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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二十一



  李靈曾孫元忠 渾 弟子璨 璨曾孫德饒 公緒 李順玄孫元操李孝伯兄孫謐 謐弟子士謙 李裔子子雄 李義深弟幼廉

  李靈,字武符,趙郡平棘人也。父勰,字小同,恬靜好學,有聲趙、魏間。道武平中原,聞其已亡,哀惜之,贈宣威將軍、蘭陵太守。

  神蒨中,太武征天下才俊,靈至,拜中書博士。再遷淮陽太守。以學优,選授文成皇帝經,加中散、內博士,賜爵高邑子。文成踐阼,卒于洛州刺史,贈定州刺史、鉅鹿公,謚曰簡。

  子恢襲,以師傅子,拜長安鎮副將,進爵為侯,假鉅鹿公。后東平王道符謀反,遇害,贈定州刺史、鉅鹿公,謚曰貞。恢弟綜,事見于后。

  長子悅祖,襲爵高邑侯,例降為伯,卒。悅祖子瑾,字伯瓊,襲,位大司農卿。瑾淳謹好學,老而不倦。卒,贈司空。

  悅祖弟顯甫,豪俠知名,集諸李數千家于殷州西山,開李魚川方五六十里居之,顯甫為其宗主。以軍功賜爵平棘子,位河南太守,贈安州刺史,謚曰安。

  子元忠,少厲志操。粗覽書史及陰陽術數,有巧思,居喪以孝聞。襲爵平棘子,魏清河王懌為營明堂大都督,引為主簿。遭母憂去任,歸李魚川。嘗亡二馬,既獲盜,即以与之。在母喪,哭泣哀動旁人,而飲酒騎射不廢,曰:“禮豈為我?”初元忠以母多患,專心醫藥,遂善方技,性仁恕,無貴賤皆為救療。家素富,在鄉多有出貸求利,元忠焚契免責,鄉人甚敬之。孝庄時,盜賊蜂起,清河有五百人西戍;還經南趙郡,以路梗,共投元忠,奉絹千余匹。元忠唯受一匹,殺五牛以食之,遣奴為導,曰:“若逢賊,但道李元忠遣。”如言,賊皆舍避。及葛榮起,元忠率宗党作壘以自保,坐于大槲樹下,前后斬違命者凡三百人。賊至,元忠輒卻之。葛榮曰:“我自中山至此,連為趙李所破,則何以能成大事?”乃悉眾攻圍,執元忠以隨軍。賊平,就拜南趙郡太守。好酒,無政績。

  及庄帝幽崩,元忠棄官,潛圖義舉。會齊神武東出,元忠便乘露車載素箏濁酒以奉迎。神武聞其酒客,未即見之。元忠下車獨坐,酌酒擘脯食之,謂門者曰:“本言公招延俊杰,今聞國士到門,不能吐哺輟洗,其人可知。還吾刺,勿复通也。”門者以告,神武遽見之。引入,觴再行,元忠車上取箏鼓之,長歌慷慨。歌闋。謂神武曰:“天下形勢可見,明公猶欲事爾硃乎?”神武曰:“富貴皆由他,安敢不盡節。”元忠曰:“非英雄也。高乾邕兄弟曾來未?”是時,高乾邕已見,神武因紿曰:“從叔輩粗,何肯來?”元忠曰:“雖粗,并解事。”神武曰:“趙郡醉!”使人扶出,元忠不肯起。孫騰進曰:“此君天遣來,不可違也。”神武乃复留与言,元忠慷慨流涕,神武亦悲不自胜。元忠進從橫之策,深見嘉納。又謂神武曰:“殷州小,無糧仗,不足以注大事。冀州大籓,若向冀州,高乾邕兄弟必為明公主人。殷州便以賜委。冀、殷合,滄、瀛、幽、定自然弭從。唯劉誕黠胡,或當乖拒,然非明公之敵。”神武急握元忠手而謝焉。時殷州刺史爾硃羽生阻兵据州,元忠聚眾与大軍禽斬之。神武即令行殷州事。累遷太常卿、殷州大中正。后以從兄瑾年長,以中正讓之。

  魏孝武帝納神武女為后,詔元忠致娉于晉陽。每宴席論舊事,元忠曰:“昔日建義,轟轟大樂,比來寂寥無人問,更欲覓建義處。”神武撫掌笑曰:“此人逼我起兵。”賜白馬一匹。元忠戲曰:“若不与侍中,當更覓建義處。”神武曰:“建義處不慮無,止畏如此老翁不可遇耳。”元忠曰:“止為此翁難遇,所以不去。”因捋神武須大笑。神武悉其雅意,深重之。后神武奉送皇后,仍田于晉澤,元忠馬倒,良久乃蘇。神武親自撫視,封晉陽縣伯。后為光州刺史,時州境災儉,人皆菜色,元忠表求賑貸,被報听用万石。元忠以為少,遂出十五万石賑之。事訖,表陳,朝廷嘉而不責。征拜侍中。

  元忠雖處要任,初不以物務干怀,唯以聲酒自娛,大率常醉。家事大小,了不關心。園庭羅种果藥,親朋尋詣,必留連宴賞。每挾彈攜壺,游遨里閉。每言宁無食,不可使我無酒;阮步兵吾師也,孔少府豈欺我哉。后自中書令复求為太常卿,以其有音樂而多美酒故。神武欲用為仆射,文襄言其放達常醉,不可委以台閣。其子搔聞之,請節酒。元忠曰:“我言作仆射不胜飲酒樂;爾愛仆射時,宜勿飲酒。”每言于執事,云年漸遲暮,乞在閒冗,以養余年,乃除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曾貢文襄王蒲桃一盤,文襄報以百縑,其見賞重如此。

  孫騰司馬子如嘗詣元忠,逢其方坐樹下,葛巾擁被,對壺獨酌。庭室蕪曠,使婢卷兩褥以質酒肉。呼妻出,衣不曳地。二公相視,歎息而去,大餉米絹,受而散之。俄复以本官領衛尉卿。卒,有米三石,酒數斛,書籍藥物,充滿篋架。未及賻至,金蟬質絹,乃得斂焉。贈司徒,謚曰敬惠。初,元忠將仕,夢手執炬入其父墓。中夜惊起,甚惡之。旦告其受業師,占云:“大吉,可謂光照先人也。”竟如其占。

  性甚工彈,彈桐葉常出一孔,擲棗栗而彈之,十中七八。嘗從文襄入謁魏帝,有梟鳴殿上,文襄命元忠彈之,問得几丸而落,對曰:“一丸奉至尊威靈,一丸承大將軍意气,兩丸足矣!”如其言而落之。子搔嗣。

  搔字德沈,少聰敏,有才藝。曾采諸聲,別造一器,號曰八弦,時人稱有思理。武定末,自丞相記室除河內太守。居數載,流人盡复。代至,將還都,父老號泣,追送二百余里,生為立碑。終于儀曹郎。

  搔妹曰法行,幼好道,截指自誓不嫁,遂為尼。所居去鄴三百里,往來恆步,在路或不得食,飲水而已。逢屠牽牛,脫衣求贖,泣而隨之。雉兔馴狎,入其山居房室。齊亡后,遭時大檢,施糜粥于路。异母弟宗侃与族人孝衡爭地相毀,尼曰:“我有地,二家欲得者,任來取之,何為輕致忿訟?”宗侃等慚,遂讓為閒田。

  渾字季初,靈之曾孫也。祖綜,行河間郡,早卒。父遵,字良軌,有業尚,為魏冀州征東府司馬。京兆王愉冀州起逆,遇害。贈幽州刺史,謚曰簡。

  渾以父死王事,除給事中。后以四方多難,求為青州征東司馬,与河間邢邵、北海王昕俱奉老母攜妻子,同赴青、齊。未几而爾硃榮入洛,衣冠殲盡,物論以為知几。時河北流移人聚青土,眾逾二十万,共劫河間邢杲為主,起自北海,襲東陽。青州刺史元世俊欲謀誅之,府人遂猜貳。渾乃与長史崔光韶具陳禍福,由是歃血而盟,上下還睦。普泰中,崔社客反于海岱,攻圍青州,詔渾為都官尚書、東北道行台,赴援。社客諸城各自固保,渾以社客賊之根本,烏合易离,若銜枚夜襲,便可禽殄。如社客就禽,諸郡可傳檄而定。諸將尚遲疑,渾乃決行。果禽社客,斬首送洛陽,海隅清定。

