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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個新的會議的准備


  紅軍的進展——在意大利的戰斗——東歐的政治問題——總統和斯大林之間關于波蘭的通信——需要召開三大國會議——我同意這個倡議——1月1日我給羅斯福先生的電報和他的复電——我努力安排一個聯合參謀長委員會會議——1月21日哈里·霍普金斯到倫敦——對雅爾塔地點的疑懼——1月29日我飛到馬耳他——2月26日瓦萊塔港的情景——英美兩國參謀長們的討論——到薩基去的寒冬飛行——驅車直奔雅爾塔。

  前面几章中已經敘述了蘇軍進軍到波蘭和匈牙利的邊境。俄國人自從10月20日占領貝爾格萊德以后,重又插進了多瑙河流域,但是當他們向匈牙利平原深入推進時,便遭到頑強的抵抗。11月29日他們在布達佩斯南面八十哩的地方進逼多瑙河上的一個橋頭堡,并且向北進襲,12月底這個首都已經完全被包圍,并且經受了六星期之久的若干极其殘酷的巷戰。在巴拉頓湖的沿岸德國人頑強的抵抗和猛烈的反攻,也使俄國人在第二年春天到來之前只好停止前進。
  俄國人在波蘭經過夏季大舉進軍之后,把秋季的几個月用于重新集結軍隊。到了1月他們准備就緒了。從散多梅爾的前沿陣地向西出擊,月底他們已經越過邊境深深插入到上西里西亞的大工業盆地,再往北進,渡過華沙兩旁的維斯杜拉河,他們在1月17日攻克了那個城市,并且在圍攻波森的同時,以扇形陣勢向奧得河下游前進,直趨什切青和但澤。他們同時從東、南兩面攻進了東普魯士。到1月底,除了敵人以重兵守衛的哥尼希斯貝格要塞以外,他們已經占領全境。這里的守軍像但澤的一樣,繼續作頑強而無望的抵抗,直到四月為止。被切斷于庫爾蘭德的德國軍隊,在德國投降以前,仍舊留在那里,因為希特勒不許他們撤走。
  蘇軍最高統帥部以可能是三与一之比占优勢的陸軍兵力和占上風的空軍,運用一种戰略,使人回憶起1918年福煦的最后胜利。一系列的戰斗,有時在這里,有時在那里,沿著一條寬廣的戰線打出許多連續的缺口,到后來使敵人的全線被迫退縮。

         ※        ※         ※

  我們自己在西線的戰役,雖然規模較小,也同樣把我們帶到了德國的邊境。所以到1945年1月底,希特勒的軍隊,除了在匈牙利和意大利北部僅有的一點脆弱的据點以外,實際上已被壓縮進其國境以內。在意大利,像前面已經敘述過的,亞歷山大的盡管巧妙但已被切斷的無望的攻勢,已經停止了。在11月間,戰略空軍和戰術空軍開始了對從德國到意大利的鐵路線的一個六個月的空襲戰役。由于變壓站被摧毀,勃倫納線的大部分被迫不得不停用電气而改用蒸汽來曳引,而其他地方敵人增援和補給的活動也受到嚴重的阻礙。關于美國空軍總司令埃克將軍手下坎農將軍所指揮的盟軍戰術空軍逐日的緊張作戰情況,無法一一記錄。他們冒著惡劣的天气壓制住敵人,對于秋季戰役大有幫助,所以大大值得亞歷山大將軍在電報中予以表揚:
  我對于坎農將軍作為一個領導人的天賦,以及由于他的經常的幫助和支持而使我得到的鼓舞,我怎么稱贊也不為過分。要衡量他的功績,只要看我們已經完全不受敵人的空襲,以及地面部隊所得到的密切和有力的支援就行了。當我們的軍隊進入敵境的時候,隨處可以看到一連串一連串遭受毀坏的敵人的車輛、炸毀的橋梁和無用的鐵路。
  不過意大利的解放要等到明春才能完成。
  以上就是即將舉行的三國會議前夕的軍事形勢。

