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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百五十五


    【唐紀七十一】 起玄黓攝提格五月,盡閼逢執徐五月,凡二年有奇。
     僖宗惠圣恭定孝皇帝中之下中和二年(壬寅,公元八八二年)
  五月,以湖南觀察使閔勖權充鎮南節度使。勖屢求于湖南建節,朝廷恐諸道觀察使效之,不許。先是,王仙芝寇掠江西,高安人鐘傳聚蠻獠,依山為堡,眾至万人。仙芝陷撫州而不能守,傳入据之,詔即以為刺史。至是,又逐江西觀察使高茂卿,据洪州。朝廷以勖本江西牙將,故复置鎮南軍,使勖領之。若傳不受代,令勖因而討之。勖知朝廷意欲斗二盜使相斃,辭不行。
  加淮南節度使高駢兼侍中,罷其鹽鐵轉運使。駢既失兵柄,又解利權,攘袂大詬,遣其幕僚顧云草表自訴,言辭不遜,其略曰:“是陛下不用微臣,固非微臣有負陛下。”又曰:“奸臣未悟,陛下猶迷,不思宗廟之焚燒,不痛園陵之開毀。”又曰:“王鐸僨軍之將,崔安潛在蜀貪黷,豈二儒士能戢強兵!”又曰:“今之所用,上至帥臣,下及裨將,以臣所料,悉可坐擒。”又曰:“無使百代有抱恨之臣,千古留刮席之恥。臣但慮寇生東土,劉氏复興,即軹道之災,豈獨往日!”又曰:“今賢才在野,憸人滿朝,致陛下為亡國之君,此子等計將安出!”上命鄭畋草詔切責之,其略曰:“綰利則牢盆在手,主兵則都統當權,直至京北、京西神策諸鎮,悉在指揮之下,可知董制之權。而又貴作司徒,榮為太尉。以為不用,如何為用乎?”又曰:“朕緣久付卿兵柄,不能翦蕩元凶,自天長漏网過淮,不出一兵襲逐,奄殘京國,首尾三年。廣陵之師,未离封部,忠臣積望,勇士興譏,所以擢用元臣,誅夷臣寇。”又曰:“從來倚仗之意,一旦控告無門,凝睇東南,惟增凄惻!”又曰:“謝玄破苻堅于淝水,裴度平元濟于淮西,未必儒臣不如武將。”又曰:“宗廟焚燒,園陵開毀,龜玉毀櫝,誰之過歟!”又曰:“‘奸臣未悟’之言,何人肯認!‘陛下猶迷’之語,朕不敢當!”又曰:“卿尚不能縛黃巢于天長,安能坐擒諸將!”又曰:“卿云劉氏复興,不知誰為魁首?比朕于劉玄、子嬰,何太誣罔!”又曰:“況天步未傾,皇綱尚整,三靈不昧,百度俱存,君臣之禮儀,上下之名分,所宜遵守,未可墮陵。朕雖沖人,安得輕侮!”駢臣節既虧,自是貢賦遂絕。
  以天平留后曹存實為節度使。
  黃巢攻興平,興平諸軍退屯奉天。
  加河陽節度使諸葛爽同平章事。
  六月,以涇原留后張鈞為節度使。
  荊南節度使段彥謨与監軍硃敬玫相惡,敬玫別選壯士三千人,號忠勇軍,自將之。彥謨謀殺敬玫;己亥,敬玫先帥眾攻彥謨,殺之,以少尹李燧為留后。
  蜀人羅渾擎、句胡僧、羅夫子各聚眾數千人以應阡能,楊行遷等与之戰,數不利,求益兵。府中兵盡,陳敬瑄悉搜倉庫門庭之卒以給之。是月,大戰于乾溪,官軍大敗。行遷等恐無功獲罪,多執村民為俘送府,日數十百人。敬瑄不問,悉斬之。其中亦有老弱及婦女,觀者或問之,皆曰:“我方治田績麻,官軍忽入村,系虜以來,竟不知何罪!”