  天平初,丁母憂,行喪冢側,殆將滅性。武定初,兼散騎常侍、聘梁使主。梁武謂曰:“伯陽之后,久而彌盛,趙李人物,今實居多。”使還,為東郡太守。以贓賄征還。齊文襄王使武士提以入,置諸庭。渾抗言曰:“將軍今日猶自禮賢邪?”文襄笑而舍之。齊天保初,除太子少保。時太常邢邵為少師,吏部尚書楊愔為少傅,論者榮之。以參禪代儀注,賜爵涇陽縣男。文宣以魏《麟趾格》未精,詔渾与邢邵、崔甗、魏收、王昕、李伯倫等修撰。嘗謂魏收曰:“雕虫小技,我不如卿;國典朝章,卿不如我。”尋除海州刺史。后土人共圍州城,城中多石無井,常食海水,賊絕其路。城內先有一,夏旱涸竭,渾齋戒朝服而祈焉,一朝天雨,泉流涌溢。賊以為神,應時駭散。渾捕斬渠帥,傳首鄴都。渾妾郭,在州干政納貨,坐免,卒于鄴。

  子湛,字處元,涉獵文史,有家風。兼通直散騎常侍、聘陳使副,襲爵涇陽男。渾与弟繪、緯俱為聘使主,湛又為使副,是以趙郡人士,目為四使。

  繪字敬文。六歲便求入學,家人以偶年俗忌,不許,遂竊其姊筆牘用之。未逾晦朔,遂通《急就章》,內外以為非常兒。及長,儀貌端偉,神情朗俊。第五舅河間邢晏每与言,歎其高遠,曰:“若披煙霧,如對珠玉,宅相之寄,良在此甥。”后敕撰五禮,繪与太原王乂同掌軍禮。魏靜帝于顯揚殿講《孝經》、《禮記》,繪与從弟褰、裴伯茂魏收、盧元明等俱為錄議,簡舉可觀。歷中書侍郎、丞相司馬。每霸朝文武總集,對揚王庭,常令繪先發言端,為群僚之首。音祠辯正,風儀都雅,听者悚然,文襄益加敬异。又掌儀注。武定初,兼散騎常侍,為聘使主。梁武問高相今在何處?黑獺若為形容?高相作何經略?繪敷對明辯,梁武稱佳。与梁人泛言氏族,袁狎曰:“未若我本出自黃帝,姓在十四之限。”繪曰:“兄所出雖遠,當共車千秋分一字耳!”一坐皆笑。前后行人皆通啟求市,繪獨守清尚,梁人重其廉洁。

  使還,拜高陽內史。郡境舊有三猛獸,人常患之。繪欲修檻,遂因斗俱死于郡西。咸以為化感所致,皆勸申上。繪曰:“猛獸因斗而斃,自是偶然,貪此為功,人將窺我。”竟不听。高陽舊多陂淀,繪至后,淀水皆涸,乃置農正,專主勸課,墾田倍增,家給人足。瀛州三郡人俱詣州,請為繪立碑于郡街。神武東巡郡國,在瀛州城西駐馬久立,使郎中陳元康喻慰之。河間太守崔諶,恃其弟暹勢,從繪乞麋角鴿羽。繪答書曰:“鴿有六翮,飛則沖天;麋有四足,走便入海。下官膚体疏懶,手足遲鈍,不能近追飛走,遠事佞人。”時文襄使暹選司徒左長史,暹荐繪,既而不果,咸謂由此書。

  及文襄嗣業,普代山東諸郡,其特降書征者,唯繪与清河太守辛術二人而已。至,補大將軍從事中郎,遷司馬。文襄以前司徒侯景進賢冠賜繪曰:“卿但直心事孤,當用卿為三公,莫學侯景叛也。”及文宣嗣事,仍為丞相司馬。天保初,除司徒右長史。繪質性方重,未嘗趣事權門,以此久而沈屈。卒,贈南青州刺史,謚曰景。子君道,有父風。

  繪弟緯,字乾經,少聰慧,有才學。与舅子河間邢昕少相倫輩,晚不逮之。位中散大夫。聘梁使主、侍中李神俊舉緯尚書南主客郎。緯前后接對凡十八人,頗為稱職。鄴下為之語曰:“學則渾、繪、緯,口則繪、緯、渾。”齊文襄攝選,以緯為司徒諮議參軍,謂曰:“自郎署至此,所謂不次,以卿人才,故有此舉耳。”梁謝蘭來聘,勞之。蘭問安平諸崔,緯曰:“子玉以還,雕龍絕矣。”崔暹聞之怒。緯詣門謝之,暹上馬不顧。緯語人曰:“雖失要人意,聘梁使不得舍我。”武定五年,兼散騎常侍,使梁。緯常逸游放達,自號“隱君”,蕭然有絕塵之意。使還,除太子家令,卒。齊初,贈北徐州刺史,謚曰文。

  璨字世顯,靈弟趙郡太守均之子也。身長八尺五寸,容貌魁偉。受學于梁祚,位中書郎,雅為高允所知。天安初,宋徐州刺史薛安都舉彭城降,詔鎮南大將軍博陵公尉元、鎮東將軍城陽公孔伯恭等迎之,獻文复以璨參二府軍事。安都率文武出迎,元不加禮接,安都還城,遂不降。宋將張永、沈攸之等先屯下磕,元令璨与中書郎高閭入彭城說安都,即与俱載赴軍。元等入城,收管籥。其夜,永攻南門,不克退還。璨勸元乘永,永失据,攻永米船,大破之,于是遂定淮北。加璨宁朔將軍,与張讜對為兗州刺史,安帖初附。以參定徐州功,賜爵始丰侯,卒,謚曰懿。子元茂襲爵。

  元茂以寬雅著稱,位司徒司馬、彭城鎮副將,人吏安之。卒,贈顯武將軍、徐州刺史,謚曰順。子秀之,字鳳起,襲爵,位尚書都官郎。秀之弟子云,字鳳升;子云弟子羽,字鳳降;子羽弟子岳,字鳳歭。秀之等并早孤,事母孝謹,兄弟容貌并魁偉,風度審正,而皆早卒。鳳升子道宗,位直閣將軍。道宗弟德林,司徒中兵參軍。

  元茂弟宣茂,太和初,拜中書博士,后兼定州大中正,受鄉人財貨,為御史所劾,除名。正始初,除太中大夫,遷光祿勳。与游肇往复,肇善之。卒于幽州刺史,遺令薄葬,贈齊州刺史,謚曰惠。

  子籍之,字脩遠,性謹正,粗涉書史。位司徒諮議參軍、太中大夫。著《忠誥》一篇,文多不載。卒,贈定州刺史。子徹,仕齊,位尚書左丞。徹子純,隋開皇中為介州長史。

  純子德饒,字世文。少聰敏好學,有至性。弱冠仕隋為校書郎,仍直內史省,參掌文翰。轉監察御史,糾正不避權貴。大業三年,遷司隸從事。每巡四方,理冤枉,褒孝悌。雖位秩未通,德行為當時所重。凡与交結,皆海內髦彥。

  性至孝,父母寢疾,輒終日不食,十旬不解衣。及丁憂,水漿不入口五日;哀慟,歐血數升。及送葬,會仲冬積雪,行四十余里,單縗徒跣,號踊几絕。會葬者千余人,莫不為之流涕。后甘露降于庭樹,有鳩巢其廬,納言楊達巡省河北,詣廬吊慰之,因改所居村名為孝敬村,里為和順里。后為金河縣長,未之官,屬群盜蜂起,賊帥格謙、孫宣雅等十余頭聚眾于勃海,有敕許其歸首。謙等懼,不敢降,以德饒信行有聞,遣奏曰:“若德饒來者,即相率歸首。”帝遣德饒往勃海慰諸賊。至冠氏,會他賊攻陷縣城,見害。

  其弟德昭,性重然諾。大業末為离石郡司法書佐,太守楊子崇特禮之。及義兵起,子崇遇害,棄尸城下。德昭赴哭盡哀,收瘞之。至介休,詣義師請葬子崇。見許,因贈子崇官,令德昭為使者,往离石禮葬子崇。徹弟公緒。

  公緒字穆叔,性聰敏,博通經傳。魏末為冀州司馬,屬疾去官,絕跡贊皇山。齊天保初,以侍御史征,不就。公緒沈冥樂道,又不閒時務,故誓心不仕。尤明天文,善圖緯之學,嘗謂子弟曰:“吾觀齊之分野,福德不多,國家祚終四七。”及齊亡歲,距天保之元二十八年矣。公緒雅好著書,撰《典言》十卷、《禮質疑》五卷、《喪服章句》一卷、《古今略記》二十卷、《玄子》五卷、《趙記》八卷、《趙語》十二卷,并行于世。公緒既善陰陽之術,有秘記,傳之子孫而不好焉,臨終取以投火。子少通,有學行。

