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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三十九 齊宗室諸王上



  趙郡王琛子睿 清河王岳子勱 廣平公盛 陽州公永樂 襄樂王顯國 上洛王思宗子元海 弟思好 平秦王歸彥兄子普 長樂王靈山 神武諸子

  趙郡王琛,字元寶,齊神武皇帝之弟也。少便弓馬,有志气。封南趙郡公,累遷定州刺史、六州大都督,甚有聲譽。及斛斯椿等釁結,神武帥師入洛陽,以晉陽根本,召琛留總相府政事,天平中,除御史中尉。正色糾彈,無所回避,遠近肅然。尋亂神武后庭,因杖而斃。時年二十三。,太尉、尚書令,謚曰貞。天平三年,又贈假黃鉞、左丞相、太師、錄尚書事,進爵為王,配享神武廟廷。子睿嗣。

  睿小名須拔,幼孤,聰慧夙成,特為神武所愛,養于山公主也。令游娘母之,恩异諸子。魏興和中,襲爵南趙郡公。年至四歲,未嘗識母。其母魏華陽山主也。其從母姊鄭氏戲謂曰:“汝是我姨兒,何倒親游氏?”睿因訪問,遂失精神。神武疑其感疾,睿曰:“兒無患苦,但聞有所生,欲得暫見。”神武惊,命元夫人至,就宮見之。睿前跪拜,因抱頸大哭。神武甚悲傷,謂平秦王曰:“此兒至孝,吾子無及者。”遂為休務一日。睿讀《孝經》,至“資于事父”,輒流涕噓欷。十歲喪母,神武親送至領軍府。為發哀,舉聲殞絕,三日水漿不入口。神武与武明太后殷勤敦譬,方漸順旨。居喪長齋,骨立,杖而后起。神武令常山王与同臥起,日夜喻之,并敕左右,不許進水。雖絕清漱,午輒不肯食,由是神武食必呼与同案。神武崩,哭泣嘔血。及壯,將婚,貌有戚容。文襄謂曰:“我為爾娶鄭述祖女,何嫌而不樂?”對曰:“自痛孤遺,方從婚冠,彌用感切。”言未卒,鳴咽不自胜,文襄為之憫然。勱之勤學,常夜久方罷。文宣受禪,進爵為王。睿身長七尺,容儀其偉,閒習吏事,有知人之鑒。天保二年,出為定州刺史、六州大都督。時年十七,稱為良牧。六年,詔睿領兵監筑長城。于時六月,睿途中屏蓋扇,親与軍人同勞苦。定州先常藏冰,長史宋欽道以睿冒熱,遣倍道送冰,正遇炎盛,咸謂一時之要。睿對之歎曰:“三軍皆飲溫水,吾何義獨進寒冰!”遂至銷液,竟不一嘗,兵人感悅。先是役罷,任其自歸,丁壯先返,羸弱多致僵殞。睿于是親帥營伍,強弱相持,賴全者十三四焉。八年,除都督、北朔州刺史。睿撫慰新遷,量置烽戍,備有條法,大為兵人所安。無水處禱而掘井,泉源涌出,至今號曰趙郡王泉。九年,濟南以太子監國,因立大都督府,与尚書省分理眾事,仍開府置佐史。文宣特崇其選,除睿侍中,攝大都督府長史。睿后因侍宴,帝從容謂常山王演等曰:“由來亦有如此長史不?”

  皇建初,兼并州事。孝昭帝臨崩,預受顧托,奉迎武成于鄴,拜尚書令。天統中,追贈父琛假黃鉞;母元氏贈趙郡王妃,謚曰貞昭,華陽長公主如故。有司備禮儀,就墓拜授。時隆冬盛寒,睿跣步號哭,面皆破裂,嘔血數升。及還,不堪參謝。帝親就第看問,拜司空、攝錄尚書事。

  河清三年,周師及突厥至并州。武成戎服,將以宮人避之,睿叩馬諫,乃止。帝親御戎,六軍進止,并令取睿節度,而使段孝先總焉。帝与宮為被緋甲,登故北城以望,軍營甚整。突厥咎周人曰:“爾言齊亂,故來伐之。今齊人眼中亦有鐵,何可當邪!”乃還。至陘岭,凍滑,乃舖氈以度。胡馬寒瘦,膝已下皆無毛,比至長城,死且盡。乃截槊杖之以歸。是役也,段孝先持重,不与賊戰,自晉陽失道,為虜所屠,無遺類焉。斛律光自三堆還,帝以遭大寇,抱其頭哭。任城王湝進曰:“何至此!”乃止。光面折孝先于帝前,曰:“段婆善為送女客。”于是以睿為能,加尚書令,封宣城郡公,拜太尉,監五禮。晚節頗以酒色為和士開所构。睿久典朝政,譽望日隆,漸被疏忌。乃撰古忠臣義士,號曰《要言》,以致其意。武成崩。葬后數日,睿与馮翊王潤、安德王延宗及元文遙奏后主云:“和士開不宜仍居內。”并入奏太后。因出士開為袞州刺史。太后欲留過百日,睿正色不許。太后令酌酒賜睿,睿正色曰:“今論國家大事,非為厄酒。”言訖便出。其夜,睿方寢,見一人長可丈五尺,臂丈余,當門向床,以臂壓睿,良久遂失。甚惡之,起坐歎曰:“大丈夫運命一朝至此!”旦欲入朝,妻子咸諫止之。睿曰:“社稷事重,吾當以死效之。吾宁死事先皇,不忍見朝廷顛沛。”至殿門,又有人曰:“愿勿入。”睿曰:“吾上不負天,死亦無恨。”入見太后,太后复以為言,睿執之彌固。出至永巷,被送華林園,于雀离佛院令劉桃枝拉殺之,時年三十六。大霧三日,朝野冤惜之。其年,詔听以王禮葬,竟無贈謚。子整信嗣,好學有行檢,位儀同三司,后終于長安。

