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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一百四十 文苑上



  ○孔紹安  子禎 孫若思  袁朗  弟承序 利貞 孫誼  賀德仁 庾抱 蔡允恭 鄭世翼 謝偃 崔信明 張蘊古 劉胤之  弟子延祐 兄子藏器張昌齡 崔行功 孟利貞 董思恭 元思敬 徐齊聃 杜易簡從祖弟審言   盧照鄰 楊炯 王勃 兄劇 勉   駱賓王 鄧玄挺

  臣觀前代秉筆論文者多矣。莫不憲章《謨》、《誥》,祖述《詩》、《騷》;遠宗毛、鄭之訓論,近鄙班、揚之述作。謂“采采苤諲”,獨高比興之源;“湛湛江楓”,長擅詠歌之体。殊不知世代有文質,風俗有淳醨;學識有淺深,才性有工拙。昔仲尼演三代之《易》,刪諸國之《詩》,非求胜于昔賢,要取名于今代。實以淳朴之時傷質,民俗之語不經,故飾以文言,考之弦誦。然后致遠不泥,永代作程,即知是古非今,未為通論。夫執鑒寫形,持衡品物,非伯樂不能分駑驥之狀,非延陵不能別《雅》、《鄭》之音。若空混吹竽之人,即异聞《韶》之歎。近代唯沈隱俟斟酌《二南》,剖陳三變;攄云、淵之抑郁,振潘、陸之風徽。俾律呂和諧,宮商輯洽,不獨子建總建安之霸,客兒擅江左之雄。爰及我朝,挺生賢俊,文皇帝解戎衣而開學校,飾賁帛而禮儒生;門羅吐鳳之才,人擅握蛇之价。靡不發言為論,下筆成文,足以緯俗經邦,豈止雕章縟句。韻諧金奏,詞炳丹青,故貞觀之風,同乎三代。高宗、天后,尤重詳延;天子賦橫汾之詩,臣下繼柏梁之奏;巍巍濟濟,輝爍古今。如燕、許之潤色王言,吳、陸之舖揚鴻業,元稹、劉賁之對策,王維、杜甫之雕虫,并非肄業使然,自是天机秀絕。若隋珠色澤,無假淬磨,孔璣翠羽,自成華彩,置之文苑,實煥緗圖。其間爵位崇高,別為之傳。今采孔紹安已下,為《文苑》三篇,凱怀才憔悴之徒,千古見知于作者。
  孔紹安,越州山陰人,陳吏部尚書奐之子。少与兄紹新,俱以文詞知名。十三,陳亡入隋,徙居京兆鄠縣。閉門讀書,誦古文集數十万言,外兄虞世南歎异之。紹新嘗謂世南曰:“本朝淪陷,分從湮滅,但見此弟,竊謂家族不亡矣!”時有詞人孫万壽,与紹安篤忘年之好,時人稱為孫、孔。紹安大業末為監察御史。時高祖為隋討賊于河東,詔紹安監高祖之軍,深見接遇。及高祖受禪,紹安自洛陽間行來奔。高祖見之甚悅,拜內史舍人,賜宅一區、良馬兩匹、錢米絹布等。時夏侯端亦嘗為御史,監高祖軍,先紹安歸朝,授秘書監。紹安因侍宴,應詔詠《石榴詩》曰:“只為時來晚,開花不及春。”時人稱之。尋詔撰《梁史》,未成而卒。有文集五卷。
  子禎,高宗時為蘇州長史。曹王明為刺史,不循法度,禎每進諫。明曰:“寡人天子之弟,豈失于為王哉!”禎曰:“恩寵不可恃,大王不奉行國命,恐今之榮位,非大王所保,獨不見淮南之事乎?”明不悅。明左右有侵暴下人者,禎捕而杖殺之。明后果坐法,遷于黔中,謂人曰:“吾愧不用孔長史言,以及于此!”禎累遷絳州刺史,封武昌縣子。卒,謚曰溫。
  子季詡,早知名,官至左補闕。
  紹安孫若思。
  若思孤,母褚氏親自教訓,遂以學行知名。年少時,有人繼褚遂良書跡數卷以遺若思,唯受其一卷。其人曰:“此書當今所重,价比黃金,何不總取?”若思曰:“若价比金寶,此為多矣!”更截去半以還之。明經舉,累遷庫部郎中。若思常謂人曰:“仕至郎中足矣!”至是持一石止水,置于座右,以示有止足之意。尋遷給事中。
  中宗即位,敬暉、桓彥范等知國政,以若思多識故事,所有改革大事及疑議,多訪于若思。再轉禮部侍郎,出衛州刺史。先是,諸州別駕,皆以宗室為之,不為刺史致敬,由是多行不法。若思至州,舉奏別駕李道欽犯狀,請加鞫訊。乃詔別駕于刺史致禮,自若思始也。俄以清白稱,加銀青光祿大夫,賜絹百匹。歷汝州刺史、太子右諭德,封梁郡公。開元十七年卒,謚曰惠。
  袁朗,雍州長安人,陳尚書左仆射樞之子。其先自陳郡仕江左,世為冠族,陳亡徙關中。