  公緒弟概,字季節,少好學。然性倨傲,每對諸兄弟,露髻披服,略無少長之禮。為齊文襄大將軍府行參軍,進側集,題云“富春公主撰”。閒緩不任事,每被譏訶。除殿中侍御史,修國史。后為太子舍人,為副使聘于江南。江南多以僧寺停客,出入常袒露。還,坐事解。后卒于并州功曹參軍。撰《戰國春秋》及《音譜》并行于世。又自簡詩賦二十四首,謂之《達生丈人集》。其序曰:“達生丈人者,生于戰國之世,爵里姓名無聞焉爾,時人揆其行己,強為之號。頗好屬文,成輒棄蒿。常持論文云:古人有言,性情生于欲。又曰人之性靜,欲實汨之。然則性也者,所受于天,神識是也,故為形骸之主;情也者所受于性,嗜欲是也,故為形骸之役。由此言之,情性之辯,斷焉殊异。故其身泰,則均齊死生,塵垢名利,縱酒恣色,所以養情;否,則屏除愛著,擯落枝体,收神反听,所以養識。是以遇榮樂而無染,遭厄窮而不悶,或出人間,或栖物表,逍遙寄托,莫知所終。”

  李順,字德正,鉅鹿公靈之從父弟也。父系,慕容垂散騎侍郎、東武城令。道武定中原,以為平棘令。卒,贈趙郡太守、平棘男。

  順博涉經史,有計策。神瑞中,拜中書博士,轉中書侍郎。從征蠕蠕,以籌略,賜爵平棘子。太武將討赫連昌,謂崔浩曰:“朕前北征,李順獻策數事,實合經略大謀。今欲使總前驅之事,何如?”浩曰:“順智足周務,實如圣旨。但臣与之婚姻,深知其行,然性果于去就,不可專委。”帝乃止。初,浩弟娶順妹,又以弟子娶順女,雖婚媾,而浩頗輕順,順又不伏,由是潛相猜忌,故浩毀之。至統万,大破昌軍,順謀功居多。后征統万,昌出逆戰,順破其左軍。及克統万,帝賜諸將珍寶雜物,順固辭,唯取書數千卷,帝善之。遷給事黃門侍郎。又從擊赫連定于平涼。三秦平,進爵為侯,遷四部尚書,甚見寵待。

  沮渠蒙遜以河西內附,帝欲簡行人,崔浩曰:“宜令清德重臣,奉詔褒慰,尚書順即其人也。”帝曰:“順納言大臣,不宜方為此使,若蒙遜身執玉帛而朝于朕,复何以加之?”浩曰:“邢貞使吳,亦魏之太常,苟事是宜,無嫌于重。”帝從之,以順為太常,策拜蒙遜為太傅,涼王。使還,拜使持節、都督四州諸軍事、長安鎮都大將、宁西將軍、開府,進爵高平公。未几,征為四部尚書,加散騎常侍。延和初,使涼。蒙遜辭疾,箕坐隱几,無起動狀。順正色大言曰:“不謂此叟無禮,乃至于是!”握節而出。蒙遜使中兵校郎楊定歸追順曰:“太常云朝廷賜不拜之詔,是以敢自安耳;若曰爾拜爾跽,而不承命,乃小臣之罪矣。”順曰:“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周公賜胙,命曰伯舅無拜,而桓公降而拜受。今朝廷未有不拜之詔,而便偃蹇自取,此乃速禍之道。”蒙遜拜伏盡禮。

  順還,帝問与蒙遜往复辭,及其政教得失。順曰:“蒙遜專威河右,三十許年,經涉艱難,粗識机變,雖不能貽厥孫謀,猶足以終其一世。但前歲表許十月送曇無忏,及臣往迎,便乖本意,不臣不信,于是而甚。以臣觀之,不复周矣。”帝曰:“若如卿言,則效在無遠,襲世之后,早晚當滅。”對曰:“臣略見其子,并非才俊。如聞敦煌太守牧犍,器性粗立,若繼蒙遜,必此人也。然比之于父,僉云不逮,殆天所用資圣明也。”帝曰:“朕方事于東,未暇營西,如卿所言,三五年間,不足為晚。”及蒙遜死問至,太武謂順曰:“卿言蒙遜死,驗矣;又言牧犍立,何其妙哉!朕克涼州,亦當不遠。”于是賜絹千匹、廄馬一乘,寵待彌厚,政無巨細,無所不參。崔浩惡之。

  順凡使涼州十二回,太武稱其能。而蒙遜數与順游宴,頗有悖言,恐順泄之,以金寶納順怀中,故蒙遜罪釁得不聞。又西域沙門曇無忏有方術,在涼州,詔追之。順受蒙遜金,听殺之。浩并知之,密言于帝。帝未之信。太延三年,順复使涼州,及還,帝問以將平河右計,順以人勞既久,不可頻動,帝從之。五年,議征涼州,順以涼州乏水草,不宜遠征。崔浩固以為宜征,帝從浩議。及至姑臧,甚丰水草,帝与景穆書,頗嫌順。后謂浩曰:“卿昔所言,今果驗矣。”克涼州后,聞受蒙遜金而听其殺曇無忏,益嫌之。猶以寵舊,未加其罪,尚詔順差次群臣,賜以爵位。順頗受納,品第不平。涼州人徐桀發其事,浩又毀之。帝大怒,刑順于城西。順死后數年,其從父弟孝伯為太武知重,居中用事。及浩誅,帝怒甚,謂孝伯曰:“卿從兄往雖誤國,朕意亦未至此。由浩,遂殺卿從兄。”皇興初,順子敷等貴寵,獻文追贈順侍中、鎮西大將軍、太尉公、高平王,謚曰宣王。妻邢氏曰孝妃。順四子。

  長子敷,字景文。真君二年,選入中書教學,以忠謹給侍東宮,以為中散。与迭B盧遐、度世等并以聰敏內參机密。敷性謙恭,加有文學,文成寵遇之。遷秘書下大夫,賜爵平棘子。后兼錄南部,遷散騎常侍、南部尚書、中書監,領內外秘書,襲爵高平公。朝政大議,事無不關。及宋徐州刺史薛安都、司州刺史常珍奇等以彭城、懸瓠降,于時朝議謂未必可信,敷乃固執必然。乃遣師接援,淮海宁輯。敷既見待二世,兄弟親戚在朝者十余人。弟弈又有寵于文明太后。郎C其隱罪二十余條,獻文大怒,皇興四年,誅敷兄弟,削順位號為庶人。敷從弟顯德、妹夫廣平宋叔珍等皆坐關亂公私,同時伏法。敷兄弟敦崇孝義,家門有禮,至于居喪法度,吉凶書記,皆合典則,為北州所稱美。既致斯禍,時人歎惜之。

  敷弟式,字景則,學業知名。位西兗州刺史、濮陽侯。式自以家据權要,心慮危禍,常敕津吏,台有使者,必先啟然后度之。既而使人卒至,始云南過,既濟,突入執式赴都,与兄俱死。

  子憲,字仲軌,清粹善風儀,好學有器度。太和初,襲爵,又降為伯。拜秘書中散,雅為孝文知賞。后拜趙郡太守。趙修与其州里,修歸葬父母也,牧守以下畏之累跡,憲不為屈,時人高之。后以党附高肇,為御史所劾。正光五年,行雍州刺史,尋除七兵尚書。孝昌中,除征東將軍、揚州刺史、淮南大都督。及梁平北大將軍元樹等來寇,憲力屈而降。因求還國。既至,敕付廷尉。憲女婿安樂王鑒据相州反,靈太后謂鑒心怀劫脅,遂詔賜憲死。永熙中,贈儀同三司、尚書令、定州刺史,謚曰文靖。子希遠,字景沖,早卒。希遠子祖悛,襲祖爵。

  希遠弟希宗,字景玄。性寬和,儀貌雅麗,有才學。位金紫光祿大夫。齊神武擢為中外府長史。文宣帝納其第二女為皇后。位上党太守,卒。贈司空公、殷州刺史,謚曰文簡。

  希宗長子祖升,儀容瑰麗,垂手過膝,文學足以自通。位齊州刺史。淫于從兵妻,見殺。

  祖升弟祖勳,位給事黃門侍郎。齊文宣以其女為濟南王妃。除侍中,封丹楊郡王,尋改封公。濟南即位,除趙州刺史。濟南廢,還除金紫光祿大夫。大宁中,昭信后有寵于武成,除齊州刺史。贓賄狼籍,坐免官。复起為光州刺史。祖勳性貪慢,兼其妻崔氏驕豪干政,時論鄙之。女侍中陸媼母元氏,即祖勳妻姨,為此附會,又除西兗州刺史、殿中尚書。祖勳無才干,自少及長,居官無可稱述。卒,贈尚書右仆射。武平中,將封后兄君璧等為王,還复祖勳王爵。其弟祖欽封竟陵王,位光祿卿。祖勳第三弟祖納,兄弟中最有識尚,以經史被知,卒于散騎常侍。