  清河王岳,學洪略,神武從父弟也。父翻,字飛雀,以器度知名,卒于侍御中散。元象中,贈假黃鉞、大將軍、太傅、太尉、錄尚書事,謚孝宣公。岳幼孤貧,人未之知。長而敦直,姿貌嶷然,深沉有器量。初居洛邑,神武每使入洛,必止岳舍。岳母山氏嘗夜起,見神武室中無火而有光。移于別室,如前所見。怪之。詣卜者筮,遇《乾》之《大有》。占者曰:“吉,《易》稱‘飛龍在天,大人造也’,貴不可言。”山氏歸報神武。神武后起兵于信都,山氏謂岳曰:“赤光之瑞,今當驗矣,汝可從之。”岳遂往信都,神武見之大悅。

  及戰于韓陵,神武將中軍,高昂將左軍,岳將右軍。中軍敗,岳舉麾大呼,橫沖賊陣,神武因大破賊。以功除衛將軍、左光祿大夫,封清河郡公。母山氏封郡君,授女侍中,入侍皇后。天平二年,除侍中、六州軍事都督,尋加開府。岳辟引時賢以為僚屬,論者美之。尋授使持節、六州大都督、冀州大中正。俄拜京畿大都督,其六州事悉隸京畿。時神武統務晉陽,岳与侍中孫騰等京師輔政。岳性至孝,母疾,衣不解帶。及遭喪去職,哀毀骨立。神武憂之,每日遣人勞勉。尋起复本位,歷冀、晉二州刺史、西南道大都督,有綏邊之稱。

  及神武崩,侯景叛,梁武乘間遣其貞陽侯明于寒山,擁泗水灌彭城,与景為掎角聲援。岳總諸軍南討,与行台慕容紹宗擊破明,禽之。景仍于渦陽与左衛將軍劉丰等相持。岳又破之。以功除太尉。又統慕容紹宗、劉丰等攻王思政于長社。岳引洧水灌城。紹宗、劉丰為思政所獲。西魏出兵援思政,岳內外防御,城不沒者三板。會文襄親臨,數日克城,獲思政等。以功別封真定縣男。文襄以為己功,故賞典不弘。

  文襄崩,文宣出撫晉陽,令岳以本官兼尚書左仆射,留鎮鄴。天保初,進封清河郡王。五年,加太保。為西南道大行台,統司徒潘相樂等救江陵。師次義陽,西魏克荊州。因略地,克郢州,獲梁郢州刺史陸法和,送鄴。詔岳旋師。岳自討寒山、長社,及出隨、陸,并有功,威名彌重。性華侈,尤悅酒色,歌姬舞女,陳鼎擊鐘,諸王皆莫及。初,高歸彥少孤,神武令岳撫養。輕其年幼,情禮甚薄,歸彥內銜之。及歸彥為領軍,岳謂其德己,更倚仗之。歸彥密构其短,奏岳造城南大宅,僭擬為永巷,但無闕耳。帝后夜行,見壯麗,意不平。仍屬帝召鄴下婦人薛氏入宮,而岳先嘗迎之,至宅,由其姊也。帝縣薛氏姊而鋸殺之,讓岳,以為奸人女。岳曰:“臣本欲取之,嫌其輕薄,非奸也。”帝益怒,使高歸彥就宅賜以鴆。岳曰:“臣無罪。”彥曰:“飲之!”飲而薨。朝野惜之,時年三十四。詔大鴻臚護喪事。贈太宰、太傅、假黃鉞、給轀輬車,謚曰昭武。敕以城南宅為庄嚴寺。

  初,岳与神武經綸天下,家有私兵戎器,儲甲千余領。文襄末,岳表求納之,文襄推心相任,不許。文宣時,亦頻請納,又不許。將薨,遺表謝恩,并請上甲。葬畢,方許納焉。皇建中,配享文襄廟庭。后歸彥反,武成知其前譖,以歸彥良賤百口贈岳家。贈岳太師、太保,余如故。子勱。

  勱字敬德,幼聰敏,美風儀,以仁孝聞。七歲襲爵清河王,十四為青州刺史。歷祠部尚書、開府儀同三司,改封安樂侯。性剛直,有才干。斛律光雅敬之,每征伐則引為副。遷侍中、尚書右仆射。

