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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百七十四


    【后唐紀三】 起旃蒙作噩十一月,盡柔兆閹茂三月,不滿一年。
     庄宗光圣神閔孝皇帝下同光三年(乙酉,公元九二五年)
  十一月,丙申,蜀主至成都,百官及后宮迎于七里亭。蜀主入妃嬪中作回鶻隊入宮。丁酉,出見群臣于文明殿,泣下沾襟,君臣相視,竟無一言以救國患。
  戊戌,李紹琛至利州,修桔柏浮梁。昭武節度使林思諤先棄城奔閬州,遣使請降。甲辰,魏王繼岌至劍州,蜀武信節度使兼中書令王宗壽以遂、合、渝、瀘、昌五州降。
  王宗弼至成都,登大玄門,嚴兵自衛。蜀主及太后自往勞之,宗弼驕慢無复臣禮。乙巳,劫遷蜀主及太后後宮諸王于西宮,收其璽綬,使親吏于義興門邀取內庫金帛,悉歸其家。其子承涓杖劍入宮,取蜀主寵姬數人以歸。丙午,宗弼自稱權西川兵馬留后。
  李紹琛進至綿州,倉庫民居已為蜀兵所燔,又斷綿江浮梁,水深,無舟楫可渡,紹琛謂李嚴曰:“吾懸軍深入,利在速戰。乘蜀人破膽之時,但得百騎過鹿頭關,彼且迎降不暇;若俟修繕橋梁,必留數日,或教王衍堅閉近關,折吾兵勢,倘延旬浹,則胜負未可知矣。”乃与嚴乘馬浮渡江,從兵得濟者僅千人,溺死者亦千餘人,遂入鹿關頭;丁未,進据漢州;居三日,后軍始至。
  王宗弼遣使以幣馬牛酒勞軍,且以蜀主書遺李嚴曰:“公來吾即降。”或謂嚴:“公首建伐蜀之策,蜀人怨公深入骨髓,不可往。”嚴不從,欣然馳入成都,撫諭吏民,告以大軍繼至,蜀君臣后宮皆慟哭。蜀主引嚴見太后,以母妻為托。宗弼猶乘城為守備,嚴悉命撤去樓櫓。
  己酉,魏王繼岌至綿州,蜀主命翰林學士李昊草降表,又命中書待郎、同平章事王鍇草降書,遣兵部侍郎歐陽彬奉之以迎繼岌及郭崇韜。
  王宗弼稱蜀君臣久欲歸命,而內樞密使宋光嗣、景潤澄、宣徽使李周輅、歐陽晃熒惑蜀主;皆斬之,函首送繼岌。又責文思殿大學士、禮部尚書、成都尹韓昭佞諛,梟于金馬坊門。內外馬步都指揮使兼中書令徐延瓊、果州團練使潘在迎、嘉州刺史顧在珣及諸貴戚皆惶恐,傾其家金帛妓妾以賂宗弼,僅得免死。凡素所不快者,宗弼皆殺之。
  辛亥,繼岌至德陽。宗弼遣使奉箋;稱已遷蜀主于西第,安撫軍城,以俟王師。又使其子承班以蜀主后宮及珍玩賂繼岌及郭崇韜,求西川節度使,繼岌曰:“此皆我家物,奚以獻為!”留其物而遣之。
  李紹琛留漢州八日以俟都統,甲寅,繼岌至漢州,王宗弼迎謁;乙卯,至成都。丙辰,李嚴引蜀主及百官儀衛出降于升遷橋,蜀主白衣、銜璧、牽羊,草繩縈首,百官衰絰、徒跣、輿櫬,號哭俟命。繼岌受璧,崇韜解縛,焚櫬,承制釋罪;君臣東北向拜謝。丁巳,大軍入成都。崇韜禁軍士侵掠,市不改肆。自出師至克蜀,凡七十日。得節度十,州六十四,縣二百四十九,兵三万,鎧仗、錢糧、金銀、繒錦共以千万計。
  高季興聞蜀亡,方食,失匕箸,曰:“是老夫之過也。”梁震曰:“不足憂也。唐主得蜀益驕,亡無日矣,安知其不為吾福!”楚王殷聞蜀亡,上表稱:“臣已營衡麓之間為菟裘之地,愿上印綬以保餘齡。”上优詔慰諭之。
  平蜀之功,李紹琛為多,位在董璋上。而璋素与郭崇韜善,崇韜數召璋与議軍事。紹琛心不平,謂璋曰:“吾有平蜀之功,公等朴樕相從,反呫囁于郭公之門,謀相傾害。吾為都將,獨不能以軍法斬公邪!”璋訴于崇韜。十二月,崇韜表璋為東川節度使,解其軍職。紹琛愈怒,曰:“吾冒白刃,陵險阻,定兩川,璋乃坐有之邪!”乃見崇韜言:“東川重地,任尚書有文武才。宜表為帥。”崇韜怒曰:“紹琛反邪,何敢違吾節度!”紹琛懼而退。