  秋,七月,己巳,以鐘傳為江西觀察使,從高駢之請也。傳既去撫州,南城人危全諷复据之,又遣其弟仔倡据信州。
  尚讓攻宜君寨,會大雪盈尺,賊凍死者什二三。
  蜀人韓求聚眾數千人應阡能。
  鎮海節度使周寶奏高駢承制以賊帥孫端為宣歙觀察使。詔寶与宣歙觀察使裴虔餘發兵拒之。
  南詔上書請早降公主,詔報以方議禮議。以保大留后東方逵為節度使,充京城東面行營招討使。
  閏月,加魏博節度使韓簡兼侍中。
  八月,以兵部侍郎、判度支鄭紹業同平章使,兼荊南節度使。
  漸東觀察使劉漢宏遣弟漢宥及馬步軍都虞候辛約,將兵二万營于西陵,謀兼并浙西,杭州刺史董昌遣都知兵馬使錢鏐拒之。壬子,鏐乘霧夜濟江,襲其營,大破之,所殺殆盡,漢宥、辛約皆走。
  魏博節度使韓簡亦有兼并之志,自將兵三万攻河陽,敗諸葛爽于脩武;爽棄城走,簡留兵戍之,因掠邢、洺而還。
  李國昌自達靼帥其族遷于代州。
  黃巢所署同州防御使硃溫屢請益兵以扞河中,知右軍事孟楷抑之,不報。溫見巢兵勢日蹙,知其將亡,親將胡真、謝瞳勸溫歸國。九月,丙戌,溫殺其監軍嚴實,舉州降王重榮。溫以舅事重榮,王鐸承制以溫為同華節度使,使瞳奉表詣行在。瞳,福州人也。李詳以重榮待溫厚,亦欲歸之,為監軍所告。黃巢殺之,以其弟思鄴為華州刺史。
  桂州軍亂,逐節度使張從訓,以前容管經略使崔焯為岭南西道節度使。
  平盧大將王敬武逐節度使安師儒,自為留后。
  初,朝廷以龐勳降將湯群為嵐州刺史,群潛通沙陀,朝廷疑之,徙群怀州刺史,鄭從讜遣使繼告身授之。冬,十月,庚子朔,群殺使者,据城叛,附于沙陀。壬寅,從讜遣馬步都虞候張彥球將兵討之。
  賊帥韓秀升、屈行從起兵,斷峽江路。癸丑,陳敬瑄遣押牙庄夢蝶將二千人討之,又遣押牙胡弘略將千人繼之。
  韓簡复引兵擊鄆州,節度使曹存實逆戰,敗死。天平都將下邑牛瑄收餘眾,嬰城拒守,簡攻之不下。詔以瑄權知天平留后。以硃溫為右金吾大將軍、河中行營招討副使,賜名全忠。
  李克用雖累表請降,而据忻、代州,數侵掠并、汾,爭樓煩監。義武節度使王處存与克用世為婚姻,詔處存諭克用:“若誠心款附,宜且歸朔州俟朝命。若暴橫如故,當与河東、大同軍共討之。”
  以平盧大將王敬武為留后。時諸道兵皆會關中討黃巢,獨平盧不至,王鐸遣都統判官、諫議大夫張濬往說之。敬武已受黃巢官爵,不出迎,濬見敬武,責之曰:“公為天子籓臣,侮慢詔使,不能事上,何以使下!”敬武愕然,謝之。既宣詔,將士皆不應,濬徐諭之曰:“人生當先曉逆順,次知利害。黃巢,前日販鹽虜耳,公等舍累葉天子而臣之,果何利哉!今天下勤王之師皆集京畿,而淄青獨不至。一旦賊平,天子返正,公等何面目見天下之人乎!不亟往分功名、取富貴,后悔無及矣!”將士皆改容引咎,顧謂敬武曰:“諫議之言是也。”敬武即發兵從濬而西。
  劉漢宏又遣登高鎮將王鎮將兵七万屯西陵,錢鏐复夜濟江襲擊,大破之,斬獲万計,得漢宏補諸將官偽敕二百餘通。鎮奔諸暨。
  黃巢兵勢尚強,王重榮患之,謂行營都監楊复光曰:“臣賊則負國,討賊則力不足,奈何?”复光曰:“雁門李仆射,驍勇,有強兵,其家尊与吾先人嘗共事相善,彼亦有徇國之志。所以不至者,以与河東結隙耳。誠以朝旨諭鄭公而召之,必來,來則賊不足平矣!”東面宣慰使王徽亦以為然。時王鐸在河中,乃以墨敕召李克用,諭鄭從讜。十一月,克用將沙陀万七千自嵐、石路趣河中,不敢入太原境,獨与數百騎過晉陽城下与從讜別,從讜以名馬、器幣贈之。
  李詳舊卒共逐黃思鄴,推華陰鎮使王遇為主,以華州降于王重榮,王鐸承制以遇為刺史。