  及后主為周師所敗,勱奉太后歸鄴。進宦官放縱,儀同苟子溢尤幸。勱將斬以徇,太后救之,乃得釋。劉文殊竊謂勱曰:“子溢之徒,言成禍福,何得如此!”勱攘袂曰:“今西軍日侵,朝貴多叛,正由此輩弄權。若今日殺之,明日就誅,無恨。”文殊甚愧之。勱勸后主,五品已下家略,悉置三台上,脅之曰:“若戰不捷,則燒之。此輩必死戰,乃可捷也。”后主不從,遂棄鄴東遷。勱恆后殿,為周軍所得。武帝与語,大悅,因問齊亡所由,勱發言流涕,悲不自胜,帝為改容。授開府儀同三司。

  隋文帝為丞相,謂曰:“齊亡由任邪佞,公父子忠良,聞于鄰境,宜善自愛。”勱拜謝曰:“勱,亡齊末屬,不能扶危定傾,既蒙獲宥,已多优幸,況濫叨名級,致速官謗。”帝甚器之。再遷楚州刺史。城北有伍子胥廟,其俗敬鬼,祈者必以牛酒,至破產業。勱歎曰:“子胥賢者,豈宜損百姓乎!”告諭所部,自是遂止。百姓賴之。

  開皇七年,轉光州刺史。上表曰:“陳氏數年已來,荒悖滋甚,天厭亂德,妖實人興。或空里時有大聲,或行路共傳鬼怪,或刳人肝以祠天狗,或自舍身以厭妖訛。人神怨憤,怪异荐發。臣以庸才,猥蒙朝寄,頻歷蕃守,与其鄰接。密邇仇仇,知其動靜。天討有罪,此即其時。若戎車雷動,戈船電邁,臣雖駑怯,請效鷹犬。”并上平陳五策,帝嘉之,答以优詔。及大舉伐陳,以勱為行軍總管,從宜陽公王世積下陳江州,以功拜上開府,賜物三千段。時隴右諸羌,數為寇亂。朝廷以勱有威名,拜洮州刺史。下車大崇威惠,人夷悅附,豪猾屏跡,路不拾遺,以善政稱。后吐谷渾來寇,勱時遇疾,不能拒戰,賊遂大掠而去。憲司奏勱亡戶口,坐免,卒于家。大唐褒顯前代名臣,追贈都督四州諸軍事、定州刺史。子士廉最知名。

  廣平公盛,神武從叔祖也。寬厚有長者風。神武起兵于信都,盛來赴,以為中軍大都督,封廣平郡公。歷位司徒、太尉。天平三年,薨于位,贈假黃鉞、太尉、太師、錄尚書事。無子,以兄子子瑗嗣。天保初,改封平昌王,卒于魏尹。

  陽州公永樂,神武從祖兄子也。太昌初,封陽州縣伯,進爵為公,累遷北豫州刺史。河橋之戰,司徒高昂失利奔退,永樂守洛陽南城。昂走趣城南,西軍追者將至,永樂不開門,昂遂為西軍所禽。神武大怒,杖之二百。后罷豫州,家產不立。神武問其故,對曰:“裴監為長史,辛公正為別駕,受王委寄,斗酒只雞不敢入。”神武乃以永樂為濟州,仍以監、公正為長史、別駕。謂永樂曰:“爾勿大貪,小小義取莫复畏。”永樂至州,監、公正諫不見听,以狀啟神武。神武封啟以示永樂,然后知二人清直,并擢用之。永樂卒于州,贈太師、太尉、錄尚書事,謚曰武昭。無子,從兄思宗以第二子孝緒為后,襲爵。天保初,改封脩城郡王。

  永樂弟長弼,小名阿伽。性粗武,出入城市,好毆擊行路,時人皆呼為阿伽郎君。以宗室封廣武王。時有天恩道人,至凶暴,橫行閭肆,后入長弼党,專以斗為事。文宣并收掩付獄,天恩等十余人皆棄市,長弼鞭一百。尋為南營州刺史,在州無故自惊走。叛亡入突厥,竟不知死所。

  襄樂王顯國,神武從祖弟也。無才伎,直以宗室謹厚,天保元年,封襄樂郡王。位右衛將軍,卒。

  上洛王思宗,神武從子也。性寬和,頗有武干。天保初,封上洛郡王。歷位司空、太傅,薨于官。

  子元海,累遷散騎常侍,愿處山林,修行釋典,文宣許之。乃入林慮山,經二年,絕棄人事。志不能固,自啟求歸。徵复本任,便縱酒肆情,廣納姬侍。又除領軍將軍。器小志大,頗以智謀自許。皇建末,孝昭幸晉陽,武成居守,元海以散騎常侍留典机密。初,孝昭之誅楊愔等,謂武成云,事成,以汝為皇太弟。及踐位,乃使武成在鄴主兵,立子百年為皇太子,武成甚不平。