  朗勤學,好屬文。在陳,釋褐秘書郎,甚為尚書令江總所重。嘗制千字詩,當時以為盛作。陳后主聞而召入禁中,使為《月賦》,朗染翰立成。后主曰:“觀此賦,謝希逸不能獨美于前矣!”又使為《芝草》、《嘉蓮》二頌,深見优賞。歷太子洗馬、德教殿學士,遷秘書丞。陳亡,仕隋為尚書儀曹郎。武德初,授齊王文學、祠部郎中,封汝南縣男,再轉給事中。貞觀初卒官。太宗為之廢朝一日,謂高士廉曰:“袁朗在任雖近,然其性謹厚,特使人傷惜。”因敕給其喪事,并存問妻子。有文集十四卷。
  從父弟承序,陳尚書仆射憲之子。武德中,齊王元吉聞其名,召為學士。府廢,累轉建昌令。在任清靜,士吏怀之。高宗在籓,太宗選學行之士為其僚屬,謂中書侍郎岑文本曰:“梁、陳名臣,有誰可稱?复有子弟堪招引否?”文本因言:“隋師入陳,百司奔散,莫有留者,唯袁憲獨在其主之傍。王世充將受隋禪,群僚表請勸進,憲子給事中承家托疾,獨不署名。此父子足稱忠烈。承家弟承序,清貞雅操,實繼先風。”由是召守晉王友,仍令侍讀,加授弘文館學士。未几,卒。
  朗從祖弟利貞,陳中書令敬之孫也。高宗時為太常博士、周王侍讀。永隆二年,王立為皇太子,百官上禮。高宗將會百官及命婦于宣政殿,并設九部伎及散樂。利貞上疏諫曰:“臣以前殿正寢,非命婦宴會之地;象闕路門,非倡优進御之所。望詔命婦會于別殿,九部伎從東西門入,散樂一色,伏望停省。若于三殿別所,自可備极恩私。微臣庸蔽,不閒典則,忝預禮司,輕陳狂瞽。”帝納其言,即令移于麟德殿。至會日,酒酣,帝使中書侍郎薛元超謂利貞曰:“卿門承忠鯁,能抗疏直言,不加厚賜,何以獎勸!”賜物百段。俄遷祠部員外郎,卒。中宗即位,以侍讀恩,追贈秘書少監。
  朗十三代祖漢司徒滂,滂生魏國郎中、御史大夫渙,渙生晉尚書准,准生東晉右將軍、豫章太守沖,沖生司徒從事中郎耽,耽生琅邪內史質,質生丹陽尹、宋公長史豹,豹生宋吳郡太守洵,累代有高名重位,前史有傳。五代叔祖宋太尉淑,高祖父左仆射、雍州刺史顗,高祖司空察,皆死國難。曾祖梁中書監、司空、穆公昂,仕齊為吳興太守,及梁高祖禪齊,久辭朝命。父樞,叔父憲,仕陳,皆為陳仆射。叔祖敬,中書令。及陳亡,憲冒難扶護后主。朗自以中外人物,為海內冠族,雖琅邪王氏繼有台鼎,而歷朝自為佐命,鄙之不以為伍。
  朗孫誼,又虞世南外孫。神功中,為蘇州刺史。嘗因視事,司馬、清河張沛通謁,沛即侍中文瓘之子。誼揖之曰:“司馬何事?”沛曰:“此州得一長史,是隴西李亶,天下甲門。”誼曰:“司馬何言之失!門戶須歷代人賢,名節風教,為衣冠顧矚,始可稱舉,老夫是也!夫山東人尚于婚媾,求于祿利;作時柱石,見危授命,則曠代無人。何可說之,以為門戶!”沛怀慚而退。時人以為口實。
  賀德仁,越州山陰人也。父朗,陳散騎常侍。德仁少与從兄基俱事國子祭酒周弘正,咸以詞學見稱。時人語曰:“學行可師賀德基,文質彬彬賀德仁。”德仁兄弟八人,時人方之荀氏。陳鄱陽王伯山為會稽太守,改其所居甘滂里為高陽里。德仁事陳,至吳興王友。
  入隋,仆射楊素荐之,授豫章王府記室參軍。王以師資禮之,恩遇甚厚。及煬帝即位,豫章王改封齊王,又授齊王府屬。及齊王獲譴,府僚皆被誅責,唯德仁以忠謹免罪,出補河東郡司法。素与隱太子善,及高祖平京師,隱太子封隴西公,用德仁為隴西公友。尋遷太子中舍人,以衰老不習吏事,轉太子洗馬。時蕭德言亦為洗馬,陳子良為右衛率府長史,皆為東宮學士。貞觀初,德仁轉趙王友。無几,卒,年七十余。有文集二十卷。
  德仁弟子紀、敳,亦以博學知名。高宗時,紀官至太子洗馬,修《五禮》。敳至率更令,兼太子侍讀。兄弟并為崇賢館學士,學者榮之。
  庾抱,潤州江宁人也,其先自穎川徙家焉。祖眾,陳御史中丞。父超,南平王記室。抱開皇中為延州參軍事。后累歲,調吏部。尚書牛弘知其有學術,給筆札令自序。援翰便就,弘甚奇之。后補元德太子學士,禮賜甚优。會皇孫載誕,太子宴賓客,抱于坐中獻《嫡皇孫頌》,深被嗟賞。后為越巂主簿,稱病不行。義宁中,隱太子弘引為隴西公府記室。時軍國多務,公府文檄皆出于抱。尋轉太子舍人,未几,卒。有集十卷。
