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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展昭”殺人 夜半捉賊


  那人從趙無忌的外衣上割下一塊衣角,蘸著他的鮮血,就著昏黃的燭光,帶著一絲得意的獰笑在牆上寫下了“殺人者展昭也”穴個大字,而后燭光熄滅,屋門開了,一條黑影從屋里竄出來,轉眼間來到圍牆邊,順著牆邊的一棵樹越過高高的圍牆,几個騰躍,便在深重的夜色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話說淫賊李平山見勢不妙,從赤石崖的另一條小道逃走,編了個謊話騙過沙龍等人,沿繩索攀下山來。他先在樹林里躲了半天,想個去處。待天黑下來時,已拿定主意的他趁著夜深沉,天渾黑,向著武當縣一個老朋友家奔去。
  一處圍牆高聳的闊綽院落。
  門前懸挂的燈籠隨風搖蕩,放射出昏黃的動蕩不定的燈光,不時地有人打開那扇烏黑沉重的大門,探頭探腦,旋即又“光噹”一聲把門關上了。
  夜色顯得异樣地宁靜,卻又异樣地陰暗。
  越過重重黑暗的房屋,只有最后一幢比較寬敞的屋子里隱隱約約地透出光線來。鏤空糊紙的窗欞上映出兩個人的身影,一晃一晃地。
  夜是那么靜,靜得連偶爾的虫鳴都听得清清楚楚。屋子里的兩人比比划划,雖然壓低了聲音,但他們談話的內容卻還是輕飄飄地從屋子中漾溢出來了。
  “混蛋,現在都什么時候了,你跑到我這里來干什么?”
  “赤石崖完了,藍驍和葛瑤明也被包黑子殺害了,我不到這儿來,又能到哪儿去,何況赤石崖對你可算是忠心耿耿,毫無二心,難道你就這樣狠心地過河拆橋嗎?”
  “胡說,我他媽得著什么好處了,那些銀子都給了我伯父了,你甭跟我套交情,你們赤石崖對我可是一點好處也沒有!”
  “不管是你,還是你伯父,反正都是你們趙家的事,今天我也不求別的,只求你能給我一個藏身之地就行,這總不太難吧。”
  “我辦不到,我告訴你,現在就給我滾得遠遠的,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快滾,快滾,我要睡覺了。”
  “你難道真的這么狠心……”窗紙上的兩個影忽然合在一起,接著便傳出一聲沉悶暗啞的慘叫,倏合倏分,人影卻只剩下了一個。屋里傳來一陣冷笑:“趙無忌啊,趙無忌,你可別怪我狠心,誰讓你這么薄情寡義,希望你到了那邊能夠好好反省反省,不過我會給你找個冤大頭的,包黑子遲早會找到你頭上,反正你是死,晚死還不如早死!”
  說著,那人從趙無忌的外衣上割下一塊衣角,蘸著他的鮮血,就著昏黃的燭光,帶著一絲得意的獰笑在牆上寫下了“殺人者展昭也”六個大字,而后燭光熄滅,屋門開了,一條黑影從屋里竄出來,轉眼間來到圍牆邊,順著牆邊的一棵樹越過高高的圍牆,几個騰躍,便在深重的夜色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月黑風高,夜色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包拯等人一口气剿滅了赤石崖的山匪,自然都是万分高興。焦赤和蔣平趁興提出艾虎与鳳仙小姐的婚配之事,眾人都齊齊鼓掌喝彩。然而唯有沙龍面沉似水,絲毫顯不出興奮的樣子,眾人都不知是什么原因,追問之下,沙龍才說道:“我雖然也十分惦念我儿鳳仙的婚事,但秋葵也是我的女儿,何況她自幼無父無母,是我一手把她帶大的,与鳳仙形影不离,今日如果秋葵的婚事沒有著落,我也下急著去為鳳仙張羅婚事,多謝諸位賢弟的好意。”
  眾人听完都沉默不語,心里卻暗暗佩服沙龍的深明大義,只是都有點惋惜,不知這段婚姻拖到何時才有個了結,因為艾虎和沙鳳仙一個英俊瀟洒,威武有力,一個啊娜多姿,聰慧靈秀,的确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這時,徐慶突然大聲嚷嚷起來:“你們這是瞎起什么哄啊,二哥,我看咱那朝侄儿年紀也老大不小的了,要個頭有個頭,要力气有力气,正好和秋葵小姐相般配,你看怎么樣?”
  韓彰還沒說話,沙龍忽然若有所悟地失聲叫道:“天戟!我想起來了!是不是那個長得方方大大的,整天纏著別人教他武功,卻又學三招忘兩招的孩子?”
  “對,對,就是他,那可是我韓二哥家的孩子,沙大哥你記起來了!”徐慶一見自己的建議引起了沙龍的興趣,自然是万分高興。
  “天戟那孩子雖然有時候有點儿犯傻气,但我覺得挺好的,又老實,又懂事,只是不知秋葵孩子愿不愿意?”
  “沒事,沒事。”蔣平也湊過來說道:“沙大哥,就是秋葵對天戟那孩子不滿意也沒事,咱們的朋友遍天下,給秋葵找個如意郎君還不容易得很!”
  其余的人也都高聲附和,沙龍擺擺手說:“這件事就暫且先這樣,回頭讓天戟過來与秋葵見上一面,也不必非得給他們定個儀式,一來是孩子們都還太小,二來咱們都在江湖上生活,一些繁文縟節,該省的就把它省了,免得費事儿,這樣吧,先讓鳳仙跟著你們出去闖蕩闖蕩,見見世面。”
  “沙大哥,難道你不跟我們去啦,我們還有許多硬仗要打呢!”盧方、蔣平等人异口同聲地說著。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臭脾气,散漫慣了,受不得拘束,何況我在這儿也住出感情來了,舍不得走,等天戟和秋葵見過面之后我再讓他倆追赶你們。”
  無論眾人怎樣勸說,沙龍都是婉言拒絕,包拯見多說也無益,便走上前說道:“沙壯士,既然你執意不肯和我們去,我們也不勉強,反正這武當縣內暫時也不會太平靜,這還要仰仗你多施援手,多多幫助下任縣令,造福一方百姓。”
  “包大人,習武之最重要的就是‘正直’二字,沙龍雖不才,對于為害地方之事卻也不能袖手旁觀,請大人放心!”
  眾人這一番話,丑丫頭秋葵都在一邊听得一清二楚,樂顛顛地跑到后邊對鳳仙說:“姐姐,恭喜你了,你這就要找到婆家了!”
  “秋葵,你瞎說什么,再說看我饒不了你。”說著,鳳仙揚手就要打秋葵。
  “哎,哎,我騙你作什么,剛才爹爹還跟几位叔叔商量呢。我那未來的姐夫就是咱們從山上救下來的艾虎,我看挺不錯……”
  “秋葵,你還說,再說……”說著,說著,鳳仙小姐竟自無聲了,其實哪個少女不怀春呢,而且艾虎既英俊,武功也不錯,如能把終身托付,那是再合适不過了。想著想著,鳳姐小姐的臉便羞紅了,仿佛云霞一般可愛。
  “姐姐,爹爹不但答應了這門婚事儿,而且還讓你跟著那几位闖蕩闖蕩,見見世面呢!我秋葵可就慘啦,不但不能出去玩,還得在家等著見一個叫韓天戟的家伙,听爹爹那口气好像是介紹給我的男人,回頭我看看,如果好還行,不好我就一棒子把他打死,省得他給我添气!”說著,秋葵掄了掄手中的鐵棒。
  “秋葵,別胡說,就是他不好,你也不能把人家打死啊,不要老這樣,當心沒人敢娶你。”
  “沒人娶更好,那我就在家里陪爹爹,誰稀罕他們。”秋葵嘴一撇,沖著鳳仙作個鬼臉,笑嘻嘻地說:“姐姐,你可別老這么老實;當心他占你的便宜,如果他不老實,你就拿彈弓射他。”
  “你!”鳳仙羞得粉臉通紅,揚手打了秋葵一下,兩個人頓時笑著滾作一團儿。
  鳳仙和秋葵這邊儿女情態畢露,包拯等人這邊卻義气相惜,不肯別离。包拯命人擺上一桌酒宴,眾人推杯換盞,酒意醇醇深深,友情融融溢溢,話也越說越多。忽然公孫策從外面邁步進來,他一直在查那個丁雄口中所說的富戶,因此未和大家一起共進酒宴。只見他快步走到包拯身邊,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說:“大人,學生已經查出那名与赤石崖有來往的趙姓富戶了!”
  “噢?”包拯听道也十分高興,放下手中的筷子問道:“但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又住在哪里?”
  “大人,那人名叫趙無忌,家住赤石崖東十里葛云庄,极其富有。”
  “趙無忌?”沙龍听見公孫策的話也是一愣,轉身說:“這個名字我听說過;而且听人說他黑白兩道都有交情;家境寬裕,但誰也不知道他靠什么經營。”
  “公孫先生,你如何得知趙無忌与赤石崖有來往呢?”
  “大人,學生仔細查過縣內越姓人家,并沒有几戶算得上富裕,而且那几戶都遭到過赤石崖匪徒的勒索,唯獨趙無忌家平安無事,据他家的鄰居說,時常可以看到陌生的人物出現,而且趙家的人也總是鬼鬼祟祟的,同時,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不容忽視。”
  “噢,那是什么原因?”包拯眉毛一挑。
  “由于我覺得趙無忌最為可疑,所以對他的背景也了解了解,原來趙無忌竟是襄陽王的侄子,他的父親是先皇的兄弟,因在宮中作亂被赶了出來,最后落腳在葛云村,而且趙無忌的父親生前和襄陽王交往甚密,說不定趙無忌暗中和襄陽王有什么瓜葛。”
  “這個很有可能,赤石崖搶掠勒索無數,所得財物、銀兩必定不少,藍驍他們絕對花費不了,而襄陽王又始終蠢蠢欲動,妄想有朝一日能座北朝南,登基為帝,既需要招攬人才,又得有財力作后盾,說不定就是趙無忌從中作個連線人,把赤石崖和襄陽王聯絡在一起的,而且很有可能李平山也逃到他那里避難去了。”包拯仔細分析一番,回身對展昭說道:“展護衛,你火速帶領一撥人馬赶到趙無忌家里搜查,捉拿李平山!”
  展昭答應一聲,正想出門,忽然一個衙役風風火火地闖進來,跪倒在地說道:“包大人,外面來了一個報案的,他說要讓您秉公審理。”
  “你對他說新任武當縣令馬上就要到任,我這要啟程去視察別縣,沒有時間辦案,讓他再多等几天吧!”包拯沒想到自己剛來几天案子就找上門來。
  “小的也跟他這樣說來著,可他說這是件命案,而且非得由包大人審理不可,不過他說他是從葛云庄來的。”
  包拯一听來人是葛云庄的,興致一下子提了起來,命令仆人把殘席撤去,對那名衙役說道:“你把那人領到這里來吧,也不必上公堂了。”
  衙役出去之后不久,領進來一個家人打扮的中年漢子。那漢子一見屋子那么多人,而且大多數都是江湖俠客的打扮,心里直打鼓,偷偷向上觀瞧,看見中間坐著一個面色黝黑,頗有大家風范的人,猜想就是包拯,忙上前跪倒說道:“包大人!草民趙福祿見過包大人。”
  “趙福祿,我且問你,你說你是葛云庄人,那么你是務農,還是經商?”
  “不瞞包大人,草民在別人府上作管家。”
  “主家是誰?”
  “趙無忌!”
  一听到趙無忌這個名字,包拯和公孫策微微交換了一下眼色,繼續問道:“听說你要向本府奏報命案,不知死者是誰?”
  “正是我家主人趙無忌。”
  聞听此言,眾人也都吃了一惊,沒想到剛查到趙無忌頭上,他就死了。
  “什么時候死的?”
  “昨天晚上。”
  “什么時候發現的?”
  “今天早上,丫環去為我家主人送洗漱用水,才發現他已死去多時,草民這才赶著前來報案。”
  “致死原因是什么?”
  “被人用利刃刺中心髒而死,除此之外并無其他傷痕,而且從創痕來看,應是習武之人佩刀所留。”
  “看來你對兵器倒是頗為精通。”
  “草民也曾學過一些拳腳,對刀劍器械倒不太生疏。”
  “可知是何人所為?”
  “南俠展昭!”
  “站在一邊未走的展昭一听自己被莫名其妙扣上殺人凶手的帽子,气得哭笑不得,真想一下子跳過去問個清楚。包拯听過之后也大為震惊,但卻依然不動聲色地問道:“你說展昭是殺人凶手,可有什么證据?”