  阡能党愈熾,侵淫入蜀州境。陳敬瑄以楊行遷等久無功,以押牙高仁厚為都招討指揮使,將兵五百人往代之。未發前一日,有鬻面者,自旦至午,出入營中數四,邏者疑之,執而訊之,果阡能之諜也。仁厚命釋縛,溫言問之,對曰:“某村民,阡能囚其父母妻子于獄,云‘汝詗事歸,得實則免汝家;不然,盡死!’某非愿爾也。”仁厚曰:“誠知汝如是,我何忍殺汝!今縱汝歸,救汝父母妻子,但語阡能云:‘高尚書來日發,所將止五百人,無多兵也。’然我活汝一家,汝當為我潛語寨中人云:‘仆射愍汝曹皆良人,為賊所制,情非得已。尚書欲拯救湔洗汝曹,尚書來,汝曹各投兵迎降。尚書當使人書汝背為“歸順”字,遣汝复舊業。所欲誅者,阡能、羅渾擎、句胡僧、羅夫子、韓求五人耳,必不使橫及百姓也。’”諜曰:“此皆百姓心上事,尚書盡知而赦之,其誰不舞躍听命!一口傳百,百傳千,川騰海沸,不可遏也。比尚書之至,百姓必盡奔赴如嬰儿之見慈母,阡能孤居,立成擒矣!”遂遣之。明日,仁厚引兵發,至雙流,把截使白文現出迎。仁厚周視塹柵,怒曰:“阡能役夫,其眾皆耕民耳,竭一府之兵,歲餘不能擒,今觀塹柵重复牢密如此,宜其可認安眠飽食,養寇邀功也!”命引出斬之。監軍力救,久之,乃得免。命悉平塹柵,才留五百兵守之,餘兵悉以自隨,又召諸寨兵,相繼皆集。阡能聞仁厚將至,遣羅渾擎立五寨于雙流之西,伏兵千人于野橋箐以邀官軍。仁厚詗知,引兵圍之,下令勿殺,遣人釋戎服賊中告諭,如昨日所以語諜者。賊大喜,呼噪,爭棄甲投兵請降,拜如摧山。仁厚悉撫諭,書其背,使歸語寨中未降者,寨中餘眾爭出降。渾擎狼狽逾塹走,其眾執以詣仁厚,仁厚曰:“此愚夫,不足与語。”械以送府。悉命焚五寨及其甲兵,惟留旗幟,所降凡四千人。明旦,仁厚謂降者曰:“始欲即遣汝歸,而前涂諸寨百姓未知吾心,或有憂疑,藉汝曹為我前行,過穿口、新津寨下,示以背字告諭之,比至延貢,可歸矣。”乃取渾擎旗倒系之,每五十人為隊,授以一旗,使前走,揚旗疾呼曰:“羅渾擎已生擒,送使府,大軍行至。汝曹居寨中者,速如我出降,立得為良人,無事矣!”至穿口,句胡僧置十一寨,寨中人爭出降。胡僧大惊,拔劍遏之,眾投瓦石擊之,共擒以獻仁厚,其眾五千餘皆降。又明旦,焚寨,使降者執旗先驅,一如雙流。至新津,韓求置十三寨皆迎降。求自投深塹,其眾鉤出之,已死,斬首以獻。將士欲焚寨,仁厚止之曰:“降人皆未食。”使先運出資糧,然后焚之。新降者競炊爨,与先降來告者共食之,語笑歌吹,終夜不絕。明日,仁厚縱雙流,穿口降者先歸,使新津降者執旗前驅,且曰:“入邛州境,亦可散歸矣。”羅夫子置九寨于延貢,其眾前夕望新津火光,已不眠矣。及新津人至,羅夫子脫身棄寨奔阡能,其眾皆降。明日,羅夫子至阡能寨,与之謀悉眾決戰。計未定,日向暮,延貢降者至,阡能、羅夫子走馬巡寨,欲出兵,眾皆不應。仁厚引兵連夜逼之,明旦,諸寨知大軍已近,呼噪爭出,執阡能,阡能窘急赴井,為眾所擒,不死;又執羅夫子,羅夫子自剄。眾挈羅夫子首,縛阡能,驅之前迎官,見仁厚,擁馬首大呼泣拜曰:“百姓負冤日久,無所控訴。自諜者還,百姓引領,度頃刻如期年。今遇尚書,如出九泉睹白日,已死而复生矣!”歡呼不可止。賊寨在他所者,分遣諸將往降之。仁厚出軍凡六日,五賊皆平。每下縣鎮,輒補鎮遏使,使安集戶口。于是陳敬瑄梟韓求、羅夫子首于市,釘阡能、羅渾擎、句胡僧于城西,七日而C061之。阡能孔目官張榮,本安仁進士,屢舉不中第,歸于阡能,為之謀主,為草書檄;阡能敗,以詩啟求哀于仁厚,仁厚送府,釘于馬市。自餘不戮一人。
  十二月,以仁厚為眉州防御使。