  蔡允恭,荊州江陵人也。祖點,梁尚書儀曹郎。父大業,后梁左民尚書。允恭有風彩,善綴文。仕隋歷著作佐郎、起居舍人。雅善吟詠。煬帝屬詞賦,多令諷誦之。嘗遣教宮女,允恭深以為恥,因稱气疾,不時應召。煬帝又許授以內史舍人,更令入內教宮人,允恭固辭不就,以是稍被疏絕。江都之難,允恭從宇文化及西上,沒于竇建德。及平東夏,太宗引為秦府參軍,兼文學館學士。貞觀初,除太子洗馬。尋致仕,卒于家。有集十卷,又撰《后梁春秋》十卷。
  鄭世翼,鄭州滎陽人也,世為著姓。祖敬德,周儀同大將軍。父机,司武中士。世翼弱冠有盛名。武德中,歷万年丞、揚州錄事參軍。數以言辭忤物,稱為輕薄。時崔信明自謂文章獨步,多所凌轢;世翼遇諸江中,謂之曰:“嘗聞‘楓落吳江冷。’”信明欣然示百余篇。世翼覽之未終,曰:“所見不如所聞。”投之于江,信明不能對,擁楫而去。世翼貞觀中坐怨謗,配流巂州,卒。文集多遺失,撰《交游傳》,頗行于時。
  謝偃,衛縣人也,本姓直勒氏。祖孝政,北齊散騎常侍,改姓謝氏。偃仕隋為散從正員郎。貞觀初,應詔對策及第,歷高陵主簿。十一年,駕幸東都,谷、洛泛溢洛陽宮,詔求直諫之士。偃上封事,极言得失。太宗稱善,引為弘文館直學士,拜魏王府功曹。偃嘗為《塵》、《影》二賦,甚工。太宗聞而詔見,自制賦序,言“區宇乂安,功德茂盛”。令其為賦,偃奉詔撰成,名曰《述圣賦》,賜采數十匹。偃又獻《惟皇誡德賦》以申諷,曰:
  臣聞理忘亂,安忘危,逸忘勞,得忘失。此四者,人君莫不皆然。是以夏桀以瑤台璇室為麗,而不悟鳴條南巢之禍;殷辛以象箸玉杯為華,而不知牧野白旗之敗。故當其盛也,謂四海為己力;及其衰焉,乃匹夫之不制。當其信也,謂天下為無危;及其疑也,則顧盼皆仇敵。是知必有其德,則誠結戎夷,化行荒裔。苟失其度,則變生骨肉,釁起腹心矣!是以為人主者,不可忘初。處殿堂,則思前主之所以亡;朝万國,則思今己之所以貴;巡府庫,則思今己之所以得;視功臣,則思其為己之始;見名將,則思其用力之初。苟弗忘舊,則人無易心,何患乎天下之不化!故旦行之則為堯、舜,暮失之則為桀、紂,豈异人哉!其詞曰:
  周墳籍以遷觀,總宇宙而一窺;結繩往而莫紀,書契崇而可知。惟皇王之迭代,信步驟之恆規,莫不慮失者常得,怀安者必危。是以戰戰怵怵,日慎一日,守約守儉,去奢去逸。外無荒禽,內無荒色,唯賢是授,唯人斯恤。則三皇不足六,五帝不足十。若夫恃圣驕力,狠戾倔強,忠良是棄,諂佞斯獎。构崇台以造天,穿深池以絕壤。厚賦重斂,積寶藏鏹;無罪加刑,有功不賞。則夏桀可二,殷辛易兩。在危所恃,居安勿忘。功臣無逐,故人無放。放故者亡,逐功者喪。四海岌岌,九土漫漫,覆之甚易,存之實難。是以一人有悅,万國同歡;一人失所,兆庶俱殘。喜則隆冬可熱,怒則盛夏成寒;一動而八表亂,一言而天下安。舉君過者曰忠,述主美者為佞,苟承顏以順旨,必蔽視而稱圣。故使曲者亂直,邪者疑正;改華服以就胡,變雅音而入鄭;雖往古之軌躅,亦當今之龜鏡。崔嵬龍殿,赫奕鳳門,苞四海以稱主,冠天下而獨尊。既兄日而姊月,亦父乾而母坤。視則金翠溢目,听則絲竹盈耳。信賞罰之在躬,實榮辱之由己;語義皇而易匹,言堯、舜之可擬。驕志自此而生,侈心因茲而起。常懼覆而懼亡,必思足而思止;勿忘潛龍之初,當怀布衣之始。在位稱寶,居器曰神,鐘鼓庭設,玉帛階陳。得必有兆,失必有因;一替一立,或周或秦。既承前代,當思后人。唯德可以久,天道無常親。
  時李百藥工為五言詩,而偃善作賦,時人稱為李詩謝賦焉。十七年,府廢,出為湘潭令,卒。文集十卷。
  崔信明,青州益都人也,后魏七兵尚書光伯曾孫也。祖縚,北海郡守。信明以五月五日日正中時生,有异雀數頭,身形甚小,五色畢備,集于庭樹;鼓翼齊鳴,聲清宛亮。隋太史令史良使至青州,遇而占之曰:“五月為火,火為《离》,《离》為文彩。日正中,文之盛也。又有雀五色,奮翼而鳴。此兒必文藻煥爛,聲名播于天下。雀形既小,祿位殆不高。”及長,博聞強記,下筆成章。鄉人高孝基有知人之鑒,每謂人曰:“崔信明才學富贍,雖名冠一時,但恨其位不達耳!”