  先是,恆留濟南于鄴,除領軍厙狄伏連為幽州刺史,以斛律丰樂為領軍,以分武成之權。武成留伏連而不听丰樂視事。乃与河陽王孝瑜偽獵,謀于野,暗乃歸。先是童謠云:“中興寺內白鳧翁,四方側听聲雍雍,道人聞之夜打鐘。”時丞相府在北城中,即舊中興寺也;鳧翁謂雄雞,蓋指武成小字步落稽也;道人,濟南王小名也;打鐘,言將被擊也。既而太史奏言,北城有天子气,昭帝以為濟南應之,乃使平秦王歸彥之鄴,迎濟南赴并州。武成先告元海,并問自安之計。元海曰:“皇太后万福,至尊孝性非常,殿下不須別慮。”武成曰:“此豈我推誠之意邪?”元海乞還省一夜思之。武成即留元海后堂,元海達旦不眠,唯繞床徐步。夜漏未盡,武成遽出曰:“神算如何?”答云:“夜中得三策,恐不堪用耳。”因說梁孝王懼誅入關事,請乘數騎入晉陽,先見太后求哀,后見主上,請去兵權,以死為限,求不干朝政,必保太山之安,此上策也;若不然,當具表云威權大盛,恐取謗眾口,請青、齊二州刺史,沉靖自居,必不招物議,此中策也。更問下策,曰:“發言即恐族誅。”因逼之,答曰:“濟南世嫡,主上假太后令而奪之,今集文武,示以此敕,執丰樂,斬歸彥,尊濟南,號令天下,以順討逆,此万世一時也。”武成大悅,狐疑,竟未能用。乃使鄭道謙卜之,皆曰:“不利舉事,靜則吉。”又召曹魏祖問之國事,對曰:“當有大凶。”又時有林慮令姓籓,知占候,密謂武成曰:“宮車當晏駕,殿下為天下王。”武成拘之于內以候之。又令巫覡卜之,多云不須舉兵,自有大慶。武成乃奉詔,令數百騎送濟南于晉陽。及孝昭崩,武成即位,除元海侍中、開府儀同三司、太子詹事。河清二年,元海為和士開譖,被馬鞭六十,責云:“爾在鄴城說我以弟反兄,几許不義!以鄴城兵馬抗并州,几許無智!不義無智,若為可使?”出為兗州刺史。

  元海后妻,陸太姬甥也,故尋被追任使。武平中,与祖珽共執朝政。元海多以太姬密語告珽。珽求領軍,元海不可,珽乃以其所告報太姬。姬怒,出元海為鄭州刺史。鄴城將敗,徵為尚書令。周建德七年,于鄴城謀逆,伏誅。

  元海好亂樂禍,然詐仁慈,不飲酒啖肉。文宣天保末年,敬信內法,乃至宗廟不血食,皆元海所為。及為右仆射,又說后主禁屠宰,斷酤酒。然本心非靖,故終致覆敗。

  思宗弟思好,本浩氏子也,思宗養以為弟,遇之甚薄。少以騎射事文襄。及文宣受命,為左衛大將軍。本名思孝,天保五年討蠕蠕,文宣悅其驍勇,謂曰:“爾擊賊如鶻入鴉群,宜思好事。”故改名焉。累遷尚書令、朔州道行台、朔州刺史、開府、南安王。甚得邊朔人心。

  后主時,斫骨光弁奉使至州,思好迎之甚謹。光弁倨傲,思好因心銜恨。武平五年,遂舉兵反,与并州諸貴書曰:“主上少長深宮,未辨人之情偽,昵近凶狡,疏遠忠良。遂使刀鋸刑余,貴溢軒階;商胡丑類,擅權帷幄。剝削生靈,劫掠朝市,暗于听受,專行忍害。幽母深宮,無复人子之禮;二弟殘戮,頓絕孔怀之義。仍縱子立奪馬于東門,光弁制鷹于西市;駁龍得儀同之號,逍遙受郡君之名。犬馬班位,榮冠軒冕,人不堪役,思長亂階。趙郡王睿,實曰宗英,社稷惟寄。左相斛律明月,世為元輔,威著鄰國,并非有辜,奄見誅殄。孤既忝預皇枝,實蒙殊獎,今便擁率義兵,指除君側之害。幸悉此怀,無致疑惑。”行台郎王行思之辭也。

  思好至陽曲,自號大丞相,置百官,以行台左丞王尚之為長史。武衛趙海在晉陽掌兵,時倉卒,不暇奏,矯詔發兵拒之。軍士皆曰:“南安王來,我輩唯須唱万歲奉迎耳。”帝聞變,使唐邕、莫多婁敬顯、劉桃枝、中領軍厙狄士文馳之晉陽,帝勒兵續進。思好軍敗,与行思投水而死。其麾下二千人,桃枝圍之,且殺且招,終不降,以至于盡。時帝在道,叱奴世安自晉陽遂露布,于城平都遇斛斯孝卿,孝卿誘使食,因馳詣行宮,叫已了。帝大歡,左右呼万歲。良久,世安乃以狀自陳。帝曰:“告爾何物事?乃得坐食!”于是賞孝卿而免世安罪。暴思好尸七日,然后屠剝焚之,烹尚之于鄴市,令內參射其妃于宮內,仍火焚殺之。

  思好反前五旬,有人告其謀反。韓長鸞女适思好子,故奏言有人誣告諸貴,事相扰動,不殺無以息后,乃斬之。思好既誅,死者弟伏闕下訴求贈兄,長鸞不為通也。

  平秦王歸彥,字仁英,神武族弟也。父徽,魏末坐事當徙涼州。行至河、渭間,遇賊,以軍功得免流。因于河州積年,以解胡言為西域大使,得胡師子,以功行河東事,遂死焉。徽于神武,舊恩甚篤。及神武平京洛,迎徽喪,与穆同營葬。贈司徒,謚曰文宣。

