
  尋而傾國南寇,規有蜀土,襲義隆益州,攻涪城,又伐巴西,獲維州流人七千余家還于仇池。義隆怒,遣將裴方明等伐之。難當為方明所敗,棄仇池,与千余騎奔上邽,世祖遣中山王辰迎之赴行宮。方明既克仇池,以保宗弟保熾守之,河間公齊擊走之。
  先是,詔保宗鎮上邽,又詔鎮駱谷,复其本國。保宗弟文德先逃氐中,乃說保宗令叛,事泄,齊執保宗送京師,詔難當殺之。氐羌立文德,屯于濁水。文德自號征西將軍、秦河梁三州牧、仇池公,求援于義隆。義隆封文德為武都王,遣偏將房亮之等助之。齊逆擊,禽亮之。文德奔守葭蘆,武都、陰平氐多歸之。詔淮陽公皮豹子等率諸軍討之,文德走漢中,收其妻子僚屬資糧,及保宗妻公主送京師,賜死。初,公主勸保宗反,人問曰:“背父母之邦若何?”公主曰:“禮,婦人外成,因夫而榮,事立,据守一方,我亦一國之母,豈比小縣之主。”以此得罪。
  高宗時,拜難當營州刺史,還為外都大官。卒,謚曰忠。子和,隨父歸國,別賜爵仇池公。子德襲難當爵,早卒。子小眼襲,例降為公,拜天水太守,卒。子大眼,別有《傳》。小眼子公熙襲爵。正光中,尚書右丞張普惠為行台,送租于南秦、東益,普惠啟公熙俱行。至南秦,以氐反不得進,遣公熙先慰氐。東益州刺史魏子建以公熙險薄,密令訪察,公熙果有潛謀,將為叛亂。子建仍報普惠,令其攝錄。普惠急追,公熙竟不肯赴,東出漢中。普惠表列其事,公熙大行賄賂,終得免罪。后為假節、別將,与都督元志同守岐州,為秦賊莫折天生所虜,死于秦州。
  文德后自漢中入統酵驉A遂有陰平、武興之地后為劉義隆荊州刺史劉義宣所殺。
  保宗之執也,子元和奔義隆,以為武都、白水太守。元和据城歸順,高宗嘉之,拜征南大將軍、武都王,內徙京師。元和從叔僧嗣复自稱武都王于葭蘆。僧嗣死,從弟文度自立為武興王,遣使歸順,顯祖授文度武興鎮將。既而复叛。高祖初,征西將軍皮歡喜攻葭蘆破之,斬文度首。
  文度弟弘,小名鼠,犯顯祖廟諱,以小名稱。鼠自為武興王,遣使奉表謝罪,貢其方物,高祖納之。鼠遣子苟奴入侍,拜鼠都督、南秦州刺史、征西將軍、西戎校尉、武都王。鼠死,從子后起統任,高祖复以鼠爵授之。
  鼠子集始為白水太守,后起死,以集始為征西將軍、武都王。集始后朝于京師,拜都督、南秦州刺史、安南大將軍、領護南蠻校尉、漢中郡侯、武興王,賜以車旗戎馬錦彩繒纊等。尋還武興,進號鎮南將軍,加督宁、湘等五州諸軍事。后仇池鎮將楊靈珍襲破武興,集始遂入蕭賾。
  景明初,集始來降,還授爵位,歸守武興。死,子紹先立,拜都督、南秦州刺史、征虜將軍、漢中郡公、武興王;贈集始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謚安王。紹先年幼,委事二叔集起、集義。夏侯道遷以漢中歸順也,蕭衍白馬戍主尹天保率眾圍之。道遷求援于集起、集義,二人貪保邊籓,不欲救之,唯集始弟集朗心愿立功,率眾破天保,全漢川,集朗之力也。集義見梁益既定,恐武興不得久為外籓,遂扇動諸氐,推紹先僭稱大號,集起、集義并稱王,外引蕭衍為援。安西將軍邢巒遣建武將軍傅豎眼攻武興,克之,執紹先送于京師,遂滅其國,以為武興鎮,复改鎮為東益州。前后鎮將唐法樂,刺史杜纂、邢豹,以威惠失衷,氐豪仇石柱等相率反叛。朝廷以西南為憂。正光中,詔魏子建為刺史,以恩信招撫,風化大行,遠近款附,如內地焉。后唐永代子建為州,未几,氐人悉反,永棄城東走,自此复為氐地。其后,紹先奔還武興,复自立為王。