  大業中,為堯城令。竇建德僭號,欲引用之。信明族弟敬素為建德鴻臚卿,說信明曰:“隋主無道,天下鼎沸,衣冠禮樂,掃地無余。兄遁跡下僚,不被收用,豫讓所以不報范中行,只以眾人遇我者也。夏王英武,有并吞天下之心,士女襁負而至者,不可稱數。此時不立功立事,豈是見几而作者乎?”信明曰:“昔申胥海畔漁者,尚能固其節;吾終不能屈身偽主,求斗筲之職。”遂逾城而遁,隱于太行山。貞觀六年,應詔舉,授興世丞。遷秦川令,卒。
  信明頗蹇傲自伐,常賦詩吟嘯,自謂過于李百藥,時人多不許之。又矜其門族,輕侮四海士望,由是為世所譏。
  子冬日,則天時為黃門侍郎,被酷吏所殺。
  張蘊古,相州洹水人也。性聰敏,博涉書傳,善綴文,能背碑覆局。尤曉時務,為州閭所稱。自幽州總管府記室直中書省。太宗初即位,上《大寶箴》以諷,其詞曰:
  今來古往,俯察仰觀,惟辟作福,為君實難。主普天之下,處王公之上;任土貢其所求,具僚和其所唱。是故競懼之心日弛,邪僻之情轉放,豈知事起乎所忽,禍生乎無妄。固以圣人受命,拯溺亨屯,歸過于己,推恩于民。大明無偏照,至公無私親。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禮以禁其奢,樂以防其佚。左言而右事,出警而入蹕。四時同其慘舒,三光同其得失。故身為之度,而聲為之律。勿謂無知,居高听卑;勿謂何害,積小成大。樂不可极,极樂生哀;欲不可縱,縱欲成災。壯九重于內,所居不過容膝;彼昏不知,瑤其台而瓊其室。羅八品于前,所食不過适口;唯狂罔念,丘其糟而池其酒。勿內荒于色,勿外荒于禽,勿貴難得之貨,勿听亡國之音。內荒伐人性,外荒蕩人心,難得之貨侈,亡國之聲淫。勿謂我尊而傲賢侮士,勿謂我智而拒諫矜己。聞之夏王,据饋頻起;亦有魏帝,牽裾不止。安彼反側,如春陽秋露,巍巍蕩蕩,恢漢高大度;撫茲庶事,如履薄臨深,戰戰栗栗,用周文小心。
  《詩》云:“不識不知”,《書》曰:“無偏無党”。一彼此于胸臆,捐好惡于心想。眾棄而后加刑,眾悅而后命賞。弱其強而治其亂,申其屈而直其枉。故曰:“如衡如石,不定物以數,物之懸者,輕重自具;如水如鏡,不示物以情,物之鑒者,妍媸自生。”勿渾渾而濁,勿皎皎而清,勿沒沒而暗,勿察察而明。雖冕旒蔽目而視于未形,雖黈纊塞耳而听于無聲。縱心乎湛然之域,游神于至道之精。扣之者應洪纖而效響,酌之者隨深淺而皆盈。故曰:天之清,地之宁,王之貞。四時不言而代序,万物無為而受成。豈知帝有其力,而天下和平。
  吾王撥亂,戡以智力,民懼其威,未怀其德。我皇撫運,扇以淳風,民怀其始,未保其終。爰述金鏡,窮神盡圣;使人以心,應言以行。包括治体,抑揚詞令,天下為公,一人有慶。開羅起祝,援琴命詩,一日二日,念茲在茲。唯人所召,自天祐之。爭臣司直,敢告前疑!