  “大人,殺人現場留有用鮮血寫的‘殺人者展昭也’六個大字,何況我家主人也略懂武藝,一般的人根本殺不了他。”
  “你可知道,展昭一向是只用劍,從來不用刀的。”公孫策在旁插言說道。
  “大人,”趙福祿忽然滿臉脹紅,聲音也陡然高了起來:“請恕草民無禮,只要能殺人,何必要分出是刀還是劍,使刀的未必不能用劍殺人,使劍的也就未必不能用刀殺,草民知道展大俠是大人的貼身護衛,更知道大人是一位從不徇私枉法的清正廉洁的好官,草民之所以敢來報這個案,就是因為你的威名,知道您一定會還草民一個公道。”
  說完,趙福祿喘了口粗气,好像极為勞累似的。
  他這几句話說得意正辭嚴,滴水不漏,眾人都干瞪眼沒有辦法。包拯沉吟片刻,對趙福祿說:“趙福祿,你不必著急,不管殺人凶手是不是展昭,本官都會還你一個公道。”
  “如此,那草民就代我那含屈慘死的主人謝過包大人。”說著,趙福祿竟然真的跪在地上,“登登”磕起頭來。
  “你也別謝我,趙福祿,你家主人是不是很富有?”
  “我家主人雖然稱不上是富甲一方,卻也衣食富足,應有盡有。”
  “不知你家主人做何營生?”
  “我家主人并無營生。”
  “那他靠什么養家爁口,而且又過得如此舒适呢?”
  “瑢,這算得了什么,我們家主人好歹也算是襄陽王的侄子呢。”趙福祿脫口說道。
  “噢,原來你家主人還和襄陽趙王爺家是親戚!”包拯裝作一副頗為惊訝的樣子。
  “這…這…”趙福祿知道自己說漏了嘴,急忙掩住自己的口,結結巴巴地說道:“包…包大人,草民在趙府只負責日常瑣碎小事,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管,也懶得去管,但我家主人平時待我不薄,受人滴水之恩,當思涌泉相報,趙福祿這才跑來為我家主人鳴冤,不知包大人是管還是不管?”
  包拯見趙福祿閉口不再談其他的事情,知道再說下去也會一無所得,而且他也看出趙福祿并不是一個太難對付的角色,便打住話頭說道:“趙管家,這個案子本官自然要管,只是本官原打算今天就离開此地,只是東西尚未收拾好,既然我接了你這個案子,而且我也不能只听信你的一面之詞,不如本官收拾一番,隨你前往葛云庄,待案子審結之后再到它縣巡查,你先去前廳等一會儿吧!”
  “全憑包大人作主。”說著,趙福祿向包拯行了禮,轉身隨一名差役奔前廳而去。眾人眼見他消失在視線之外,這才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韓彰和徐慶干脆嚷著讓包拯不必理會趙福祿。這話听著雖然讓人挺解气,但誰都知道這根本不可能。正當眾人爭論不休的時候,沙龍忽然說道:“諸位賢弟,包大人,如今赤石崖的匪徒都剿滅了,話別酒也喝過了,我想我沙龍也該走了!”
  大家一听全都呆了,蔣平第一個嚷道:“大哥,現在展兄弟正攤著官司呢,難道你就這么放心走嗎?”
  “有包大人和公孫先生,展昭兄弟絕對可以洗刷冤屈的,諸位兄弟,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咱們就此別過,如果誰還惦念著你們這個老哥哥,就到臥虎溝來看看我,歐陽兄弟,智化兄弟,我的女儿鳳仙可就全托付給你們了,不要太溺愛她,讓她多見見世面,有好處的。”
  這時,鳳仙和秋葵也來到大廳。秋葵拉著鳳仙的手說:“姐姐,你要常想著秋葵啊,我真舍不得与你分開。”鳳仙眼含淚水點點頭,秋葵又拉過艾虎說:“艾虎哥哥,我可把鳳仙姐姐交給你了,要對她好點儿,你要是敢欺侮她,我秋葵就對你不客气,听見了嗎?”艾虎站在那里,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只是一個勁儿地傻笑。
  這邊盡是些儿女之談,那邊眾人卻是依依惜別。沙龍讓人取來文房四寶,提筆蘸墨,在紙上揮毫寫道:“日日深杯酒滿,朝朝小圃總開,自歌自舞自開怀,且喜無礙。青史几番春夢?紅塵多少奇才?不須計較与安排,領取而今現在。”
  一气寫完,沙龍擲筆長歇,過了一會儿,才對眾人說道:“諸位兄弟,愚兄在此隱居多年,除去打獵之外,閒暇之時也讀點書,自覺受益非淺,以后大家在江湖上拚打,雖然非常苦累,但也應多讀點書,沖淡一下咱舞刀弄槍的粗俗气。”
  眾人默然點頭,包拯走過來扶住沙龍說道:“沙壯士能從隱居之中悟得這個道理,知道用讀書來充實完善自己,也不算虛度這种清苦的生活。”
  沙龍感激地看看包拯,然后毅然絕然地喊了一聲:“諸位,后會有期!”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大踏步向外走去。焦赤、孟杰和秋葵也急忙抽身出來緊緊追隨。眾人一直把沙龍和秋葵送到大門外,揮手告別,眼看著他們漸漸遠去,轉過一道山梁,瞬間便消失在青山綠樹之中,而眾人卻依然揮手不止。
  忽然,鳳仙低聲地啜泣起來,而眾人的淚水也漸漸打濕了前襟。
  誰說男儿有淚不輕彈,只是未逢傷心時罷了。
  從武當縣衙赶往葛云庄并不太遠,而且山路也漸漸平直,趙福祿領著眾人沒用多長時間就到了。
  葛云庄是一個有一百多戶人家的村庄,大多是行商之人,住房也很普通,因此趙無忌家的高大建筑特別顯眼,在村外就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門前并沒有一絲喪葬的跡象,進進出出的人也沒有披麻戴孝。
  趙福祿解釋說:“大人,我家主人死后本來是要裝殮入棺,加以厚葬的,但為了盡早破案抓住凶手,所以凶案的第一現場——書房沒有絲毫改動,連主人的尸体都沒動過。所以府內的人并沒有披麻戴孝。
  包拯點點頭,繼續往里走。剛剛走到一排房于跟前,緊閉的房門突然開了,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從里面跑出來,差一點沒撞到包拯身上,只見她怀里緊緊抱著一個首飾匣子。眾人還沒醒過神來,屋子里面又飛也似地沖出一個女人,直接跑到那女人面前,劈手就去搶那個首飾匣子,而且邊搶邊尖聲叫道:“你這個臭婊子,還不放手!那個死鬼早就說要把這個匣子送給我的,憑你也敢跟老娘爭東西!”
  “放屁!你說他要把這匣子送給你,那他怎么不給你呢?反正他現在也見閻王爺去了,你愛怎么說就怎么說,老娘可不吃你這一套!你放手,放手,再不放手我可咬你了!”另一個也不甘示弱。
  趙福祿一見,慌忙跑過去對那兩個爭首飾匣子的女人說道:“八夫人,九夫人,你們兩位先別爭了,包大人親自過來察看現場了。”
  “什么?”兩個女人一听包拯來了,也不再爭,順手把首飾匣子扔到趙福祿怀里:“你不是騙我們吧?”
  “再借給奴才一個膽子,也不敢騙二位夫人哪,包大人這不就在那邊站著呢嗎!”
  兩個女人順著趙福祿的眼光望去,一眼就看見了包拯,臉上立刻浮現出妖媚的笑容,一個女人低聲咕噥著:“都說包黑子斷案如神,而且不親近女色,老娘就是不信這個邪,看他是否能忍得住!”
  說著便柳腰輕擺,媚態万端的向包拯走過去。
  “不要臉的小浪蹄子,一定是心里又騷得要命了!”另一個滿臉鄙夷不屑地輕啐道,卻又不甘落后地搖晃著屁股追了上去。
  “包大人,你看奴家美不美?”眼光流盼自有說不盡的風情万种。
  “包大人,你說奴家這身衣服合体嗎?”羅衫輕解,白皙滑膩的肌膚若隱若現,成熟女人那特有的体香一陣陣地扑面而來。
  “你個騷貨,識點儿相好不好,怎么淨學老娘,跟屁虫!”一個女人怒不可遏地訓斥另一個女人。
  “喲、喲、喲,你還有臉來教訓我呀,差一點都把臉皮湊上去了,沒人會親你的!”另一個反唇相譏。
  “包大人啊,”女人一扭柳腰,臉腆得老高,几乎要碰到包拯的下巴了,嗲聲嗲气地說道:“那個死鬼已經死翹翹了,他那么狠心,可怜奴家這么年輕就當寡婦,包大人,您公正廉明,一定要可怜可怜奴家,多分我一點儿財產,到時您要什么奴家給什么!”
  “哎喲,我的包大人啊,”另一個女人抓著包拯的袖子說:“她餓不死的,最慘了她還可以回到原來的怡紅院去,奴家可就不一樣了,嫁過來時我還是個黃花閨女呢,如今卻只剩奴家一個人,這可讓我怎么過啊!”
  “什么她媽的黃花閨女,你的那點丑事儿老娘我還不清楚,嫁過來之前你就不知道和多少個男人睡過覺,也就趙無忌那個傻冒儿肯娶你,還把你當寶貝似地養著!”
  正當兩個人爭得面紅耳赤的時候,忽然從包拯身后伸出兩只手,分別在兩個人的粉臉上捏了一把。兩個女人一惊,扭頭一看,只見一張長著朝天鼻孔,眼窩深陷的丑臉湊了過來,而且還嘿嘿笑著說道:“哇塞,你們的臉好香,抹的是什么東西,讓俺徐老三親親!”
  只听“媽呀”一聲,兩個女人几乎同時撒腿就跑,轉眼間就跑得無影無蹤。徐慶站直身子,揉揉臉皮,那張丑臉慢慢恢复原狀。蔣平嘖嘖贊歎道:“三哥你這鬼臉術練得越來越精妙了。”
  徐慶卻一邊往手上吐著唾沫,一邊狠命搓著手說:“呸,呸,中邪了,中邪了,徐老三今天犯戒了,這要是讓老婆子知道了我可就倒大霉了。”
  眾人頓時哄堂大笑,徐慶也不好意思地直摸自己的頭皮,包拯也笑笑說道:“徐三將軍,本官還要多謝你為我解圍,遇到這种事情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大人,不必客气,這种粗活,我徐慶是信手拈來,不費吹灰之力。”
  包拯這才轉身對趙福祿說:“趙福祿,你家主人趙無忌的尸体現在何處,快快領本官前去查看!”
  趙福祿又領著眾人走過几重院落,這才來到一幢房子前面,伸手一指說道:“包大人,這就是我家主人被害之地。”
  推開虛掩的屋門,一股污濁的血腥气頓時扑面而來。
  包拯首先走進屋里,只見屋子中央的一張桌子旁邊躺著一個人,仰面朝天,五短身材,鮮血流得到處都是,身上穿的衣服凌亂不堪,抬頭看,只見粉白的牆上果真寫著“殺人者展昭也”六個血紅的大字。包拯回身面色嚴肅地問道:“趙福祿,你對本官說已經保護好現場,為什么趙無忌身上的衣服卻如此地凌亂?”
  “這個……”趙福祿一時張口結舌,臉色也非常難看,遲疑半天才說:“包大人,草民臨行報官之前确實曾讓人好好看管現場,也許……也許是那几位夫人怕得財不均,赶來翻看的,您知道,我們做下人的對這种事是無能為力。”
  “你對你們家主人倒是一片忠心。”
  “多謝包大人。”趙福祿不自然地笑笑。
  “趙管家,你們家主人共有多少位夫人啊?”公孫策在一旁問道。
  “我們家主人前前后后共娶了十四位夫人,剛才那兩個是八夫人和九夫人。”
  包拯走到尸体身邊仔細查看,只見死者左胸上有一處傷口,已經結痂,似乎為佩刀所致,再往四周一看,只見一排略帶血色的腳印伸向門邊,便問道:“趙福祿,這一排帶血的腳印是誰留下的?”
  “包大人,這一排血腳印自我們發現主人死去之時便早已留下,据草民推斷,應該是凶手行凶之后,因屋內光線黑暗,不慎跺在血跡上才留下了腳印。”
  “那么這腳印就是展護衛留下來的啦?”