  吐谷渾,本遼東鮮卑徒河涉歸子也。涉歸一名弈洛韓,有二子,庶長曰吐谷渾,少曰若洛廆。涉歸死,若洛廆代統部落,別為慕容氏。涉歸之存也,分戶七百以給吐谷渾。吐谷渾与若洛廆二部馬斗相傷,若洛廆怒,遣人謂吐谷渾曰:“先公處分,与兄异部,何不相遠,而馬斗相傷!”吐谷渾曰:“馬是畜耳,食草飲水,春气發動,所以斗。斗在馬而怒及人,乖別甚易,今當去汝万里之外。”若洛廆悔,遣舊老及長史七那樓追謝留之。吐谷渾曰:“我乃祖以來,樹德遼右,先公之世,卜筮之言,云有二子當享福祚,并流子孫。我是卑庶,理無并大,今以馬致乖,殆天所啟。諸君試驅馬令東,馬若還東,我當隨去。”即令從騎擁馬令回,數百步,欻然悲鳴,突走而西,聲若頹山,如是者十余輩,一回一迷。樓力屈,乃跪曰:“可汗,此非复人事。”渾謂其部落曰:“我兄弟子孫并應昌盛,廆當傳子及曾玄孫,其間可百余年,我及玄孫間始當顯耳。”于是遂西附陰山,后假道上隴。若落廆追思吐谷渾,作《阿于歌》,徒河以兄為阿于也。子孫僭號,以此歌為輦后鼓吹大曲。
  吐谷渾遂徙上隴,止于枹罕暨甘松,南界昂城、龍涸,從洮水西南极白蘭數千里中,遂水草,廬帳而居,以肉酪為糧。西北諸种謂之阿柴虜。
  吐谷渾死,有子六十人。長子吐延,身長七尺八寸,勇力過人,性刻暴,為昂城羌酋姜聰所刺。劍猶在体,呼子葉延,語其大將紇拔泥曰:“吾气絕,棺劍訖,便速去保白蘭,地既險遠,又土俗懦弱,易控御。葉延小兒,欲授余人,恐倉卒終不能相制。今以葉延付汝,竭股肱之力以輔之。孺子得立,吾無恨也。”抽劍而死。有子十二人。
  葉延少而勇果,年十歲,縛草為人,號曰姜聰,每旦輒射之,射中則嗥叫泣涕。其母曰:“仇賊諸將已屠膾之,汝年小,何煩朝朝自苦。”葉延鳴咽若不自胜,答母曰:“誠知無益,然罔极之心,不胜其痛。”性至孝,母病三日不食,葉延亦不食。頗視書傳,自謂曾祖弈洛韓始封昌黎公,吾為公孫之子,案《禮》,公孫之子得以王父字為氏,遂以吐谷渾為氏焉。
  葉延死,子碎奚立,性淳謹,三弟專權,碎奚不能制,諸大將共誅之。奚憂哀不复攝事,遂立子視連為世子,委之事,號曰“莫賀郎”,華言父也。碎奚遂以憂死。視連立,以父憂思,不游娛酣宴。十五年,死,弟視羆立。死,子樹洛干等并幼,弟烏紇提立而妻樹洛干母,生二子慕瑰、利延。烏紇提一名大孩,死,樹洛干立,自號車騎將軍,是歲晉義熙初也。樹洛干死,弟阿豺立,自號驃騎將軍、沙州刺史。部內有黃沙,周回數百里,不生草木,因號“沙州”。
  阿豺兼并羌氐,地方數千里,號為強國。田于西強山,觀墊江源,問于群臣曰:“此水東流,有何名?由何郡國入何水也?”其長史曾和曰:“此水經仇池,過晉壽,出宕渠,號墊江,至巴郡入江,度廣陵會于海。”阿豺曰:“水尚知有歸,吾雖塞表小國,而獨無所歸乎?”遣使通劉義符,獻其方物,義符封為澆河公。未及拜受,劉義隆元嘉三年又加除命。又將遣使朝貢,會暴病,臨死召諸子弟告之曰:“先公車騎舍其子虔以大業屬吾,吾豈敢忘先公之舉而私于緯代,其以慕瑰繼事。”阿豺有子二十人,緯代,長子也。阿豺又謂曰:“汝等各奉吾一只箭,折之地下。”俄而命母弟慕利延曰:“汝取一只箭折之。”慕利延折之。又曰:“汝取十九只箭折之。”延不能折。阿豺曰:“汝曹知否?單者易折,眾則難摧,戮力一心,然后社稷可固。”言終而死。兄子慕瑰立。