         ※        ※         ※

  政治局勢,至少是在東歐方面,絕不是那樣令人滿意的。
  希腊只達到了不穩定的平靜,似乎在普選和無記名投票的基礎上,在一個适當的時間以內可以成立一個自由和民主的政府。但是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則已落入蘇聯軍事占領的掌握之中。匈牙利和南斯拉夫已籠罩在戰場的陰影里。波蘭雖然從德國人手中解放出來,也不過是把一個征服者改換成另一個征服者。這廣闊地區的前途,在德國一旦被擊敗之后,也不能受十月間我訪問莫斯科時跟斯大林商定的非正式而暫時的安排的支配或影響,而且就我來說,原意也從來不是要這樣的。
  戰后歐洲的整個模樣和結构急需重新加以討論。一旦納粹被擊敗,應該怎樣對待德國?在最后擊敗日本的戰爭中,我們估計能從蘇聯方面得到什么幫助?軍事目的一旦達到以后,為了世界將來的和平和有效的管理,三大同盟國能提供什么樣的措施和組織?敦巴頓橡樹園的討論,有一部分問題沒有取得一致的意見而告結束。在蘇聯所贊助的“盧布林波蘭人”同從倫敦去的他們的同胞之間的談判,是由艾登先生和我在1944年10月訪問克里姆林宮時克服許多困難所促成的,這個談判范圍雖小,重要性卻不小,但結果和敦巴頓談判相同。隨著米科萊契克跟他的倫敦的同事們脫离關系以后,總統和斯大林之間曾有過枯燥無味的通信往來(羅斯福先生一直把情況告訴我),而1月5日蘇聯人竟然違背英美兩國的愿望,承認盧布林委員會為波蘭的臨時政府。