  陳敬瑄榜邛州,凡阡能等親党皆不問。未几,邛州刺史申捕獲阡能叔父行全家三十五人系獄,請准法。敬瑄以問孔目官唐溪,對曰:“公已有榜,令勿問,而刺史复捕之,此必有故。今若殺之,豈惟使明公失大信,竊恐阡能之党紛紛复起矣!”敬瑄從之,遣押牙牛暈往,集眾于州門,破械而釋之,因詢其所以然。果行全有良田,刺史欲買之,不与,故恨之。敬瑄召刺史,將按其罪,刺史以憂死。他日,行全聞其家由唐溪以免,密餉溪蝕箔金百兩。溪怒曰:“此乃太師仁明,何預吾事,汝乃怀禍相餉乎!”還其金,斥逐使去。河東節度使鄭從讜奏克嵐州,執湯群,斬之。
  以忻、代等州留后李克用為雁門節度使。
  初,朝廷以鄭紹業為荊南節度使,時段彥謨方据荊南,紹業憚之,逾半歲,乃至鎮。上幸蜀,召紹業還,以彥謨為節度使。彥謨為硃敬玫所殺,复以紹業為節度使。紹業畏敬玫,逗遛不進,軍中久無帥,至是,敬玫署押牙陳儒知府事。儒,江陵人也。
  加奉天節度使齊克儉、河中節度使王重榮并同平章事。
  李克用將兵四万至河中,遣從父弟克修先將兵五百濟河嘗賊。初,克用弟克讓為南山寺僧所殺,其仆渾進通歸于黃巢。自高潯之敗,諸軍皆畏賊,莫敢進。及克用軍至,賊憚之,曰:“鴉軍至矣,當避其鋒。”克用軍皆衣黑,故謂之鴉軍。巢乃捕南山寺僧十餘人,遣使繼詔書及重賂,因渾進通詣克用以求和。克用殺僧,哭克讓,受其賂以分諸將,焚其詔書,歸其使者,引兵自夏陽渡河,軍于同州。
  孟方立既殺成麟,引兵歸邢州,潞人請監軍吳全勖知留后。是歲,王鐸墨制以方立知邢州事,方立不受,囚全勖;与鐸書,愿得儒臣鎮潞州,鐸以鄭冒圖知昭義軍事。既而朝廷以右仆射、租庸使王徽同平章事,充昭義節度使,徽以車駕播遷,中原方扰,方立專据山東邢、洺、磁三州,度朝廷力未能制,辭不行,請且委昌圖。詔以徽為大明宮留守、京畿安撫制置修奉園陵使。昌圖至潞州,不三月而去,方立遂遷昭義軍于邢州,自稱留后,表其將李殷銳為潞州刺史。
  和州刺史秦彥使其子將兵數千襲宣州,逐觀察使竇潏而代之。
     僖宗惠圣恭定孝皇帝中之下中和三年(癸卯,公元八八三年)
  春,正月,李克用將李存貞敗黃揆于沙苑;己巳,克用進屯沙苑。揆,巢之弟也。王鐸承制以克用為東北面行營都統,以楊复光為東面都統監軍使,陳景思為北面都統監軍使。乙亥,制以中書令、充諸道行營都統王鐸為義成節度使,令赴鎮。田令孜欲歸重北司,稱鐸討黃巢久無功,卒用楊复光策,召沙陀而破之,故罷鐸兵柄以悅复光。又以副都統崔安潛為東都留守,以都都監西門思恭為右神策中尉,充諸道租庸兼催促諸道進軍等使。令孜自以建議幸蜀、收傳國寶、列圣真容、散家財犒軍為己功,令宰相籓鎮共請加賞,上以令孜為十軍兼十二衛觀軍容使。
  成德節度使常山忠穆王王景崇死,軍中立其子節度副使鎔知留后事,時鎔生十年矣。
  以天平留后硃瑄為節度使。
  二月,壬子,李克用進軍乾干坑,与河中、易定、忠武軍合。尚讓等將十五万眾屯于梁田陂,明日,大戰,自午至晡,賊眾大敗,俘斬數万,伏尸三十里。巢將王璠、黃揆襲華州,据之,王遇亡去。
  初,光州刺史李罕之為秦宗權所攻,棄州奔項城,帥餘眾歸諸葛爽,爽以為怀州刺史。韓簡攻鄆州,半年,不能下。爽复襲取河陽,硃瑄請和,簡乃舍之,引兵襲河陽。爽遣罕之逆戰于武陟,魏軍大敗而還。大將澶州刺史樂行達先歸,据魏州,軍中共立行達為留后,簡為部下所殺。己未,以行達為魏博留后。
  甲子,李克用進圍華州,黃思鄴、黃揆嬰城固守。克用分騎屯渭北。
  以王鎔為成德留后。
  以鄭紹業為太子賓客、分司,以陳儒為荊南留后。
  峽路招討指揮使庄夢蝶韓秀升、屈行從所敗,退保忠州,應援使胡弘略戰亦不利。江、淮貢賦皆為賊所阻,百官無俸。云安、淯井路不通,民間乏鹽。陳敬瑄奏以眉州防御使高仁厚為西川行軍司馬,將三千兵討之。
  加鳳翔節度使李昌言同平章事。