  先是阿豺時,劉義隆命竟未至而死,慕瑰又奉表通義隆,義隆又授隴西公。慕瑰招集秦涼亡業之人及羌戎雜夷眾至五六百落,南通蜀漢,北交涼州、赫連,部眾轉盛。
  世祖時,慕瑰始遣其侍郎謝大宁奉表歸國,尋討禽赫連定,送之京師。世祖嘉之,遣使者策拜慕瑰為大將軍、西秦王。慕瑰表曰:“臣誠庸弱,敢竭情款,俘禽僭逆,獻捷王府。爵秩雖崇而土不增廓,車旗既飾而財不周賞,愿垂鑒察,亮其單款,臣頃接寇逆,疆境之人,為賊所抄,流轉東下,今皇化混一,求還鄉土。乞佛日連、窟略寒、張華等三人家弱在此,分乖可愍,愿并敕遣,使恩洽遐荒,存亡感戴。”
  世祖詔公卿朝會議答施行。太尉長孫嵩及議郎、博士二百七十九人議曰:“前者有司處以為秦王荒外之君,本非政教所及,來則受之,去則不禁。皇威遠被,西秦王慕義畏威,稱臣納貢,求受爵號。議者以為古者要荒之君,雖人土眾廣,而爵不擬華夏。陛下加寵王官,乃越常分,容飾車旗,班同上國。至于繒絮多少,舊典所無,皆當臨時以制丰寡。自漢魏以來,撫接荒遐,頗有故事。呂后遺單于御車二乘、馬二駟,單于答馬千匹;其后匈奴和親,敵國遺繒絮不過數百;呼韓邪稱臣,身自入朝,始至万伯。今西秦王若以土無桑蚕,便當上請,不得言‘財不周賞’。昔周室衰微,齊侯小白一匡天下,有賜胙之命,無益土之賞;晉侯重耳破楚城濮,唯受南陽之田為朝宿之邑。西秦所致,唯定而已。塞外之人,因時乘便,侵入秦涼,未有經略拓境之勳,爵登上國,統秦、涼、河、沙四州之地,而云‘土不增廓’。比圣朝于弱周,而自同于五霸,無厭之情,其可极乎?西秦王忠款于朝廷,原其本情,必不至此,或左右不敏,因致斯累。檢西秦流人賊時所抄,悉在蒲板,今既稱籓,四海咸泰,天下一家,可敕秦州送詣京師,隨后遣還。所請乞佛三人,昔為賓國之使,來在王庭,國破家遷,即為臣妾,可勿听許。”制曰:“公卿之議,未為失体。西秦王所收金城、枹罕、隴西之地,彼自取之,朕即与之,便是裂土,何須复廓。西秦款至,綿絹隨使疏數增益之,非一匹而已。”自是慕瑰貢獻頗簡,又通于劉義隆,義隆封為隴西王。
  太延二年,慕瑰死,弟慕利延立,詔遣使者策慕瑰曰惠王。后拜慕利延鎮西大將軍、儀同三司,改封西平王;以慕瑰子元緒為撫軍將軍。時慕利延又通劉義隆,義隆封為河南王。世祖征涼州,慕利延懼,遂率其部人西遁沙漠。世祖以慕利延兄有禽赫連定之功,遣使宣喻之,乃還。后慕利延遣使表謝,書奏,乃下詔褒獎之。慕利延兄子緯代懼慕利延害己,与使者謀欲歸國,慕利延覺而殺之。緯代弟叱力延等八人逃歸京師,請兵討慕利延。世祖拜叱力延歸義王,詔晉王伏羅率諸將討之。軍至大母橋,慕利延兄子拾寅走河西,伏羅遣將追擊之,斬首五千余級。慕利延走白蘭。慕利延從弟伏念、長史孚溯屁丑B部大崇娥等率眾一万三千落歸降。后复遣征西將軍、高涼王那等討之于白蘭,慕利延遂入于闐國,殺其王,死者數万人。南征罽賓。遣使通劉義隆求援,獻烏丸帽、女國金酒器、胡王金釧等物,義隆賜以牽車。七年,遂還舊土。