  初,帝遣宦者李從襲等從魏王繼岌伐蜀;繼岌雖為都統,軍中制置補署一出郭崇韜,崇韜終日決事,將吏賓客趨走盈庭,而都統府惟大將晨謁外,牙門索然,從襲等固恥之。及破蜀,蜀之貴臣大將爭以寶貨、妓樂遺崇韜及其子廷誨,魏王所得,不過匹馬、束帛、唾壺、麈柄而已,從襲等益不平。
  王宗弼之自為西川留后也,賂崇韜求為節度使,崇韜陽許之。既而久未得,乃帥蜀人列狀見繼岌,請留崇韜鎮蜀。從襲等因謂繼岌曰:“郭公父子專橫,今又使蜀人請己為帥,其志難測,王不可不為備。”繼岌謂崇韜曰:“主上倚侍中如山岳,不可离廟堂,豈肯棄元臣于蠻夷之域乎!且此非余之所敢知也,請諸人詣闕自陳。”由是繼岌与崇韜互相疑。會宋光葆自梓州來,訴王宗弼誣殺宋光嗣等。又,崇韜征犒軍錢數万緡于宗弼,宗弼靳之,士卒怨怒,夜,縱火喧噪。崇韜欲誅宗弼以自明,己巳,白繼岌收宗弼及王宗勳、王宗渥,皆數其不忠之罪,族誅之,籍沒其家。蜀人爭食宗弼之肉。
  辛未,閩忠懿王審知卒,子延翰自稱威武留后。汀州民陳本聚眾三万圍汀州,延翰遣右軍都監柳邕等將兵二万討之。
  癸酉,王承休、王宗汭至成都,魏王繼岌詰之曰:“居大鎮,擁強兵,何以不拒戰?”對曰:“畏大王神武。”曰:“然則何不降?”對曰:“王師不入境。”曰:“所俱入羌者几人?”對曰:“万二千人。”曰:“今歸者几人?”對曰:“二千人。”曰:“可以償万人之死矣。”皆斬之,并其子。
  丙子,以知北都留守事孟知祥為西川節度使、同平章事,促召赴洛陽。帝議選北都留守,樞密承旨段徊等惡鄴都留守張憲,不欲其在朝廷,皆曰:“北都非張憲不可。憲雖有宰相器,今國家新得中原,宰相在天子目前,事有得失,可以改更,比之此都獨系一方安危,不為重也。”乃徙憲為太原尹,知北都留守事。以戶部尚書王正言為興唐尹,知鄴都留守事。正言昏耄,帝以武德使史彥瓊為鄴都監軍。彥瓊,本伶人也,有寵于帝。魏、博等六州軍旅金谷之政皆決于彥瓊,威福自恣,陵忽將佐,自正言以下皆諂事之。
  初,帝得魏州銀槍效節都近八千人,以為親軍,皆恿悍無敵。夾河之戰,實賴其用,屢立殊功,常許以滅梁之日大加賞賚。既而河南平,雖賞賚非一,而士卒恃功,驕恣無厭,更成怨望。是歲大饑多流亡,租賦不充,道路涂潦,漕輦艱澀,東都倉廩空竭,無以給軍士。租唐使孔謙日于上東門外望諸州漕運,至者隨以給之。軍士乏食,有雇妻鬻子者,老弱采蔬于野,百十為群,往往餒死,流言怨嗟,而帝游畋不息。己卯,獵于白沙,皇后,皇子、后宮畢從。庚辰,宿伊闕;辛巳,宿潭泊;壬午,宿龕澗;癸未,還宮。時大雪,吏座有僵仆于道路者。伊、汝間饑尤甚,衛兵所過,責其供餉,不得,則坏其什器,撤其室廬以為薪,甚于寇盜,縣吏皆竄匿山谷。有白龍見于漢宮;漢主改元白龍,更名曰龔。
  長和驃信鄭旻遣其布燮鄭昭淳求婚于漢,漢主以女增城公主妻之。長和即唐之南詔也。
  成德節度使李嗣源入朝。
  閏月,己丑朔,孟知祥至洛陽,帝寵待甚厚。
  帝以軍儲不足,謀于群臣,豆盧革以下皆莫知為計。吏部尚書李琪上疏,以為:“古者量入以為出,計農而發兵,故雖有水旱之災而無匱乏之憂。近代稅農以養兵,未有農富給而兵不足,農捐瘠而兵丰飽者也。今縱未能蠲省租稅,苟除折納、紐配之法,農亦可以小休矣。”帝即敕有司如琪所言,然竟不能行。
  丁酉,詔蜀朝所署官四品以上降授有差,五品以下才地無取者悉縱歸田里;其先降及有功者,委崇韜隨事獎任。又賜王衍詔,略曰:“固當襲土而封,必不薄人于險。三辰在上,一言不欺。”
  庚子,彰武、保大節度使兼史書令高万興卒,以其子保大留后允韜為彰武留后。