  “這個……這個問題不太好說,不過按道理上來說是吧。”
  包拯點點頭,也沒有表示反對,只是示意大家跟他往外走。眾人順著血腳印跨出門檻,仔細搜尋著越來越淡的血痕,走過一條舖著光滑的石板的小路,一直來到高牆底下的大樹邊。包拯繞著村轉了几圈,忽然有的發現,把大家叫在一起,指著樹上隱約可見的血跡說道:“你們看,本來這血腳印到了牆邊已經淡得模糊不清了,但凶手為了躍過這高牆,只好借助這棵樹的反彈力,所以這樹上的血跡反而相對更明顯一些,趙管家,你看如何呢?”
  “包大人這一番分析透徹明晰,于情于理都准确無比,草民信服之至!”
  “趙管家,你們家這圍牆有多高””
  “二丈有余。”
  包拯听后點點頭,眾人卻不知他問牆高有什么用處,但見他又沖展昭點點頭,又瞅瞅那高高的圍牆。展昭馬上明白了他的意圖,緊緊衣服,運一口气,“噌”地一下子躍上了高高的圍牆,然后又輕飄飄跳落地上,聲息皆無。趙福祿眼睛都直了,卻听包拯在耳邊問道:“趙管家,你說如果展護衛想越過這堵高牆,用得著去爬樹嗎?”
  “似乎是不用吧。不過,也許昨晚天大黑看不清楚,運用輕功不方便。”
  “趙管家果然是伶牙俐齒,可你別忘了昨晚是有月光的。”包拯頓了頓,又繼續說:“并非本官有意偏袒展護衛,只因這案子疑點實在太多,換了別人,本官也絕對公正。不能因為現場留下署名血字而輕易治一個人犯有殺人罪,趙管家你覺得呢?”
  “草民……草民相信大人會秉公執法。”
  “那好,那我們就繼續往下查。”
  說著,包拯又帶頭返回屋里,和公孫策二人忍著微微的臭味對趙無忌的尸体作進一步的細致檢查。
  “大人,你看,死者指甲里是什么東西?”
  包拯聞听連忙挪過去,只見趙無忌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甲里塞滿了東西。他找來一根細竹簽,輕輕把那些東西撥出來倒在紙上,將那摺皺一點一點地弄平。公孫策忽然叫趙福祿道:“趙管家,你過來看看這是什么東西?”
  趙福祿湊過來仔細一看,只見紙上攤著三條半透明的東西,上面隱隱約約還有毛發和淡淡的血絲,不禁惊詫地叫道:“這……這好像是人的肉皮呢!”
  “對!趙管家說得沒錯!”包拯補充道:“這一定是你家主人臨死之時用盡最后一點力气從凶手身上抓下來,但你想一下,你們主人有可能抓到凶手什么部位呢?”
  無非是臉、脖子和手唄!”
  “那么你去看看展護衛的臉、脖子或手上可有指痕?”
  趙福祿湊到展昭身邊上上下下看了個遍,但結果非常讓他失望,展昭這三個地方沒有一絲一毫的損傷,只好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卻听包拯又說道:“趙管家,你來看,你家主人的尸体正好在桌子与椅子之間,如果是陌生人闖進來行刺,他一定會大喊大叫,四處逃避,那么尸体必然不會在桌子与椅子之間,你家主人既沒有喊叫,又沒有四處逃避,這樣看來,你家主人很有可能与凶手相識!”
  “這……這怎么可能。”
  “這怎么不可能?我問你,你最后一次見趙無忌是什么時候?”
  “昨夜亥時剛過。”
  “他在讀書嗎?”
  “不,我家主人不讀書的。”
  “此時已該就寢,而他卻呆在書房之中,也不讀書,那他干什么?”
  “可能又在數自己的錢財吧。”
  “趙管家可知道赤石崖嗎?”
  “赤石崖?知道,武當縣內的人誰不知道赤石崖的匪徒,百姓們都恨死他們了!”
  “那貴府為何從未遭到過那群匪徒的騷扰?”
  “這事包大人是怎么知道的?”趙福祿一臉的惶恐,好長時間才平靜下來說道:“也許他們也知道我家主人与襄陽趙王爺有關系而畏手畏腳的。”
  “那么你可知道一個叫李平山的人?”包拯步步緊逼,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机會。
  “誰?李平山?不認識,不認識,我怎么會認識他是誰!”趙福祿一邊神色慌張地說著,一邊用衣服不停地擦拭著額角的冷汗。
  “我只是隨便問問,趙管家何必急成這個樣子!”
  “不,不,我不著急,草民一點也不著急。包大人,您先繼續在這儿查看著,草民去請示請示几位夫人,看以后該怎么辦?”
  說著,趙福祿也不等包拯答應,轉身擠過人群,便往門外走去。包拯沖著王朝和馬漢使了使眼色,王朝和馬漢點點頭,隨后跟了下去。
  趙福祿一路疾走,連頭都不回,接連穿過几重院落,來到一個環境幽雅,花香陣陣扑鼻而來的小園里,園子里建有一所別致的房子。趙福祿上了台階,一邊拍門,一邊低聲叫道:“玉媚,玉媚,我是趙福祿,赶快開門,快點!”
  門“吱呀”一聲開了,門縫里探出一個女人的腦袋,嬌里嬌气地嗔罵道:“死鬼,你窮叫喚什么,是不是又想和我睡覺啦!”
  這名女子是趙無忌的第十二房夫人,名叫葉玉媚,風騷無比。
  趙福祿也不答話,從門縫擠進去,回身把門關上,王朝和馬漢趁机站在門邊偷听。屋內的趙福祿看見葉玉媚只穿著一件褻衣,酥胸半裸,滿面含春,一副欲火翻騰的樣子。要是在平時,他一定會迫不及待地把這天生尤物抱上床,脫掉衣服,好好地享受一番。但是今天他卻連一絲興致都沒有,相反地卻更惱怒,沒好气地說:“你衣服就不能多穿點嗎,這個樣子成何体統,我問你,咱們倆攢起來的銀子還在嗎?”
  葉玉媚沒有得到情人的愛撫,心里頗感不快,很不高興地搖搖自己肥美的屁股,一邊咕噥著“你不是就喜歡我這樣子嗎,”一邊走到一個柜子旁,伸手從里面拿出一個沉甸甸的袋子,气鼓鼓地說道:“這不就是嗎,你就認錢,一點情調也沒有,要不是你在床上的勁頭儿特別大,我才看不上你呢!”
  “得了,得了。”趙福祿數了數袋子里的財寶,這才說道:“包黑子已經發現咱們的底細,葛云庄是呆不下去了,你赶快收拾東西,咱倆一塊儿跑吧!”
  “怎么,我交待你辦的事情還沒辦成,你就要走嗎?”隨著話音,一個面皮白淨,目光陰沉的中年男子從屏風后轉出來,一邊走一邊整理著身上的衣服。
  “韋不群!你怎么會跑到這里來了?”
  “你能來我為什么不能來?對了,我交給你的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韋爺,單憑那几個血字就想告倒展昭,談何容易,何況包黑子更是刁鑽無比!對了,你怎么跑到玉媚的房子里來了呢?”
  “美女容顏,哪個男人不銷魂,我說為什么你和趙無忌都那么喜歡玉媚呢,原來她的床上功夫這么棒,把男人伺候得舒舒服服,就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樣。”
  “你……無恥!”趙福祿气得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回手打了葉玉媚一個耳光。
  “打得好,打是好,果然有男子漢气概,可怜的是趙無忌,被人家戴了綠帽子都不知道。”
  “你胡說什么,就是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反正他現在也已經死了。”
  “難道你以為你還能活嗎?”韋不群冷笑一聲,趙福祿剛想跑,卻見劍光一閃,趙福祿的額頭鮮血滲流,慘叫一聲,轟然倒地,葉玉媚嚇坏了,剛想惊叫,又是劍光一閃,白啟的額頭一點血紅,人也跟著倒了下去。
  守在門外的王朝和馬漢一直沒有听清屋中說的話,也不敢貿然行動,直到听見兩聲慘叫,這才意識到發生了變故,慌忙破門而入,卻看見地上躺著一男一女,另一個男人急急躍向睡床。只听“卡嚓”一聲,床從中間裂開來,韋不群順勢滑落下去。等到王朝和馬漢躍到床邊的時候,那床又“卡嚓”一聲合上了。
  “快找,快找,這屋里一定有開啟的机關!”王朝著急地喊著。
  兩個人立刻在屋里忙作一團,然而哪里就那么容易找到呢,忽然,地上的趙福祿動了一下,痛苦地呻吟著舉起了右手,喉間咕嚕了几聲,想要說話,頭卻一歪,死去了,那只右手仍然直直地指著床邊的扶手。
  “他這是什么意思?”馬漢迷惑不解地問道。
  “誰知道呢,繼續找吧!王朝雖然這樣說著,卻循著他手指的方向在床邊仔細檢查起來。
  “馬漢,你快過來看,”王朝指著床邊的一個銅扶手對赶過來的馬漢說道:“你看,這張床另外三個扶手都很陳舊,唯獨這個扶手卻光可鑒人,想必是常被人撫摸所致,說不定机關就在這里。”
  說著,王朝攥住扶手使勁轉動,床“卡嚓”一聲從中間裂開了,兩個人相視一笑,縱身從裂開處跳了下去。
  原來床下是一條漆黑幽深的秘道。
  在秘道的另一頭,隱隱約約的急促的腳步聲不時傳來。那是韋不群發出來的。
  “追!”二人异口同聲的喝道。
  秘道曲曲折折,時高時低,有的地方甚至還有積水,腳一踏上去便散出一股難聞的腐臭味儿。兩個人再也顧不得听遠處的腳步聲,只是一個勁儿地往下猛追。
  也不知追了多長時間,也不知摔了多少個跟頭,前面突然現出一線光明。到頭了,兩個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緊赶几步,飛身竄出了被茅草掩得結結實實的出口。環視四周,只見周圍綠樹掩映,灌木叢生,看不到一戶人家。
  原來這里已經出了葛云庄了。
  正當二人揉著被摔得疼痛不堪的膝蓋的時候,忽然遠處有人叫道:“狗奴才,別歇著啊,過來抓我吧!”
  王朝和馬漢順著聲音望去,只見遠處一個穿著白色披風的人巋然不動地騎在馬上,背后斜背一把長劍,正在那里得意地笑著看著他們。兩個人測算了一下距离,知道憑自己的武功根本追不上。
  “你是誰?你為什么要殺死趙福祿和那個女人?”
  “你倆是王朝、馬漢,對不對?我叫韋不群,想必你們也沒听說過,至于我為什么要殺那兩個人,自有我的理由,你們也不必多問。”停了停,韋不群忽然頗多遺憾地說道:“真可惜,為什么追上來的是你們兩人,而不是展昭和歐陽春,好了,我該走了。”
  說著,韋不群一撥馬頭,那匹馬四蹄蹬開,轉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王朝和馬漢無可奈何地對望一眼,轉過身,垂頭喪气地順原路返回。屋中的趙福祿和葉玉媚早已死去多時,身体也變得冰冷,眼睛卻依舊張開,死不瞑目。王朝仔細檢查二人傷口,發覺只有額頭一處血痕,看形狀是被劍尖划出的。王朝苦笑著對馬漢道:“別說是我們倆沒追上韋不群,就是追上了,咱倆人也不是他的對手。”
  馬漢也只有苦笑的份儿。兩個人默默無語地走出房門,到趙無忌死的地方去見包拯。包拯正等得著急,見二人回來,連忙問道:“趙福祿怎么樣了?”
  “死了!”
  “什么?死了!那他是怎么死的?”
  “被人用劍刺死的,同時死的還有一個女人,也是趙無忌的小妾。”
  “可曾見到凶手?”
  “凶手名叫韋不群,我們都已見到,但卻眼睜睜地看著他逃脫而無能為力,請大人責罰!”
  “你們說凶手叫韋不群?”展昭眉毛一挑。
  “是,是他親口對我們說的。”
  “他用的是不是劍?”
  “是,趙福祿就是死于劍傷。”
  “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呢?”展昭自言自語道。隨后,他轉身問北俠歐陽春:“歐陽兄,你可想起此人是誰來了嗎?”
  歐陽春點點頭,然后沖大家說道:“韋不群,江湖人稱‘追風一劍’,他出劍极快,而且劍下很少留活口,因他原來只在塞外活動,所以中原武林知道他的人并不多,不過如果說到他的師父,那就不一樣了,他的師父就是塞北神駝穆靈修!”