  太宗嘉之,賜以束帛,除大理丞。
  初,河內人李孝德,素有風疾,而語涉妄妖。蘊古究其獄,稱好德癲病有征,法不當坐。治書侍御史權万紀劾蘊古家住相州,好德之兄厚德為其刺史,情在阿縱,奏事不實。太宗大怒,曰:“小子乃敢亂吾法耶?”令斬于東市。太宗尋悔,因發制,凡決死者,命所司五覆奏,自蘊古始也。
  劉胤之,徐州彭城人也。祖禕之,后魏臨淮鎮將。胤之少有學業,与隋信都丞孫万壽、宗正卿李百藥為忘年之友。武德中,御史大夫杜淹表荐之,再遷信都令,甚存惠政。永徽初,累轉著作郎、弘文館學士,与國子祭酒令狐德棻、著作郎楊仁卿等,撰成國史及實錄,奏上之,封陽城縣男。尋以老,不堪著述,出為楚州刺史,卒。
  弟子延祐,弱冠本州舉進士,累補渭南尉。刀筆吏能,為畿邑當時之冠。司空李勣嘗謂曰:“足下春秋甫爾,便擅大名,宜稍自貶抑,無為獨出人右也。”后歷右司郎中,檢校司賓少卿,封薛縣男。
  徐敬業之亂,揚州初平,所有刑名,莫能決定,延祐奉使至軍所決之。時議者斷受賊五品官者斬,六品者流。延祐以為諸非元謀,迫脅從盜,則置极刑,事涉枉濫,乃斷受賊五品者流,六品已下俱除名而已。其得全濟者甚眾。
  出為箕州刺史,轉安南都護。岭南俚戶,舊輸半課,及延祐到,遂勒全輸。由是其下皆怨,謀欲將叛,延祐乃誅其首惡李嗣仙。垂拱三年,嗣仙党与丁建、李思慎等,遂率眾圍安南府。時城中胜兵不過數百,乃禁門堅守,以候鄰境之援。廣州大族馮子猷幸災樂禍,欲因危立功,遂按兵縱敵,使其為害滋甚。延祐遂為思慎所害。其后桂州司馬曹玄靜率兵討思慎等,擒之。盡斬于安南城下。
  胤之從父兄子藏器,亦有詞學,官至宋州司馬。藏器子知柔,開元初,為工部尚書。知柔弟知几,避玄宗名改子玄。自有傳。
  張昌齡,冀州南宮人。弱冠以文詞知名。本州欲以秀才舉之,昌齡以時廢此科已久,固辭。乃充進士貢舉及第。貞觀二十一年,翠微宮成,詣闕獻頌。太宗召見,試作《息兵詔》草,俄頃而就。太宗甚悅,因謂之曰:“昔禰衡、潘岳,皆恃才傲物,以至非命。汝才不減二賢,宜追鑒前軌,以副吾所取也。”乃敕于通事舍人里供奉。尋為昆山道行軍記室,破盧明月,平龜茲,軍書露布,皆昌齡之文也。再轉長安尉,出為襄州司戶,丁憂去官。后賀蘭敏之奏引于北門修撰,尋又罷去。乾封元年卒。文集二十卷。
  兄昌宗,亦有學業,官至太子舍人、修文館學士。撰《古文紀年新傳》三十卷。
  崔行功,恆州井陘人,北齊鉅鹿太守伯讓曾孫也,自博陵徙家焉。行功少好學,中書侍郎唐儉愛其才,以女妻之。儉前后征討,所有文表,皆行功之文。高宗時,累轉吏部郎中。以善敷奏,嘗兼通事舍人、內供奉。坐事貶為游安令,尋征為司文郎中。當時朝廷大手筆,多是行功及蘭台侍郎李怀儼之詞。
  先是,太宗命秘書監魏征寫四部群書,將進內貯庫,別置讎校二十人、書手一百人。征改職之后,令虞世南、顏師古等續其事。至高宗初,其功未畢。顯慶中,罷讎校及御書手,令工書人繕寫,計直酬佣,擇散官隨番讎校。其后又詔東台侍郎趙仁本、東台舍人張文瓘及行功、怀儼等相次充使檢校。又置詳正學士以校理之,行功仍專知御集。遷蘭台侍郎。
  咸亨中,官名复舊,改為秘書少監。上元元年,卒官。有集六十卷。兄子玄暐,別有傳。
  行功前后預撰《晉書》及《文思博要》等。同時又有孟利貞、董思恭、元思敬等,并以文藻知名。
  孟利貞者,華州華陰人也。父神慶,高宗初為沁州刺史,以清介著名。利貞初為太子司議郎,中宗在東宮,深懼之。受詔与少師許敬宗、崇賢館學士郭瑜、顧胤、董思恭等撰《瑤山玉彩》五百卷。龍朔二年奏上之,高宗稱善,加級賜物有差。利貞累轉著作郎,加弘文館學士。垂拱初卒。又撰《續文選》十三卷。
  兄允忠,垂拱中為天官侍郎。
  董思恭者,蘇州吳人。所著篇詠,甚為時人所重。初為右史,知考功舉事,坐預泄問目,配流岭表而死。
  元思敬者,總章中為協律郎。預修《芳林要覽》,又撰《詩人秀句》兩卷,傳于世。