  帝以軍儲不充,欲如汴州,諫官上言:“不如節儉以足用,自古無就食天子。今楊氏未滅,不宜示以虛實。”乃止。
  辛亥,立皇弟存美為邕王,存霸為永王,存禮為薛王,存渥為申王,存又為睦王,存确為通王,存紀為雅王。
  郭崇韜素疾宦官,嘗密謂魏王繼岌曰:“大王他日得天下,騬馬亦不可乘,況任宦官!宜盡去之,專用士人。”呂知柔竊听,聞之,由是宦官皆切齒。時成都雖下,而蜀中盜賊群起,布滿山林。崇韜恐大軍既去,更為后患,命任圜、張筠分道招討,以是淹留未還。帝遣宦者向延嗣促之,崇韜不出郊迎,及見,禮節又倨,延嗣怒。李從襲謂延嗣曰:“魏王,太子也;主上万福,而郭公專權如是。郭廷誨擁徒出入,日与軍中饒將、蜀土豪杰狎飲,指天畫地,近聞白其父請表己為蜀帥;又言‘蜀地富饒,大人宜善自為謀。’今諸軍將校皆郭氏之党,王寄身于虎狼之口,一委有變,吾屬不知委骨何地矣。”因相向垂涕。延嗣歸,具以語劉后。后泣訴于帝,請早救繼岌之死。前此帝聞蜀人請崇韜為帥,已不平,至是聞延嗣之言,不能無疑。帝閱蜀府庫之籍,曰:“人言蜀中珍貨無算,何如是之微也?”延嗣曰:“臣聞蜀破,其珍貨皆入于崇韜父子,崇韜有金万兩,銀四十万兩,錢百万緡,名馬千匹,他物稱是,廷誨所取,复在其外;故縣官所得不多耳。”帝遂怒形于色。及孟知祥將行,帝語之曰:“聞郭崇韜有异志,卿到,為朕誅之。”知祥曰:“崇韜,國之勳舊,不宜有此。俟臣至蜀察之,苟無他志則遣還。”帝許之。
  壬子,知祥發洛陽。帝尋复遣衣甲庫使馬彥珪馳詣成都觀崇韜去就,如奉詔班師則已,若有遷延跋扈之狀,則与繼岌圖之。彥珪見皇后,說之曰:“臣見向延嗣言蜀中事勢憂在朝夕,今上當斷不斷,夫成敗之机,間不容發,安能緩急稟命于三千里外乎!”皇后复言于帝,帝曰:“傳聞之言,未知虛實,豈可遽爾果決?”皇后不得請,退,自為教与繼岌,令殺崇韜。知祥行至石壕,彥珪夜叩門宣詔,促知祥赴鎮,知祥竊歎曰:“亂將作矣!”乃晝夜兼行。
  初,楚王殷既得湖南,不征商旅,由是四方商旅輻水奏。湖南地多鉛鐵,殷用軍都判官高郁策,鑄鉛鐵為錢,商旅出境,無所用之,皆易他貨而去,故能以境內所餘之物易天下百貨,國以富饒。湖南民不事桑蚕,郁命民輸稅者皆以帛代錢,未几,民間机杼大盛。
  吳越王鏐遣使者沈□致書,以受玉冊,封吳越國王告于吳。吳人以其國名与己同,不受書,遣□還。仍戒境上無得通吳越使者及商旅。
  明宗圣德和武欽孝皇帝上之上
     庄宗光圣神閔孝皇帝下天成元年(丙戌,公元九二六年)
  春,正月,庚申,魏王繼岌遣李繼桫Y、李嚴部送王衍及其宗族百官數千人詣洛陽。
  河中節度使、尚書令李繼麟自恃与帝故舊,且有功,帝待之厚,苦諸伶宦求丐無厭,遂拒不与。大軍之征蜀也,繼麟閱兵,遣其子令德將之以從。景進与宦官譖之曰:“繼麟聞大軍起,以為討己,故惊懼,閱兵自衛。”又曰:“崇韜所以敢倔強于蜀者,与河中陰謀,內外相應故也。”繼麟聞之懼,欲身入朝以自明,其所親止之,繼麟曰:“郭侍中功高于我。今事勢將危,吾得見主上,面陳至誠,則讒人獲罪矣。”癸亥,繼麟入朝。
  魏王繼岌將發成都,令任圜權知留事,以俟孟知祥。諸軍部署已定,是日,馬彥珪至,以皇后教示繼岌,繼岌曰:“大軍垂發,彼無釁端,安可為此負心事!公輩勿复言。且主上無敕,獨以皇后教殺招討使,可乎?”李從襲等泣曰:“既有此跡,万一崇韜聞之,中涂為變,益不可救矣。”相与巧陳利害,繼岌不得已從之。甲子旦,從襲以繼岌之命召崇韜計事,繼岌登樓避之。崇韜方升階,繼岌從者李環撾碎其首,并殺其子廷誨、廷信。外人猶未之知。都統推官饒陽李崧謂繼岌曰:“今行軍三千里外,初無敕旨,擅殺大將,大王奈何行此危事!獨不能忍之至洛陽邪?”繼岌曰:“公言是也,悔之無及。”崧乃召書吏數人,登樓去梯,矯為敕書,用蜡印宣之,軍中粗定。崇韜左右皆竄匿,獨掌書記滏陽張頃F詣魏王府慟哭久之。繼岌命任圜代崇韜總軍政。魏王通謁李廷安獻蜀樂工二百餘人,有嚴旭者,王衍用為蓬州刺史,帝問曰:“汝何以得刺史?”對曰:“以歌。”帝使歌而善之,許复故任。