  眾人一听塞北神駝穆靈修這個名字,頓時都大惊失色,四十年前,為保一趟重鏢,中原十家最大的鏢局首次聯手保鏢去塞外,十家鏢局派出的都是頂尖高手,誰都以為這次鏢行肯定會万無一失。然而,在一個風沙肆虐的夜晚,數十名高手全部被殺,無一生還,鏢自然也丟了。為開賠丟失的鏢,十家鏢局傾家蕩產,而且因為局中精英全部在那個夜晚喪生,鏢局也從此一蹶不振。慘案發生后好几年,几個熱心的江湖人士才輾轉打听出作案的就是塞北神駝穆靈修,穆靈修因而一舉成名,而他自作完案后便在江湖之上銷聲匿跡,尤如曇花一現,誰也不知其所終。直到后來韋不群殺出江湖,而且殺人手法和四十年前的穆靈修如出一轍,人們這才想起穆靈修來。
  “別說是我一個人,就是合我与歐陽兄二人之力,去對付韋不群,也不敢說肯定就能取胜。”展昭不無遺憾地黯然說道。歐陽春也點點頭,表示展昭說得并沒有錯。
  眾人都知道自己這些人里面就數展昭和歐陽春武功最高,如今一見他倆都自視無能,別人更不敢說什么了。
  “既然韋不群与其師父都遠在塞外,那么為什么會在武當縣出現呢?”久未說話的包拯問道。
  “据我所知,穆靈修与韋不群雖然武功都非常高,但都非常愛錢,從這次韋不群殺死趙福祿和葉玉媚來看,他很可能又是為錢而來,歐陽春默默說道。
  歐陽春這么一說,眾人的心頭更沉重了。趙無忌和襄陽王有著扯不斷的關系,而韋不群又出現在趙無忌家中,那么韋不群定与襄陽王有瓜葛,他那么愛錢,襄陽王自然也就可以花錢雇他為自己賣命。對付一個襄陽王已經是頗費周折,如今又來了一個韋不群,而且武功又那么高。
  包拯一見眾人都眉頭緊鎖,知道他們是為了韋不群的突然出現,連忙說道:“諸位不要著急,我們并沒有說要去對付韋不群啊,漢高祖劉邦昔日与項羽爭天下,曾說過‘吾宁斗智而不斗勇’,難道我們就只會拼力气嗎?”
  “是啊,是啊,我們這是發的哪門子愁啊,回頭想個辦法把他逮住不就得了。”蔣平笑著大叫道。
  几句話便把大家從無限的煩惱之中拉了出來。是啊,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誰說代表武林正義的俠客們便不可耍耍詭計呢?如果能夠把坏人繩之以法,什么招數不能使呢?
  想著,想著,眾人不覺都開怀大笑起來,包拯和公孫策也長出了一口气,而后,眾人忙著收拾殘局。先讓仆人們將趙無忌和葉玉媚合葬一處,又埋了趙福祿,發給他們銀子,讓他們各自回家,另謀生路。打發完仆人之后才是隨時隨地令人頭痛的事情:如何去遣散趙無忌的那些夫人。除了一個死去的葉玉媚,趙無忌還有十三個女人。一听說要分遺產,十三名女子呼啦啦全都從自己的屋子里跑出來,有盈盈媚笑的,也有哭哭啼啼的,一個個都擁到包拯的跟前,拉拉扯扯,糾纏不清,而且一陣陣香風襲來,搞得人頭昏腦脹。無奈之中,公孫策拉來十几名士兵,刀劍出鞘,擋在包拯前面,這才阻住這些女人的“情感”攻勢。
  趙無忌所造財產并不是少數,包拯并沒有全部給這些女人。因為這些女人大多出身青樓,嫁給趙無忌只不過是為了錢,毫無感情可言。离了趙無忌,她們很可能又會重操舊業,拋廉恥于不顧,給她們太多的錢反而不好,不如去救濟那些曾遭受赤石崖匪徒迫害的窮苦百姓。
  十三個女人滿怀熱情地跑過來,并沒有拿到期望中的錢財,自然不滿意,圍著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就是不肯散去。后來包拯無奈,發令說如果再糾纏不休,便送官為婢,永世不得翻身,那些女人才极不情愿地紛紛散去。
  赶走這些女人,包拯累得腰酸腿疼,只想找個地方歇一會儿,公孫策卻笑著走上來說:“大人,學生發現一件非常有价值的東西,對扳倒襄陽王极其重要!”
  “什么東西?”。
  “一封襄陽王寫給趙無忌的書信。”
  “什么?書信!”滿身的疲憊頓時一掃而光,包拯興奮地伸出手接過一封折疊得方方正正的書信:“在何處發現的?”
  “剛才學生看見一只鸚鵡,嘴里銜著一件東西,便讓展護衛把它抓住,這才發現原來是襄陽王寫給趙無忌的一封信。”
  包拯展開書信,便看見了內容:

  無忌侄儿:前日聞听汝父染病身亡,伯父心不胜悲痛,望侄儿節哀順便。如今皇帝昏憤無能,禍及天下,伯父有心取而代之,奈何人財兩缺,侄儿還要為我廣為搜羅。攜此書信前去的乃是伯父近身侍衛韋不群,智勇雙全,可讓他跟隨你左右,可保事成。 

                          伯父趙字。
  “好啊,我正愁抓不著他的把柄,這封信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包拯高興地說著。
  “大人,單單憑這一封信,恐怕不足以扳倒襄陽王啊!”公孫策一旁說道。
  “想扳倒襄陽王,這封信當然還不夠,畢竟他是當今圣上的叔叔,不過可以把這封信當作一個重要的證据。公孫先生,你讓盧方和韓彰二人喬裝改扮,將這封信送到汴梁城,交給皇上。”
  公孫策答應著。
  “前些日我曾上書皇上任命金輝為襄陽太守,現在也許已經到任,而我臨行之前也曾將巡按之職委以顏查散,讓他攜印前往襄陽,注意襄陽的一舉一動,現在看來,單憑他們兩個人恐怕不行。”
  “依大人看該怎么辦?”
  “我還要去別處巡查,一時也去不了襄陽,不如先從我這里抽調人手去保護金輝和顏查散,這里只留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和展護衛就行了。”
  “那大人這邊是不是人手少了一點呢?”
  包拯堅定地搖搖頭。
  于是,眾人分兵三路。
  盧方与韓彰化裝成普通百姓的樣子,護送那封信去汴梁城。
  歐陽春則帶徐慶、蔣平和艾虎、沙鳳仙去保護金輝及顏查散。
  包拯与公孫策等人繼續巡查。
  雖然他們剛剛打了一場胜仗,不僅剿滅了赤石崖,而且把趙無忌給挖出來,但他們都沒有胜利的喜悅,有的只是滿臉的沉重和思考。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才只是一個開始,更大的考驗還在后邊。”
  現在還遠不是慶賀的時候。
  襄陽王府。
  襄陽王獨自坐在屋中生著悶气。白天他請新到任的太守金輝吃飯,想借机收買私用,誰知金輝卻對他不買帳,弄得他這個堂堂王爺灰頭土臉。這還不算,剛才他又听得探子報稱巡按顏查散也要來襄陽,專為查辦他這個襄陽王。
  “要是我當了皇上,他們求我都來不及呢!”襄陽王自言自語道。
  忽然門口傳來敲門聲。
  “誰啊?”襄陽王沒好气地問道。
  “王爺,是奴才我,孫文儀。”門外的人低三下四地答道。
  “進來吧!”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中等人材,漳頭鼠目的中年男子走進來,緊走几步請安道:“王爺,您沒事吧?”
  “怎么會沒事,都快气死我了!”
  “王爺您犯得上跟他們嘔气嗎,當心急坏了身体,看著您著急,奴才心里更急啊……”
  “行啦,你這么晚來有什么事情嗎?”
  “王爺,奴才來給您送禮來了。”
  “本王爺還稀罕你的東西嗎?”
  “王爺,這件禮物非同尋常,只有您配得上呢?”
  說著,孫文儀向門外擊了三下掌,門緩緩地打開了,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襄陽王忽然覺得頭昏眼花起來。
  那燭光下盈盈走過來的女人,魔鬼一般攝人心魄的眼光,靈巧挺拔的鼻子,玲瓏欲語的小嘴,那如柔柳般輕搖的腰肢和輕紗下若隱若現的乳峰,無一不在挑動著襄陽王的神經……
  孫文儀伏在他的耳邊嘀咕了几句,而后轉身出門。
  襄陽王望著越來越近的女人,突然發出得意的笑聲。
  “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爺,賤妾名叫柳如絲。”那輕微的气息已經拂上襄陽王的面龐,滿帶著唇齒間与膚体上的芳香。
  “美人,你可真美!”
  迫不及待的擁抱,而后如野獸一般撕咬的狂吻,吻那溫潤軟滑的嘴唇,晶瑩白啟的脖頸。欲火在燃燒,他忽然体內有一股不可遏抑的,几乎要爆發的熱力。
  他一只手粗暴地順著她的裙子摸了進去。柳如絲一聲嬌呼,她已經被襄陽王抱起來。
  襄陽王急促地喘息著,抱著柳如絲向自己的床走去。
  輕紗撕裂,玉体畢露。襄陽王瘋狂地吻著那隆起的乳房,平滑的小腹,修長的雙腿,他被一种熱力驅使著吻遍了女人的全身。柳如絲開始輕輕地呻吟起來,不斷地搖動著自己的小腹。
  襄陽王突然大叫一聲,猛地壓了上去。
  紗帳輕輕垂下,交歡聲漸起。
  良久,兩個人才從一种近乎瘋狂的糾纏中醒過來。借著微弱的燭光,襄陽王突然看見床上落紅點點,惊問道:“怎么,你是處子之身?”
  “王爺,賤妾如今已是王爺的人了,以后一定會全力伺候王爺。”說完就如一灘香泥般扑在襄陽王的怀里。
  “不!”
  “怎么,王爺你嫌賤妾丑嗎?”
  “不,寶貝儿,你的容貌天下無雙,你不屬于我,你屬于皇上,我要你去當皇后,去作万人的主子,而不是跟著我這個窮王爺。”
  “王爺,我能當皇后嗎?”
  “能,能,我這就把你獻給當今皇上,你一定要給我爭臉,去作皇后!”
  平陽縣府的夜市,非常熱鬧,遠近馳名。許多商人為了多賺點錢,不惜從遠處赶來,白天住店,只為晚上能夠在這夜市上搶得一個攤位,賣出自己的東西,因其熱鬧,也就魚龍混雜,各色人物都粉墨登場。
  包拯一行剛剛于昨天到達平陽縣,先見過縣令吳守仁,問了一下縣內的政事。其實,早在來平陽之前,包拯就已經暗暗作了打听,知道吳守仁是個不錯的縣令,為官清廉,對待百姓也不錯,因此包拯對他也就非常客气。當被問及縣內政事時,吳縣令說:“小縣民風淳厚,治安一直不錯。只是夜市上常常發生丟失銀兩財物的現象,非常令人气憤。”
  “可曾發現什么跡象嗎?”
  “包大人,下官曾對夜市作過嚴密監視,然而卻始終沒有收獲,案犯的手法十分高明。”
  “那本官倒要去看看,倒底是什么人如此刁鑽。”
  “下官愿作向導。”
  夜幕初臨的平陽縣西城,燈火競相亮了起來,四面八方的人們開始有說有笑地往這邊儿赶。吳守仁領著包拯等人穿行其中,不時地指指點點,或都翻看一下攤位上的東西。王朝小聲地說道:“這夜市真是夠繁華的,我看比東京汴梁城也差不了多少!”
  包拯點點頭,吳守仁卻說:“區區一個窮縣城,怎么能和東京城相比。”
  走著走著,包拯一抬頭,只見前邊不遠處一群人圍成了一個大圈子,密不透風,而且不時爆發出叫好聲和熱烈的掌聲,便問道:“吳縣令,為什么前面如此熱鬧?”
  “噢,”吳守仁往前瞅瞅說:“包大人是說前邊那圈圍觀的人吧,听說是賣藝的,兄妹兩人,不像平常賣藝的都是花拳繡腿,光會在嘴皮子上作文章,這兄妹兩個可是真刀真槍,手底下真有兩下子,大人要不要也過去看看。”
  說著,几個人來到人群邊,跟著腳尖,順著人群縫隙往里看。只見圈內有一男一女,都是一身短打扮,一人操棍,一人提劍,棍來劍去,劍光棍影。尤其是那女的,穿著一身粉紅衣服,上下翻飛,煞是好看。圍觀的人群中不時地發出喝彩聲。就連武功不錯的王朝和馬漢看了也連連點頭,奇怪這縣城的賣藝人中竟有如此的高手。
  正當眾人看得興高采烈的時候,忽然一邊的人群開始喧鬧起來,而且伴隨著一陣陣的爭執聲。
  “唉,唉,這銀子是我的,你為什么要撿?”