  慕利延死,樹洛干子拾寅立,始邑于伏羅川,其居止出入竊擬王者。拾寅奉修貢職,受朝廷正朔,又受劉義隆封爵,號河南王。世祖遣使拜為鎮西大將軍、沙州刺史、西平王。后拾寅自恃險遠,頗不恭命,通使于劉彧,獻善馬、四角羊,彧加之官號。高宗時,定陽侯曹安表拾寅今保白蘭,多有金銀牛馬,若擊之,可以大獲。議者咸以先帝忿拾寅兄弟不穆,使晉王伏羅、高涼王那再征之,竟不能克。拾寅雖复遠遁,軍亦疲勞。今在白蘭,不犯王塞,不為人患,非國家之所急也。若遣使招慰,必求為臣妾,可不勞而定也。王者之于四荒,羈縻而已,何必屠其國有其地。安曰:“臣昔為澆河戍將,与之相近,明其意勢。若分軍出其左右,拾寅必走保南山,不過十日,牛馬草盡,人無所食,眾必潰叛,可一舉而定也。”從之,詔陽平王新成、建安王穆六頭等出南道,南郡公李惠、給事中公孫拔及安出北道以討之。拾寅走南山,諸軍濟河追之。時軍多病,諸將議賊之遠遁,軍容已振,今驅疲病之卒,要難翼之功,不亦過乎。眾以為然,乃引還,獲駝馬二十余万。顯祖夏詔上党王長孫觀等率州郡兵討拾寅。軍至曼頭山,拾寅來逆戰,觀等縱兵擊敗之,拾寅宵遁。于是思悔,复修籓職,遣別駕康盤龍奉表朝貢。顯祖幽之,不報其使。拾寅部落大饑,屢寇澆河,詔平西將軍、廣川公皮歡喜率敦煌、枹罕、高平諸軍為前鋒,司空、上党王長孫觀為大都督以討之。觀等軍入拾寅境,芻其秋稼,拾寅窘怖,遣子詣軍,表求改過。觀等以聞,顯祖以重勞將士,乃下詔切責之,征其任子。拾寅遣子斤入侍,顯祖尋遣斤還。拾寅后复扰掠邊人,遣其將良利守洮陽,枹罕所統,枹罕鎮將、西郡公楊鐘葵貽拾寅書以責之。拾寅表曰:“奉詔听臣還舊土,故遣良劉守洮陽,若不追前恩,求令洮陽貢其土物。”辭旨懇切,顯祖許之。自是歲修職貢。
  太和五年,拾寅死,子度易侯立,遣其侍郎時真貢方物,提上表稱嗣事。后度易侯伐宕昌,詔讓之,賜錦彩一百二十匹,喻令悛改,所掠宕昌口累部送時還。易侯并奉詔。死,子伏連籌立。高祖欲令入朝,表稱疾病,輒修洮陽、泥和城而置戍焉。文明太后崩,使人告凶,伏連籌拜命不恭,有司請伐之,高祖不許。群臣以其受詔不敬,不宜納所獻。高祖曰:“拜受失禮,乃可加以告責,所獻土毛,乃是臣之常道,杜棄所獻,便是絕之,縱欲改悔,其路無由矣。”詔曰:“朕在哀疚之中,未有征討,而云春枹罕表,取其洮陽、泥和二戍。時以此既邊將之常,即便听許。及偏師致討,二戍望風請降,執訊二千余人,又得婦女九百口。子婦可悉還之。”伏連籌乃遣世子賀魯頭朝于京師,禮錫有加,拜伏連籌使持節、都督西垂諸軍事、征西將軍、領護西戎中郎將、西海郡開國公、吐谷渾王,麾旗章綬之飾皆備給之。后遣兼員外散騎常侍張禮使于伏連籌,伏連籌謂禮曰:“昔与宕昌通和,恆見稱大王,己則自名,今忽名仆而拘執此使,將命偏師往問其意。”禮曰:“君与宕昌并為魏籓,而比輒有興動,殊違臣節。當發之日,宰輔以為君若反迷知罪,則克保籓業,脫守愚不改,則禍難將至。”伏連籌遂默然。及高祖崩,遣使赴哀,盡其誠敬。
  伏連籌內修職貢,外并戎狄,塞表之中,號為強富。准擬天朝,樹置官司,稱制諸國,以自夸大。世宗初,詔責之曰:“梁州表送卿報宕昌書,梁彌邕与卿并為邊附,語其國則鄰籓,論其位則同列,而稱書為表,名報為旨,有司以國有常刑,殷勤請討。朕慮險遠多虞,輕相构惑,故先宣此意,善自三思。”伏連籌上表自申,辭誠懇至。終世宗世至于正光,犛牛蜀馬及西南之珍無歲不至。
  后秦州城人莫折念生反,河西路絕,涼州城人万于菩提等東應念生,囚刺史宋穎。穎密遣求援于伏連籌,伏連籌親率大眾救之,遂獲保全。自爾以后,關徼不通,貢獻路絕。