  戊辰,孟知祥至成都。時新殺郭崇韜,人情未安,知祥慰撫吏民,犒賜將卒,去留帖然。
  閩人破陳本,斬之。
  契丹主擊女真及勃海,恐唐乘虛襲之,戊寅,遣梅老鞋里來修好。
  馬彥珪還洛陽,乃下詔暴郭崇韜之罪,并殺其子廷說、廷讓、廷議,于是朝野駭惋,群議紛然,帝使宦者潛察之。保大節度使睦王存乂,崇韜之婿也;宦官欲盡去崇韜之党,言“存乂對諸將攘臂垂泣,為崇韜稱冤,言辭怨望。”庚辰,幽存乂于第,尋殺之。
  景進言:“河中人有告變,言李繼麟与郭崇韜謀反;崇韜死,又与存乂連謀。”宦官因共勸帝速除之,帝乃徙繼麟為義成節度使,是夜,遣蕃漢馬步使硃守殷以兵圍其第,驅繼麟出徽安門外殺之,复其姓名曰硃友謙。友謙二子,令德為武信節度使,令錫為忠武節度使;詔魏王繼岌誅令德于遂州,鄭州刺史王思同誅令錫于許州,河陽節度使李紹奇誅其家人于河中。紹奇至其家,友謙妻張氏帥家人二百餘口見紹奇曰:“硃氏宗族當死,愿無濫及平人。”乃別其婢仆百人,以其族百口就刑。張氏又取鐵券以示紹奇曰:“此皇帝去年所賜也,我婦人,不識書,不知其何等語也。”紹奇亦為之慚。友謙舊將吏武等七人,時為刺史,皆坐族誅。時洛中諸軍饑窘,妄為謠言,伶官采之以聞于帝,故郭崇韜、硃友謙皆及于禍。成都節度使兼中書令李嗣源亦為謠言所屬,帝遣硃守殷察之;守殷私謂嗣源曰:“令公勳業振主,宜自圖歸籓以遠禍。”嗣源曰:“吾心不負天地,禍福之來,無所可避,皆委之于命耳。”時伶宦用事,勳舊人不自保,嗣源危殆者數四,賴宣徽使李紹宏左右營護,以是得全。
  魏王繼岌留馬步都指揮使陳留李仁罕、馬軍都指揮使東光潘仁嗣、左廂都指揮使趙廷隱、右廂都指揮使浚儀張業、牙內指揮使文水武漳、驍銳指揮使平恩李廷厚戍成都。甲申,繼岌發成都,命李紹琛帥万二千人為后軍,行止常差中軍一舍。
  二月,己丑朔,以宣徽南院使李紹宏為樞密使。
  魏博指揮使楊仁晸,將所部兵戍瓦橋,逾年代歸,至貝州,以鄴都空虛,恐兵至為變,敕留屯貝州。時天下莫知郭崇韜之罪,民間訛言云:“崇韜殺繼岌,自王于蜀,故族其家。”硃友謙子建徽為澶州刺史,帝密敕鄴都監軍史彥瓊殺之。門者白留守王正言曰:“史武德夜半馳馬出城,不言何往。”又訛言云:“皇后以繼岌之死歸咎于帝,已弒帝矣,故急召彥瓊計事。”人情愈駭。楊仁晸部兵皇甫暉与其徒夜博不胜,因人情不安,遂作亂,劫仁晸曰:“主上所以有天下者,吾魏軍力也;魏軍甲不去体,馬不解鞍者十餘年,今天下已定,天子不念舊勞,更加猜忌。遠戍逾年,方喜代歸,去家咫尺,不使相見。今聞皇后弒逆,京師已亂,將士愿与公俱歸,仍表聞朝廷。若天子万福,興兵致討,以吾魏博兵力足以拒之,安知不更為富貴之資乎?”仁晸不從,暉殺之;又劫小校,不從,又殺之。效節指揮使趙在禮聞亂,衣不及帶,逾垣而走,暉追及,曳其足而下之,示以二首,在禮懼而從之。亂兵遂奉以為帥,焚掠貝州。暉,魏州人;在禮,涿州人也。詰旦,暉等擁在禮南趣臨清、永濟、館陶,所過剽掠。壬辰晚,有自貝州來告軍亂將犯鄴都者,都巡檢使孫鐸等亟詣史彥瓊,請授甲乘城為備。彥瓊疑鐸等有异志,曰:“告者云今日賊至臨清,計程須六日晚方至,為備未晚。”孫鐸曰:“賊既作亂,必乘吾未備,晝夜倍道,安肯計程而行!請仆射帥眾乘城,鐸募勁兵千人伏于王莽河逆擊之,賊既勢挫,必當离散,然后可扑討也。必俟其至城下,万一有奸人為內應,則事危矣。”彥瓊曰:“但嚴兵守城,何必逆戰!”是夜,賊前鋒攻北門,弓弩亂發。時彥瓊將部兵宿北門樓,聞賊呼聲,即時掠潰。彥瓊單騎奔洛陽。