         ※        ※         ※

  總統已經告訴我他跟斯大林交換過如下的一些電報:
  斯大林元帥致羅斯福總統             1944年12月27日
  ……自米科萊契克上次訪問莫斯科以來所發生的几件事情,特別是我們從波蘭逮捕的恐怖分子——波蘭流亡政府的秘密代理人——那里所截獲的他們跟米科萊契克政府的無線電通信,顯然證明米科萊契克同波蘭民族委員會的談判被當作一种煙幕,以便那些人在米科萊契克的背后指揮對波蘭境內的蘇聯軍官和士兵們搞罪惡的恐怖活動。恐怖分子受波蘭流亡者的指使,在波蘭殺害紅軍的官兵,領導一場罪惡的斗爭來反對解放波蘭的蘇軍,并且直接幫助我們的敵人,他們實際上就是敵人的盟友,我們不能容忍這樣一种情況。阿爾齊謝弗斯基接替了米科萊契克,以及波蘭流亡政府部長的總的調換,已經使情況更加惡化,并且對波蘭和流亡政府之間的關系造成了一种危机。在此期間,波蘭民族委員會已取得了一些重大的成就,如加強波蘭國家以及波蘭境內的政府權力机构、擴大和加強波蘭的軍隊、實施許多重要的行政措施,而首先是有利于農民的土地改革。這一切已經導致波蘭的民主力量的鞏固,并使民族委員會在波蘭的廣大群眾之間和國外廣泛的波蘭社會各界之間大大提高了威信。
  在我看來,我們現在應該關心支持波蘭民族委員會和一切愿意并有能力跟它合作的人們,這對于盟國和對于我們共同任務——加快擊敗希特勒德國——的解決尤關重要。就蘇聯來說,它既已負起從德國占領者的手中解放波蘭的全部責任,那么它跟波蘭的關系問題,在目前的情況下,其任務就在于同波蘭人民在自己土坡上建立起來的政權經常保持密切和友好的關系,這個政權已經壯大起來,有了它自己的軍隊,這支軍隊正在同紅軍并肩作戰一起對付德國人。
  我應該坦白地說,如果波蘭民族解放委員會將自行改為波蘭臨時政府,那么根据上述的情況,蘇聯政府并沒有什么重大的理由來推遲給予它以承認的問題。必須記住,蘇聯比之任何其他國家更關心于加強一個親盟國的和民主的波蘭,這不僅因為蘇聯承擔解放波蘭的戰爭的主要負擔,也因為波蘭是蘇聯的近鄰,因此波蘭問題跟蘇聯的安全問題是分不開的。我應當補充說,紅軍在波蘭境內對德國作戰的胜利,多半要靠在波蘭有一個和平而可靠的后方。波蘭民族委員會能充分注意到這种情況,而流亡政府和它的秘密代理人正用恐怖的行動,在紅軍的后方制造內戰的威脅來抵消紅軍的胜利。
  另一方面,在波蘭目前的情況之下,也沒有理由要繼續采取支持流亡政府的政策,它已完全失去波蘭國內人民的信任,而且又在紅軍的后方制造內戰的威脅,從而損害了我們戰胜德國的共同利益。我認為,如果各盟國的政府協議,作為第一步立即与波蘭民族委員會互派代表,以便民族委員會改變為波蘭臨時政府之后,經過一段時間,即可承認其為波蘭的合法政府,這樣做對于我們的共同事業將是既自然,又公正而有利的。否則,我恐怕波蘭人民對于盟國的信任將會削弱。我認為我們不能讓波蘭人民指責我們為了一小撮在倫敦的波蘭流亡者的利益而犧牲波蘭的利益。
  羅斯福先生在給我的電報中,告訴我他所作的答复。
  羅斯福總統致首相             1945年12月30日
  我今天已將給斯大林的下列信件發出。你會看到我們是步調一致的。
  “我對于你12月27日有關波蘭的來電感到不安,并且深為失望,你在來電中告訴我,你無法把承認盧布林委員會為波蘭臨時政府的問題暫且擱置,等到我們有机會舉行會議時再就這一整個問題作徹底的討論。如果你能夠把純粹屬于法律上的承認行為推遲一個月,即在我們見面之前的這一短時期,我想這不會對你們的政府和軍隊造成嚴重的不便。
  “在我的請求中我并沒提出要你跟盧布林委員會減少實際上的關系,也無意要你非跟目前在倫敦的波蘭政府打交道或照它現有的結构予以承認不可。我所以极力主張你推遲一步的理由是,因為我覺得你會体會到,如果你們的政府正式承認波蘭的另一個政府,而聯合國里的大多數成員國,包括美、英兩國在內,卻繼續承認倫敦的波蘭政府并且和它保持外交關系,在戰爭的現階段,這將對于世界輿論和敵人的士气產生多么极端不幸,甚至是极端嚴重的后果。
  “我必須跟你一樣坦率地告訴你,我國政府不會追隨你們,丟開現在所承認的倫敦波蘭政府而去承認處于目前狀態中的盧布林委員會。這并不是因為對于倫敦〔波蘭〕政府有什么特殊的關系或感情。事實是,美國政府和人民,無論從盧布林委員會產生的方式或后來的發展來看,還找不到什么根据,斷定按照目前那樣构成的盧布林委員會,是理所當然地代表著波蘭人民的。我不能無視那個事實,就是到現在為止,波蘭本部只有在寇松線以西的一小部分已經從德國的暴政統治下解放出來;所以波蘭人民對于盧布林委員會不曾有表示意見的机會,這是一個毫無疑問的實際情況。
  “如果將來有一天當波蘭解放以后,有一個得到人民擁護的波蘭臨時政府建立起來,我國政府的態度當然以波蘭人民的決定為轉移。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就是米科萊契克离開了在倫敦的波蘭政府后已使局勢惡化。我确信米科萊契克是真誠愿意解決蘇聯同波蘭之間一切爭議問題的,我一直覺得他是目前似乎有可能使困難而危險的波蘭問題得到真正解決的波蘭的唯一領袖。据我個人對于米科萊契克的認識,和他在華盛頓時我跟他的談話,以及后來他在訪問莫斯科期間所作的努力和政策,使我极難相信他對于任何恐怖分子的指使會有所知情。
  “我現在給你這封信,是要讓你知道我國政府關于目前承認盧布林委員會為臨時政府的立場。我比以前更加确信,當我們三人聚集在一起的時候,我們能夠對波蘭問題作出解決,所以我仍然希望你們在這之前能暫緩正式承認盧布林委員會為波蘭的政府。從軍事的角度來看,我覺得推遲一個月不會有多大的妨礙。”
  斯大林作了如下的答复:
  斯大林元帥致羅斯福總統                  1945年1月1日
  我已經收到你12月30日的來電。
  我深感遺憾未能使你确信蘇聯政府對于波蘭問題的態度是正确的。然而我希望事態的發展會使你相信,波蘭民族委員會在反對希特勒德國的斗爭中,過去一向而且今后繼續會對盟國,尤其對紅軍,提供重大的幫助,而倫敦的流亡政府,卻在戰爭中制造分裂來幫助德國人。
  我當然十分理解你的建議,即蘇聯政府對于波蘭臨時政府的承認應該推遲一個月。然而這里有一個情況使我不可能滿足你的愿望。情況是這樣的,早在12月27日,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在答复波蘭關于這個問題的詢問時,曾經通知他們,一俟波蘭臨時政府組織成立,它打算立即予以承認。這一情況使我不可能滿足你的愿望。
  讓我向你祝賀新年并祝你身体健康和工作成功。

