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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离牢獄三杰談情 解征衣二雄立志


  當下張忠、李義聞言打拱道:“哥哥,你說這樣話,使弟羞赧無托足之地了。”狄爺道:“二位賢弟,既不見罪,且請坐下。”二人欣然落座,兩旁內役獻茶畢,二人一齊動問道:“難得哥哥一朝平步青云,古今罕及。自從包公堂上別离,只道今生難期再會,但不曉哥哥如何一朝榮貴,還祈告知。”狄青道:“言來也覺話長。”便將投在林千總處當步兵,后被孫秀迫害,幸來五位王爺救脫。最后又說了呼延千歲贈刀殺奸之事。
  二人道:“哥哥,當日千歲賜你金刀,未知你有此膽量否?”狄青道:“我自愿往,只恨殺賊不成。”張忠道:“不殺這奸臣,既非英雄漢,又徒然負卻淨山王之心!”狄爺道:“二位賢弟,有所未知。”便將力除狂馬,得李繼英通線逃難于韓府后園,韓倚引入王府,收伏龍駒,得認太后娘娘,至比武得官之事說了。張、李道:“哥哥,你既是太后娘娘內侄,如今豈懼龐、孫眾奸,再使刁滑?”狄青道:“眾奸臣須奈何我不得,但他狠毒之心未已,不知他又生什么詭計,在君前保奏我二人去解征衣。”張忠道:“這奸臣定必又生惡毒計謀了,未知你今領旨否?”狄青道:“二位賢弟還未知么?今日雖是龐洪惡計多端,押解軍衣,乃圣上所命,如辭旨不往,一者逆忤君上,二者被龐洪晒笑,說我無此志量。若畏懼他奸謀算計,辭旨不往,非為丈夫也。”張忠道:“哥哥此話,言來有理,你還要何人同往?”狄青道:“愚兄為正解官,有御史石郡馬為副佐。”張忠道:“如此,我們也要隨從哥哥一同前往了。”狄青笑道:“賢弟,只因你二人坐禁牢中,愚兄無日不思,故借此為由,保奏你二人出獄,隨同押護征衣,將功消罪。同到邊關,見机而作,立些武功,有何不妙?”二人听了道:“哥哥高見不差。”
  狄爺道:“我還有句衷腸之話,在別人跟前并不說出。”李義道:“哥哥有何要話?”狄爺道:“目今西夏兵犯邊關,曾聞兵雄將勇,楊元帥前日有本回朝,求討救兵,目今難以退敵。不是愚兄夸張,不獨殺退邊關圍困之兵,即領旨往征西夏,亦不是難事。”張忠道:“哥哥,如此說來,你卻愚了!”狄爺道:“何愚之有?”二人道:“你何不即于駕前,請了旨意,前往征西,顯些本事与龐洪眾奸看看,有何不妙?”狄爺道:“我若在駕前請了旨意,也不希奇,待我押解征衣到得邊關,即在元帥帳中,也不說明。且到那時見景生情,率領兵馬大破西夏,方使龐洪眾奸畏服。奏凱還朝,乘机將奸党除滅,朝中方得安靜。”張忠听了奸臣二字,不胜气忿道:“哥哥,你前時被奸臣陷害;險些遭害,死中得活,哪里還待得及奏凱班師?小弟也甚容他不得,倘哥哥許假三尺龍泉寶劍与小弟,若不將龐、孫、胡三奸首級拿來,即將自己首級獻上。”
  旁側李義冷笑道:“張哥哥,你且忍耐些,体思動凶。方得身脫牢災,又思闖禍,倘若再犯時,腦袋不保了。”張忠道:“三弟,雖然如此,但這些奸党,令人一刻也難忍性子的。倘若殺得三人,万死不辭,并無反悔。”狄爺道:“張賢弟可知今异于昔,也須耐著三分性儿。前日身為百姓,一口一身,雖然死活,有何干礙?你今刺殺了奸臣,不獨自身有罪,追究起來,愚兄亦有干礙,何能到邊關去?不若權且忍耐,奸臣終有敗露之日,到時削除,豈不的當?”李義連聲稱是,張忠默默不語。當日狄爺吩咐排開酒宴,三人持盞,言談之際,李義想起周成店主銀子,未曾交付,乃言道:“周成店主之事,如何料理?”張忠道:“不暇計及此事了。”