  希宗弟希仁,字景山,有學識。卒于侍中、太子詹事。子公統,仕齊,位員外郎。高歸彥之反,公統為之謀主。歸彥敗,伏法。其母崔氏當沒官,其弟宣寶行賕,改籍注老。事發,武成帝棓殺之,肝腦涂地。

  希仁弟騫,字希義,博涉經史,文藻富贍。位散騎常侍、殷州大中正、尚書左丞。以本官兼散騎常侍使梁。后坐事免,論者以為非罪。騫嘗贈親友盧元明、魏收詩云:“監河愛升水,蘇子惜余明。益州達友趣,廷尉辯交情。”蓋失職之志云。后除給事黃門侍郎,卒。其文筆別有集錄。齊受禪,贈儀同三司,謚曰文惠。

  騫弟希禮,字景節,性敦厚,容止樞机,動遵禮度。起家著作佐郎,修起居注。歷位太常少卿,兼廷尉少卿,行魏尹事,豫州刺史。仍居議曹,与邢邵等議定禮律。卒于信州刺史。

  子孝貞,字元操,好學善屬文。仕齊,釋褐司徒府參軍事。与弟孝基同見吏部郎中陸昂。昂戲之曰:“弟名孝基,兄其替矣!”孝貞對曰:“禮雖不肖,請附子臧。”昂握手曰:“士固不妄有名,吾賢必當遠至。”簡靜,不妄通接賓客。射策甲科,拜給事中。稍遷兼通直散騎常侍,副李翥使陳。

  孝貞從姊則昭信皇后,從兄祖勳女為廢帝濟南王妃,祖欽女一為后主娥英,一為琅邪王儼妃,祖勳叔騫女為安德王延宗妃。諸房子女,多有才貌,又因昭信后,所以与帝室姻媾重疊。兄弟并以文學自達,恥為外戚家。于時黃門侍郎高乾和親要用事,求婚于孝貞,孝貞拒之。由是有隙,陰譖之,出為太尉府外兵參軍。后歷中書舍人。

  武平中,出為博陵太守,不得志。尋為司州別駕。后复兼散騎常侍,騁周使副。還,除給事黃門侍郎,待詔文林館,假儀同三司。以美于詞令,敕与中書侍郎李若、李德林別掌宣傳詔敕。周武帝平齊,授儀同三司、小典祀下大夫。宣帝即位,轉吏部下大夫。隋文帝為丞相,孝貞從韋孝寬討尉遲迥,以功授上儀同三司。開皇初,拜馮翊太守,為犯廟諱,于是稱字元操。

  后數歲,遷蒙州刺史,吏人安之。自此不复留意文筆。人問其故,慨然歎曰:“五十之年,倏焉已過,鬢垂素發,筋力已衰,宦意文情,一時盡矣,悲夫!”然每暇日,輒引賓客,弦歌對酒,終日為歡。后征拜內史侍郎,与內史令李德林參典文翰。元操無干劇之用,頗稱不理。上譴怒之,敕御史劾其事。由是出為金州刺史,卒官。所著文集三十卷行于世,子元玉。

  元操弟孝基,亦有才學,風詞甚美。以衛尉丞待詔文林館,位儀曹郎中。孝基弟孝俊,太子洗馬。孝俊弟孝威,字季重,涉學有器干,兄弟之中,最為敦篤。位太尉外兵參軍,修起居注。仕隋,禮部侍郎、大理少卿。

  式弟弈,字景世,美容貌,有才藝。位都官尚書、安平侯,与兄敷同死。太和初,文明太后追念弈兄弟,及誅迭A存問憲等一二家,歲時賜以布帛。

  弈弟冏,字道度,少為中散,逃避得免。后歷位度支尚書。太和二十一年,孝文幸長安,冏以咸陽山河險固,秦、漢舊都,勸帝去洛陽都之。后孝文引見冏,笑謂曰:“昔婁敬一說,漢祖即日西駕。尚書今以西京說朕,使朕不廢東轅。當是獻可理殊,所以今古相反耳。”冏曰:“昔漢祖起于布衣,欲藉險以自固,婁敬之言,符于本旨。今陛下德洽四海,事同隆周,是以愚臣獻說,不能上動。”帝大悅。

  冏性鯁烈,敢直言,常面折孝文,彈駁公卿,無所回避,百寮皆憚之。孝文常加优禮,每車駕巡幸,恆兼尚書右仆射。雖才學不及諸兄,然公強當世,堪濟過之。卒。

  子祐,字長禧,篤穆友于,見稱于世。歷位給事中,累遷博陵太守,所在亦以清干著。順弟修基,陳留太守,卒。子探幽,高平太守。探幽兄子洪鸞,河間太守。

  李孝伯,高平公順從父弟也。父曾,少以鄭氏《禮》、《左氏春秋》教授為業。郡三辟功曹,并不就,曰:“功曹之職,雖曰鄉選高第,猶是郡吏耳;北面事人,亦何容易。”州辟主簿,到官月余,乃歎曰:“梁敬叔云‘州郡之職,徒勞人耳’。道之不行,身之憂也。”遂還家講授。道武時,為趙郡太守,令行禁止。并州丁零數為山東害,知曾能得百姓死力,憚不入境。賊于常山界得一死鹿,賊長謂趙郡地也,責之,還令送鹿故處。郡謠曰:“詐作趙郡鹿,猶胜常山粟。”其見憚如此。卒,贈荊州刺史、柏仁子,謚曰懿。

  孝伯少傳父業,博綜群言,美風儀,動有法度。從兄言之太武,征為中散,謂曰“真卿家千里駒也”。遷秘書奏事中散,轉散騎侍郎、光祿大夫,賜爵魏昌子。以軍國机密,甚見親寵,謀謨切秘,時人莫能知。遷北部尚書。以頻從征伐規略之功,進爵壽光侯。

  真君末,宋文帝聞車駕南伐,遣其弟太尉、江夏王義恭率眾赴彭城。太武至彭城,登亞父冢以望城內,遣送其俘蒯應至小市門,宣詔勞問。義恭等問應士馬數,曰:“中軍四十余万。”宋徐州刺史武陵王駿遣人獻酒二器、甘蔗百挺,并請駱駝。帝明旦复登亞父冢,遣孝伯至小市門,駿亦使其長史張暢對。孝伯曰:“主上有詔詔太尉、安北,可暫出門,欲与相見。今遣賜駱駝及貂裘雜物。”暢曰:“有詔之言,何得稱之于此?”孝伯曰:“卿家太尉、安北是人臣不?縱為鄰國之君,何為不稱詔于鄰國之臣?又何至杜門絕橋?”暢曰:“二王以魏帝營壘未立,此精甲十万,恐輕相陵踐,故且閉城。待彼休息兵士,然后共修戰場,克日交戲。”孝伯曰:“令行禁止,主將常事,何用廢橋杜門?复何以十万夸大?我亦有良馬百万,复可以此相矜。”既開門,暢屏人卻仗,出受賜物。孝伯曰:“詔以貂裘賜太尉,駱駝騾馬賜安北。”義恭獻皮褲褶一具,駿奉酒二器、甘蔗百挺。帝又遣賜義恭、駿等氈各一領,鹽各九种,并胡豉。孝伯曰:“有后詔:凡此諸鹽,各有所宜。白鹽食鹽,主上自所食;黑鹽療腹脹气滿,末之六銖,以酒而服;胡鹽療目痛;戎鹽療諸瘡;赤鹽、駁鹽、臭鹽、馬齒鹽四种,并非食鹽。太尉、安北,何不遣人來至朕間,見朕小大,知朕老少,觀朕為人?”暢曰:“魏帝為人,久為往來所具,故不复遣信。”義恭獻蜡燭十挺,駿獻錦一匹。