  初,徽嘗過長安市,与婦人王氏私通而生歸彥,至是年已九歲,神武追見之,撫對悲喜。稍遷徐州刺史。歸彥少質朴,后更改節,放縱好聲色,朝夕酣歌。妻魏上党王元天穆女也,貌不美而甚嬌妒。數忿爭,密啟文宣求离,事寢不報。天保元年,封平秦王,嫡妃康及所生母王氏,并為太妃。善事二母,以孝聞。徵為兼侍郎,稍被親寵。以討侯景功,別封長樂郡公,除領軍大將軍。領軍加大,自歸彥始也。文宣誅高德正,金寶財貨,悉以賜之。乾明初,拜司徒,仍總知禁衛。

  濟南自晉陽之鄴,楊愔宣敕,留從駕兵五千于西中,陰備非常。至鄴數日,歸彥乃知之,由是陰怨楊、燕等。楊、燕等欲去二王,問計于歸彥。歸彥詐喜,請共元海量之。元海亦口許心違,馳告長廣。長廣于是誅楊、燕等。孝昭將入云龍門,都督成休宁列仗拒而不內,歸彥諭之,然后得入。進向柏閣、永巷亦知之。孝昭踐阼,以此彌見优重。每入,常在平原王段韶上。以為司空,兼尚書令。齊制,宮內唯天子紗帽,臣下皆戎帽。特賜歸彥紗帽以寵之。孝昭崩,歸彥從晉陽迎武成于鄴。及武成即位,進位太傅,領司徒,常听將私部曲三人,帶刀入仗。從武成還都,諸貴戚等競要之。其所往處,一坐盡傾。歸彥既地居將相,志气盈滿,發言陵侮,傍若無人。議者以威權震主,必為禍亂。上亦尋其前翻覆之跡,漸忌之。高元海、畢義云、高乾和等咸數言其短。上幸歸彥家,召魏收對御作詔草,欲加右丞相。收曰:“至尊以右丞相登帝位,今為歸彥威名太盛,故出之,豈可复加此號?”乃拜太宰、冀州刺史。即乾和繕寫。晝日,仍敕門司不听輒內。時歸彥在家縱酒,經宿不知,至明欲參。至門知之,大惊而退。及通名謝,敕令早發,別賜錢帛、鼓吹、醫藥,事事周備。又敕武職督將,悉送至清陽宮。拜而退,莫敢共語。唯与趙郡王睿久語,時無聞者。

  至州不自安,謀逆,欲待受調訖,班賜軍士。望車駕如晉陽,乘虛入鄴。為其郎中令呂思禮所告,詔平原王段韶襲之。歸彥舊于南境置私驛,聞軍將逼,報之,便嬰城拒守。先是,冀州長史宇文仲鸞、司馬李祖挹、別駕陳季璩、中從事房子弼、長樂郡守尉普興等疑歸彥有异,使連名密啟,歸彥追而獲之,遂收禁仲鸞等五人。仍并不從,皆殺之。軍已逼城,歸彥登城大叫云:“孝昭皇帝初崩,六軍百万眾,悉由臣手,投身向鄴迎陛下。當時不反,今日豈有异心?正恨高元海、畢義云、高乾和誑惑圣上,疾忌忠良。但為殺此三人,即臨城自刎。”其后城破,單騎北走。至交津,見獲,鎖送鄴。帝令趙郡王睿私問其故,歸彥曰:“使黃頷少兒牽挽我,何可不反?”曰:“誰邪?”歸彥曰:“元海、乾和,豈是朝廷老宿?如趙家老公時,又詎怀怨?”于是帝又使讓焉。對曰:“高元海受畢義云宅,用作本州刺史,給后部鼓吹,臣為蕃王、太宰,仍不得鼓吹。正殺元海、義云而已。”上令都督劉桃枝牽入,歸彥猶作前語,望活。帝命議其罪,皆云不可赦。乃載以露車,銜枚面縛,劉桃枝臨之以刃,擊鼓隨之,并子孫十五人,皆棄市。贈仁州刺史。

  魏時山崩,得石角二,藏在武庫。文宣入庫,賜從臣兵器,特以二石角与歸彥,謂曰:“爾事常山不得反,事長廣得反,反時,將此角嚇漢。”歸彥額骨三道,著幘不安。文宣見之怒,使以馬鞭擊其額,血被面曰:“爾反時,當以此骨嚇漢。”其言反,竟驗云。

  武興王普,字德廣,歸彥兄歸義之子也。性寬和,有度量。九歲歸彥自河州俱入洛,神武使与諸子同游處。天保初,封武興郡王。武平二年,累遷司空。六年,為豫州道行台尚書令。后主奔鄴,就加太宰。周師逼,乃降。卒于長安,贈上開府、豫州刺史。

  長樂太守靈山,字景嵩,神族族弟也。從神武起兵信都,終長樂太守,贈大將軍、司空,謚曰文宣。子懿,卒于武平鎮將。無子,文宣以靈山從父兄齊州刺史建國子伏護為靈山后。

  伏護字臣援,粗有刀筆。天統初,累遷黃門侍郎。伏護歷事數朝,恆參机要,而性嗜酒,每多醉失。末路逾劇,乃至連日不食,專事酣酒,神識恍惚,遂以卒。贈袞州刺史。建國侯。孫乂襲。