         ※        ※         ※

  我現在收到斯大林關于波蘭的直接來電。
  斯大林元帥致首相             1945年1月4日
  你當然已經知道在盧布林的波蘭全國委員會的公告,它已經決定把波蘭民族解放委員會改變成波蘭共和國的臨時政府。你也深知我們跟波蘭民族委員會的關系,這個委員會,我們認為,已經在波蘭享有很大的威信,并且是波蘭民族意志的合法代表。把波蘭民族委員會改變成臨時政府,在我們看來,是十分及時的,特別是由于米科萊契克已經不再是波蘭流亡政府的成員,而流亡政府也因而再不像個政府了。我認為波蘭不可能沒有一個政府。因此蘇聯政府已經同意承認波蘭臨時政府。
  我深感遺憾,我完全沒有能使你确信蘇聯政府對于波蘭問題的態度是正确的。然而我希望以后事態的發展會證明我們承認在盧布林的波蘭政府,符合于盟國共同事業的利益并且將有助于加速擊敗德國。
  附上我致總統的兩個有關波蘭問題的電報。供你參考。
  我知道,關于我們三個人將在本月底或二月初舉行會議這件事總統已得到你的同意,我將高興地在我們的國土上見到你和總統。希望我們的共同工作得到成功。
  借此机會向你祝賀新年,并祝身体健康和工作成功。
  据我看來,繼續函電往還不會有多大益處。只有當面會晤才有希望。
  首相致斯大林元帥              1945年1月5日
  謝謝你給我附來兩件關于波蘭問題你致總統的電報。我和我的戰時內閣同僚們當然對于目前事態發展的趨勢感到苦惱。我十分清楚最好的辦法是由我們三人在一起會晤,就這一切問題進行討論,不只是把這些問題看作孤立的問題,而是聯系到戰爭和過渡到和平的整個世界局勢來討論。在這段期間,我們的態度,像你所知道的,還是沒有變更。

         ※        ※         ※

  總統深信再度舉行“三方”會議的必要,并且曾花了若干時間來討論這個會議的安排。通常關于會議地點的辯論也跟著發生。總統說,“如果斯大林不能設法和我們在地中海會晤,我准備到克里米亞去,在雅爾塔開會,此地似乎是黑海上最适宜的地點,岸上既有最好的登陸設施,而且飛行的條件也最有利。我的隨行人員和到德黑蘭時一樣,——約三十五人。我仍然希望軍事局勢可以促使斯大林元帥愿意和我們妥協。”
  我作如下的答复:
  首相致羅斯福總統                  1944年12月28日
  我送上海軍部關于雅爾塔的報告。如果選定這個地點,最好有几條驅逐艦,以便必要時可供我們下榻之用。從卡塞塔的大空軍基地和气象中心站啟程,在飛行上是不會有困難的。
  我自己曾乘著約克机在辛菲羅波爾降落。可是,我預料斯大林會在岸上作好安排。我們的隨行人員將盡量壓縮到最低限度。我考慮我們應該定在1月底。我一定帶著安東尼和萊瑟斯同去。
  30日,羅斯福先生來電說,一俟總統就職典禮舉行后,他將立即乘戰艦到地中海,然后飛往雅爾塔。我對此立即表示同意,并且答應派一客輪到塞瓦斯托波爾以補我們岸上寓所之不足。我自己准備取道卡塞塔直接飛往。12月31日,我去電說:“這次的行動,你給它一個什么名稱?如果還沒有,我建議用‘阿果諾特’1,這個名稱只有地方意義而沒有推論上的聯想。”
   
  1古希腊傳說中,有一幫約五十人的勇士在賈森帶領下從塞薩利的約爾庫斯乘“阿果號”船駛往科耳奇斯(在高加索和亞美尼亞之間〕去尋找金羊毛。“阿果諾特”即指這些勇士。——譯者
   