  徐齊聃,湖州長城人也。父孝德,以女為才人,官至果州刺史。齊聃少善屬文,高宗時累遷蘭台舍人。時敕令有突厥酋長子弟事東宮,齊聃上疏曰:
  昔姬誦与伯禽同業,晉儲以師曠為友,匪唯專賴師資,固亦詳觀近習。皇太子自可招集園、綺,寤寐應、劉。階闥小臣,必采于端士;驅馳所任,并歸于正人。方流好善之風,永播崇賢之美。今乃使氈裘之子,解辮而侍春闈;冒頓之苗,削衣任而陪望苑。在于道義,臣竊有疑。詩云:“敬慎威儀,以近有德。”《書》曰:“任官惟賢才,左右惟其人。”蓋殷勤于此,防微之至也。
  齊聃又嘗上奏曰:“齊獻公即陛下外氏,雖子孫有犯,不合上延于祖。今周忠孝公廟甚修崇,而齊獻公廟遽毀坏,不審陛下將何以重示海內,以彰孝理之風?”帝皆納其言。
  齊聃善于文誥,甚為當時所稱。高宗愛其文,令侍周王等屬文,以職在樞劇,仍敕間日來往焉。以漏泄机密,左授蘄州司馬。俄又坐事配流欽州。咸亨中卒,年四十余。睿宗即位,追錄舊恩,累贈禮部尚書。
  子堅,別有傳。
  杜易簡,襄州襄陽人,周硤州刺史叔毗曾孫也。九歲能屬文,及長,博學有高名。姨兄中書令岑文本甚推重之。登進士第,累轉殿中侍御史。咸亨中,為考功員外郎。時吏部侍郎裴行儉、李敬玄相与不葉,易簡与吏部員外郎賈言忠希行儉之旨,上封陳敬玄罪狀。高宗惡其朋党,左轉易簡為開州司馬,尋卒。
  易簡頗善著述,撰《御史台雜注》五卷,文集二十卷,行于代。
  易簡從祖弟審言。
  審言,進士舉,初為隰城尉。雅善五言詩,工書翰,有能名。然恃才謇傲,甚為時輩所嫉。乾封中,蘇味道為天官侍郎,審言預選。試判訖,謂人曰:“蘇味道必死。”人問其故,審言曰:“見吾判,即自當羞死矣!”又嘗謂人曰:“吾之文章,合得屈、宋作衙官;吾之書跡,合得王羲之北面。”其矜誕如此。
  累轉洛陽丞。坐事貶授吉州司戶參軍。又与州僚不葉,司馬周季重与員外司戶郭若訥共构審言罪狀,系獄,將因事殺之。既而季重等府中酣宴,審言子并年十三,怀刃以擊之。季重中傷死,而并亦為左右所殺。季重臨死曰:“吾不知審言有孝子,郭若訥誤我至此!”審言因此免官,還東都,自為文祭并。士友咸哀并孝烈,蘇頲為墓志,劉允濟為祭文。后則天召見審言,將加擢用。問曰:“卿歡喜否?”審言蹈舞謝恩。因令作《歡喜詩》,甚見嘉賞,拜著作佐郎。俄遷膳部員外郎。神龍初,坐与張易之兄弟交往,配流岭外。尋召授國子監主簿,加修文館直學士。年六十余卒。有文集十卷。
  次子閒。閒子甫,別有傳。
  盧照鄰,字升之,幽州范陽人也。年十余歲,就曹憲、王義方授《蒼》、《雅》及經史,博學善屬文。初授鄧王府典簽,王甚愛重之,曾謂群官曰:“此即寡人相如也。”后拜新都尉。因染風疾去官,處太白山中,以服餌為事。后疾轉篤,徙居陽翟之具茨山,著《釋疾文》、《五悲》等誦。頗有騷人之風,甚為文士所重。
  照鄰既沉痼攣廢,不堪其苦,嘗与親屬執別,遂自投穎水而死,時年四十。文集二十卷。
  兄光乘,亦知名,長壽中為隴州刺史。
  楊炯,華陰人。伯祖虔威,武德中官至右衛將軍。炯幼聰敏博學,善屬文。神童舉,拜校書郎,為崇文館學士。儀鳳中,太常博士蘇知几上表,以公卿已下冕服,請別立節文。敕下有司詳議,炯獻議曰:
  古者太昊庖羲氏,仰以觀象,俯以察法,造書契而文籍生。次有黃帝軒轅氏,長而敦敏,成而聰明,垂衣裳而天下理。其后數遷五德,君非一姓,体國經野,建邦設都,文質所以再而复,正朔所以三而改。夫改正朔者,謂夏后氏之建寅,殷人建丑,周人建子。至于以日系月,以月系時,以時系年,此三王相襲之道也!夫易服色者,謂夏后氏尚黑,殷人尚白,周人尚赤。至于山、龍、華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此又百代可知之道。