  閒文不表,到了九月初八日,端備了三十万征衣,車輛滿載。正副解官領了批文,張忠、李義押管三千兵丁車輛糧草悉備,隨從二位欽差,拜別忠良,不辭奸佞。有韓爺將書一封,付交狄欽差,此書投送与打虎將軍楊青,因和他有同鄉之誼,見了來書,自有照應之處。狄爺作謝,將書收藏,复進王府,拜別潞花王母子。狄太后悶悶不樂,付交佘太君家書,又囑咐道:“侄儿,你雖乃少年英雄,只是程途遙遠,苦冒風霜,進退小心,休得莽撞。渡水登山,非比在朝安逸,務要倍加提防。龐奸賊眾党陰謀設陷,定有此事,也須時刻當心。交卸了征衣,更須早日回朝。”狄爺跪受姑母娘娘訓諭。當日潞花王吩咐安排酒宴錢別,弟兄對酌閒談,無非話別一番,不用煩言。宴畢,拜別太后母子,來至教場,三千兵丁頂盔貫甲,早已伺候。
  且說石御史拜別岳父母和彩霞郡主,也是一番餞別叮囑之辭,不表。即時高昂駿馬,已至教場。狄爺有眾人書信照應,這石玉并無一書,只因狄青是正解官,石玉是副解官,正解無事,副佐亦無礙了,故石玉無人付書。
  當日狄欽差帶上金盔,內藏寶玉鴛鴦一對,閃閃發光,手提金刀,左插狼牙之袋,右懸鋒利龍泉劍,騎上現月龍駒,真乃威風凜凜。石御史頭戴銀盔,坐下白龍駒,霜雪鐵鞭,分插左右,手捧長槍,也是浩气昂昂。即那張忠、李義,雖無官職,也是頂盔披甲,高坐驊騮,押了車輛。炮響三聲,旗幡飛動,离卻王城,所至地方,官員都來迎接。非止一天行程,且按下不表。
  且說龐洪一心圖害兩位棟梁小將軍,早數天,差家人送書一封与仁安縣,一書送与潼關馬應龍總兵。
  不表龐洪暗害,再說河南陳州,一連數載遇饑,地方遭劫。至第四載,更倍加饑饉凄涼,粒米無收,百姓被餓死者,填盈衢道,貧困者十不存三四,縣官詳文上司,是日本摺進朝,君王覽表,方知陳州饑饉,問治于群臣。有樞密使太師富弼,奏上君王道:“老臣當日曾任職陳州,當地土豪奸惡甚多,詭謀百出,每有積聚不糶者。那地方官只圖貪酷,焉有為國安民者?致強惡日增,用財可以買法,即丰捻之年,糧米也不輕糶。此事必須包待制往陳州,賑濟饑民,并收土惡,有粟之家,自然出糶,雖年不丰熟,而良民自得食了。”君王聞奏大悅道:“老卿家荐得其人,可謂為朕分憂。”即降旨包公往陳州開倉,賑濟窮民,御賜龍鳳劍一口,不問文武官員,如有不法,任憑施行處斬,然后奏聞。包公領旨,拜辭同僚文武官員,限日登程,也且不表。
  再說仁安王縣丞,接得龐太師來書,觀畢,即贈來人白金二十兩,以作程途費用。這仁安縣金亭官驛中,前年傳說出一妖魔,眾民沸揚,遠近懼怯,即汴京也有知者。只日午中有膽識英雄方敢進內,至晚間,連驛外近地,也沒人行走。當日王登依了龐太師吩咐,一心要害狄、石二位欽差,心想,二人即被妖怪吞了,也非我之立心,縱然上司追究,龐太師來書說,自有他一力擔承無礙,還要升我官職。即差喚人役數名,將金亭驛掃得洁淨無塵,舖氈結彩,四壁熏香,以待安頓欽差大人。當時衙中人役多有一番議論,內有膽小者進內洒掃,嚇得膽戰心寒,但迫于上人之命,不得不然。眾役人道:“王老爺好生大膽,此驛妖怪厲害,屢說傷人,倘或欽差大人也被傷了,這還了得。況二位欽差,勢頭甚大,天子內戚,追究起來,焉能保得性命。倘有于連,我們也有不便之處。”當時議論紛紛,果有膽小的几人,也逃走了。這且按下不表。