  但是總統周圍的人士主張改從卡塞塔起飛。他的顧問們、醫生及其他人認為他不适宜在意大利和雅爾塔之間的山脈上的高空中飛行。海軍上將休伊特建議循海道到馬耳他,然后再從那里乘飛机前往。我也贊成。
  首相致羅斯福總統                  1945年1月1日
  如果你到馬耳他來,我們將感到很高興。我將在碼頭上迎接你。你還會看到一年以前你為馬耳他寫的极好的題詞的鐫刻。一切均可為你妥善安排。我們不要再猶豫不決了!就從馬耳他到雅爾塔吧!誰也不要變動了!
  我把這意思雕琢成句,以供自娛:
  讓我們別再改動,動搖或含混。
  從馬耳他到雅爾塔;又從雅爾塔到馬耳他。
  或許,我不發出電報,也是一樣。
  羅斯福總統致首相             1945年1月2日
  我們預計2月2日午前早些時候,乘船抵達馬耳他,并且希望立即乘飛机前往,不猶豫動搖了。在碼頭遇見你將使人多么高興!
  對于你所提出的“阿果諾特”的名稱殊表歡迎。你我都是直接的后裔。

         ※        ※         ※

  哈里法克斯勳爵從華盛頓報告說,他在前一天見到總統,他認為總統“看起來气色欠佳”。但是羅斯福先生告訴他說他很好,并且很盼望和我們見面。他說他認為我們在希腊的行動有极大价值;在這次行程中未能訪問英國,他感到十分遺憾。對于日本人在太平洋上的自殺飛机,他极為關注,因為這意味著經常要犧牲四五十個美國人才換來一個日本人,他對于隨便哪一場的戰爭的早日結束,并不存多大希望。
  這些話和其他的一些考慮使我很想安排一個聯合參謀長委員會會議,在和斯大林會面以前我們兩人可以擔任會議主席或出席會議。所以我發出下列電報:
  首相致羅斯福總統                  1945年1月5日
  你有沒有可能在馬耳他住上兩三夜,并讓參謀人員不引人注目地在一起談一談?艾森豪威爾和亞歷山大也都會在那里。我們認為對于并不影響俄國人的事情作一些商談是很重要的——例如,關于日本——又如關于意大利軍隊將來的使用。只要你說一聲,我們就能夠作好一切安排。
  2.我們覺得十分遺憾,你在這次旅程中將不能到我們的島上來。如果你在到不列顛以前先去訪問法國,我們將深感遺憾,并且將造成一种很不愉快的印象;實際上這將被認為對你們最親密的盟國的輕視。但是据我推測,你將只到地中海和黑海去。如果是這樣,那不過是德黑蘭之行的重复罷了。
  3.帝國總參謀長和我已經在凡爾賽的艾森豪威爾總部那里度過很有趣的兩天。碰巧戴高樂也同時到達那里。他是為那件已有電報通知作為政府首腦的你我兩人的事情而來的,即關于南部地區〔斯特拉斯堡〕的事情。我們開了一個非正式的會,就他來說,那件事情已經得到滿意的調整。艾森豪威爾對他是十分慷慨的。
  4.現在我正坐著艾森豪威爾的火車前往探望蒙哥馬利,天气不好,不能飛行。全國遍地是雪。我希望星期六回到英國。祝你一切順利。
  起初,總統認為我們沒有可能在馬耳他開一個預備會議。
  他說如果海上天气好,他能夠在2月2日到達那里,并且必須當天起飛,繼續前進以便不誤和斯大林約定的日期。他來電說:“由于這次旅行的時間關系,我引為遺憾,在我們去作‘阿果諾特’之行以前,我們不可能接受你的建議而在馬耳他開一個英美參謀長會議。我認為不在馬耳他開會也不致在雅爾塔就失去任何時机。我羡慕你能到大前線去視察,我因路途遙遠得不到這樣的机會。”然而我堅持我的提議。讀者當還記得我在12月6日1致總統的電報中曾表示我對于我們在西北歐方面軍事行動的憂慮。我現在仍然在為這些問題擔心。英美兩國的參謀長在我們到達雅爾塔以前,大有商談的必要,我還希望他們的主要成員可以比我們早兩三天到達馬耳他,并且一同視察戰地。我又希望總統會邀請艾森豪威爾,如果他能夠暫時离開戰地的話,我要亞歷山大也來。看來外長方面也應該有一個相似的會議,這跟這個軍事預備會議的用意是相一致的。我不知道總統會不會帶著新近任命的斯退丁紐斯同來,也不知道莫洛托夫是否會來,但是我希望在總統和我到達雅爾塔以前的一個星期左右,艾登、斯退丁紐斯和莫洛托夫能在亞歷山大港或金字塔地區開一個會。
   