  伏連籌死,子夸呂立,始自號為可汗,居伏俟城,在青海西十五里,雖有城郭而不居,恆處穹廬,隨水草畜牧。其地東西三千里,南北千余里。官有王公、仆射、尚書及郎將、將軍之號。夸呂椎髻毦珠,以皁為帽,坐金師子床。號其妻為“恪尊”,衣織成裙,披錦大袍,辮發于后,首戴金花冠。其俗:丈夫衣服略同于華夏,多以羅幕為冠,亦以繒為帽;婦人皆貫珠貝,束發,以多為貴。兵器有弓刀甲槊。國無常賦,須則稅富室商人以充用焉。其刑罰:殺人及盜馬者死,余則征物以贖罪,亦量事決杖;刑人,必有氈蒙頭,持石從高擊之。父兄死,妻后母及嫂等,与突厥俗同。至于婚,貧不能備財者,輒盜女去。死者亦皆埋殯。其服制,葬訖則除之。性貪婪,忍于殺害。好謝獵,以肉酪為糧。亦知种田,有大麥、粟、豆,然其北界气候多寒,唯得蕪菁、大麥,故其俗貧多富少。青海周回千余里,海內有小山,每冬冰合后,以良牝馬置此山,到來春收之,馬皆有孕,所生得駒,號為龍种,必多駿异。吐谷渾嘗得波斯草馬,放入海,因生驄駒,能日行千里,世傳青海驄者是也。土出牝牛、馬,多鸚鵡,饒銅、錢、朱沙。地兼鄯善、且末。
  興和中,齊獻武王作相,招怀荒遠,蠕蠕既附于國,夸呂遣使致敬。獻武王喻以大義,征其朝貢,夸呂乃使人趙吐骨真假道蠕蠕頻來,又荐其從妹,靜帝納以為嬪。遣員外散騎常侍傅靈使于同國。夸呂又請婚,乃以濟南王匡孫女為廣樂公主以妻之。此后朝貢不絕。
  吐谷渾北有乙弗勿敵國。俗風与吐谷渾同。不識五谷,唯食魚及蘇子。蘇子狀若中國苟杞子。
  北又有阿蘭國。与鳥獸同,不知斗戰,忽見异人,舉國便走。土無所出,大養群畜。体輕工走,逐之不可得。
  北又有女王國。以女為主,人所不至,其傳云然。
  宕昌羌者,其先蓋三苗之胤,周時与庸、蜀、微、盧等八國從武王滅商,漢有先零、燒當等,世為邊患。其地東接中華,西通西域,南北數千里,姓別自為部落,酋帥皆有地分,不相統攝,宕昌即其一也。俗皆土著,居有屋宇,其屋織犛牛尾及羖羊毛覆之。國無法令,無徭賦。惟戰伐之時,乃相屯聚,不然則各事生業,不相往來。皆衣裘褐。收養犛牛、牛、豕以供其食。父子、伯叔、兄弟死者,即以繼母、世叔母及嫂、弟婦等為妻。欲無文字,但候草木榮落,記其歲時。三年一相聚,殺牛羊以祭天。
  有梁懃者,世為酋帥,得羌豪心,乃自稱王焉。懃孫彌忽,世祖初,遣子彌黃奉表求內附,世祖嘉之,遣使拜彌忽為宕昌王,賜彌黃爵甘松侯。彌忽死,孫虎子立。其地自仇池以西,東西千里,席水以南,南北八百里,地多山阜,人二万余落。世修職貢,頗為吐谷渾所斷絕。虎子死,彌治立。虎子弟羊子先奔吐谷渾,吐谷渾遣兵送羊子,欲奪彌治位。彌治遣使請救,顯祖詔武都鎮將宇文生救之,羊子退走。彌治死,子彌机立,遣其司馬利住奉表貢方物。楊文度之叛,圍武都,彌机遣其二兄率眾救武都,破走文度。高祖時,遣使子橋表貢朱沙、雌黃、白石膽各一百斤。自此后,歲以為常,朝貢相繼。后高祖遣鴻臚劉歸、謁者張察拜彌机征南大將軍、西戎校尉、梁益二州牧、河南公、宕昌王。后朝于京師,殊無風禮。朝罷,高祖顧謂左右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宕昌王雖為邊方之主,乃不如中國一吏。”于是改授領護西戎校尉、靈州刺史,王如故,賜以車騎、戎馬、錦彩等,遣還國。