  黃巢兵數敗,食复盡,陰為遁計,發兵三万扼藍田道。三月,壬申,遣尚讓將兵救華州。李克用、王重榮引兵逆戰于零口,破之。克用進軍渭橋,騎軍在渭北,克用每夜令其將薛志勤、康君立潛入長安,燔積聚,斬虜而還,賊中大惊。
  以淮南押牙合肥楊行愍為廬州刺史。行愍本廬州牙將,勇敢,屢有戰功,都將忌之,白刺史郎幼复遣使出戍于外。行愍過辭,都將以甘言悅之,問其所須,行愍曰:“正須汝頭耳!”遂起斬之,并將諸營,自稱八營都知兵馬使。幼复不能制,荐于高駢,請以自代。駢以行愍為淮南押牙,知廬州事,朝廷因而命之。行愍聞州人王勖賢,召,欲用之,固徉。問其子弟,曰:“子潛,好學慎密,可任以事;弟子稔,有气節,可為將。”行愍召潛置門下,以稔及定遠人季章為騎將。初,呂用之因左驍雄軍使俞公楚得見高駢。用之橫甚,或以咎公楚,公楚數戒用之少自斂,毋相累,用之銜之。右驍雄軍使姚歸禮气直敢言,尤疾用之所為,時面數其罪,常欲手刃之。癸未夜,用之与其党會倡家,歸禮潛遣人爇其室,殺貌類者數人,用之易服得免。明旦,窮治其事,獲縱火者,皆驍雄之卒。用之于是日夜譖二將于駢。未几,駢使二將將驍雄卒三千襲賊于慎縣,用之密以語楊行愍云:“公楚、歸禮欲襲廬州。”行愍發兵掩之,二將不為備,舉軍盡殪,以二將謀亂告駢。駢不知用之謀,厚賞行愍。
  己丑,以河中行營招討副使硃全忠為宣武節度使,俟克复長安,令赴鎮。
  癸巳,李克用等拔華州,黃揆棄城走。劉漢宏分兵屯黃岭、岩下、貞女三鎮,錢鏐將八都兵自富春擊之,破黃岭,擒岩下鎮將史弁、貞女鎮將楊元宗。漢安以精兵屯諸暨,鏐又擊破之,漢宏走。
  庄夢蝶与韓秀升、屈行從戰,又敗。其敗兵紛紜還走,所在慰諭,不可遏。遇高仁厚于路,叱之,即止。仁厚斬都虞候一人,更令修娖部伍。乃召耆老,詢以山川蹊徑及賊寨所据,喜曰:“賊精兵盡在舟中,使老弱守寨,資糧皆在寨中,此所謂重戰輕防,其敗必矣!”乃揚兵江上,為欲涉之狀。賊晝夜御備,遣兵挑戰,仁厚不与交兵,潛發勇士千人執兵負稿,夜,由間道攻其寨,且焚之。賊望見,分兵往救之不及,資糧蕩盡,眾心已搖。仁厚复募善游者鑿其舟底,相繼皆沉,賊往來惶惑,不能相救,仁厚遣兵于要路邀擊,且招之,賊眾皆降。秀升、行從見眾潰,揮劍亂斫,欲止之。眾愈怒,共執二人詣仁厚,仁厚詰之曰:“何故反?”秀長曰:“自大中皇帝晏駕,天下無复公道,紐解綱絕。今日反者,豈惟秀升!成是敗非,机上之肉,惟所烹醢耳!”仁厚愀然,命善食而械之。夏,四月,庚子,獻于行在,斬之。
  李克用与忠武將龐從、河中將白志遷等引兵先進,与黃巢軍戰于渭南,一日三戰,皆捷。義成、義武等諸軍繼之,賊眾大奔。甲辰,克用等自光泰門入京師,黃巢力戰不胜,焚宮室遁去。賊死及降者甚眾,官軍暴掠,無异于賊,長安室屋及民所存無几。巢自藍田入商山,多遺珍寶于路。官軍爭取之,不急追,賊遂逸去。
  楊复光遣使告捷,百官入賀。詔留忠武等軍二万人,委大明宮留守王徽及京畿制置使田從异部分,守衛長安。五月,加硃玫、李克用、東方逵同平章事。升陝州為節度使,以王重盈為節度。又建延州為保塞軍,以保大行軍司馬、延州刺史李孝恭為節度使。克用時年二十八,于諸將最少,而破黃巢,复長安,功第一,兵勢最強,諸將皆畏之。克用一目微眇,時人謂之“獨眼龍”。
  詔以崔璆家貴身顯,為黃巢相首尾三載,不逃不隱,于所在斬之。