  孝伯風容閒雅,應答如流,暢及左右甚相嗟歎。帝大喜,進爵宣城公。為使持節、散騎常侍、秦州刺史,卒。贈征南大將軍、定州刺史,謚曰文昭公。

  孝伯体度恢雅,明達政事,朝野貴賤,咸推重之。景穆曾啟太武,廣征俊秀,帝曰:“朕有一孝伯,足理天下,何用多為?假复求訪,此人輩亦何可得?”其見貴如此。性方慎忠厚,每朝廷事有所不足,必手自書表,切言陳諫。或不從者,至于再三,削滅蒿草,家人不見。公廷論議,常引綱紀。或有言事者,孝伯恣其所陳,假有是非,終不抑折。及見帝,言其所長,初不隱人姓名,以為已善。故衣冠之士,服其雅正。自崔浩誅后,軍國謀謨,咸出孝伯。太武寵眷,有亞于浩,亦以宰輔遇之。獻替補闕,其跡不見,時人莫得而知。卒之日,遠近哀傷焉。孝伯美名,聞于遐邇。李彪使江南,齊武帝謂曰:“北有李孝伯,于卿遠近?”其為遠人所知若此。

  其妻崔賾女,高明婦人,生一子元顯。崔氏卒后納翟氏,不以為妻,憎忌元顯。后遇劫,元顯見害,世云翟氏所為也。元顯志气甚高,為時人所傷惜。翟氏二子,安人、安上,并有風度。安人襲爵壽光侯,司徒司馬。無子,爵除。安上鉅鹿太守,亦早卒。安人第豹子后追理先封,卒不得襲。

  孝伯兄祥,字元善。學傳家業,鄉党宗之。位中書博士。時尚書韓元興率眾出青州,以祥為軍司。略地至陳、汝,淮北之人詣軍降者七千余戶,遷之兗、豫之南,置淮陽郡以撫之。拜祥太守,流人歸者万余家,百姓安業。遷河間太守,有威恩之稱。徵拜中書侍郎,人有千余上書,乞留數年,朝廷不許。卒官,追贈定州刺史、平棘子,謚曰憲。

  子安世,幼聰悟。興安二年,文成帝引見侍郎、博士子,簡其秀俊,欲以為中書學生。安世年十一,帝見其尚小,引問之。安世陳說父祖,甚有次第,即以為生。帝每幸國學,恆獨被引問。詔曰:“汝但守此至大,不慮不富貴。”天安初,拜中散,以謹慎,帝親愛之。累遷主客令。

  齊使劉纘朝貢,安世奉詔勞之。安世美容貌,善舉止,纘等自相謂曰:“不有君子,其能國乎!”纘等呼安世為典客。安世曰:“何以亡秦之官,稱于上國?”纘曰:“世异之號,凡有几也?”安世曰:“周謂掌客,秦改典客,漢名鴻臚,今曰主客。君等不欲影響文、武,而殷勤亡秦。”纘又指方山曰:“此山去燕然遠近?”安世曰:“亦石頭之与番禺耳。”

  時每有江南使至,多出藏內珍物,令都下富室好容服者貨之,令使任情交易。使至金玉肆問价,纘曰:“北方金玉大賤,當是山川所出?”安世曰:“圣朝不貴金玉,所以同于瓦礫;又皇上德通神明,山不愛寶,故川無金,山無玉。”纘初將大市,得安世言,慚而罷。遷主客給事中。

  時人困饑流散,豪右多有占奪,安世乃上疏陳均量之制,孝文深納之。后均田之制,起于此矣。出為相州刺史,假趙郡公。敦農桑,斷淫祀。西門豹、史起有功于人者,為之修飾廟堂。表荐廣平宋翻、陽平路恃慶,皆為朝廷善士。初,廣平人李波宗族強盛,殘掠不已,前刺史薛道聶邥僭Q之,大為波敗,遂為逋逃之藪,公私成患。百姓語曰:“李波小妹字雍容,褰裙逐馬如卷蓬。左射右射必疊雙,婦女尚如此,男子那可逢!”安世設方略,誘波及諸子侄三十余人,斬于鄴市,州內肅然。病卒于家。

  安世妻博陵崔氏,生一子蘗。崔氏以妒悍見出,又尚滄水公主,生二子,謚、郁。

  蘗字琚羅,涉歷史傳,頗有文才,气尚豪爽,公強當世。太師、高陽王雍表荐蘗為友。時人多絕戶為沙門,蘗上言:“三千之罪,莫大于不孝,不孝之大,無過于絕祀。安得輕縱背禮之情,而肆其向法之意;缺當世之禮,而求將來之益;棄堂堂之政,而從鬼教乎?”沙門都統僧暹等忿蘗鬼教之言,以蘗為謗毀佛法,泣訴靈太后。責之,蘗自理曰:“鬼神之名皆是通靈達稱。佛非天非地,本出于人,名之為鬼,愚謂非謗。”靈太后雖以蘗言為允,然不免暹等意,猶罰蘗金一兩。

  轉尚書郎,隨蕭寶夤西征,以蘗為統軍。蘗德洽鄉閭,招募雄勇,其樂從者數百騎。蘗傾家賑恤,率之西討。寶夤見蘗至,拊其肩曰:“子遠來,吾事辦矣。”故其下每有戰功,軍中號曰李公騎。寶夤啟蘗為左丞,仍為別將,軍机戎政,皆与參決。寶夤又啟為中書侍郎。還朝,除岐州刺史,坐辭不赴任,免官。建義初,河陰遇害。初贈尚書右仆射、殷州刺史,后又贈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冀州刺史。

  俶儻有大志,好飲酒,篤于親知。每謂弟郁曰:“士大夫學問,稽博古今而罷,何用專經為老博士也?”与弟謐特相友愛。謐在鄉物故,蘗慟哭絕气,久而方蘇,不食數日,期年形骸毀悴,人倫哀歎之。

  謐字永和,少好學,周覽百氏。初師事小學博士孔璠,數年后,璠還就謐請業。同門生為之語曰:“青成藍,藍謝青,師何常,在明經。”謐以公子征拜著作佐郎,辭以授弟郁,詔許之。州再舉秀才,公府二辟,并不就。唯以琴書為業,有絕世之心。覽《考工記》、《大戴禮盛德篇》,以明堂之制不同,遂著《明堂制度論》曰:

  余謂論事辯物,當取正于經典之真文;援證定疑,必有驗于周、孔之遺訓,然后可以稱准的矣。今禮文殘缺,圣言靡存,明堂之制,誰使正之?是以后人紛糾,競興异論,五九之說,各信其習。是非無准,得失相半,故歷代紛紜,靡所取正。乃使裴頠云:“今群儒紛糾,互相掎摭,就令其象可得而圖。其所以居用之禮莫能通也,為設虛器耳。況漢氏所作,四維之個,复不能令各處其辰。愚以為尊祖配天,其義明著,廟宇之制,理据未分,直可為殿屋以崇嚴父之祀。其余雜碎,一皆除之。”斯豈不以群儒舛互,并乖其實,据義求衷,莫适可從哉?但恨典文殘滅,求之靡据而已矣,乃复遂去室牖諸制。施之于教,未知其所隆政,求之于情,未可喻其所以必須,惜哉言乎!仲尼有言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余以為隆政必須其禮,豈彼一羊哉?推此而論,則圣人之于禮,殷勤而重之;裴頠之于禮,任意而忽之,是則頠賢于仲尼矣!以斯觀之,裴氏子以不達失禮之旨也。余竊不自量,頗有鄙意,据理尋義,以求其真;貴合雅衷,不苟偏信。乃藉之以《禮傳》,考之以訓注;博采先賢之言,廣搜通儒之說;量其當否,參其同异,棄其所短,收其所長,推義察圖,以折厥衷,豈敢必善,聊亦合其言志矣。