  高昌者,車師前王之故地,漢之前部地也。東西二千里,南北五百里,四面多大山。或云昔漢武遣兵西討,師旅頓弊其中,尤困者因住焉。地勢高敞,人庶昌盛,因云“高昌”。亦云其地有漢時高昌壘,故以為國號。東去長安四千九百里,漢西域長史、戊己校尉并居于此。晉以其地為高昌郡,張軌、呂光、沮渠蒙遜据河西,皆置太守以統之。去敦煌十三日行。國有八城,皆有華人。地多石磧。气候溫暖,厥土良沃,谷麥一歲再熟,宜蚕,多五果,又饒漆。有草名羊刺,其上生蜜而味甚佳。引水溉田。出赤鹽,其味甚美。复有白鹽,其形如玉,高昌人取以為枕,貢之中國。多葡萄酒。俗事天神,兼信佛法。國中羊馬,牧在隱僻處以避寇,非貴人不知其處。北有赤石山。七十里有貪汗山,夏有積雪,此山北鐵勒界也。
  世祖時,有闞爽者,自為高昌太守。太延中,遣散騎侍郎王恩生等使高昌,為蠕蠕所執。真君中,爽為沮渠無諱所襲,奪据之。無諱死,弟安周代立,和平元年,為蠕蠕所并。蠕蠕以闞伯周為高昌王,其稱王自此始也。太和初,伯周死,子義成立,歲余,為其兄首歸所殺,自立為高昌王。
  五年,高車王可至羅殺首歸兄弟,以敦煌人張孟明為王。后為國人所殺,立馬儒為王,以鞏顧禮、曲嘉為左右長史。二十一年,遣司馬王体玄奉表朝貢,請師迎接,求舉國內徙。高祖納之,遣明威將軍韓安保率騎千余赴之,割伊吾五百里,以儒居之。至羊榛水,儒遣禮、嘉率步騎一千五百迎安保,去高昌四百里而安保不至。禮等還高昌,安保亦還伊吾。安保遣使韓興安等十二人使高昌,儒复遣顧禮將其世子義舒迎安保。至白棘城,去高昌百六十里,而高昌舊人情戀本土,不愿東遷,相与殺儒而立曲嘉為王。
  嘉字靈鳳,金城榆中人。既立,又臣于蠕蠕那蓋。顧禮与義舒隨安保至洛陽。及蠕蠕主伏圖為高車所殺,嘉又臣高車。初前部胡人悉為高車所徙,入于焉耆,焉耆又為厭噠所破滅,國人分散,眾不自立,請王于嘉。嘉遣第二子為焉耆王以主之。熙平元年,嘉遣兄子私署左衛將軍、田地太守孝亮朝京師,仍求內徙,乞軍迎援。于是遣龍驤將軍孟威發涼州兵三千人迎之,至伊吾,失期而反。于后十余遣使,獻朱像、白黑貂裘、名馬、鹽枕等,款誠備至,惟賜优旨,卒不重迎。三年,嘉遣使朝貢,世宗又遣孟威使詔勞之。延昌中,以嘉為持節、平西將軍、瓜州刺史、泰臨縣開國伯,私署王如故。熙平初,遣使朝獻。詔曰:“卿地隔關山,境接荒漠,頻請朝援,徙國內遷。雖來誠可嘉,即于理未心占。何者?彼之氓庶,是漢魏遺黎,自晉氏不綱,困難播越,成家立國,世積已久。惡徒重遷,人怀戀舊,今若動之,恐异同之變。爰在肘腋,不得便如來表。”神龜元年冬,孝亮复表求援內徙,朝廷不許。正光元年,肅宗遣假員外將軍趙義等使于嘉。嘉朝貢不絕。又遣使奉表,自以邊遐,不習典誥,求借《五經》、諸史,并請國子助教劉變以為博士,肅宗許之。
  嘉死,贈鎮西將軍、涼州刺史,子堅立。于后,關中賊亂,使命遂絕。普泰初,堅遣使朝貢,除平西將軍、瓜州刺史、泰臨縣伯,王如故,又加衛將軍。至永熙中,特除儀同三司,進為郡公。后遂隔絕。
  鄧至者,白水羌也,世為羌豪,因地名號,自稱鄧至。其地自亭街以東,平武以西,汶岭以北,宕昌以南。土風習俗,亦与宕昌同。其王像舒治遣使內附,高祖拜龍驤將軍、鄧至王,遣貢不絕。
  鄧至之西有赫羊等二十國,時遣使朝貢,朝廷皆授以雜號將軍、子男、渠帥之名。
  蠻之种類,蓋盤瓠之后,其來自久。習俗叛服,前史具之。在江淮之間,依托險阻,部落滋蔓,布于數州,東連壽春,西通上洛,北接汝穎,往往有焉。其于魏氏之時,不甚為患,至晉之末,稍以繁昌,漸為寇暴矣。自劉石亂后,諸蠻無所忌憚,故其族類,漸得北遷,陸渾以南,滿于山谷,宛洛蕭條,略為丘墟矣。