  黃巢使其驍將孟楷將万人為前鋒,擊蔡州,節度使秦宗權逆戰而敗。賊進攻其城,宗權遂稱臣于巢,与之連兵。初,巢在長安,陳州刺史宛丘趙犨謂將佐曰:“巢不死長安,必東走,陳其沖也。且巢素与忠武為仇,不可不為之備。”乃完城塹,繕甲兵,積芻粟;六十里之內,民有資糧者,悉徙之入城。多募勇士,使其弟昶珝、子麓林分將之。孟楷既下蔡州,移兵擊陳,軍于項城。犨先示之弱,伺其無備,襲擊之,殺獲殆盡,生擒楷,斬之。巢聞楷死,惊怒,悉眾屯殷水。六月,与秦宗權合兵圍陳州,掘塹五重,百道攻之。陳人大恐,犨諭之曰:“忠武素著義勇,陳州號為勁兵,況吾家久食陳祿,誓与此州存亡。男子當求生于死中,且徇國而死,不愈于臣賊而生乎!有异議者斬!”數引銳兵開門出擊賊。破之。巢益怒,營于州北,立宮室百司,為持久之計。時民間無積聚,賊掠人為糧,生投于碓磑,并骨食之,號給糧之處曰“舂磨寨”。縱兵四掠,自河南、許、汝、唐、鄧、孟、鄭、汴、曹、濮、徐、兗等數十州,咸被其毒。
  初,上蔡人劉謙為岭南小校,節度使韋宙奇其器,以兄女妻之。謙擊群盜,屢有功,辛丑,以謙為封州刺史。
  加東川節度使楊師立同平章事。
  宣武節度使硃全忠帥所部數百人赴鎮,秋,七月,丁卯,至汴州。時汴、宋荐饑,公私窮竭,內外驕軍難制,外為大敵所攻,無日不戰,眾心危懼,而全忠勇气益振。詔以黃巢未平,加全忠東北面都招討使。
  南詔遣布燮楊奇肱來迎公主。詔陳敬瑄与書,辭以“鑾輿巡幸,儀物未備,俟還京邑,然后出降。”奇肱不從,直前至成都。
  李克用自長安引兵還雁門,尋有詔,以克用為河東節度使,召鄭從讜詣行在。克用乃自東道過榆次,詣雁門省其父。克用尋榜河東,安慰軍民曰:“勿為舊念,各安家業。”
  左驍衛上將軍楊复光卒于河中。复光慷慨喜忠義,善撫士卒,軍中慟哭累日,八都將鹿晏弘等各以其眾散去。田令孜素畏忌之,聞其卒,甚喜,因擯斥其兄樞密使复恭為飛龍使。令孜專權,人莫与之抗,惟复恭數与之爭得失,故令孜惡之,复恭因稱疾歸藍田。
  以成德留后王鎔、魏博留后樂行達、天平留后硃瑄為本道節度使。
  司徒、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鄭畋,雖當播越,猶謹法度。田令孜為判官吳圓求郎官,畋不許;陳敬瑄欲立于宰相之上,畋以故事,使相品秩雖高,皆居真相之下,固爭之;二人乃令鳳翔節度使李昌言上言:“軍情猜忌,不可令畋扈從過此。”畋亦累表辭位,乃罷為太子太保,又以其子兵部侍郎凝績為彭州刺史,使之就養。以兵部尚書判度支裴澈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八月,甲辰,李克用至晉陽,詔以前振武節度使李國昌為代北節度使,鎮代州。
  升湖南為欽化軍,以觀察使閔勖為節度使。
  九月,如陳敬瑄兼中書令,進爵穎川郡王。
  感化節度使時溥營于殷水;加溥東面兵馬都統。
  以荊南留后陳儒為節度使。
  昭義節度使孟方立,以潞州地險人勁,屢篡主帥,欲漸弱之,及遷治所于邢州,大將家及富室皆徙山東,潞人不悅。監軍祁審誨因人心不安,使武鄉鎮使安居受潛以蜡丸乞師于李克用,請复軍府于潞州。冬,十月,克用遣其將賀公雅等赴之,為方立所敗;又遣李克用擊之,辛亥,取潞州,殺其刺史李殷銳。是后克用每歲出兵爭山東,三州之人半為俘馘,野無稼穡矣。
  以宗女為安化長公主,妻南詔。
  劉漢宏將十餘万眾出西陵,將擊董昌;戊午,錢鏐濟江逆戰,大破之,漢宏易服持眺|刀而遁。己未,漢宏收餘眾四万又戰,鏐又破之,斬其弟漢容及將辛約。
  十一月,甲子朔,秦宗權圍許州。
  忠武大將鹿晏弘帥所部自河中南掠襄、鄧、金、洋,所過屠滅,聲云西赴行在。十二月,至興元,逐節度使牛勖,勖奔龍州西山。晏弘据興元,自稱留后。
  感化節度使時溥因食中毒,疑判官李凝古而殺之。凝古父損,為右散騎常侍,在成都,溥奏凝古与父同謀。田令孜受溥賂,令御史台鞫之。侍卸史王華為損論冤,令孜矯詔移損下神策獄,華拒而不遣。蕭遘奏:“李凝古行毒,事出暖昧,已為溥所殺,父損相別數年,聲問不通,安得誣以同謀!溥恃功亂法,陵蔑朝廷,欲殺天子侍臣;若徇其欲,行及臣輩,朝廷何以自立!”由是損得免死,歸田里。時令孜專權,群臣莫敢迕視,惟遘屢与爭辯,朝廷倚之。