  凡論明堂之制者雖眾,然校其大略,則二途而已。言五室者,則据《周禮考工》之記以為本,是康成之徒所執。言九室者則案《大戴盛德》之篇以為源,是伯喈之倫所持。此二書雖非圣言,然是先賢之中博見洽通者也。但各記所聞,未能全正,可謂既盡美矣,未盡善也。而先儒不能考其當否,便各是所習,卒相非毀,豈達士之确論哉?小戴氏傳禮事四十九篇,號曰《禮記》,雖未能全當,然多得其衷,方之前賢,亦無愧矣。而《月令》、《玉藻》、《明堂》三篇,頗有明堂之義,余故采掇二家,參之《月令》。以為明堂五室,古今通則。其室居中者,謂之太室;太室之東者,謂之青陽;當太室之南者,謂之明堂;太室之西者,謂之總章;當太室之北者,謂之玄堂。四面之室,各有夾房,謂之左右個,三十六戶七十二牖矣。室個之形,今之殿前是其遺像耳。個者,即寢之房也。但明堂与寢,施用既殊,故房個之名,亦隨事而遷耳。今粗書其像,以見鄙意,案圖察義,略可驗矣。故檢之五室,則義明于《考工》;校之戶牖,則數協于《盛德》;考之施用,則事著于《月令》;求之閏也,合《周禮》与《玉藻》。既同夏、殷,又符周、秦,雖乖眾儒,儻或在斯矣。《考工記》曰:“周人明堂,度以九尺之筵。東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室中度以几,堂上度以筵。”余謂《記》得之于五室,而謬于堂之修廣。何者?當以理推之,令愜古今之情也。夫明堂者,蓋所以告月朔,布時令,宗文王,祀五帝者也。然營构之范,自當因宜創制耳。故五室者,合于五帝各居一室之義。且四時之祀,皆据其方之正,又听朔布令,咸得其月之辰,可謂施政及俱,二三但允。求之古義,竊為當矣。鄭康成漢末之通儒,后學所取正。釋五室之位,謂土居中,木火金水各居四維。然四維之室既乖其正,施令听朔各失厥衷,左右之個棄而不顧。乃反文之以美說,飾之以巧辭,言水木用事交于東北,木火用事交于東南,火土用事交于西南,金水用事交于西北。既依五行,當從其用事之交,出何經典?可謂工于异端,言非而博,疑誤后學,非所望于先儒也。《禮記·玉藻》曰:“天子听朔于南門之外,閏月則闔門左扉,立于其中。”鄭玄注曰:“天子之廟及路寢皆如明堂制。明堂在國之陽,每月就其時之堂而听朔焉。卒事反宿路寢,亦如之。閏月非常月,听其朔于明堂門下,還處路寢門,終月也。”而《考工記》“周人明堂”,玄注曰:“或舉王寢,或舉明堂,互言之以明其制同也。”其同制之言,皆出鄭注。然則明堂与寢,不得异矣。而《尚書·顧命篇》曰:“迎子釗南門之外,延入翼室。”此之翼室,即路寢矣。其下曰:“大貝賁鼓在西房,垂之竹矢在東房。”此則路寢有左右房,見于經史者也。《禮記·喪服·大記》曰:“君夫人卒于路寢。小斂,婦人髽,帶麻于房中。”鄭玄注曰:“此蓋諸侯禮。帶麻于房中,則西南。天子諸侯。”左右房見于注者也。論路寢則明其左右,言明堂則闕其左右個,同制之說還相矛楯,通儒之注,何其然乎?使九室之徒奮筆而爭鋒者,豈不由處室之不當哉?

  《記》云:東西九筵,南北七筵。五室,凡室二筵。置五室于斯堂,雖使班、倕构思,王爾營度,則不能令三室不居其南北也。然則三室之間,便居六筵之地,而室壁之外,裁有四尺五寸之堂焉。豈有天子布政施令之所,宗祀文王以配上帝之堂,周公負扆以朝諸侯之處,而室戶之外,僅余四尺而已哉?假在儉約,為陋過矣。論其堂宇,則偏而非制;求之道理,則未愜人情,其不然一也。

  余恐為鄭學者,苟求必胜,競生异端,以相訾抑,云二筵者乃室之東西耳,南北則狹焉。余故備論之曰:若東西二筵,則室戶之外為丈三尺五寸矣。南北戶外复如此,則三室之中南北裁各丈二耳。《記》云:“四旁兩夾窗。”若為三尺之戶,二尺窗,窗戶之間,裁盈一尺。繩樞甕牖之室,篳門圭窬之堂,尚不然矣。假令复欲小廣之,則四面之外,闊狹不齊,東西既深,南北更淺,屋宇之制,不為通矣。驗之眾涂,略無算焉。且凡室二筵,丈八地耳,然則戶牖之間,不逾二尺也。《禮記·明堂》:“天子負斧扆南向而立。”鄭玄注曰:“設斧于戶牖之間。”而鄭氏《禮圖》說扆制曰:“從廣八尺,畫斧文于其上,今之屏風也。”以八尺扆置二尺之間,此之叵通,不待智者,較然可見矣。且若二筵之室為四尺之戶,則戶之兩頰裁各七尺耳,全以置之,猶自不容,矧复戶牖之間哉?其不然二也。

  又复以世代驗之,即虞、夏尚朴,殷、周稍文,制造之差,每加崇飾。而夏后世室,堂修二七,周人之制,反更促狹,豈是夏禹卑宮之意,周監郁郁之美哉?以斯察之,其不然三也。

  又云“堂崇一筵”,便基高九尺,而壁戶之外裁四尺五寸,于營制之法自不相稱,其不然四也。

  又云“室中度以几,堂上度以筵”,而复云“凡室二筵”,而不以几,還自相違,其不然五也。

  以此驗之,《記》者之謬,抑可見矣。《盛德篇》云:明堂凡九室、三十六戶、七十二牖,上員下方,東西九仞,南北十筵,堂高三尺也。余謂《盛德篇》得之于戶牖,失之于九室。何者?五室之制,傍有夾房,面各有戶,戶有兩牖,此乃因事立則,非拘异術。戶牖之數,固自然矣。九室者,論之五帝,事既不合,施之時令,又失其辰,左右之個,重置一隅,兩辰同處,參差出入,斯乃義無所据,未足稱也。且又堂之修廣,裁六十三尺耳,假使四尺五寸為外之基,其中五十四尺便是五室之地,計其一室之中,僅可一丈,置其戶牖,則于何容之哉?若必小而為之,以容其數,則令帝王側身出入,斯為怪矣!此匪直不合典制,抑亦可哂之甚也。余謂其九室之言,誠亦有由。然竊以為戴氏聞三十六戶七十二牖,弗見其制,靡知所置,便謂一室有四戶之窗,計其戶牖之數,即以為九室耳,或未之思也。蔡伯喈,漢末之時學士,而見重于當時,即識其修廣之不當,而必未思其九室之為謬。更修而廣之,假其法象。可謂因偽飾辭,順非而澤,諒可歎矣。余今省彼眾家,委心從善,庶探其衷,不為苟异。但是古非今,俗間之常情;愛遠惡近,世中之恆事。而千載之下,獨論古制,惊俗之談,固延多誚。脫有深賞君子者,覽而揣之,儻或存焉。

  謐不飲酒,好音律,愛樂山水。高尚之情,長而彌固,一遇其賞,悠爾忘歸,乃作《神士賦》。延昌四年卒,年三十二,遐邇悼惜之。其年,四門小學博士孔璠等學官四十五人上書曰:

  竊見故處士趙郡李謐,十歲喪父,哀號罷鄰人之相;幼事兄蘗,恭順盡友于之誠。十三通《孝經》、《論語》、《毛詩》、《尚書》,歷數之術,尤盡其長。州閭鄉党,有神童之號。年十八,詣學受業時博士即孔璠也。覽始要終,論端究緒,授者無不欣其言矣。于是鳩集諸經,廣校同异,比《三傳》事例,名《春秋叢林》十有二卷。為璠等判析隱伏,垂盈百條。滯無常滯,纖豪必舉;通不長通,有枉斯屈。不苟言以違經,弗飾辭而背理,辭气磊落,觀者忘疲。每曰:“丈夫擁書万卷,何假南面百城。”遂絕跡下帷,杜門卻掃,棄產營書,手自刪削,卷無重复者四千有余矣。猶括次專家,搜比党議,隆科達曙,盛暑通宵。雖仲舒不窺園,君伯之閉戶,高氏之遺漂,張生之忘食,方之斯人,未足為喻。

  謐嘗詣故太常卿劉芳,推問音義,語及中代興廢之由。芳乃歎曰:“君若遇高祖,侍中、太常非仆有也。”前河南尹、黃門侍郎甄琛,內贊近机,朝野傾目,于時親識有求官者,答云:“趙郡李謐,耽學守道,不悶于時,常欲致言,但未有次耳。諸君何為輕自媒衒?”謂其子曰:“昔鄭玄、盧植不遠數千里詣扶風馬融,今汝明師甚邇,何不就業也?”又謂朝士曰:“甄琛行不愧時,但未荐李謐,以此負朝廷耳。”又結宇依岩,憑崖鑿室,方欲訓彼青衿,宣揚墳典,冀西河之教重興,北海之風不墜。而祐善空聞,暴疾而卒。邦國銜殄悴之哀,儒生結摧梁之慕,況璠等或服議下風,或親承音旨,師儒之義,其可默乎?