  乂少謹,武平末,給事黃門侍郎。隋開皇中為太府少卿,坐事死。

  神武皇帝十五男:武明婁皇后生文襄皇帝、文宣皇帝、孝昭皇帝、襄城景王清、武成皇帝、博陵文簡王濟;王氏生永安簡平王浚;穆氏生平陽靖翼王淹;大爾硃氏生彭城景思王浟、華山王凝;韓氏生上党剛肅王渙;小爾硃氏生任城王湝;游氏生高陽康穆王水是;鄭氏生馮翊王潤;馬氏生漢陽敬怀王洽。

  永安簡平王浚字定樂,神武第三子也。初,神武納浚母,當月而有孕。及產浚,疑非己類,不甚愛之。而浚早慧,后更被寵。年八歲,謂博士盧裕曰:“祭神如神在,為有神邪?無神邪?”對曰:“有。”浚曰:“有神,當云祭神神在,何煩如字?”景裕不能答。及長,嬉戲不節。曾以屬請受納,大見杖罰,拘禁府獄,既而見原。后稍折節,頗以讀書為務。元象中,封永安郡公。豪爽有气力,善騎射,為文襄所愛。文宣性雌懦,每參文襄,有時洟出。浚恆責帝左右:“何因不為二兄拭鼻?”由是見銜。累遷中書監、兼侍中。出為青州刺史。雖頗好畋獵,聰明矜恕,上下畏悅之。保定初,進爵為王。

  文宣末年多酒,浚謂親近曰:“二兄舊來,不甚了了,自登阼已后,識解頓進。今因酒敗德,朝臣無敢諫者。大敵未滅,吾甚以為憂。欲乘驛至鄴面諫,不知用吾不?”人有知,密以白帝,又見銜。八年,來朝,從幸東山。帝裸裎為樂,雜以婦女,又作狐掉尾戲。浚進言,此非人主所宜。帝甚不悅。浚又于屏處召楊遵彥,譏其不諫。帝時不欲大臣与諸王交通,遵彥懼,以奏帝。大怒曰:“小人由來難忍!”遂罷酒還宮。浚尋還州,又上書切諫。詔令徵浚,浚懼禍,謝疾不朝。上怒,馳驛收浚,老幼泣送者數千人。至,盛以鐵籠,与上党王渙俱置北城地牢下,飲食溲穢,共在一所。

  明年,帝親將左右,臨穴歌謳,令浚等和之。浚等惶怖且悲,不覺聲戰。帝為愴然,因泣,將赦之。長廣王湛先与浚不睦,進曰:“猛獸安可出穴?”帝默然。浚等聞之,呼長廣王小字曰:“步落稽,皇天見汝!”左右聞者,莫不悲傷。浚与渙皆有雄略,為諸王所傾服。帝恐為害,乃自刺渙,又使壯士劉桃枝就籠亂刺。槊每下,浚、渙輒以手拉折之,號哭呼天,于是薪火亂投籠,燒殺之,填以石土。后出,皮發皆盡,尸色如炭,天下為之痛心。

  后帝以其妃陸氏配儀同劉郁捷,舊帝蒼頭也,以軍功見寵。時令郁捷害浚,故以配焉。后數日,帝以陸氏先無寵于浚,敕与离絕。乾明元年,贈太尉。無子,詔以彭城王浟第二子准字茂則嗣。

  平陽靖翼王淹,字子邃,神武第四子也。元象中,封平陽郡公,累遷尚書左仆射。天保初,進爵為王,歷位尚書、開府儀同三司、司空、太尉。皇建初,為太傅,与彭城、河間王并給仗身羽林百人。大宁元年,遷太宰。性沉謹,以寬厚稱。河清三年,薨于晉陽,或云以鴆終。還葬鄴,贈假黃鉞、太宰、錄尚書事。子德素嗣。

  彭城景思王浟,字子深,神武第五子也。元象二年,拜通直散騎常侍,封長樂郡公。博士韓毅教浟書,見浟筆跡未工,戲浟曰:“五郎書畫如此,忽為常侍開國,今日后,宜更用心!”浟正色答曰:“昔甘羅為秦相,未聞能書。凡人唯論才具何如,豈必勤勤筆跡。博士當今能者,何為不作三公?”時年蓋八歲矣。毅甚慚。

  武定六年,出為滄州刺史。為政嚴察,部內肅然。守令參佐,下及胥吏,行游往來,皆自繼糧食。浟纖介知人間事,有隰沃縣主簿張達,嘗詣州,夜投人舍,食雞羹,浟察知之。守令畢集,浟對眾曰:“食雞羹何不還他价直也?”達即伏罪,合境號為神明。又有一人從幽州來,驢馱鹿脯。至滄州界,腳痛行遲,偶會一人為伴,遂盜驢及脯去。明旦告州,浟乃令左右及府僚吏分市鹿膊,不限其价。其主見脯識之,推獲盜者。轉都督、定州刺史。時有人被盜黑牛,背上有白毛。長史韋道建謂中從事魏道胜曰:“使君在滄州日,禽奸如神。若捉得此賊,定神矣。”浟乃詐為上符,市牛皮,倍酬价直。使牛主認之,因獲其盜。建等歎服。又有老母姓王,孤獨,种菜三畝,數被偷。浟乃令人密往書菜葉為字,明日,市中看菜葉有字,獲賊。爾后境內無盜,政化為當時第一。