  升浙東為義胜軍,以劉漢宏為節度使。
  趙犨遣人間道求救于鄰道,于是周岌、時溥、硃全忠皆引兵救之。全忠与黃巢之党戰于鹿邑,敗之,斬首二千餘級,遂引兵入亳州而据之。
     僖宗惠圣恭定孝皇帝中之下中和四年(甲辰,公元八八四年)
  春,正月,以鹿晏弘為興元留后。
  賜魏博節度使樂行達名彥禎。
  東川節度使楊師立以陳敬瑄兄弟權寵之盛,心不能平。敬瑄之遣高仁厚討韓秀升也,語之曰:“成功而還,當奏天子,以東川相賞。”師立聞之,怒曰:“彼此列籓,而遽以我疆土許人,是無天地也!”田令孜恐其為亂,因其不發兵遏,征師立為右仆射。
  黃巢兵尚強,周岌、時溥、硃全忠不能支,共求救于河東節度使李克用。二月,克用將蕃、漢兵五万出天井關,河陽節度使諸葛爽辭以河橋不完,屯兵万善以拒之。克用乃還兵自陝、河中渡河而東。
  楊師立得詔書,怒,不受代,殺官告使及監軍使,舉兵,以討陳敬瑄為名,大將有諫者輒殺之,進屯涪城,遣其將郝蠲襲綿州,不克。丙午,以陳敬瑄為西川、東川、山南西道都指揮、招討、安撫、處置等使。三月,甲子,楊師立移檄行在百官及諸道將吏士庶,數陳敬瑄十罪,自言集本道將士、八州壇丁共十五万人,長驅問罪。詔削師立官爵,以眉州防御使高仁厚為東川留后,將兵五千討之,以西川押牙楊茂言為行軍副使。
  硃全忠擊黃巢瓦子寨,拔之;巢將陝人李唐賓、楚丘王虔裕降于全忠。
  婺州人王鎮執刺史黃碣,降于錢鏐。劉漢宏遣其將婁賚殺鎮而代之,浦陽鎮將蔣環召鏐兵共攻婺州,擒賚而還。碣,閩人也。
  高駢從子左驍衛大將軍澞,疏呂用之罪狀二十餘幅,密以呈駢,且泣曰:“用之內則假神仙之說,蠱惑尊听;外則盜節制之權,殘賊百姓;將佐懼死,莫之敢言。歲月浸深,羽翼將成,苟不除之,恐高氏弈代勳庸,一朝掃地矣!”因嗚咽不自胜。駢曰:“汝醉邪!”命扶出。明日,以澞狀示用之,用之曰:“四十郎嘗以空乏見告,未獲遵命,故有此憾。”因出澞手書數幅呈之。駢甚慚,遂禁澞出入;后月餘,以澞知舒州事。群盜陳儒攻舒州,澞求救于廬州。楊行愍力不能救,謀于其將李神福,神福請不用寸刃而逐之。乃多繼旗幟,間道入舒州,頃之,引舒州兵建廬州旗幟而出,指畫地形,若布大陳狀;賊懼,宵遁。神福,洺州人也。久之,群盜吳迥、李本复攻舒州,澞不能守,棄城走,駢使人就殺之。楊行愍遣其將合肥陶雅、清流張訓等將兵擊吳迥、李本,擒斬之,以雅攝州刺史。秦宗權遣其弟將兵寇廬州,据舒城,楊行愍遣其將合肥田頵擊走之。
  前杭州刺史路審中客居黃州,聞鄂州刺史崔紹卒,募兵三千人入据之。武昌牙將杜洪亦逐岳州刺史而代之。
  黃巢圍陳州几三百日,趙犨兄弟与之大小數百戰,雖兵食將盡,而眾心益固。李克用會許、汴、徐、兗之軍于陳州。時尚讓屯太康,夏,四月,癸巳,諸軍進拔太康。黃思鄴屯西華,諸軍复攻之。思鄴走。黃巢聞之懼,退軍故陽里,陳州圍始解。
  硃全忠聞黃巢將至,引軍還大梁。五月,癸亥,大雨,平地三尺,黃巢營為水所漂,且聞李克用至,遂引兵東北趣汴州,屠尉氏。尚讓以驍騎五千進逼大梁,至于繁台,宣武將丰人硃珍、南華龐師古擊卻之。全忠复告急于李克用。丙寅,克用与忠武都監使田從异發許州,戊辰,追及黃巢于中牟北王滿渡,乘其半濟,奮擊,大破之,殺万餘人,賊遂潰。尚讓帥其眾降時溥,別將臨晉李讜、曲周霍存、甄城葛從周、冤句張歸霸及從弟歸厚帥其眾降硃全忠。巢逾汴而北,己巳,克用追擊之于封丘,又破之。庚午夜,复大雨,賊惊懼東走,克用追之,過胙城、匡城。巢收餘眾近千人,東奔充州。辛未,克用追至冤句,騎能屬者才數百人,晝夜行二百餘里,人馬疲乏,糧盡,乃還汴州,欲裹糧复追之,獲巢幼子及乘輿器服符印,得所掠男女万人,悉縱遣之。