  “什么?這銀子是你的?真是天大的笑話!是你的你叫它試試,要是答應就是你的。”
  “我袖中的銀子不見了,就是這銀子。”
  “得了吧,別跟我演戲了,這銀子不知是誰落下來的,我撿起來,就屬于我,你怎么敢說是你的,再者,要是我說這銀子是從我的袖子掉出去的,你信不信?”
  眾人听見吵鬧,也不再看賣藝人的表演,都紛紛擁了上去。包拯沖王朝与馬漢使使眼色,二人會意,也跟著擠進去。
  “無賴,你想賴走我的銀子!”
  “你要有點分寸啊,你怎樣說我都沒事,可別說我是無賴,這可是罵人的話,銀子要不要都沒關系,就是給你也行,可你要給我一個交代。”
  “你到底想怎么樣?”一個人气乎乎地抓住另一個人的衣領。
  “你放手,抓我衣服干嗎,再不放手我可揍你啦。”
  “打就打,你不還我銀子,遲早我也要揍你。”
  說著,兩個便紅著臉支開了架子。圍觀的人一看兩個人真要打架,都跟著起哄。有的好心人就勸解道:“別打架,別打架,拿著銀子去讓縣太爺解決不就完了,打死人是要償命的,再說,就是不打死人,縣太爺也會因為你們兩個人扰亂地方治安而打你們板子。”
  一听這話,如箭在弦上的兩個人才停手,一邊惡狠狠地互相注視著,一邊繼續爭個不休,直到兩個人爭得口干舌燥,再沒有爭出什么結果,圍觀的人也索然無趣,開始紛紛散開。那個賣藝的男人在旁邊悶聲悶气地說道:“就十几兩銀子,你們兩個爭來爭去也沒有個頭緒,而且還攪了我的生意,如果去見縣太爺,他也許并沒有什么招數,那么這銀子就要充公,到時你們倆誰也得不著,白忙一場。”
  “依我看哪,你們還不如把這十几兩銀子一分為二,每人六兩多,誰也不吃虧,誰也不沾光,你們說怎么樣?”賣藝的女人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道。
  “那我不太虧了嗎?”手拿著銀子的那個人頗多惋惜地說道。
  “虧什么虧,總比一兩銀子落不著強吧。”圍觀的人中有人喊道。
  “好吧,算我倒霉,就分給你一半銀子!”手拿銀子的人邊咬牙,邊跺腳,接著又說:“嗨,反正我這十几兩銀了已經被人憑白無故地搶走一半,另一半我也不要了,我羅亦剛今天請大家喝酒,在場的人人有份儿,賣藝的大哥大姐,小弟攪了你們的生意,真是不好意思,也算上你們一份子。”
  圍觀的人群連聲喝好。
  “你可好,拿我的銀子裝大方。”另一個人抓住他的衣服不放,無可奈何地說:“也罷,今天就是一兩銀子得不著,我馬鈞卓也要討回一個公道,你跟我去見縣官!”
  “見就見,像你這么不識抬舉的人,我還會怕你嗎?”羅亦剛毫不服軟地說。
  兩個人拉拉扯扯地就往平陽縣衙走。
  王朝和馬漢突然站在兩人在面前。
  “你們也別去見吳縣令了,跟我們走吧!”
  “你們又是誰?”
  “我是王朝。”
  “我是馬漢。”
  “你們是王朝和馬漢?那你們是不是作開封府尹包拯包大人的侍衛的王朝和馬漢?”
  “正是。”
  “既然包大人來了,那我的銀子就能全要回來了。”羅亦剛和馬鈞卓的話如出一轍。
  四個人的對話旁邊圍觀的人都听見了,競相轉告惊呼。
  “包大人來了。”
  “鐵面無私,斷案如神的包大人來了!”
  “看來要有人喂狗頭鍘了。”
  四個人徑直向平陽縣衙走去。
  包拯和縣令吳守仁早已坐在縣衙中等候。一見四個人進來,馬上開始審問。包拯先問馬鈞卓:“你叫什么名字?”
  “小民名叫馬鈞卓。”
  “何方人氏?”
  “小民是山東濟南人,到這里來作絲綢生意。”
  “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回包大人,小人今天晚上出來到夜市之上閒逛,見賣藝的那里圍觀的人特別多,也上去看個熱鬧,恍惚間覺得袖子輕了一下,再一摸,袖里的十几兩銀子不見了,我著急地四處尋找,發現銀子在地上,剛想去拾,卻被他半路殺出來拾了去。然后我們就被王、馬兩侍衛帶到這里來了。”
  說著,馬鈞卓指了指羅亦剛。
  包拯點點頭,問羅亦剛:“你叫什么名字?”
  “小民羅亦剛。”
  “你可是平陽人?”
  “不,草民是福建南平人,來此地做竹器生意,現住在東城悅來客棧,仆人三成正在看守財物,大人不信可以去客棧中查一查。”
  “本官自然要去查的。”
  馬漢轉身而去。
  包拯見二人都說得有板有眼,一時也不知該怎么辦,只是隨便問羅亦剛:“這些銀子不是你的,這是你說過的,那么你是否知道這銀子是誰的呢?”
  “大人,這些銀子是小人在地上發現的。所以小人也不知為誰所有,可能是竊賊行竊時失手落在地上的,夜市上的竊賊非常多,小人就曾在夜市被人割破袖子而丟了四兩多銀子。但也許這銀子就是別人遺落的。”
  “那你憑什么肯定這筆銀子不是馬鈞卓所有呢?”
  “包大人,馬鈞卓的袖子沒有破,而竊賊只能割破袖子才能拿到銀子,這是原因之一;第二,他并沒有确鑿的證据能證明這些銀子就是他的。”
  包拯知道,羅亦剛所說的都是無可辯駁的,只好又向馬約卓:“你說這銀子是你的。”
  “大人,這些的确為小人所有!”馬鈞卓有點著急。
  “有多少?”
  “原來有十四兩,后來零零碎碎用去一點,”
  “用去多少?”
  馬鈞卓冥思苦想,急得抓耳撓腮,亂揪自己的頭發:“不知道,不知道,我也記不清還有多少了!”
  “還說是自己的銀子呢,連數目都不知道!”羅亦剛插口道。
  “羅亦剛,本官并未讓你說話!”
  “是,是,小民知錯。”
  這里,馬漢從外面回來了。羅亦剛的話果然沒錯,他是住在悅來客棧,屋中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竹器,有一個仆人三成正在那里守著。
  而且据三成講,他的主人很早就出去逛夜市了,至今未歸。
  這么說來,羅亦剛好像不是一個竊賊。
  那么,兩個人一個說銀子是自己遺失,另一個卻說銀子是自己拾的。案子雖小,包拯卻也不知道該怎么辦,看看公孫策和吳守仁。二人也皺著眉一個勁儿地搖頭。無奈,包拯只得把二人叫到跟前說:“羅亦剛,本官看你不像奸滑之人,但要知道拾金不昧方是真君子之所作為,你以后應該去除貪心;馬鈞卓,你雖口口聲聲說這銀于歸你所有,但卻不知道具体數字,很難認定你所說屬實。按照律法,這些銀子應該悉數充公,但你們兩人卻為此銀兩而起爭端,以致不睦,所以銀子還得判你們兩人共有,各得一半。”
  羅亦剛贊許地說道:“大人,小人原就以為這點銀子根本不必麻煩大人,只是這位馬兄總是不依不饒,這才惊動大人,時間不早了,几位大人赶快休息吧,小民告退。”
  說著,羅亦剛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馬鈞卓雖然心疼自己的銀子被憑白無故地分去一半,卻也無可奈何,只怪自己粗心大意,竟沒有記住銀子的确切數目。想到此,馬鈞卓歎了口气,悶悶不樂地出門而去。
  等到二人出了門,包拯立刻叫來兩個平陽衙役讓他們跟著羅亦剛和馬鈞卓,看他們的各自表現如何,回來再作稟報。
  跟蹤馬鈞卓的衙差回來得非常快,他說馬鈞卓出了衙門直奔客棧,向伙計要了酒自己悶在房中喝,而且不住地唉聲歎气,埋怨包拯不公平,把屬于他的銀子分給別人。
  跟蹤羅亦剛的差役卻很晚才赶回來,而且累得吁吁大喘,一副將要虛脫的樣子。
  “那個賊小子跑得可真快,我根本追不上他!”
  原來是羅亦剛一出縣衙,就被門外一些從夜市上赶過來看熱鬧的人給圍了起來,紛紛要求他履踐自己請客的諾言。羅亦剛倒也大方,說自己這銀子反正是撿來的,不想獨吞,倒不如拿出來請大家喝一頓酒,玩個痛快。
  眾人一听都齊聲歡呼,前呼后擁地跟著羅亦剛,想白吃一頓。羅亦剛也大搖大擺地作出一副請客的樣子,在前邊領路。然而一連找了好几家飯館,羅亦剛都不滿意,不是說人家菜炒得色香味不夠,就是說人家沒有好酒,再不然就說店里太吵,根本不适合喝酒。反正每個酒館他都能挑出個理由不進去。
  接連走了好几條街,他們仍然找不到一個令大家滿意,或者說是令羅亦剛滿意的飯館。那些想吃白食的人漸漸地開始心灰意冷,一個一個地回家睡覺去了。到后來就連兩個想蹭飯吃的乞丐也哈欠連天,獨自找個旮旯睡起覺來。羅亦剛一見沒有人跟著了,大笑几聲,隨便找了一個飯館,吃了點東西就出來了。那名差役依舊窮追不舍地跟著他,想看他到底去哪儿。誰知羅亦剛跑得比兔子還快,差役緊追猛赶,最后還是跟丟了,而且把差役也累得夠嗆。
  包拯听了差役的敘述,略一思索,覺得羅亦剛是個非常可疑的人物,也許就是一個職業竊賊。想到這儿,他對吳縣令說道:“看來這夜市是一個比較難管的地方,但我們必須以此為突破點,爭取早一點抓到竊賊,而且,据你所說的情況來看,竊賊也并非一個,很可能已經拉幫結派,明晚再派人改扮出去摸一下。”
  一切都收拾妥當之后,天已經很晚了,遠處的夜市也早已停止喧鬧,平陽縣城已經開始慢慢沉入夢鄉中去,包拯等人這才分頭睡下。
  這是他們來平陽之后第二個夜晚。
  因為勞累,他們都睡得很沉。
  包拯睡得也很沉。
  然而,半夜時分,他卻莫名其妙地惊醒了。
  沒有惡夢,也沒有突然的高音,他自己也有點奇怪地在夜色中睜開眼睛,屋里一片漆黑,只有依稀朦朧的月色斜斜地傾洒在地面上,因為窗戶開著,所以外面靜默著的暗色的樹也看得清。
  他從床上坐起來,穿上鞋,緩緩地走到窗前。
  夜色并沒有絲毫的异樣,月光与星光交相輝映著黑色的夜幕以及地天交融的空間。然而包拯總覺得這個夜晚有點怪怪的。夜色好像在一种波紋的顫動中向他傳遞著奇异的暗示。
  忽然,他忽然听見夜色中傳來一陣凄厲的呼喊聲,當他要仔細去听時,那呼喊聲卻又突然消逝得無影無蹤。
  他站在窗前,佇立良久,漸漸地与夜色溶為一体。
  清早,平陽縣城里剛剛升起几縷炊煙,習慣早起的包拯也不過剛起床,一個睡眼惺松的差役便跑過對他說有人報案。
  “報的是什么案?”
  “一名年輕女子昨夜失蹤。”
  “那你帶報案人來見我。”
  差役出去不久,領過來一個六十歲上下的老年人。一听眼前這人就是開封府尹包拯,老人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上,眼含熱淚說:“包大人,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啊,我和孩子他娘繞著縣城整整喊了一晚,可就沒找到她,現在老太婆還躺在床上哭呢!”
  包拯一看跟前這位老人,滿面疲憊,眼睛布滿血絲,神情凄慘,忙把他攙起來說道:“老人家快快請起,不必著急,將詳情告訴本官。”
  老人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慢慢地把事情經過講述出來:老人名叫高占祥,是城北的一個小商人,有個女儿叫高玉蓉,長得花容月貌,体態婀娜。昨天晚上,高占祥和夫人与女儿去夜市閒逛,看見賣藝的那里人特別多,也想過去瞧個熱鬧,誰知剛剛走近,人群忽然大亂,剎時把三個人沖散。高占祥找到了老伴,卻又找不到女儿高王蓉。老兩口一直等到夜市散了,女儿還不見蹤跡。最后,兩個人攙扶著繞城喊了一夜,結果依舊如此。高占祥這才意識到女儿失蹤了,慌忙跑到平陽縣衙來報案。
  包拯听完之后問道:“你們家是不是有仇人?”