  謹按《虞書》曰:“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龍、華虫作會,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繡。”由此言之,則其所從來者尚矣。日月星辰者,明光照下土也。山者,布散云雨,象圣王大澤沾下也。龍者,變化無方,象圣王應時布教也。華虫者,雉也,身被五彩,象圣王体兼文明也。宗彝者,武蜼也,以剛猛制物,象圣王神武定亂也。藻者,逐水上下,象圣王隨代而應也。火者,陶冶烹飪,象圣王至德日新也。粉米者,人恃以生,象圣王為物之所賴也。黼能斷割,象圣王臨事能決也。黻者,兩己相背,象君臣可否相濟也。
  迨有周氏,乃以日月星辰為旌旗之節,又登龍于山,登火于宗彝,于是乎制袞冕以祀先王也。九章者,法陽數也,以龍為首章。袞者,卷也,龍德神异,應變潛見,表圣王深識遠智,卷舒神化也。又制柷冕以祭先公也。柷者,雉也,有耿介之志,表公有賢才,能守耿介之節也。又制毳冕以祭四望也。四望者,岳瀆之神也。武蜼者,山林所生,明其象也。制絺冕以祭社稷也。社稷者,土谷之神也。粉米由之而成,象其功也。又制玄冕以祭群小祀也。百神异形,難可遍擬,但取黻之相背,昭异名也。夫以周公之多才也,故治定制禮,功成作樂。夫以孔宣之將圣也,故行夏之時,服周之冕。先王之法服,乃此之自出矣;天下之能事,又于是乎畢矣。
  今知几表狀請制大明冕十三章,乘輿服之者。謹按,日月星辰者,已施于旌旗矣。龍武山火者,又不逾于古矣。而云麟鳳有四靈之名,玄龜有負圖之應,云有紀官之號,水有盛德之祥,此蓋別表休征,終是無逾比象。然則皇王受命,天地興符,仰觀則璧合珠連,俯察則銀黃玉紫。殫南宮之粉壁,不足寫其形狀;罄東觀之鉛黃,未可紀其名實。固不可畢陳于法服也。云者,龍之气也;水者,藻之自生也。又不假別為章目,此蓋不經之甚也!
  又鸞冕八章,三公服之者。鸞者,太平之瑞也,非三公之德也。鷹鸇者,鷙鳥也,适可以辨祥刑之職也。熊羆者,猛獸也,适可以旌武臣之力也。又稱藻為水草,無所法象,引張衡賦“蒂倒茄于藻井,披紅葩之狎獵”,請為蓮華,取其文彩者。夫茄者,蓮也。若以蓮代藻,變古從今,既不知草木之名,亦未達文章之意,此又不經之甚也!
  又毳冕六章,三品服之者。按此王者祀四望服之名也。今三品乃得同王之毳冕,而三公不得同王之袞名,豈唯顛倒衣裳,抑亦自相矛盾,此又不經之甚也!
  又黻冕四章,五品服之者。考之于古,則無其名;驗之于今,則非章首,此又不經之甚也!
  若夫禮唯從俗,則命為制,令為詔,乃秦皇之故事,猶可以适于今矣!若夫義取隨時,則出稱警,入稱蹕,乃漢國之舊儀,猶可以行于代矣。亦何取變周公之軌物,改宣尼之法度者哉!
  由是竟寢知几所請。
  俄遷詹事司直。則天初,坐從祖弟神讓犯逆,左轉梓州司法參軍。秩滿,選授盈川令。如意元年七月望日,宮中出盂蘭盆,分送佛寺,則天御洛南門,与百僚觀之。炯獻《盂蘭盆賦》,詞甚雅麗。炯至官,為政殘酷,人吏動不如意,輒搒殺之。又所居府舍,多進士亭台,皆書榜額,為之美名,大為遠近所笑。無何卒官。中宗即位,以舊僚追贈著作郎。文集三十卷。
  炯与王勃、盧照鄰、駱賓王以文詞齊名,海內稱為王楊盧駱,亦號為“四杰”。炯聞之,謂人曰:“吾愧在盧前,恥居王后。”當時議者,亦以為然。
  其后崔融、李嶠、張說俱重四杰之文。崔融曰:“王勃文章宏逸,有絕塵之跡,固非常流所及。炯与照鄰可以企之,盈川之言信矣!”說曰:“楊盈川文思如懸河注水,酌之不竭,既优于盧,亦不減王。‘恥居王后’,信然;‘愧在盧前’,謙也。”
  開元中,說為集賢大學士十余年。常与學士徐堅論近代文士,悲其凋喪。堅曰:“李趙公、崔文公之筆術,擅价一時,其間孰优?”說曰:“李嶠、崔融、薛稷、宋之問之文,如良金美玉,無施不可。富嘉謨之文,如孤峰絕岸,壁立万仞,濃云郁興,震雷俱發,誠可畏也,若施于廊廟,則駭矣!閻朝隱之文,如麗服靚恌隉A燕歌趙舞,觀者忘疲,若類之風、雅,則罪人矣!”問后進詞人之优劣,說曰:“韓休之文,如大羹旨酒,雅有典則,而薄于滋味。許景先之文,如丰肌膩理,雖穠華可愛,而微少風骨。張九齡之文,如輕縑素練,實濟時用,而微窘邊幅。王翰之文,如瓊怀玉斝,雖爛然可珍,而多有玷缺。”堅以為然。