  天保初,封彭城王。四年,徵為侍中,人吏送別悲號。有老公數百人,相率具饌白浟曰:“自殿下至來五載,人不識吏,吏不欺人。百姓有識已來,始逢今化。殿下唯飲此鄉水,未食百姓食,聊獻疏薄。”浟重其意,為食一口。七年,轉司州牧,選從事皆取文才士明剖斷者,當時稱為美選。州舊案五百余,水攸未期悉斷盡。別駕羊脩等恐犯權戚,乃詣閣諮陳。浟使告曰:“吾直道而行,何憚權戚?卿等當成人之美,反以權戚為言!”脩等慚悚而退。后加特進,兼司空、太尉,州牧如故。太妃薨,解任。尋詔复本官。俄拜司空,兼尚書令。濟南嗣位,除開府儀同三司、尚書令,領大宗正卿。皇建初,拜大司馬,兼尚書令,轉太保。武成入承大業。遷太師、錄尚書。

  浟明練世務,果于斷決,事無大小,咸悉以情。趙郡李公統預高歸彥之逆,其母崔氏,即御史中丞崔昂從父姊,兼右仆射魏收之內妹也。依令,年出六十,例免入官。崔增年陳訴,所司以昂、收故,崔遂獲免。浟摘發其事,昂等以罪除名。自后車駕巡幸,浟常留鄴。河清三年三月,群盜白子禮等數十人,謀劫浟為主。詐稱使者,徑向浟第。至內室,稱敕呼浟,牽上馬,臨以白刃,欲引向南殿。浟大呼不從,遂遇害,時年三十二。朝野痛惜焉。初浟未被劫前,其妃鄭氏夢人斬浟頭持去,惡之。數日而浟見殺。贈假黃鉞、太師、太尉、錄尚書事,給轀輬車。子寶德嗣。位開府,兼尚書左仆射。

  上党剛肅王渙,字敬壽,神武第七子也。天姿雄杰,俶儻不群。雖在童幼,恆以將略自許。神武壯而愛之,曰:“此兒似我。”及長,力能扛鼎,材武絕倫。每謂左右曰:“人不可無學,但要不為博士耳。”故讀書頗知梗概,而不甚耽習。

  元象中,封平原郡公。文襄之遇賊,渙年尚幼,在西學。聞宮中言雚,惊曰:“大兄必遭難矣!”彎弓而出。武定末,除冀州刺史,在州有美政。天保初,封上党王,歷中書令、尚書左仆射。与常山王演等筑伐惡諸城。遂聚鄴下輕薄,陵犯郡縣,為法司所糾。文宣戮其左右數人,渙亦被譴。六年,率眾送梁王蕭明還江南,仍破東關,斬梁特進裴之橫等,威名甚盛。八年,錄尚書事。初,術士言亡高者黑衣,由是自神武后每出行不欲見桑門,為黑衣故也。是時文宣幸晉陽,以所忌問左右曰:“何物最黑?”對曰:“莫過漆。”帝以渙第七,為當之,乃使庫真都督破六韓伯升之鄴徵渙。渙至紫陌橋,殺伯升以逃,憑河而度,土人執以送帝。鐵籠盛之,与永安王浚同置地牢下。歲余,与浚同見殺,時年二十六。以其妃李氏配馮文洛,是帝家舊奴,積勞位至刺史。帝令文洛等殺渙,故以其妻妻焉。至乾明元年,收二王余骨葬之,贈司空,謚曰剛肅。有敕李氏還第,而文洛尚以故意,修飾詣李。李盛列左右,引文洛立于階下,數之曰“遭難流离,以至大辱,志操寡薄,不能自盡。幸蒙恩詔,得反籓闈。汝是誰家孰奴?猶欲見侮!”于是杖之一百,流血洒地。

  渙無嫡子,庶長子寶嚴,以河清二年襲爵。位終金紫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

  襄城景王淯,神武第八子也。容貌甚美,弱年有器望。元象中,封章武郡公。天保初,封襄城郡王。二年春,薨。齊氏諸王選國臣府佐,多取富商群小,鷹犬少年。唯襄城、廣宁、蘭陵王等,頗引文藝清識之士,當時以此稱之。乾明元年二月,贈假黃鉞、太師、太尉、錄尚書事。無子,詔以常山王演第二子亮嗣。

  亮字彥道,性恭孝,美風儀,好文學。為徐州刺史,坐奪商人財物,免官。后主敗,奔鄴,亮從焉。遷兼太尉、太傅。周師入鄴,亮于啟夏門拒守,諸軍皆不戰而敗,周軍于諸城門皆入,亮軍方退走。亮入太廟行馬內,慟哭拜辭,然后為周軍所執。入關,依例授儀同,分配遠邊,卒于龍州。