  “回大人,小老儿作的是小本經營,知道和气生財才是傳家寶,就是那些前來給女儿提親的媒婆,小老儿也是禮敬如賓,客气有加。”
  “那好,老人家,你先回去吧,本官一定盡快找回你的女儿。”
  高占祥含淚點頭,不顧包拯阻攔,又跪在地上給他磕了一個頭,這才起身慢慢离去。公孫策与吳守仁听見聲音,也先后起床走過來,包拯向他們簡要敘述一下情況。二人听完,都沉吟不語。
  “于鬧市之中走失,現今依舊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恐怕是為人擄去,吳縣令,不知以前貴縣發生過這种事沒有?”公孫策問道。
  “以前本縣絕對沒有發生過這种事,而且即使是那夜市上的失竊案也只是新近才屢屢發生,好像這些案子是單單沖著包大人似的。”吳守仁滿臉不得已的苦笑。
  “既然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大案,而最近卻又案件頗頗,那么是不是外地滯留在此地的人作的案呢?”包拯問吳守仁。
  “下官也有這個想法,只是平陽縣里外地人頗多,查起來實在太過麻煩。”
  正在這時,又有一名差役急匆匆地跑了過來稟報道:“大人,又有一個人前來報案。”
  吳守仁揉揉睡意仍未消盡的眼睛,對包拯和公孫策說:“看來今天我們臉也來不及洗,飯更來不及吃,就得升堂問案。”
  這一次報案的又是一個老人,神色凄慘,跪在堂下哭個不停。包拯等人見了也跟著暗暗垂淚,嘶啞著嗓子說道:“老人家,請起來說話。”
  老人家答應著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眯著哭得紅腫的眼睛問道:“哪一位是青天包大人啊?”
  “老人家,我就是開封府尹包拯,有什么話您就盡管說吧。”
  “吳大人,我找包大人可不是不信任你,你是一個百分之百的好官,但我卻更信包大人。”
  “老人家,您不用說,我知道。”
  “包大人,”老人喊了一聲,又禁不住老淚縱橫,“小老儿陳解元,妻子早亡,只留下一女儿翠玉与我相依為命,沒想到,沒想到,今天早晨她竟慘死在閣樓之上!”
  “她是因何而死?”包拯突然預感到這一切來得并不是偶然。
  “嗚嗚,大人,小女她是被人……被人強暴而死的!”看得出,陳解元在极力避免涉及這個話題。
  包拯听罷,眉頭緊鎖,一夜之間,兩名少女,一個下落不明,另一名被人強暴而死,看來一個黑暗的勢力正在悄悄地向著善良的人們伸出魔爪,必須要赶在它肆虐之前把魔爪斬斷。想到這儿,他問陳解元:“老人家,您能否帶我們去你家看一下?”
  “當然能,當然能,不然怎么破案。”
  陳解元家住城南近郊,距平陽縣衙也不太近,而陳解元竟是一大早跑來報案的。他家的住所是一處木質的二層小樓,樓下堆滿木器,他是作木器生意的,而他的床就在那些凌亂的木器之中擺放著。順著窄窄的樓梯上了閣樓,便聞見少女閨房那种特有的幽香。陳解元忽然痛苦地扭過臉去。
  包拯等人往床上一看,一副不堪入目的景象呈現在跟前:床上的少女全身赤裸,只有胸前和私處蓋著一點東西,裸露著肌膚上有許多深深淺淺的抓痕,雙腿大大地敞開著。她的臉雖然猙獰可怕,但膚色白淨,五官极其出眾,看得出活著時她一定是個美人。
  公孫策走上前去檢查了一下,回來對包拯說:“大人,死者陰阜寬松,陰道內遺有精虫,而且身下有血跡,證明死前被人強暴過;脖頸的上部有兩處卡痕,系窒息而死,而且手法似乎也是懂武功的才會,另外,死者身上的抓痕很可能也是凶手所留。”
  “禽獸!”吳守仁怒不可遏地低吼著。
  “大人,昨晚半夜,草民听見一聲惊呼,從夢中惊醒,但又听不到一點聲響,只覺疲憊不堪,便再次翻身睡倒,一覺睡到天亮,然而翠玉仍沒有起床,又等了一會儿,我叫了几聲,沒有人答應,往常這個時間她已經起來做早飯了,我預感到事情可能有點不妙,又大喊几聲,這才沖上樓去,結果……結果就看到她躺在床上,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包拯一邊听著,一邊仔細地打量著屋中的擺設。很簡單,一個精致的梳妝台,一張桌子,桌上放著几本書,其它的就沒有什么東西了。包拯信步走到窗台邊,問陳解元:“老人家,那凶手會不會是從一樓潛進,而后由樓梯走上二樓,強暴了翠玉姑娘呢?”
  “絕對不可能!”老人的口气极其堅決:“早晨我起床之后,店門緊閉,而且我們的店門是加了栓的,從外面根本撥不開。”
  “那么,凶手很有可能就是由這扇窗子進入屋中行凶的。”
  包拯推開窗子,外面竟還有一個小小的陽台,站在陽台上,舉目四顧,縣城的街道沐浴在一片溫暖柔和的陽光中,街道上也開始喧鬧起來,人來人往,說說笑笑,好像什么事情也沒發生過。
  “包大人,”陳解元說道:“那個陽台是草民特地為女儿翠玉建造的,她就是喜歡站在上面看外面的東西,后來,因她生得美貌,引得許多浮浪男人都擠在陽台下看她,我便不准她白天上陽台,只許她晚上夜深人靜之時在陽台上站一會儿。”
  “昨天晚上翠玉姑娘在陽台上呆過嗎?”包拯問道。
  “呆過,呆過。”陳解元說:“昨天晚上都已經很晚了,可翠玉那丫頭還不肯睡,我上去讓她早點儿睡,她也乖乖地答應了,沒想到那竟是我們爺倆儿的最后一次談話。”
  說著,老人又嗚嗚哭泣起來。
  站在窗前,包拯發現窗下就是一條非常寬闊熱鬧的街道,便問陳解元:“那么,昨天晚上你勸翠玉姑娘早點儿睡覺的時候,是否听到什么動靜?”
  “什么動靜?”陳解元緊鎖雙眉,一邊思考著,一邊慢慢說:“當時天已經很晚了,鄰居們恐怕也都睡了。……對了,我听見赶夜市的商人們回來的聲音。南城去夜市作買賣的人并不多,但都回來很晚,昨晚我听到他們在樓下經過的喧鬧聲了!”
  包拯和公孫策、吳守仁交換一下眼色,這也許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接著,他又對展昭說:“展護衛,以你的武功,要跳上這個陽台是否很容易?”
  展昭伏身向下看了看,說道:“以我的武功,要竄上這個閣樓的陽台,雖然可以,但也要費點力气。”
  原來陳解元這幢木屋雖然只是二層建筑,但第一層為了便于貯存木器,修建得特別高,二層的閣樓也就高了起來,而且閣樓陽台修得非常小,只能容一個人站立,陽台上面便是突出的房頂,如果從下面往上跳,弄不好就會撞在屋頂上而摔下去。同時,陽台之下毫無藉借之物,根本不可能攀援上來。
  “這樣看來,凶手的武功也并不弱。”包拯自言自語道。
  “起碼并不比展昭差。”展昭接口說。
  “也許凶手是借助某些東西跳上來的呢?”吳守仁插嘴說。
  “這也非常有可能。”
  几個人都點點頭,連展昭也拍了拍自己的后腦勺儿。
  与陳解元告別,走出木器店,包拯只覺眼前一片光明,天空也依舊那么晴朗美麗,他突然感覺到一种壓抑,這种壓抑給了他一种莫可名狀的沉重。他轉身對公孫策說:“我們回去就分頭行動,盡快抓住凶手。”
  說著,几個人步履沉重地走上長街。
  忽然,迎面走過來一男一女,燦爛地沖他們笑著,笑得包拯、公孫策和展昭都有點莫名其妙。
  “怎么,縣太爺,您這是微服私訪啊?”男的恭恭敬敬地向吳守仁打著招呼,原來他們認識吳守仁。
  “縣太爺,是不是又發生什么案子了?”女的也是笑眯眯的。
  “沒什么案子,一點小事情,你們這是干什么去啊?”
  “回大人,我們打算去買點儿好菜,吃得丰盛一點儿,晚上還得去赶夜市呢!”
  “你們做活也夠辛苦的。”
  “辛苦什么,要不是吳大人您幫忙,我們兄妹倆恐怕連肚子都填不飽。好了,吳大人,您去忙您的,我們兄妹倆先走了。”
  說著,兩個用眼光瞅瞅包拯等人,轉身走了。吳守仁轉過身,看見包拯正直眼瞅著兩個人的背影,便頗為奇怪地問道:“怎么,包大人,你想不起來他們是誰了嗎,他們不就是昨晚夜市上賣藝的一男一女嗎?男的叫花滿樓,女的叫花月妙。”
  “是,我說怎么有點面熟呢!”頓了一下,包拯忽然又說道:“對了,他們兄妹倆也住在南城嗎?”
  “是,他們住在城南一座廢棄的破廟里。一個月前,他們兄妹倆來到平陽縣,找到我,當時的樣子非常可怜,說要在夜市上打把式賣藝,混口飯吃,我就答應下來,不但在夜市上給他們找了個地方打場子,又讓他們住在破廟里,雖然破,但畢竟不用掏錢啊。所以,兄妹倆也就對我挺感激的。”
  “這兄妹兩人是哪個地方的人?”
  “福建漳州人。”
  “那羅亦剛是不是也是福建人?”
  “是,羅亦剛是福建南平人。”公孫策回答道。
  几個人回到縣衙,已是中午時分,包拯連歇都沒歇,又找到那個昨晚跟蹤羅亦剛的差役,再去城東的悅來客棧查一查羅亦剛的底細。差役答應著轉身而去。去不多時,便滿頭大汗地跑了回來,說羅亦剛已經在今天早晨結帳面去,仆人三成也不見了,就連那滿屋子的竹器也一個不剩。
  一條線索斷了。
  包拯忽然問那名差役:“那店家是否知道羅亦剛什么時候住入悅來客棧的?”
  “一月之前。”
  恰好与花家兄妹來平陽之日期相同。
  包拯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這時,早已久候的仆人急匆匆地把飯菜擺了上來,几個人這才饑腸轆轆卻又食不甘味吃下了今天的第一頓飯。杯盤撤下之后,几個人又冥思苦想這連續的几個案件。包拯最先說道:“昨天一夜,高玉蓉姑娘被擄失蹤,陳翠玉姑娘被人強暴而死,而平陽境內的治安以前卻又一直不錯,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暫且認為這兩個案子是一人或者一個團伙所為呢?”
  公孫策和吳守仁點點頭。
  既然縣內治安一直不錯,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認為案子為滯留此地的外地人所為呢?”公孫策又補充道。
  “這几年平陽縣發展很快,最能吸引外地人眼光的就是平陽夜市,外地人紛紛涌入,數目眾多,管理起來也著實不易。”
  “欲壑難填,凶手既然嘗到甜頭,同時又沒有得到我們的反擊,一定會再次行動,我們不如以靜制動,守株待兔。”包拯站起身,斬釘截鐵地說道。
  夜幕初臨,華燈漸上。
  城西的夜市又一次漸漸熱鬧起來。街市上的人們說說笑笑,和往常一樣,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然而如果你仔細看看,你還會發現出一些异樣。
  兩名很少在街頭上露面的平陽縣差役化裝成商人在大街上來回閒逛,不遠處若即若离的正是張龍和趙虎,他們倆還沒來過夜市。
  宴賓樓。
  夜市區最高大,最繁華的酒館。此時,里面坐無虛席,人聲嘈雜。最高的頂樓臨窗處,展昭要了一壺酒,兩個涼菜,坐在那里,也不喝酒,也不吃菜,只是眼睛如鷹隼般盯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搜尋著一切可疑的人物。
  那兩名差役一個叫丁立,一個叫許云。
  丁立站在一個櫻桃攤前,買了一點儿櫻桃,付錢時不小心把錢袋抖落在地上,銀子洒了一地。丁立急急蹲在地上手忙腳亂地把銀子拾起來,生怕別人看見。但是還有不少人看到了——那么多白花花的銀子。
  許云看上了一個玉如意,价錢不貴,他便忙著從袖子里的錢袋中掏錢。然而掏了好几次都是五兩一個的銀子,他罵了一聲娘,好不容易掏出來一塊碎銀子,買下了那個玉如意。
  夜市上,還是花家兄妹的那個把式攤前最熱鬧。而且仍有不少人往那里涌去。固然是他們的功夫不錯,但另一個原因也不容忽視,湊熱鬧是中國人的天性。
  丁立和許云也大搖大擺地擠了上去,而且不時地高聲喝彩。許多人都開始注意他們了。
  然而,這一夜什么都沒有發生,一如那沉靜無比的夜色。
  縣衙之內,展昭、張龍、趙虎、丁立、許云五個人,一字排開垂頭喪气地坐在椅子上,講述著這一晚的經過,包拯在給他們鼓勁儿,直到他們一個個都再一次精神抖擻起來。而后,包拯又吩咐王朝和馬漢兩個人率領班差役夜間巡邏,以防凶手再入民宅發泄獸欲。
  第二天早上,眾人眼睛通紅,空手而回。
  夜間巡邏一無所獲,凶徒收手了嗎?