  1第十七章,第234—6頁(原書頁碼——譯者)。
   
  所以我在1月8日又發一通電報,在提出這個建議以后,我接著說:
  我仍然認為這件事非常重要,就是在我們到達雅爾塔以前,我們的軍事人員應該有几天工夫在一起開會。毫無疑問,在我們商討涉及政治而不需要咨詢軍事技術專家意見的日子里,他們在塞瓦斯托波爾將有机會在一起會談。盡管如此,還有大量的問題必須事前研究,就是我們的議事日程的确也應該加以考慮。
  我們在雅爾塔應該逗留多久,你的意思怎樣?這很可能是一個命運攸關的會議,它是正當大盟國意見如此分歧而戰爭的陰影在我們面前拉長了的時刻來臨的。目前我認為這次戰爭的結束可能要比上一次更加令人失望得多。
  總統回答說,他已經指令馬歇爾、金和阿諾德偕同他們的助理人員,及時抵達馬耳他,以便在1月30日上午跟英國參謀人員在一起開會,但解釋他不能讓斯退丁紐斯去開外長預備會議。他本人既需出國遠航,他的國務卿就不能同時長久离開本國。他本人則將在馬耳他和我們會合,并一起前往參加三國會議。
  末了他說:“在雅爾塔逗留多久的問題,我的意見是不應超過五天或六天。如果可能辦到的話,我非常盼望遵守跟約大叔約定的日期。”
  這樣比沒有這個會好些,但是据我看來,恐怕時間不夠,所以我堅持我的意見。
  首相致羅斯福總統                  1945年1月10日
  1.關于聯合參謀長委員會預備會議一事,我對你表示十分感謝。
  2.艾登曾經特地請求我向你建議希望斯退丁紐斯能和美國參謀長們提前四十八小時到馬耳他來,以便(艾登)能夠事先和他在一起約略商量一下議事日程。即使沒有邀請莫洛托夫,我确信這也將有很大的用處。我看不出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可以在五六天內實現我們關于世界組織的希望。就是全能的上帝也需要用七天工夫。請你寬恕我的頑固。
  3.我現在已經仔細閱讀了你給國會的咨文,請允許我說那是一個极其高明的文件。
  祝你一切順利。
  但是總統回答說斯退丁紐斯因為華盛頓的公務太忙,所以不能在1月31日以前抵達馬耳他。可是他答應派哈里·霍普金斯到英國跟艾登和我共同商談。1月21日,霍普金斯飛到倫敦商量我們在三國會議中可能面臨的几個問題,以及我們之間在上月中關于希腊、波蘭、意大利所發生的分歧。在這三天里面,我們有過許多极坦率的交談。霍普金斯在記錄中說,我的言論是“很激烈的”,但是這次訪問“极為滿意”。
  据他說,我曾經告訴他,根据我所得到的一切關于雅爾塔的情況的報告,即使我們花上十年工夫去找,也找不到比它更坏的一個會議地點。無論如何,似乎總統的顧問們并不是沒有顧慮的,因為在我動身的那一天,我接到下面的一個電報:
  羅斯福總統致首相             1945年1月29日
  走向“阿果諾特”似乎要比當初所介紹的情況艱難得多。
  我將向我的先遣人員征詢意見,當我离開馬耳他以后,應該怎樣走法。
  我同意,根据目前的情報,在我們能決定我們的日程時,就應當立即通知約大叔。
  羅斯福先生現在已在海上,誰也不能有所作為,但是他的預感不久就得到證實。