  癸巳,賊入鄴都,孫鐸等拒戰不胜,亡去。趙在禮据宮城,署皇甫暉及軍校趙進為馬步都指揮使,縱兵大掠。進,定州人也。
  王正言方据按召吏草奏,無至者,正言怒,其家人曰:“賊已入城,殺掠于市,吏皆逃散,公尚誰呼!”正言惊曰:“吾初不知也。”又索馬,不能得,乃帥僚佐步出門謁在禮,再拜請罪。在禮亦拜,曰:“士座思歸耳,尚書重德,勿自卑屈。”慰諭遣之。眾推在禮為魏博留后,具奏其狀。北京留守張憲家在鄴都,在禮厚撫之,遣使以書誘憲,憲不發封,斬其使以聞。
  甲午,以景進為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右散騎常侍兼御吏大夫、上柱國。
  丙申,史彥瓊至洛陽。帝問可為大將者于樞密使李紹宏,紹宏复請用李紹欽,帝許之,令條上方略。紹欽所請偏裨,皆梁舊將,己所善者,帝疑之而止。皇后曰:“此小事,不足煩大將,紹榮可辦也。”帝乃命歸德節度使李紹榮將騎三千詣鄴都招撫,亦征諸道兵,備其不服。
  郭崇韜之死也,李紹琛謂董璋曰:“公复欲呫囁誰門乎?”璋懼,謝罪。魏王繼岌軍還至武連,遇敕使,諭以硃友謙已伏誅,令董璋將兵之遂州誅硃令德。時紹琛將后軍魏城,聞之,以帝不委己殺令德而委璋,大惊。俄而璋過紹琛軍,不謁。紹琛怒,乘酒謂諸將曰:“國家南取大梁,西定巴、蜀,皆郭公之謀而吾之戰功也;至于去逆效順,与國家掎角以破梁,則硃公也。今硃、郭皆無罪族滅,歸朝之后,行及我矣。冤哉,天乎!奈何!”紹琛所將多河中兵,河中將焦武等同號哭于軍門曰:“西平王何罪,闔門屠膾!我屬歸則与史武等同誅,決不复東矣。”是日,魏王繼岌至泥溪,紹琛至劍州遣人白繼岌云:“河中將士號哭不止,欲為亂。”丁酉,紹琛自劍州擁兵西還,自稱西川節度、三川制置等使,移檄成都,稱奉詔代孟知祥,招諭蜀人,三日間眾至五万。
  戊戌,李繼桫Y至鳳翔,監軍使柴重厚不以符印与之,促令詣闕。
  己亥,魏王繼岌至利州,李紹琛遣人斷桔柏津。繼岌聞之,以任圜為副招討使,將步騎七千,与都指揮使梁漢顒、監軍李延安追討之。
  庚子,邢州左右步直兵趙太等四百人据城自稱安國留后;詔東北面招討副使李紹真討之。
  辛丑,任圜先令別將何建崇擊劍門關,下之。
  李紹榮至鄴都,攻其南門,遣人以敕招諭之,趙在禮以羊酒犒師,拜于城上曰:“將士思家擅歸,相公誠善為敷奏,得免于死,敢不自新!”遂以敕遍諭軍士。史彥瓊戟手大罵曰:“群死賊,城破万段!”皇甫暉胃其眾曰:“觀史武德之言,上不赦我矣。”因聚噪,掠敕書,手坏之,守陴拒戰,紹榮攻之不利,以狀聞,帝怒曰:“克城之日,勿遣□類!”大發諸軍討之。壬寅,紹榮退屯澶州。
  甲辰夜,從馬直軍士王溫等五人殺軍使,謀作亂,擒斬之。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本优人也,优名郭門高。帝与梁相拒于得胜,募勇士挑戰,從謙應募,俘斬而還,由是益有寵。帝選諸軍驍勇者為親軍,分置四指揮,號從馬直,從謙自軍使積功至指揮使。郭崇韜方用事,從謙以叔父事之,睦王存乂以從謙為假子。及崇韜、存乂得罪,從謙數以私財饗從馬直諸校,對之流涕,言崇韜之冤。及王溫作亂,帝戲之曰:“汝既負我附崇韜、存乂,又教王溫反,欲何為也?”從謙益懼。既退,陰謂諸校曰:“主上以王溫之故,俟鄴都平定,盡坑若曹。家之所有宜盡市酒肉,勿為久計也。”由是親軍皆不自安。