  那仁安縣王登,天天等候欽差大人,在驛外平陽大地,安排營帳,安頓兵丁。另設空場馬厂。眾武員束備戎裝,弓箭馬匹齊備。是日,忽報二位大人到了,文武官員齊迎跪接。王登跪請二位大人下馬歸驛,然后安頓兵丁。當日二位欽差同進了驛,齊揖見禮坐下。狄爺下令駐兵驛外,張忠、李義押管兵丁,小心巡邏征衣,在此留宿一宵。仁安縣与眾文武回衙,不必在此伺候。號令一下,炮響連天,安了營帳,二位欽差卸下盔甲,穿了便服,十六名壯勇鐵甲軍,乃隨身親役。
  當時日落西山,驛內燈燭輝煌,文武官員早備酒筵,款過二欽差畢。狄爺道:“石賢弟,吾觀此驛,一望荒寒野地,吾二人且不安睡,明早提早赶路。”二人同志,你言安邦,我言定國。時交一鼓,更鑼響敲。石爺道:“哥哥,不覺說話之間,已是一更時分了。”狄爺道:“賢弟,吾与你离別汴京,到此已有八九天了。吾恨不能早到邊關,交卸了征衣,方得心頭放下。”石爺道:“小弟也是這個主意,但未知此去三關有多少路程。倘然違誤了限期,楊元帥定然著惱了。”狄爺道:“賢弟,這也不妨,即誤了數天限期,尚可諒情,楊元帥未必見罪,自然無礙了。”石爺又道:“哥哥,你看月色好光輝也!”狄爺道:“賢弟,今夜月明如晝,地上如霜,曾記得八月中旬夜事,南清宮內后花園,稱言有怪,豈知乃龍駒出現。愚見得會太后娘娘,親人團敘,猶如天上月缺而复圓,真乃光陰迅速催期快,而今又是陽春天了。”石爺道:“因你之言,小弟卻也想起,去年,也是中秋月圓之夜,有白蟒精變化人形,在勇平王府內攝去彩霞郡主,當時已將郡主拖入幡云洞中,高千歲著急。是日小弟初至對京,尋覓父親,貧困如燃眉之急,故弟領旨,探其穴,進其巢,与怪物爭持,刀斬蛇妖,把郡主救回府中。勇平王大喜,將郡主匹配了小弟,又奏聞圣上,加封官爵,瞬息間已是一秋多,真乃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狄爺聞言,長歎一聲,也想起困乏遇張、李弟兄時苦處,因道:“世間凡事原難料,富貴窮通只在天。”
  二人言談之際,不覺二鼓初敲,登時一陣狂風吹來,呼呼耳邊響亮。弟兄二人,立起四圍一看,十六個親隨壯軍,也覺害怕。石爺道:“哥哥,此陣狂風,非正風也。”狄爺道:“賢弟,你看此風又起了。”果然一陣狂風,已將燈燭吹滅。二人默想其故,此風打從東北上吹來,明知是怪風,是時各拔出佩劍,向東北方定睛一看,里廂并無一物。只是月光皎洁,耳邊仍是呼呼響亮,嚇得十六名鐵甲壯軍,呆呆發抖。狄青大喝道:“本官二人在此,妖魔敢來作祟!”正在呼喝之際,但見遠遠射出白光一道,跳出一雪亮人身,高約丈余,皺口攢眉,上身短小,下身尖長,飛奔而出,向石玉跟前跳躥。石爺呼道:“哥哥,此物莫非又是白蟒精么?”言未了,見此怪扑來。石爺大喝一聲,揮劍砍去。只見一道白光。
  不知此物是何妖怪,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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