  任城王湝,神武第十子也。少明慧,天保初封。自孝昭、武成時,車駕還鄴,嘗令湝鎮晉陽,總并省事。歷司徒、太尉、并省錄尚書。天統三年,拜太保,并州刺史,別封正平郡公。

  時有婦人臨汾水浣衣,有乘馬人換其新靴馳而去者。婦人持故靴詣州言之。湝召居城諸嫗,以靴示之,紿曰:“有乘馬人于路被賊劫害,遺此靴,焉得無親屬乎?”一嫗撫膺哭曰:“兒昨著此靴向妻家。”如其語,捕獲之,時稱明察。武平初,遷太師、司州牧。出為冀州刺史,加太宰,遷右丞相、都督、青州刺史。湝頻牧大蕃,雖不洁己,然寬恕,為吏人所怀。五年,青州人崔蔚波等夜襲州城。湝部分倉卒之際,咸得齊整,擊賊大破之。拜左丞相,轉瀛州刺史。及后主奔鄴,加湝大丞相。及安德王稱尊號于晉陽,使劉子昂修啟于湝:“至尊出奔,宗廟既重,群公勸迫,權主號令。事宁終歸叔父。”湝曰:“我人臣,何容受此啟。”執子昂送鄴。帝至濟州,禪位于湝,竟不達。

  湝与廣宁王孝珩于冀州召募,得四万余人,拒周軍。周齊王憲來伐,先遣送書,并赦詔。湝并沉諸井。戰敗,湝、孝珩俱被禽。憲曰:“任城王,何苦至此!”湝曰:“下官神武帝子,兄弟十五人,幸而獨存。逢宗社顛覆,今日得死,無愧墳陵。”憲壯之,歸其妻子。將至鄴城,湝馬上大哭。自投于地,流血滿面。至長安,尋与后主同死。

  妃盧氏,賜斛斯徵。盧蓬首垢面,長齋不言笑,徵放之,乃為尼。隋開皇三年,表請文帝,葬湝及五子于長安北原。

  高陽康穆王湜,神武第十一子也。天保元年封。十年,稍遷尚書令。以滑稽便辟,有寵于文宣。在左右行杖,以撻諸王,太后深銜之。其妃父護軍長史張晏之,嘗要道拜湜,湜不禮焉。帝問其故,對曰:“無官職漢,何須禮!”帝于是擢拜晏之為徐州刺史。文宣崩,湜兼司徒,導引梓官。吹笛云:“至尊頗知臣不?”又擊胡鼓為樂。太后杖湜百余,未几薨。太后哭之哀,曰:“我恐其不成就,与杖,何期帶創死也!”乾明初,贈假黃鉞、太師、司徒、錄尚書事。子士義襲爵。

  博陵文簡王濟,神武第十二子也。天保元年封。濟嘗從文宣巡幸,在路忽憶太后,遂逃歸。帝怒,臨以白刃,因此惊怳。歷位太尉。河清初,出為定州刺史。天統五年,在州語人云:“計次第,亦應到我。”后主聞之,陰使人殺之。贈假黃鉞、太尉、錄尚書事。子智襲爵。

  華山王凝,神武第十三子也。天保元年,封新平郡王。九年,改封安定。十五年,封華山。歷位中書令、齊州刺史,就加太傅。薨于州,贈左丞相、太師、錄尚書。凝諸王中最為孱弱,妃王氏,太子洗馬王洽女也,与蒼頭奸,凝知而不能限禁。后事發,王氏賜死,詔杖凝一百,其愚如此。

  馮翊王潤,字子澤,神武第十四子也。幼時,神武稱曰:“此吾家千里駒也。”天保初封,歷位東北道行台右仆射、都督、定州刺史。潤美姿儀。年十四五,母鄭妃与之同寢,有穢雜之聲。及長,廉慎方雅,習于吏職。至于摘發隱偽,奸吏無所匿其情。開府王回洛,与六州大都督獨孤枝侵竊官田,受納賄賂,潤按舉其事。二人表言:王出送台使,登魏孝文舊壇,南望歎息,不測其意。武成使元文遙就州宣敕曰:“馮翊王少小謹慎,在州不為非法,朕信之熟矣。登高遠望,人之常情,鼠輩欲輕相間构,曲生眉目。”于是回洛決鞭二百,獨孤枝決杖一百。尋為尚書令,領太子少師,歷司徒、太尉、大司馬、司州牧、太保、河南道行台、錄尚書,別封文成郡公,太師、太宰,复為定州刺史。薨,贈假黃鉞、左丞相。子茂德嗣。

  漢陽敬怀王洽,字敬延,神武第十五子也。天保元年封,五年薨,年十三。乾明元年,贈太保、司空。無子,以任城王第二子建德為后。

  論曰:趙郡王以跗萼之親,當顧命之重,安夫一德,固此貞必,踐畏途而不疑,履危机而莫懼,以其忠義,取斃凶匿。豈道光四海,不遇周成之明;將朝去三仁,終見殷墟之禍。不然,則邦國殄瘁,何若斯之速歟?清河屬經綸之期,青云自致,出將入相,翊成鴻業。雖漢朝劉賈,魏室曹洪,俱未足諭其風烈,适足以彰文宣之失德焉。思好屬昏亂之机,歸彥因猜嫌之釁,咫尺鄴都,以速其禍,智小謀大,理則宜然。神武諸王,多有聲譽。永安以諫爭遇禍,固齊室之比干,彭城蒞人布政,乃与循良比跡,求之近古,未為易遇。上党申威淮海,受辱牢阱,以英俠之气,迫悲歌之思,欲食藜藿之羹,處茅茨之下,其可得乎!馮翊廉慎閒明,妄被讒匿,以武成陰忌之朝,而見免夫《角弓》之刺,已為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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