  乙巳,王衍至長安,有詔止之。
  先是,帝諸弟雖領節度使,皆留京師,但食其俸。戊申,始命護國節度使永王存霸至河中。丁未,李紹榮以諸道兵再攻鄴都。庚戌,裨將楊重霸帥眾數百登城,后無繼者,重霸等皆死。賊知不赦,堅守無降意。朝廷患之,日發中使促魏王繼岌東還。繼岌以中軍精兵皆從任圜討李紹琛,留利州待之,未得還。
  李紹榮討趙在禮久無功,趙太据邢州未下。滄州軍亂,小校王景戡討定之,因自為留后;河朔州縣告亂者相繼。帝欲自征鄴都,宰相、樞密使皆言京師根本,車駕不可輕動,帝曰:“諸將無可使者。”皆曰:“李嗣源最為勳舊。”帝心忌嗣源,曰:“吾惜嗣源,欲留宿衛。”皆曰:“他人無可者。”忠武節度使張全義亦言:“河朔多事,久則患深,宜令總管進討;若倚紹榮輩,未見成功之期。”李紹宏亦屢言之,帝以內外所荐,久乃許之,甲寅,命嗣源將親軍討鄴都。
  延州言綏、銀軍亂,剽州城。
  董璋將兵二万屯綿州,會任圜討李紹琛。帝遣中使崔延琛至成都,遇紹琛軍,紹之曰:“吾奉詔召孟郎,公若緩兵,自當得蜀。”既至成都,勸孟知祥為戰守備。知祥浚壕樹柵,遣馬步都指揮使李仁罕將四万人,驍銳指揮使李延厚將二千人討紹琛。延厚集其眾詢之曰:“有少壯勇銳,欲立功求富貴者東!衰疾畏懦,厭行陳者西!”得選兵七百人以行。是日,任圜軍追及紹琛于漢州,紹琛出兵逆戰;招討掌書記張頃F請伏精兵于后,以贏兵誘之,圜從之,使董璋以東川贏兵先戰而卻。紹琛輕圜書生,又見其兵贏,极力追之,伏兵發,大破之,斬首數千級。自是紹琛入漢州,閉城不出。
  三月,丁已朔,李紹真奏克刑州,擒趙太等。庚申,紹真引兵至鄴都,營于城西北,以太等徇于鄴都城下而殺之。
  辛酉,以威武節度副使王廷翰為威武節度使。
  壬戌,李嗣源至鄴都,營于城西南;甲子,嗣源下令軍中,詰旦攻城。是夜,從馬直軍士張破敗作亂,帥眾大噪,殺都將,焚營舍。詰旦,亂兵逼中軍,嗣源帥親軍拒戰,不能敵,亂兵益熾。嗣源叱而問之曰:“爾曹欲何為?”對曰:“將士從主上十年,百戰以得天下。今主上棄恩任威,貝州戍卒思歸,主上不赦,云‘克城之后,當盡坑魏博之軍’;近從馬直數卒喧競,遽欲盡誅其眾。我輩初無叛心,但畏死耳。今眾議欲与城中合勢擊退諸道之軍,請主上帝河南,令公帝河北,為軍民之主。”嗣源泣諭之,不從。嗣源曰:“爾不用吾言,任爾所為,我自歸京師。”亂兵拔白刃環之,曰:“此輩虎狼也,不識尊卑,令公去欲何之!”因擁嗣源及李紹真等入城,城中不受外兵,皇甫暉逆擊張破敗,斬之,外兵皆潰。趙在禮帥諸校迎拜嗣源,泣謝曰:“將士輩負令公,敢不惟命是听!”嗣源詭說在禮曰:“凡舉大事,須藉兵力,今外兵流散無所歸,我為公出收之。”在禮乃听嗣源、紹真俱出城,宿魏縣,散兵稍有至者。
  漢州無城塹,樹木為柵。乙丑,任圜進攻其柵,縱火焚之,李紹琛引兵出戰于金雁橋,兵敗,与十餘騎奔綿竹,追擒之。孟知祥自至漢州犒軍,与任圜、董璋置酒高會,引李紹琛檻車至座中,知祥自酌大卮飲之,謂曰:“公已擁節旄,又有平蜀之功,何患不富貴,而求入此檻車邪!”紹琛曰:“郭侍中佐命功第一,兵不血刃取兩川,一旦無罪族誅;如紹琛輩安保首領!以此不敢歸朝耳。”魏王繼岌既獲紹琛,乃引兵倍道而東。孟知祥獲陝虢都指揮使汝陰李肇、河中都指揮使千乘侯弘實,以肇為牙內馬步都指揮使,弘實副之。蜀中群盜猶未息,知祥擇廉吏使治州縣,蠲除橫賦,安集流散,下寬大之令,与民更始。遣左廂都指揮使趙廷隱、右廂都指揮使張業將兵分討群盜,悉誅之。