  夜市又熱鬧起來。
  丁立和許云仍舊像花花公子似地在人群里轉來轉去,不時地掏出銀子買點東西。
  宴賓樓頂樓的窗戶邊也看得見展昭那半掩半露的面孔和炯炯有神的眼睛。
  逛了一會,丁立和許云又擠進了觀看賣藝的人群之中,而且不時的關照一下袖中的銀袋子,看看是不是被人偷了。
  這時,花月妙走上來,沖著觀眾笑著拱手轉了一圈儿,朗聲說道:“諸位鄉親父老,我兄妹二人自來到貴地已有一個多月了,多謝大家施惠,我兄妹二人才得以衣食無憂,為感謝大家的厚愛,特地奉獻我們的壓箱絕技‘猿猴上樹’,請大家觀賞!”
  圍觀的人群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只見花滿樓緊緊身上的衣服,手提長棍,站在場邊,深吸一口气,大喊一聲,往前緊走几步,以棒端拄地,兩只手攀住另一端,身体直向上飛出去,那條棍子也在壓力下彎下了一個弓形。他的身体繼續往上飛升,雙手也离開了棍端。而在此時,那根被壓彎的棍子也因壓力的突然釋放而猛地向上彈了起來。身在空中的花滿樓用手极优美地抄住彈起的棍子,而后身体才輕飄飄地落在地上,聲息皆無。
  人群發出如雷鳴般的掌聲和喝彩聲。
  丁立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忘了自己袖子中還帶著許多令人眼紅不已的銀子。
  當他從興奮之中醒過來,隨手摸了一下袖子的時候,他頓時惊呆了。
  袖子中的銀袋不知何時不翼而飛!
  他懊惱地四處尋找著,然而什么都沒發現。
  銀子的确是沒了。
  他無可奈何地向張龍作了一個手勢,張龍示意不要聲張。
  許云也在看這精彩的場面,但他卻沒有忘記自己袖中還有銀子,竊賊垂涎三尺的銀子。
  就在眾人熱烈地鼓掌喝彩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袖子被人用手托住,銀袋一滾,從袖中落了下來。他偷眼觀瞧,只見后面伸過一只手接住銀袋,又奇怪無比地縮了回去。
  “抓小偷啊!”許云一邊叫著,一邊急急轉身去抓竊賊。然而,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卻有意無意地擋在他的面前。剎那間,接錢的竊賊已經分開人群,奪路而去,連趙虎都沒抓住他,因為趙虎剛一動,就有好几個人擋住了他。
  許云揪住那兩個阻擋自己的壯漢的衣服。那兩個人一惊,叫道:“你為什么抓我們的衣服?”
  “因為你們阻擋我捉拿竊賊。”
  “冤枉,我們在這儿看賣藝人的絕技呢,何曾阻攔過你!”
  說著,兩個人就想掙脫許云,奪路而逃。忽然,他們覺得后面也被人挾持住了。張龍、趙虎、丁立都擁了上來。兩人無奈,跟著四位直奔平陽縣衙。
  這發生的一切,坐在樓上的展昭沒有動;花滿樓的絕技,雖然心里也挺吃惊,但他也沒有動,他有他自己的任務。此時,他的眼光正緊緊盯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的兩個人。
  那是兩個女人。
  兩個妙齡少女,那么地美麗動人,又是那么地天真爛漫,清純可愛。她們毫無戒備地在人群之中穿來穿去,不時地爆發出銀鈴一般的笑聲,那么清脆,那么甜美。路上的行人紛紛側目凝視,凝視著這兩個美麗可愛,天真無邪的女孩子。
  展昭也在注目著她們兩個人。
  她們玩累了,手拉著手穿過人群,离開那繁華熱鬧的街市,慢慢地往家里走去。她們走得很慢,仿佛在回味著剛才的令人心情舒暢的美好時光。
  賣藝的花氏兄妹倆也收了眾人的銀子,開始收拾攤子。他們雖然來賣藝,但所帶家伙倒不多,只有一根一劍,還有几件短兵器。奇怪的是他們卻帶著一個不太小的箱子,賣藝時就放在人群外面。另外,他們還帶著一輛車。
  奇怪,他們帶這兩樣東西有什么用?
  那兩名女子出了夜市并往城南走去。
  而花滿樓和花月妙也推車往城南走去。
  這時,夜市并沒有散。
  展昭掃視一下夜市,并沒有其他异常情況出現,忙下樓結帳,尾隨在花氏兄妹的身后。
  平陽縣城的街道都修得非常平整,而且房屋也建得中規中矩。展昭跟在花氏兄妹的后面,听著那嘰哩咕嚕的車輪聲和前面兩位少女隱約傳過來的說笑聲,心里也嘀咕自己這次的目標是否盯對了。
  忽然,花月妙拐進一條小胡同,并沒有和她的哥哥一直走下去。展昭這下可更奇怪了。當他走到那個胡同的時候,里面已經沒有了花月妙的蹤跡了。
  她會去哪儿呢?
  但是他已經無暇顧及這些問題了,他覺得還是應該跟定花滿樓。前邊的花滿樓開始一點一點地加快自己的步伐,那車輪聲也變得急促起來。一會儿,一個女孩儿推開街邊的一戶人家的門,笑著對另一個女孩儿說:“不如今天你就睡我們家得了,天都這個黑啦!”
  “沒事,我又不是膽小鬼,再說我要是不回去,爹媽會不放心的。好了,你回家吧,我自己走啦!”
  說著,那個女孩儿揮揮手,獨自向前繼續走去。只听一陣門栓響動。花滿樓站在門前停了一下,推著車子向前赶去。不一會儿,他就追上了那個女孩子,開始与她并行起來。
  “姑娘,一個人走夜路你不怕嗎?”他開始搭訕道。
  “不怕,不怕,有什么好怕的。”姑娘笑呵呵地回答。突然又惊訝地叫道:“咦,你不是夜市上賣藝的那個人嗎?”
  “姑娘好眼力,我叫花滿樓。”
  “花滿樓?好名宇!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就收攤了呢?”
  “今天我覺得不太舒服,所以就提前收攤了,回去歇歇,這几天搞得挺累的。”花滿樓有力無力地回答著,忽然往后邊看了一眼,幸好展昭及時閃身,才沒有被他發現。卻听他“哎喲”叫了一聲,展昭偷眼觀看,車已經停了,花滿樓站在地上一邊揉眼睛,一邊痛苦地叫著。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嗎?”那姑娘停住了腳步。
  “有個虫子飛進我的眼睛了,哎喲,疼死我了!”
  “我給你看看吧!”
  說著,姑娘湊到花滿樓跟前,忽然花滿樓那只捂著眼睛的手一下子捂在她的鼻子上。姑娘嬌哼一聲,軟綿綿地倒在了花滿樓的怀里。賣藝人獰笑著把箱子蓋打開,將昏迷的姑娘放在箱子里,蓋好,展昭這才明白了箱子的用處。
  花滿樓剛想推車往前走,一個人猛然攔在車前。
  “你想干什么?”花滿樓色厲內荏地喝問。
  “把箱子中的姑娘放掉,隨我去平陽縣衙受審。”
  “你是誰,我怎么沒見過你?”
  “開封府展昭。”
  花滿樓一听面前這個便是南俠展昭,嚇得一哆嗦,定定神,猛地從車上把自己那條棍抽出來,對展昭說道:“原來是只瘟貓,少拿大話嚇人,先胜了我掌中這條棍再說話也不遲!”
  展昭見過他賣藝知道他也有几分武功,忙從腰間抽出寶劍,二人轉瞬間便戰在一起。花滿樓把棍掄開,一寸長一寸強,展昭一時也攻不進去,只在外圍不時用劍招試探一下。打到十二個回合,展昭瞅准棍影中的一個破綻,一劍刺了進去。花滿樓正在那儿舞得高興,卻見劍尖猛地伸了進來,嚇得大叫一聲,縮頸藏頭,命是保住了,發髻卻被劍給削開了,頭發頓時都被散下來。展昭趁机飛起一腳,把他踢個仰面朝天,摔倒在地,棍也撒手扔在一邊。他剛想跳起來,脖子卻突然感覺到陰冷可怕的劍气,展昭已經站到跟前。
  花滿樓無可奈何地閉上眼睛,轉眼便被展昭捆了一個結結實實。
  展昭這才把箱子打開,把那個姑娘從里面架出來,向花滿樓要了解藥,給姑娘服下。眨眼之間,姑娘悠悠醒轉過來,見眼前模模糊糊蹲一個人,嚇得連連后退,惊恐地叫著:“你別碰我,別碰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姑娘,你仔細看看,我不是坏人。”展昭盡量壓低聲音說道。
  姑娘睜開眼睛仔細看看展昭,又看到一邊被捆得像個粽子似的花滿樓,這才漸漸平靜下來,用迷惑的眼光看著展昭問道:“你是誰,你怎在這儿呢?”
  “我叫展昭,是我把你救下來的。”
  “展昭?你是不是開封府包大人手下那個武功高強的展昭啊?”
  “是,但我的武功并不像你想象得那么高。”
  “但是你卻把這個坏人抓住了!”姑娘滿是鄙夷地指著地上花滿樓。”
  “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
  “我叫安曉慧,就住在前邊不遠。”
  “那我送你回家吧。”
  “好啊!”安曉慧燦爛地笑了起來,看上去那么美麗動人。
  展昭站起來,把車上的箱子搬下來扔到一邊,對地上的花滿樓說:“今天你就多委屈委屈吧。”說著,展昭把他提起來往車上一放,推著車子和安曉慧向前走去。
  “你穿著這身衣服,再推上這么一輛車,可真像是個走街串巷的小販呢?”
  曉慧咯咯地笑著。那明亮的眼神,飛揚的神采,能令每一個男人心動。展昭也是一個男人,一個真真正正的男人。
  “其實我穿上官服也蠻帥的呢!”展昭也納悶自己怎么如此幽默起來。
  “是嗎,有机會穿上讓我看看吧!”
  “行啊。”
  兩個人有說有笑地走在夜色中的長街上,忘記了憂愁,忘記了過去,也忘記了車上還有一個花滿樓。他們就這樣親密地談著,仿佛是一對相交多年的好朋友似的。
  忽然,曉慧在一幢房子前停住了腳步,轉身對展昭低聲說道:“到了,這就是我家。”
  “怎么,這就到了嗎?”展昭說完,忽然又醒悟過來說:“到家了,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你回去吧,我還得赶緊向包大人交差呢!”
  “展大哥,我這樣稱呼你可以吧?”
  展昭點點頭。
  “展大哥,謝謝你!”說著,她忽然貼近展昭,輕輕吻了展昭一下,說道:“展大哥,你是一個好人,曉慧會記住你的!”
  說著,姑娘轉身跑進了院中,門栓響動。展昭站在門外,撫摸著剛才被安曉慧吻過的臉頰,佇立良久,這才推著花滿樓赶往平陽縣衙。
  走到半路,也就是花月妙拐進去的那條胡同旁,包拯向花滿樓:“半路上你妹妹從這里拐進去,她干什么去了,是不是不愿看到你那肮髒的行徑而避開了呢?”
  “我的行徑肮髒嗎?”花滿樓翻著白眼儿。
  正說著,從胡同里跌跌撞撞地跑出一個人,把兩個人弄得一惊。跑出來的人衣衫不整,神情恍惚,差一點撞到展昭。展昭一側身,伸手扶往他說:“老兄,你怎么啦?”