  虔威子德干,高宗末,歷澤、齊、汴、相四州刺史,治有威名,郡人為之語曰:“宁食三斗蒜,不逢楊德干。”
  子神讓,天授初与徐敬業于揚州謀叛,父子伏誅。
  王勃。字子安,絳州龍門人。祖通,隋蜀郡司戶書佐。大業末,棄官歸,以著書講學為業。依《春秋》体例,自獲麟后,歷秦、漢至于后魏,著紀年之書,謂之《元經》。又依《孔子家語》、揚雄《法言》例,為客主對答之說,號曰《中說》。皆為儒士所稱。義宁元年卒,門人薛收等相与議謚曰文中子。二子:福畤、福郊。
  勃六歲解屬文,构思無滯,詞情英邁,与兄勉、劇,才藻相類。父友杜易簡常稱之曰:“此王氏三珠樹也。”勃年未及冠,應幽素舉及第。乾封初,詣闕上《宸游東岳頌》。時東都造乾元殿,又上《乾元殿頌》。沛王賢聞其名,召為沛府修撰,甚愛重之。諸王斗雞,互有胜負,勃戲為《檄英王雞文》。高宗覽之,怒曰:“据此是交构之漸。”即日斥勃,不令入府。久之,補虢州參軍。
  勃恃才傲物,為同僚所嫉。有官奴曹達犯罪,勃匿之,又懼事泄,乃殺達以塞口。事發,當誅,會赦除名。時勃父福畤為雍州司戶參軍,坐勃左遷交趾令。上元二年,勃往交趾省父,道出江中,為《采蓮賦》以見意,其辭甚美。渡南海,墮水而卒,時年二十八。
  苾,弱冠進士登第,累除太子典膳丞。長壽中,擢為鳳閣舍人。時壽春王成器、衡陽王成義等五王初出閣,同日授冊。有司撰儀注,忘載冊文。及百僚在列,方知闕禮,宰相相顧失色。苾立召書吏五人,各令執筆,口占分寫,一時俱畢。詞理典贍,人皆歎服。尋加弘文館學士,兼知天官侍郎。苾頗任權勢,交結非類。万歲通天二年,綦連耀謀逆事泄,閟坐与耀善,并弟閟并伏誅。
  閟累官至涇州刺史。神龍初,有詔追复苾、閟官位。
  福畤,天后朝以子貴,累轉澤州長史,卒。
  初,吏部侍郎裴行儉典選,有知人之鑒,見苾与蘇味道,謂人曰:“二子亦當掌銓衡之任。”李敬玄尤重楊炯、盧照鄰、駱賓王与勃等四人,必當顯貴。行儉曰:“士之致遠,先器識而后文藝。勃等雖有文才,而浮躁淺露,豈享爵祿之器耶!楊子沉靜,應至令長,余得令終為幸。”果如其言。
  勃文章邁捷,下筆則成,尤好著書。撰《周易發揮》五卷,及《次論》等書數部。勃亡后,并多遺失。有文集三十卷。勃聰警絕眾,于推步歷算尤精,嘗作《大唐千歲歷》,言唐德靈長千年,不合承周、隋短祚。其論大旨云:“以土王者,五十代而一千年;金王者,四十九代而九百年;水王者,二十代而六百年;木王者,三十代而八百年;火王者,二十代而七百年。此天地之常期,符歷之數也。自黃帝至漢,并是五運真主。五行已遍,土運复歸,唐德承之,宜矣!魏、晉至于周、隋,咸非正統,五行之沴气也,故不可承之。”大率如此。
  駱賓王,婺州義烏人。少善屬文,尤妙于五言詩,嘗作《帝京篇》,當時以為絕唱。然落魄無行,好与博徒游。高宗末,為長安主簿。坐贓,左遷臨海丞,怏怏失志,棄官而去。文明中,与徐敬業于揚州作亂。敬業軍中書檄,皆賓王之詞也。敬業敗,伏誅,文多散失。則天素重其文,遣使求之。有兗州人卻云卿集成十卷,盛傳于世。
  鄧玄挺,雍州藍田人。少善屬文,累遷左史。坐与上官儀善,出為頓丘令。有善政,璽書勞問。累授中書舍人。性俊辨,机捷過人,每有嘲謔,朝廷稱為口實。則天臨朝,遷吏部侍郎,既不稱職,甚為時談所鄙。又患消渴之疾,選人目為“鄧渴”,為榜于衢路。自有唐已來,掌選之失,未有如玄挺者。坐此左遷澧州刺史。在州复以善政聞,遷晉州刺史,召拜麟台少監,重為天官侍郎,其失又甚于前。玄挺女為道王子諲妻,又与蔣王子煒相善。諲謀迎中宗于房陵,以問玄挺。煒又嘗謂玄挺曰:“欲作急計如何?”玄挺雖皆不答,而不以告。永昌元年得罪,下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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