  李嗣源之為亂兵所逼也,李紹榮有眾万人,營于城南,嗣源遣牙將張虔釗、高行周等七人相繼召之,欲与共誅亂者。紹榮疑嗣源之詐,留使者,閉壁不應。及嗣源入鄴都,遂引兵去。嗣源在魏縣,眾不滿百,又無兵仗;李紹真所將鎮兵五千,聞嗣源得出,相帥歸之,由是嗣兵稍振。嗣源泣謂諸將曰:“吾明日當歸籓,上章待罪,听主上所裁。”李紹真及中門使安重誨曰:“此策非宜。公為元帥,不幸為凶人所劫;李紹榮不戰而退,歸朝必以公藉口。公若歸籓,則為据地邀君,适足以實讒慝之言耳。不若星行詣闕,面見天子,庶可自明。”嗣源曰:“善!”丁卯,自魏縣南趣相州,遇馬坊使康福,得馬數千匹,始能成軍。福,蔚州人也。
  平盧節度使符習將本軍攻鄴都,聞李嗣源軍潰,引兵歸。至淄州,監軍使楊希望遣兵逆擊之,習懼,复引兵而西。青州指揮使王公儼攻希望,殺之,因据其城。
  時近侍為諸道監軍者,皆恃恩与節度使爭權,及鄴都軍變,所在多殺之。安義監軍楊繼源謀殺節度使孔勍,勍先誘而殺之。武宁監軍以李紹真從李嗣源,謀殺其元從,据城拒之;權知留后淳于晏帥諸將先殺之。晏,登州人也。
  戊辰,以軍食不足,敕河南尹豫借夏秋稅;民不聊生。
  忠武節度使、尚書令齊王張全義聞李嗣源入鄴都,憂懼不食,辛未,卒于洛陽。
  租庸使以倉儲不足,頗朘刻軍糧,軍士流言益甚。宰相懼,帥百官上表言:“今租庸已竭,內庫有餘,諸軍室家不能相保,儻不賑救,懼有离心。俟過凶年,其財复集。”上即欲從之,劉后曰:“吾夫婦君臨万國,雖藉武功,亦由天命。命既在天,人如我何!”宰相又于便殿論之,后屬耳于屏風后,須臾,出妝具及三銀盆、皇幼子三人于外曰:“人言宮中蓄積多,四方貢獻隨以給賜,所餘止此耳,請鬻以贍軍!”宰相惶懼而退。李紹榮自鄴都退保衛州,奏李嗣源已叛,与賊合。嗣源遣使上章自理,一日數輩。嗣源長子從審為金槍指揮使,帝謂從審曰:“吾深知爾父忠厚,爾往諭朕意,勿使自疑。”從審至衛州,紹榮囚,欲殺之。從審曰:“公等既不亮吾父,吾亦不能至父所,請复還宿衛。”乃釋之。帝怜從審,賜名繼璟,待之如子。是后嗣源所奏,皆為紹榮所遏,不得通,嗣源由是疑懼。石敬瑭曰:“夫事成于果決而敗于猶豫,安有上將与叛卒入賊城,而他日得保無恙乎!大梁,天下之要會也,愿假三百騎先往取之;若幸而得之,公宜引大軍亟進,如此始可自全。”突騎都指揮使康義誠曰:“主上無道,軍民怨怒,公從眾則生,守節必死。”嗣源乃令安重誨移檄會兵。義誠,代北胡人也。
  時齊州防御使李紹虔、泰宁節度使李紹欽、貝州刺史李紹英屯瓦橋,北京右廂馬軍都指揮使安審通屯奉化軍,嗣源皆遣使召之。紹英,瑕丘人,本姓房,名知溫;審通,金全之侄也。嗣源家在真定,虞候將王建立先殺其監軍,由是獲全。建立,遼州人也。李從珂自橫水將所部兵由盂縣趣鎮州,与王建立軍合,倍道從嗣源。嗣源以李紹榮在衛州,謀自白皋濟河,分三百騎使石敬瑭將之前驅,李從珂為殿,于是軍勢大盛。嗣源從子從璋自鎮州引軍而南,過邢州,邢人奉為留后。
  癸酉,詔怀遠指揮使白從暉將騎兵扼河陽橋,帝乃出金帛給賜諸軍,樞密宣徽使及供奉內使景進等皆獻金帛以助給賜。軍士負物而詬曰:“吾妻子已殍死,得此何為!”甲戌,李紹榮自衛州至洛陽,帝如鷂店勞之。紹榮曰:“鄴都亂兵已遣其党翟建白据博州,欲濟河襲暉、汴,愿陛下幸關東招撫之。”帝從之。
  景進等言于帝曰:“魏王未至,康延孝初平,西南猶未安;王衍族党不少,聞車駕東征,恐其為變,不若除之。”帝乃遣中使向延嗣繼敕往誅之,敕曰:“王衍一行,并從殺戳。”已印畫,樞密使張居翰覆視,就殿柱揩去“行”字,改為“家”字,由是蜀百官及衍仆役獲免者千餘人。延嗣至長安,盡殺衍宗族于秦川驛。衍母徐氏且死,呼曰:“吾儿以一國迎降,不免族誅,信義俱棄,吾知汝行亦受禍矣!”