  太祖既定中山,聲教被于河表,泰常八年,蠻王梅安率渠帥數千朝京師,求留質子以表忠款。始光中,拜安侍子豹為安遠將軍、江州刺史、順陽公。興光中,蠻王文武龍請降,詔褒慰之,拜南雍州刺史、魯陽侯。
  延興中,大陽蠻酋桓誕擁沔水以北,滍葉以南八万余落,遣使內屬。高祖嘉之,拜誕征南將軍、東荊州刺史、襄陽王,听自選郡縣。誕字天生,桓玄之子也。初玄西奔至枚回洲,被殺,誕時年數歲,流竄大陽蠻中,遂習其俗。及長,多智謀,為群蠻所歸。誕既內屬,治于朗陵。太和四年,王師南伐,誕請為前驅,乃授使持節、南征西道大都督,討義陽,不果而還。十年,移居穎陽。十六年,依例降王為公。十七年,加征南將軍、中道大都督,征竟陵,遇遷洛,師停。是時蕭賾征虜將軍、直闔將軍蠻酋田益宗率部曲四千余戶內屬。襄陽酋雷婆思等十一人率戶千余內徙,求居大和川,詔給廩食。后開南陽,令有沔北之地。蠻人安堵,不為寇賊。十八年,誕入朝,賞遇隆厚。卒,謚曰剛。子暉,字道進,位龍驤將軍、東荊州刺史,襲爵。
  景明初,大陽蠻酋田育丘等二万八千戶內附,詔置四郡十八縣。暉卒,贈冠軍將軍。三年,魯陽蠻魯北燕等聚眾攻逼穎川,詔左衛將軍李崇討平之,徙万余家于河北諸州及六鎮。尋叛南走,所在追討,比及河,殺之皆盡。四年,東荊州蠻樊素安反,僭帝號。正始元年,素安弟秀安复反,李崇、楊大眼悉討平之。二年,蕭衍沔東太守田清喜擁七郡三十一縣,戶遇九行遣使內附,乞師討衍。其雍州以東,石城以西五百余里水陸援路,請率部曲斷之。四年,蕭衍永宁太守文云生六部自漢東遣使歸附。
  永平初,東荊州表囗囗太守桓叔興前后招慰大陽蠻歸附者一万七百戶,請置郡十六、縣五十,詔前鎮東府長史酈道元檢行置之。叔興即暉弟也。延昌元年,拜南荊州刺史,居安昌,隸于東荊。三年,蕭衍遣兵討江沔,破掠諸蠻,百姓扰動。自相督率二万余人,頻請統帥為聲勢。叔興給一統并威儀,為之節度,蠻人遂安。其年,蕭衍雍州刺史蕭藻遣其將蔡令孫等三將寇南荊之西南,沿襄沔上下,破掠諸蠻。蠻酋衍龍驤將軍楚石廉叛衍來請援,叔興与石廉督集蠻夏二万余人擊走之,斬令孫等三將。藻又遣其新陽太守邵道林于沔水之南,石城東北立清水戍,為抄掠之基。叔興遣諸蠻擊破之。四年,叔興上表請不隸東荊,許之。蕭衍每有寇抄,叔興必摧破之。
  正光中,叔興擁所部南叛。蠻首成龍強率戶數千內附,拜為刺史。蠻帥田午生率戶二千內徙揚州,拜為郡守。蕭衍義州刺史、邊城王文僧明,鐵騎將軍、邊城太守田官德等率戶万余舉州內屬,拜僧明平南將軍、西豫州刺史,封開封侯;官德龍驤將軍、義州刺史;自余封授各有差。僧明、官德并入朝,蠻出山至邊城、建安者八九千戶。義州尋為蕭衍將裴邃所陷。衍定州刺史田超秀亦遣使求附,請援歷年,朝廷恐輕致邊役,未之許。會超秀死,其部典相率內附,徙之六鎮、秦隴,所在反叛。二荊、西郢,蠻大扰動,斷三鴉路,殺都督,寇盜至于襄城、汝水,百姓多被其害。蕭衍遣將圍廣陵,樊城諸蠻并為前驅,自汝水以南,處處鈔劫,恣其暴掠。連年攻討,散而复合,其暴滋甚。
  又有冉氏、向氏者,陬落尤盛,余則大者万家,小者千戶,更相崇僭,稱王侯,屯据三峽,斷遏水路,荊、蜀行人至有假道者。