  事奏,詔曰:“謐屢辭征辟,志守沖素,儒隱之操,深可嘉美。可遠傍惠、康,近准玄晏。謚曰:貞靜處士,并表其門閭,以旌高節。”于是表其門曰文德,里曰孝義云。

  郁字永穆,好學沈靖,博通經史。為廣平王怀友,深見禮遇。時學士徐遵明教授山東,生徒甚盛。怀征遵明在館,令郁問其《五經》義例十余條,遵明所答數條而已。稍遷國子博士。自國學之建,諸博士率不講說,其朝夕教授,唯郁而已。謙虛寬雅,甚有儒者之風。再遷通直散騎常侍。建義中,以兄蘗卒,遂撫育孤侄,歸于鄉里。永熙初,除散騎常侍、衛大將軍、左光祿大夫,兼都官尚書,尋領給事黃門侍郎。三年,于顯陽殿講《禮記》,詔郁執經。郁解說不窮,群難鋒起,無廢談笑。孝武及諸王凡預听者,莫不嗟善。尋病卒,贈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尚書左仆射、儀同三司、都督、定州刺史。

  謐子士謙,字子約,一名容郎,髫齔喪父,事母以孝聞。母曾歐吐,疑中毒,因跪嘗之。伯父蘗深所嗟尚,每稱:“此兒吾家顏子也。”年十二,魏廣平王贊辟開府參軍事。后丁母憂,居喪骨立。有姊适宋氏,不胜哀而死。士謙服闋,舍宅為伽藍。脫身而出,詣學請業,研精不倦,遂博覽群籍,善天文術數。齊吏部尚書辛術召署員外郎,趙郡王睿舉德行,皆稱疾不就。和士開亦重其名,將諷朝廷,擢為國子祭酒,因辭得免。刺史高元海以禮再致之,稱為菩薩。隋有天下,畢志不仕。自以少孤,未嘗飲酒食肉,口無殺害之言。親賓至,輒陳樽俎,對之危坐,終日不倦。

  李氏宗党豪盛,每春秋二社,必高會极宴,無不沈醉喧亂。嘗集士謙所,盛饌盈前,而先為設黍。謂群從曰:“孔子稱黍為五谷之長,荀卿亦云食先黍稷,古人所尚,宁可違乎!”少長肅然,無敢弛惰,退而相謂曰:“既見君子,方覺吾徒之不德也。”士謙聞而自責曰:“何乃為人疏,頓至于此!”

  家富于財,躬處節儉,每以振施為務。州里有喪事。不均,至相鬩訟。士謙聞而出財補其少者,令与多者相埒。兄弟愧懼,更相推讓,卒為善士。有牛犯其田者,士謙牽置涼處,飼之過于本主。望見盜刈禾黍者,默而避之。其家僮嘗執盜粟者,士謙慰喻之曰:“窮困所致,義無相責。”遽令放之。其奴嘗与鄉人董震因醉角力,震扼其喉,斃于手下。震懼請罪,士謙謂曰:“卿本無殺心,何為相謝?然可速去,無為吏拘。”性寬厚皆此類也。后出粟万石以貸鄉人,屬年谷不登,債家無以償,皆來致謝。士謙曰:“吾家余粟,本圖賑贍,豈求利哉!”于是悉召債家,為設酒食,對之燔契,曰:“債了矣,幸勿為念也。”各令罷去。明年大熟,債家爭來償,士謙拒之,一無所受。他年饑,多有死者,士謙罄家資為之糜粥,賴以全活者万計;收埋骸骨,所見無遺;至春,又出田糧种子,分給貧乏。趙郡農人德之,撫其子孫曰:“此李參軍遺惠也。”仁心感物,群犬生子,交共相乳。凶年散谷至万余石,合諸藥以救疾癘,如此積三十年。或謂士謙:“子多陰德。”士謙曰:“夫言陰德,其猶耳鳴,己獨知之,人無知者。今吾所作,吾子皆知,何陰德之有?”

  士謙善談玄理,嘗有客坐,不信佛家應報義。士謙喻之曰:“積善余慶,積惡余殃,豈非休咎邪?佛經云‘轉輪五道,無复窮已’,此則賈誼所言‘千變万化,未始有极,忽然為人’之謂也。佛道未來,而賢者已知其然矣。至若鯀為黃熊,杜宇為鶗□,褒君為龍,牛哀為猛獸,君子為鵠,小人為猿,彭生為豕,如意為犬,黃母為黿,宣武為鱉,鄧艾為牛,徐伯為魚,鈴下為烏,書生為蛇,羊祜前身李氏之子,此非佛家變受异形之謂邪?”客曰:“邢子才云‘豈有松柏后身,化為樗櫟’,仆以為然。”士謙曰:“此不類之談也,變化皆由心作,木豈有心乎?”客又問三教优劣,士謙曰:“佛,日也;道,月也;儒,五星也。”客亦不能難而止。

  士謙平生時時為詠怀詩,輒毀其本,不示人。又嘗論刑罰,遺文不具。其略曰:“帝王制法,沿革不同,自可損益,無為頓改。今之贓重者死,是酷而不懲也。語曰:‘人不畏死,不可以死恐之。’愚謂此罪,宜從肉刑,刖其一趾;再犯者,斷其左腕。流刑刖去右手三指;又犯者,下其腕。小盜宜黥。又犯,刖落其所用三指;又不悛,則下其腕。無不止也。無賴之人,竄之邊裔,職為亂階,适所以召戎矣,非求安之道也。博弈淫游,盜之萌也,禁而不止,黥之則可。”有識者頗以為得政体。隋開皇八年,終于家。趙州士女聞之,莫不流淚曰:“我曹不死而令李參軍死乎!”會葬者万余人。李景伯等以士謙道著丘園,條其行狀,詣尚書省請先生之謚,事寢不行,遂相与樹碑于墓。其妻范陽盧氏,亦有婦德。及夫終,所有賻贈,一無所受。謂州里父老曰:“參軍平生好施,今雖殞歿,安可奪其志哉!”乃散粟五百石以賑窮乏,免奴婢六十人。

  案趙郡李氏,出自趙將武安君牧。當楚、漢之際,廣武君左車則其先也。左車十四世孫恢,字仲興,漢桓、靈間,高尚不仕,號有道大夫。恢生定,字文義,仕魏,位漁陽太守。有子四人,并仕晉。平字伯括,為樂平太守;机字仲括,位國子博士;隱字叔括,保字季括,位并尚書郎。兄弟皆以儒素著名,時謂之四括。

  机子楷,字雄方,位書侍御史,家于平棘南。有男子五人,輯、晃、棨、勁、睿。輯字護宗,晃字仲黃,棨字季黃,勁字少黃,睿字幼黃,并以友悌著美,為當世所宗,時所謂四黃者也。輯位高密郡守,二子,慎、敦。晃位鎮南府長史,一子,義。勁位書侍御史,四子,盛、敏、隆、喜。睿位高平太守,二子,勖、充。其后,慎、敦居柏仁,子孫甚微。義南徙故壘,世謂之南祖。勖兄弟居巷東,盛兄弟居巷西,世人指其所居,因以為目,蓋自此也。義字敬仲,位司空長史。生東宮舍人吉,字彥同。吉生尚書郎聰,字小時。聰生真,字。義深事列于后。勖字景賢,位頓丘太守。勖生趙郡太守頤,字彥祖。頤生勰、系、曾,各有令子,事并列于前。盛位中書郎。三子,纘、襲、閣。纘字緯業,位太尉祭酒。生四子,誕、休、重、苞。誕字紹元,假趙郡太守。生四子,建、追、磪、龜。龜字神龜,位州主簿。生二子,鳳林、秀林。

  李裔,字徽伯。父秀林,小名榼,性溫直。太和中,中書博士,為頓丘相,豪右畏之。景明初,試守博陵郡,抑強扶弱,政以嚴威為名。以母憂去職。后為司徒司馬、定州大中正、太中大夫。卒,贈齊州刺史。裔出后伯父鳳林。孝昌中為定州鎮軍長史,帶博陵太守。于時逆賊杜洛周侵亂州界,裔潛引洛周,州遂陷沒。洛周特無綱紀,至于市令、驛帥咸以為王,呼曰市王、驛王,乃封裔定州王。洛周尋為葛榮所滅,裔仍事榮。爾硃榮禽葛榮,遂縶裔及高昂、薛修義、李無為等于晉陽。從榮至洛,榮死乃免。天平初,以齊神武大丞相諮議參軍,參定策功,封固安縣伯,為候衛大將軍、陝州刺史。及周文帝攻克州城,見害。東魏贈尚書令、司徒、定州刺史。子子旦襲。子旦弟子雄。

  子雄少慷慨有大志,陝州破,因隨周軍入長安。家世并以學業自通,子雄獨習騎射。其兄子旦讓之曰:“棄文尚武,非士大夫素業。”子雄曰:“自古誠臣貴仕,文武不備而能濟功業者鮮矣。既文且武,兄何病焉。”子旦無以應。仕周,累遷小賓部。后從達奚武与齊人戰于芒山,諸軍大破,子雄所領獨全。累遷涼州總管長史。從滕王逌破吐谷渾于青海,以功加上儀同。宣帝即位,行軍總管韋孝寬略定淮南,拜亳州刺史。隋文帝總百揆,征為司會中大夫,以淮南功,加位上開府。及受禪,拜鴻臚卿,進爵高都郡公。