  乙亥,帝發洛陽;丁丑,次汜水;戊寅,遣李紹榮將騎兵循河而東。李嗣源親党從帝者多亡去;或勸李繼璟宜早自脫,繼璟終無行意。帝屢遣繼璟詣嗣源,繼璟固辭,愿死于帝前以明赤誠。帝聞嗣源在黎陽,強遣繼璟渡河召之,道遇李紹榮,紹榮殺之。
  吳越王鏐有疾,如衣錦軍,命鎮海、鎮東節度使留后傳瓘監國。吳徐溫遣使來問疾,左右勸鏐勿見,鏐曰:“溫陰狡,此名問疾,實使之覘我也。”強出見之。溫果聚兵欲襲吳越,聞鏐疾瘳而止。鏐尋還錢塘。
  吳以右仆射、同平章事徐知誥為待中,右仆射嚴可求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庚辰,帝發汜水。辛已,李嗣源至白皋,遇山東上供絹數船,取以賞軍。安重誨從者爭舟,行營馬步使陶u斬以徇,由是軍中肅然。u,許州人也。嗣源濟河,至滑洲,遣人招符習,習与嗣源會于胙城,安審通亦引兵來會。知汴州孔循遣使奉表西迎帝,亦遣使北輸密款于嗣源,曰:“先至者得之。”先是,帝遣騎將滿城西方鄴守汴州;石敬瑭使裨將李瓊以勁兵突入封丘門,敬瑭踵其后,自西門入,遂据其城,西方鄴請降。敬瑭使人趣嗣源;壬午,嗣源入大梁。是日,帝至滎澤東,命龍驤指揮使姚彥溫將三千騎為前軍,曰:“汝曹汴人也,吾入汝境,不欲使它軍前驅,恐扰汝室家。”厚賜而遣之。彥溫即以其眾叛歸嗣源,謂嗣源曰:“京師危迫,主上為元行欽所惑,事勢已离,不可复事矣。”嗣源曰:“汝自不忠,何言之悖也!”即奪其兵。指揮使潘環守王村寨,有芻粟數万,帝遣騎視之,環亦奔大梁。帝至万胜鎮,聞嗣源已据大梁,諸軍离叛,神色沮喪,登高歎曰:“吾不濟矣!”即命旋師,是夜复至汜水。帝之出關也,扈從兵二万五千,及還,已失万餘人,乃留秦州都指揮使張唐以步騎三千守關。癸未,帝還過罌子谷,道狹,每遇衛士執兵仗者,輒以善言撫之曰:“适報魏王又進西川金銀五十万,到京當盡給爾曹。”對曰:“陛下賜已晚矣,人亦不感圣恩!”帝流涕而已。又索袍帶賜從官,內庫使張容哥稱頒給已盡,衛士叱容哥曰:“致吾君失社稷,皆此閹豎輩也。”抽刀逐之;或救之,獲免。容哥謂同類曰:“皇后吝財致此,今乃歸咎于吾輩;事若不測,吾輩万段,吾不忍待也!”因赴河死。甲申,帝至石橋西,置酒悲涕,謂李紹榮等諸將曰:“卿輩事吾以來,急難富貴靡不同之;今致吾至此,皆無一策以相救乎!”諸將百餘人,皆截發置地,誓以死報,因相与號泣。是日晚,入洛城。李嗣源命石敬瑭將前軍趣汜水收撫散兵,嗣源繼之;李紹虔、李紹英引兵來會。丙戌,宰相、樞密使共奉:“魏王西軍將至,車駕宜且控扼汜水,收撫散兵以俟之。”帝從之,自出上東門閱騎兵,戒以詰旦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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