         ※        ※         ※

  1月29日我乘了阿諾德將軍給我的“空中霸王式”飛机离開諾索爾特。我的女儿薩拉和正式的隨行人員以及我的私人秘書馬丁先生和羅恩先生,還有海軍中校湯普森都跟我一起走。我個人的其余隨員和各部一些官員則另外分乘兩架飛机。我們在1月30日剛要天亮時抵達馬耳他,我在那里得知這兩架里頭有一架在班泰雷利亞島附近墜毀。飛机上三個空勤人員和兩個乘客保全了生命。這就是命運的不可思議。
  在旅途中,我忽發高燒,因此在莫蘭勳爵的囑咐之下,我躺在飛机里的床上直到中午。然后我移住到“獵戶星座”軍艦上去,在那里我休息了一整天。晚上我覺得好一些,馬耳他總督和哈里曼先生和我在一起用膳。
  2月2日早晨,總統的一行人員坐了美國軍艦“昆西”號駛進瓦萊塔港。那天天气溫暖。在無云的天空之下,我在“獵戶星座”號的甲板上瞰望著前面的景色。當美國巡洋艦徐徐駛過我們而向碼頭旁邊的停泊處靠攏的時候,我能夠看到坐在艦橋上的總統的輪廓,于是我們互相揮手致敬。天空中有“噴火式”戰斗机護航,加上禮炮聲和港口輪船公司樂隊奏著美國國歌,真是一個壯麗的場面。我認為我已經好得多,可以在“昆西”號艦上進餐了,到了那天晚上六點鐘,我們在總統的官艙里舉行第一次正式的會議。在這里,我們審閱了聯合參謀長委員會會議的報告,以及前三天內在馬耳他所進行的軍事討論的匯報。我們的參謀人員做了一种非常好的工作。他們的討論主要是圍繞著艾森豪威爾的作戰計划,即:
  把他的軍隊推進到萊茵河并且渡過萊茵河。在這個問題上是有不同的意見的,當在另一章中加以敘述。1這個机會,當然是要用來檢查整個作戰的過程,包括對德國潛水艇的作戰、將來在東南亞和太平洋的戰役、以及地中海的局勢。我們勉強同意一旦可以從希腊撤出兩個師,便立刻抽調出來。但是我明白地指出非等到希腊政府建立了它自己的軍隊,我們不能這樣做。意大利方面也要撤出三個師以增援西北歐,但是我著重說明,如果把兩栖部隊大量撤出是不明智的。德國人在意大利的任何地方投降,我們應該緊跟上去,這是极為重要的。我還告訴總統,我們應該盡可能多地占領奧地利,因為“西歐方面,除必要外,被俄國人占領得過多是不适宜的”。在這些軍事問題上,我們大部分取得了一致意見,而且這些討論得到了有用的結果,就是使聯合參謀長委員會在跟他們的俄國對手會談以前,明确了他們各自的立場。
   
  1第二十四章《渡過萊茵河》。
   
  那天晚上,我們都在“昆西”號上聚餐,非正式地討論前几天艾登和斯退丁紐斯之間所舉行的政治問題的會談,這些問題還應在雅爾塔提出來。那天夜里我們開始動身了。總統原來打算帶“三十五”名隨員,后來我們雙方都增加到十倍之數。運輸机每十分鐘起飛一次,以便把組成英美兩國代表團的大約七百人,經過一千四百哩,送到克里米亞的薩基飛机場。兩個月以前英國空軍的分遣隊已經到了那里駐屯,以便進行技術上的准備工作。吃過晚飯,我登上我的飛机后,便去睡覺。經過一段漫長而寒冷的飛行以后,我們在深雪掩蓋著的机場上降落。我的飛机比總統的先到,因此我們站了一會儿等他。當他從“圣牛”號的梯子上被扶下來的時候,他看起來很虛弱和不健康。我們一同檢閱儀仗隊,總統坐在敞篷汽車里,我在他旁邊走著。然后我們的代表團跟著來迎接我們的莫洛托夫和俄國代表團一起進入一個大帳篷去吃點心。
  不久,我們乘車從薩基經過一大段路到雅爾塔去。莫蘭勳爵、馬丁先生和我同車。我們曾小心地帶著夾肉面包,但是我們剛吃過以后,便來到一所房子。那里有人告訴我們說,莫洛托夫等候著我們。我們被邀請參加大約為十個人預備的丰盛午餐。總統的一行顯然未被發現已開過去了,因此只有莫洛托夫自己和他的兩個官員。他非常高興,把俄國筵席上的一切佳肴都拿來款待客人。我們盡力地不讓對方懂得,我們已經吃過飯,所以現在胃口不大了。
  我們在途中花了差不多八個小時,路上常有俄國兵排列著,其中有些是婦女,并肩站在村子里的街道上,也有站在主要的橋梁上和山徑上,還有分布在其他各點上的一些獨立分遣部隊。當我們越過山岭,向黑海海濱走下來時,我們突然沐浴在溫暖而燦爛的陽光和极為溫和的气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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