  及晉王廣出鎮并州,以子雄為河北行台兵部尚書。上謂曰:“吾兒既少,卿兼文武之才,今者推誠相委,吾無北顧憂矣。”子雄頓首流涕,誓以效命。子雄當官正直,侃然有不可犯色,王甚敬憚,吏人稱焉。歲余,卒官。子公挺嗣。

  裔從祖詵字令世,誕弟休之子也。休字紹則,散騎常侍。詵与族兄靈、族弟熙等俱被征,事在高允《征士頌》。詵位中書侍郎、京兆太守。詵從祖弟善見,位趙郡太守。善見子顯進,位州主簿、濮陽太守。

  顯進子映,字暉道,位相州中從事、步兵校尉,贈殷州刺史。映子普濟,學涉有名,性和韻,位濟北太守,時人語曰“入粗入細李普濟”。武定中,位北海太守。映弟育,字仲遠,位相州防城別將,以拒葛榮之勳,賜爵趙郡公。后除金紫光祿大夫,卒,贈都官尚書,謚曰貞。子愔襲,与從父兄普濟并應秀才舉,時人謂其所居為秀才村。

  愔位太子舍人。

  愔族叔肅,字彥邕,位員外常侍。初諂附侍中元暉。后以左道事侍中穆紹。常裸身被發,畫复銜刀,于隱屏處為紹求福。故紹愛之,荐為黃門郎。性酒狂,從靈太后幸江陽王繼第,侍飲頗醉,言辭不遜,抗辱太傅、清河王懌。為有司彈劾,太后恕之。卒于夏州刺史。

  肅從弟皦,字景林,有學識,位廷尉少卿,贈齊州刺史,謚曰宣。子慎,武定中,位東平太守。

  皦從弟仲旋。司徒左長史、恆農太守。先是宮、牛二姓阻險為害,仲旋示以威惠,即并歸伏。累遷左光祿大夫。天平初,遷都于鄴,以仲FM為營构將,進號衛大將軍。出為兗州刺史,還除將作大匠,所歷并著聲績。卒,贈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青州刺史。子希良,侍御史。

  煥字仲文,小字丑瑰,中書侍郎盛弟隆之后也。隆字太彝,位阜城令。隆生幕縣令謀。謀生始平太守景,名犯太祖元皇帝諱。景生東郡太守伯應。伯應生煥。煥有干用,与酈道元俱為李彪所知。恆州刺史穆泰据代都謀反,煥以書侍御史与任城王澄推究之。煥先驅至州,宣旨曉喻,乃執泰等。景明初,齊豫州刺史裴叔業以壽春歸附,煥以司空從事中郎為軍司馬,与楊大眼、奚康生等迎接,仍行揚州事,賜爵容城伯。及荊蠻扰動,敕煥兼通直散騎常侍慰勞之,降者万余家。除梁州刺史。時武興氐楊集起舉兵作逆,敕假煥平西將軍,督別將大破集起軍。又破秦州賊呂苟兒,及斬氐王楊定。還朝,遇患卒,贈幽州刺史,謚曰昭。

  子密,字希邕,少有節操。母患積年,名醫療之不愈,乃精習經方,洞閒針藥,母疾得除。由是以醫術知名。屬爾硃兆弒逆,与勃海高昂為報复計。后從神武,封容城縣侯,位襄州刺史。

  李義深,趙郡高邑人也。祖真,字令才,位中書侍郎。父紹,字嗣宗,殷州別駕。義深有當世才用,而心胸險峭,時人語曰:“劍戟森森李義深。”初以殷州別駕歸齊神武,再遷鴻臚少卿。見爾硃兆兵盛,叛歸之。兆平,神武恕其罪。遷齊州刺史,好利,多所受納。轉行梁州刺史,為陽夏太守段業告其在州聚斂,被禁止。卒于禁所。

  子騊駼,有才辯,位兼通直散騎常侍,聘陳。陳人稱之。后為壽陽道行台左丞,与王琳同陷陳。周末逃歸。隋開皇中為永安郡太守、絳州長史,卒。

  子政藻,明敏有才干。騊駼沒陳,政藻時為開府行參軍,判集書省事,便謝病解職,居處若在喪禮,人士稱之。開皇中,歷尚書工部員外郎,卒于宜州長史。

  騊駼弟文師,歷中書舍人,齊郡太守。

  義深弟同軌,体貌魁岸,腰帶十圍,學綜諸經,兼該釋氏,又好醫術。年二十,舉秀才,再遷著作郎,典儀注,修國子博士。興和中,兼通直散騎常侍,使梁。梁武深耽釋學,遂集名僧于其愛敬、同泰二寺,講《涅般大品經》,引同軌豫席,兼遣其朝士議共觀听,同軌論難久之,道俗咸以為善。盧景裕卒,齊神武引同軌在館教諸公子,甚嘉禮之。每旦入授,日暮始歸,緇素請業者,同軌夜為解說,四時恆爾,不以為倦。卒,時人傷惜之,神武亦嗟悼之。贈瀛州刺史,謚曰康。

  同軌弟幼舉,安德太守,以貪污棄市。幼舉弟之良,有干用,位金部郎中。

  之良弟幼廉,少寡欲,為兒童時,初不從人家有所求請。嘗故以金寶授之,終不取,強付,輒擲之地。州牧以其蒙幼而廉,故以名焉。性聰敏,累遷齊文襄驃騎府長史。文襄荐為濟州儀同府長史,又遷瀛州長史。齊神武行經冀部,總合河北六州文籍,商榷戶口增損,親自部分,多在馬上征責文簿,指影取備,事非一緒。幼廉應机立成,恆先期會,為諸州准的。神武深加慰勉,乃責諸人曰:“碎卿等諸人,作得李長史一腳指不!”是時諸人并謝罪,幼廉獨前拜恩,觀者咸歎美之。神武還并州,以告文襄,文襄喜謂人曰:“吾是知人矣!”文襄嗣事,除霸府掾。時以并州王政所基,求好長史,舉者多不見納。后因大集,謂陳元康曰:“我教你好長史處,李幼廉即其人也。”遂命為并州長史。常在文襄第內,与隴西辛術等六人,號為館客。天保初,除太原郡太守。文宣嘗与語及楊愔,誤稱為楊公,以應對失宜,除濟陰郡守。累遷太仆大司農二卿、趙州大中正、大理卿,所在稱職。

  后主時,和士開權重,百僚盡傾,幼廉高揖而已,由是出為南青州刺史。主簿徐乾富而暴橫,歷政不能禁。幼廉初至,因其有犯,收系之。乾密通疏,奉黃金百挺、妓婢二十人,幼廉不受,遂殺之。罷還鄴。祖孝征執政。求紫石英于幼廉,以其南青州所出。幼廉辭無好者,固請,乃与二兩。孝征有不平之言,或以告幼廉。幼廉抗聲曰:“李幼廉結發從宦,誓不曲意求人。天生德于予,孝征其如予何?假欲挫頓,不過遣向并州耳。”時已授并省都官尚書,辭而未報,遂發敕遣之。齊末官至三品已上,悉加儀同,獨不沾此例,語人曰:“我不作儀同,更覺為榮。”卒,贈吏部尚書。

  義深族弟神威,幼有風裁,家業《禮》學,又善音樂,撰集樂書近百卷,卒于尚書左丞。

  又有李翥,字彥鴻,世居柏仁,弱冠以文章知。仁齊,位東平太守。后待詔文林館,除通直散騎常侍,聘于梁。晚節頗以貪酒為累。貪無居宅,寄止佛寺中。嘗著巾帔,終日對酒,招致賓客,風調詳雅。翥從兄子朗,才辭翥之亞,兼有吏能,位中書舍人。

  論曰:古人云“燕、趙多奇士”,觀夫李靈兄弟,并有焉。靈則首應弓旌,道光師傅。順則器標楝干,一時推重。孝伯風范鑒略,蓋亦過人。各能克廣門業,道風不殞,余慶之美,豈非此之謂乎。至如元忠之倜儻從橫,功名自卒;季初之家風素業,昆季兼舉。有齊之日,雅道方振。憲之子弟,特盛衣纓,豈唯戚里是憑,固亦文雅所得。安世識具通雅,時干之良。蘗以豪俊達,郁則儒博顯,謐之高逸,固可謂世有人焉。義深弟兄,人位兼美;子雄才官,不替門緒,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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