  獠者,蓋南蠻之別种,自漢中達于邛笮川洞之間,所在皆有。种類甚多,散居山谷,略無氏族之別。又無名字,所生男女,唯以長幼次第呼之。其丈夫稱阿謨、阿段,婦人阿夷、阿等之類,皆語之次第稱謂也。依樹積木,以居其上,名曰“干蘭”,干蘭大小,隨其家口之數。往往推一長者為王,亦不能遠相統攝。父死則子繼,若中國之貴族也。獠王各有鼓角一雙,使其子弟自吹擊之。好相殺害,多不敢遠行。能臥水底,持刀刺魚。其口嚼食并鼻飲。死者豎棺而埋之。性同禽獸,至于忿怒,父子不相避,惟手有兵刃者先殺之。若殺其父,走避,求得一狗以謝其母,母得狗謝,不复嫌恨。若報怨相攻擊。必殺而食之。平常劫掠,賣取豬狗而已。親戚比鄰,指授相賣,被賣者號哭不服,逃竄避之,乃將買人捕逐,指若亡叛,獲便縛之。但經被縛者,即服為賤隸,不敢稱良矣。亡失兒女,一哭便止,不复追思。惟執盾持矛,不識弓矢。用竹為簧,群聚鼓之,以為音節。能為細布,色至鮮淨。大狗一頭,買一生口。其俗畏鬼神,尤尚淫祀。所殺之人,美鬢髯者必剝其面皮,籠之于竹,及燥,號之曰“鬼”,鼓舞祀之,以求福利。至有賣其昆季妻奴盡者,乃自賣以供祭焉。鑄銅為器,大口寬腹,名曰銅爨,既薄且輕,易于熟食。
  建國中,李勢在蜀,諸獠始出巴西、渠川、廣漢、陽安、資中,攻破郡縣,為益州大患。勢內外受敵,所以亡也。自桓溫破蜀之后,力不能制,又蜀人東流,山險之地多空,獠遂挾山傍谷。与夏人參居者頗輸租賦,在深山者仍不為編戶。蕭衍梁益二州歲歲伐獠以自裨潤,公私頗藉為利。
  正始中,夏侯道遷舉漢中內附,世宗遣尚書邢巒為梁益二州刺史以鎮之,近夏人者安堵樂業,在山谷者不敢為寇。后以羊祉為梁州,傅豎眼為益州。祉性酷虐,不得物情。蕭衍輔國將軍范季旭与獠王趙清荊率眾屯孝子谷,祉遣統軍魏胡擊走之。后蕭衍宁朔將軍姜白复擁夷獠入屯南城,梁州人王法慶与之通謀,眾屯于固門川,祉遣征虜將軍闕二字  討破之。豎眼施恩布信,大得獠和。后以元法僧代傅豎眼為益州,法僧在任貪殘,獠遂反叛,勾引蕭衍軍圍逼晉壽。朝廷憂之,以豎眼先得物情,复令乘傳往撫。獠聞豎眼至,莫不欣然,拜迎道路,于是而定。及元恆、元子真相繼為梁州,并無德績,諸獠苦之。
  其后朝廷以梁益二州控攝險遠,乃立巴州以統諸獠,后以巴酋嚴始欣為刺史。又立隆城鎮,所綰獠二十万戶,彼謂北獠,歲輸租布,又与外人交通貿易。巴州生獠并皆不順,其諸頭王每于時節謁見刺史而已。孝昌初,諸獠以始欣貪暴,相率反叛,攻圍巴州。山南行台勉諭,即時散罷。自是獠諸頭王相率詣行台者相繼,子建厚勞繼之。始欣見中國多事,又失彼心,慮獲罪譴。時蕭衍南梁州刺史陰子春扇惑邊陲,始欣謀將南叛。始欣族子愷時為隆城鎮將,密知之,嚴設邏候,遂禽蕭衍使人,并封始欣詔書、鐵券、刀劍、衣寇之屬,表送行台。子建乃啟以鎮為南梁州,愷為刺史,發使執始欣,囚于南鄭。遇子建見代,梁州刺史傅豎眼仍為行台。豎眼久病,其子敬紹納始欣重賂,便得還州。始欣乃起眾攻愷,屠滅之,据城南叛,蕭衍將蕭玩率眾援接。時梁益二州并遣將討之,攻陷巴州,執始欣,遂大破玩軍。及斬玩,以傅曇表為刺史。后元羅在梁州,為使陷,自此遂絕。
  史臣曰:氐、羌、蠻、獠,風俗各异,嗜欲不同,言語不通,圣人因時設教,所以達其志而通其俗也。然而外宁必有內憂,覽之者不可不誡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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