  癸酉,高仁厚屯德陽,楊師立遣其將鄭君雄、張士安据鹿頭關以拒之。
  甲戌,李克用至汴州,營于城外,硃全忠固請入城,館于上源驛。全忠就置酒、聲樂,饌具皆精丰,禮貌甚恭。克用乘酒使气,語頗侵之,全忠不平,薄暮,罷酒,從者皆沾醉,宣武將楊彥洪密与全忠謀,連車樹柵以塞衢路,發兵圍驛而攻之,呼聲動地。克用醉,不之聞;親兵薛志勤、史敬思等十餘人格斗,侍者郭景銖滅燭,扶克用匿床下,以水沃其面,徐告以難,克用始張目援弓而起。志勤射汴人,死者數十。須臾,煙火四合,會大雨震電,天地晦冥,志勤扶克用帥左右數人,逾坦突圍,乘電光而行,汴人扼橋,力戰得度,史敬思為后拒,戰死。克用登尉氏門,縋城得出,監軍陳景思等三百餘人,皆為汴人所殺。楊彥洪謂全忠曰:“胡人急則乘馬,見乘馬者則射之。”是夕,彥洪乘馬适在全忠前,全忠射之,殪。
  克用妻劉氏,多智略,左右先脫歸者以汴人為變告,劉氏神色不動,立斬之,陰召大將約束,謀保軍以還。比明,克用至,欲勒兵攻全忠,劉氏曰:“公比為國討賊,救東諸侯之急,今汴人不道,乃謀害公,自當訴之朝廷。若擅舉兵相攻,則天下孰能辨其曲直!且彼得以有辭矣。”克用從之,引兵去,但移書責全忠。全忠复書曰:“前夕之變,仆不之知,朝廷自遣使者与楊彥洪為謀,彥洪既伏其辜,惟公諒察。”
  克用養子嗣源,年十七,從克用自上源山,矢石之間,獨無所傷。嗣源本胡人,名邈佶烈,無姓。克用擇軍中驍勇者,多養為子,名回鶻張政之子曰存信,振武孫重進曰存進,許州王賢曰存賢,安敬思曰存孝,皆冒姓李氏。丙子,克用至許州故寨,求糧于周岌,岌辭以糧乏,乃自陝濟河還晉陽。
  鄭君雄、張士安堅壁不出,高仁厚曰:“攻之則彼利我傷,圍之則彼困我逸。”遂列十二寨圍之。丁丑,夜二鼓,君雄等出勁兵掩擊城北副使寨,楊茂言不能御,帥眾棄寨走,其旁數寨見副使走,亦走。東川人并兵南攻中軍,仁厚聞之,大開寨門,設炬火照之,自帥士卒為兩翼伏道左右。賊至,見門開,不敢入,還去。仁厚發伏擊之,東川兵大奔,追至城下,蹙之壕中,斬獲甚眾而還。仁厚念諸棄寨走者,明旦所當誅殺甚多,乃密召孔目官張韶,諭之曰:‘爾速遣步探子將數十人分道追走者,自以爾意諭之曰:“仆射幸不出寨,皆不知,汝曹速歸,來旦牙參如常,勿憂也。’”韶素名長者,眾信之,至四鼓,皆還寨;惟楊茂言走至張把,乃追及之。仁厚聞諸寨漏鼓如故,喜曰:“悉歸矣!”詰旦,諸將牙集,以為仁厚誠不知也,坐良久,仁厚謂茂言曰:“昨夜聞副使身先士卒,走至張把,有諸?”對曰:“昨夜聞賊攻中軍,左右言仆射已去,遂策馬參隨,既而審其虛,复還寨中。”仁厚曰:“仁厚与副使俱受命天子,將兵討賊,若仁厚先走,副使當叱下馬,行軍法,代總軍事,然后奏聞。今副使既先走,又為欺罔,理當如何?”茂言拱手曰:“當死。”仁厚曰:“然!”命左右扶下,斬之,諸將股栗。仁厚乃召昨夜所俘虜數十人,釋縛縱歸。君雄等聞之懼,曰:“彼軍法嚴整如是,自今兵不可复出矣!”
  庚辰,時溥遣其將李師悅將兵万人追黃巢。
  癸未,高仁厚陳于鹿頭關城下,鄭君雄等悉眾出戰。仁厚設伏于陳后,陽敗走。君雄等追之,伏發,君雄等大敗。是夕,遁歸梓州。陳敬瑄發兵三千以益仁厚軍,進圍梓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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