  “兄弟,”那人突然抓住展昭的手問:“你知道讀書人最寶貴的東西是什么嗎?”
  “好好讀書,爭取金榜題名啊。”
  “不,你錯了,”那人使勁地搖著頭說:“一看你就不是一個讀書人,你知道嗎,讀書人的信條是‘功名雖可貴,名節為最高’,如今我卻連自己的名節都丟了!”
  “怎么,你難道做了有毀讀書人清譽的事情嗎?”
  “非也,非也,我和你簡直說不通。這三十多年來我一直把它視為珍寶,好好收藏,即使在我最難以忍耐的時候,我也沒把它丟掉,沒想到今天晚上竟被人奪去了!”
  “別人奪走你什么啦?”
  “我的處男寶!”
  展昭听到之后,差一點沒樂出聲來,真是酸腐得到了极點,卻听那人繼續說道:“你別看我今年三十多歲了,可一直沒和女人好過,是一個標准的處男。晚上我從夜市上回來,走過這條胡同,見邊上一個女子正埋頭哭泣,讀書人應該怜香惜玉,我便上去想安慰一下,誰知那個女人沖我一招手,一股异香扑進鼻孔,我愣了一愣,接著就覺得燥熱難捱,心里老想著女人,而那女人就偏偏沖我笑,她的笑美极了,我伸手想去抱她,她就一下子扑倒在我的怀里,我覺得她的手伸進我的衣服里亂摸,開始脫我的衣服,我也迫不及待地解她的衣服,接著……接著我們就躺在地上干了那苟之事,等我醒來的時候,只覺下身潮濕,那個女人卻早已不知去向,我的處男寶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被人奪去了,你說我能不難過嗎?”
  展昭耐著性子听他說完,忽然問道:“老兄,你是否記得那女人長得什么樣子?”
  “我當時暈暈乎乎地,根本沒記住什么東西,不過我仿佛覺得她的笑容有點像夜市上賣藝的那個女人。”
  展昭听完,瞅瞅車上的花滿樓,這才知道花月妙為什么中途要和自己的哥哥分路走,原來她是一個倒采花的女淫賊,拐進胡同的目的是想等待男人上鉤,以供自己淫樂。這倒正好和她哥哥一樣,只不過一個是男人,一個是女人,但都無恥之极。想到這儿,展昭拍拍那個兀自沉迷不已的讀書人的肩膀,說道:“老兄,你什么都別想了,回去好好睡一覺,第二天醒來你就會覺得什么也沒發生過。”
  那讀書人答應著低頭走出去。剛走几步,忽然又折回來說:“兄弟你是一個好人,多讀點書吧,這對你有好處的。”這時,他才注意到車上的花滿樓,惊呼道:“這是誰呀,怎么把他扔在車上呢?”
  “老鴇!”
  “還有男老鴇?”讀書人愣住了。
  當展昭把花滿樓押回縣衙的時候,包拯等人正在連夜審問被帶回來的那兩個人。展昭見狀,便把他先押在一邊,也去听那邊的審問。
  “你們叫什么名字?”包拯威嚴地問道。
  “我叫杜飛”,“我叫于賓。”
  “你們是不是竊賊的同伙?”
  “不是,不是,包大人冤枉!”
  “那你們怎么會被帶到這里來的?”
  “草民也不知道,我們兩人正在看賣藝的那個什么絕技,誰知卻被這几位爺稀里糊涂地給帶到這儿來了。”
  說著,他們倆指了指一邊張龍、趙虎和丁立、許云。
  “那你們為何阻擋許云捉拿竊賊?”
  “哎呀,小人何曾阻擋這位官爺,只因這位許官爺生得太過高大,小人看不見東西,這才左右晃動著看,不想竟阻了官爺,小人雖然無意,但卻誤了大事,還請包大人責罰!”
  “你們兩個臭賊倒生得一副伶牙俐齒。”丁立被竊賊偷去銀子而不自覺,正憋著一肚子火,禁不住怒气沖沖地嚷著。
  坐在前面的包拯忽然打了几個哈欠,睡眼迷离地說道:“今天已經很晚了,我也挺累的,你們先委屈一晚,明天再給你們一個明确答复。”
  說完,他吩咐丁立和許云把杜飛和于賓帶下去交給獄官暫且監押一晚。等四人走后,他馬上叫過張龍,讓他赶緊去見獄官,交代獄官辦一些事儿,必須要赶在那人前面見到獄官。張龍答應著,轉身急奔出門。
  包拯這才長出一口气,笑著問展昭:“展護衛,你可有什么收獲沒有?”
  “大人,你可還記得那花氏兄妹?”
  “記得,記得,怎會不記得。”
  “難道他們也作奸犯科不成?”一旁的吳守仁急急問道。
  “正是如此。”
  接著,展昭就把自己跟蹤花氏兄妹,抓住想劫擄少女的花滿樓并偶然之中發現花月妙底細的經過完完整整地講了一遍。包拯听后,面色平靜,好像對此早有預料似地,但吳守仁可就气大了,他沒想到自己這么熱心幫助的人竟然就是搞得別人家破人亡的凶徒,他怎么也不能平心靜气地接受。
  “把花滿樓帶上來。”包拯知道吳守仁也想自己說這句話。
  “大人,那花月妙怎么辦?”展昭問道。
  “展護衛,你現在就帶領几名差役速去南城破廟內去捉拿花月妙,要仔細查找一下高玉蓉姑娘!”
  展昭領命而去。
  兩名差役把花滿樓架到堂上來。在車上顛了半天,花滿樓被顛得頭昏腦脹,歇了好長時間也沒緩過勁來,雖然身上的繩子已經解開,但為了防止他逃跑,腳和手還是捆著的。
  一上大堂,包拯使用眼光灼灼注視著花滿樓,而花滿樓竟也大膽地注視著包拯。
  “你叫什么名字?”包拯冷冷地問。
  “花滿樓。”語調也相當冷靜。
  “是你劫擄了安曉慧姑娘?”
  “是我。”
  “那么高玉蓉姑娘是不是被你擄去,陳翠玉姑娘是不是被你強暴而死?”包拯激烈地質問道。
  “不是,草民根本不知道這兩個人是誰?”花滿樓的平靜連公孫策和吳守仁都佩服不已,是不是真的不是他?
  “那么你劫擄安曉慧姑娘干什么?”
  “包大人,”花滿樓忽然再次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再抬起頭時已淚流滿面,“包大人,都是小人一時昏了頭,被錢障住了眼,請包大人饒恕小人!”
  “你別哭,慢慢說。”
  包拯也有點儿奇怪。
  “包大人,我是從福建漳州到平陽縣來混飯吃的,前几天一個來平陽做買賣的同鄉找到我,對我說:“如果我能在這里給他弄個漂亮的女人過去,事成之后就給我六十兩銀子,小人見錢眼開,便趁夜劫持了安姑娘。誰想竟被展大人窺破捉住,是小人鬼迷心竅,求包大人饒恕!”
  包拯听完也是一惊,他沒想到花滿樓會這樣說。他不但找不出一點理由來駁斥花滿樓,而且竟也開始有點疑惑,花滿樓說的是否真是實情。
  公孫策一見包拯也沉吟不語,忙走上前去,對包拯低聲說道:“大人,展護衛還沒回來,不如拖后再審。”
  包拯點點頭,奇怪,自己怎么這樣幼稚。兩名差役又把花滿樓抬了下去。
  南城的破廟內。
  廟果然很破,廟門只剩半扇,屋頂也有几處透風,甚至連佛台上的供奉的是什么神都分辨不出來了。廟后有兩間屋子,每間屋子都有一張床,看樣子是兄妹兩人的。
  展昭和几個差役在廟里前前后后,仔仔細細地搜了几遍,卻什么也沒有發現,更沒有發現昨夜引誘那個迂腐的讀書人的花月妙。難道她已經聞聲走了?但是,她根本不知道花滿樓已經被抓住了啊。
  几個人都垂頭喪气,站在一張床邊的展昭用手摸了摸床,覺得手很不舒服,舉起手一看,只見上面髒乎乎的,滿是塵沙。奇怪,睡覺的床怎么會這么髒,這怎么能睡人呢?展昭眉頭緊鎖,忽然對那名差役說:“這廟中可能有暗室,大家分頭找找,要仔細一點!”
  几個人又分頭找起來,敲敲牆壁,跺跺地面,甚至連屋中的鍋碗瓢盆都給挪了一個窩儿。
  然而,結果再一次令他們垂頭喪气,他們什么也沒有找到。
  他們站在大廟里,看著那身上的金漆都已經剝蝕得七零八落的神像,沉默不語。一個差役急得大叫一聲,一棍砸在供桌上,滿桌的盤盞都被震得搖搖晃晃,連香爐都差點跌下供桌。
  然而供桌上的一個花瓶卻紋絲未動。
  展昭眼光敏銳,看到了這一點。
  他走到供桌前,看見花瓶里面沒有水嗎?他伸手把花從花瓶里拿出來,然后去拿花瓶。卻沒有拿動。展昭覺得非常奇怪,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花瓶一點一點地從供桌上被拿起來。原來花瓶并沒有瓶底,只是被套在供桌面上突出的一截黝黑的鐵棒上。
  展昭小心翼翼地握住那截鐵棒,使勁一擰。
  奇怪的事情出現了。
  供桌底下發出軋軋的絞鏈響動聲,供桌向左移開,底下現出一個洞口,微微的光亮從里面放射出來。
  展昭等人臉上露出笑容。
  他們一個接一個悄悄跳下暗洞。里面的空間非常大。几個人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一陣讓人意漾神搖的淫蕩的男女交合的呻吟聲。几個差役覺得呼吸有點急促,心跳也開始加速。展昭伸出手每人輕輕拍了他們一下子,差役們這才清醒過來,臉紅紅的。
  呻吟交合聲繼續傳過來,而且越來越清晰。
  “你可真夠勁儿,想累死我啊!”
  “看你那軟樣儿,你怎么不說前天晚上你那副猴急樣儿呢!”
  “得了,得了,別揭我老底了,我說你哥哥怎么不讓我碰那個姑娘呢,原來那姑娘這么正點,不說她那臉長得多水靈,單說那兩個奶子,哇塞,堅挺得要命,比你這兩個強得太多了,你這兩個玩藝儿松松垮垮,一點沒有彈性像奶過孩子似地。得了,趁你哥哥不在這儿,我也赶緊嘗嘗鮮吧!”
  “哎喲,”女人意猶未盡的呻吟聲:“你個王八蛋,我這儿還沒完事儿呢!”
  “行了,行了,一會儿再輪到你,看你那騷樣儿,你今天不是已經得手了嗎?”
  “你是說那個又酸又臭的讀書人啊,唉,也是他媽的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老娘這還沒來勁儿,他卻先哼哼起來了,哎,哎,你別碰她,我哥哥知道了會打死你的!”
  “怕什么,反正他現在又不在這儿。”
  忽然,展昭出現在兩個人面前。
  全身赤裸的女人惊叫一聲,扯過一件小衣服勉勉強強遮住胸部和下体;男人也一把捂住私處,惊問:“你們是誰?”
  “開封府展昭!”展昭大喝道:“花月妙,你還認識展某嗎?”
  床上赤裸的正是花月妙。
  展昭忽然看見那男人身邊也有一張床,与這張床之間隔著布帘,那床上也躺著一個女人。全身赤裸,面色蒼白,頭發蓬亂,好像痴呆了似地。
  展昭從地上拾起一件衣服蓋在她身上,她突然嗚地一聲哭了出來。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高玉蓉。”
  原來這女孩子就是失蹤的高玉蓉。
  “你又是誰,怎么在這儿?”展昭又轉身怒气沖沖地問那男人。
  “草民高二楞,是花月妙的老鄉,碰巧來到這儿的。”
  “好了,我不管你是碰巧來的,還是專門來這鬼混的,都跟著我們去見包大人吧!”
  說著,展昭和那几名差役背過身去,讓高玉蓉把衣服穿上。蜷縮在床上的花月紗突然叫了起來:“哎,她穿了我的衣服,我穿什么啊!”
  “怎么,你也知道羞恥嗎?”一名差役開口說道。
  “什么話,難道我就沒有羞恥嗎?”
  說著,花月妙竟“噌”地一下子從床上站起來,手里的遮羞布也不要了,胸前及下体袒露無遺,兩個乳房示威似地顫顫地亂抖著。
  “無恥!”
  展昭恨恨地罵了一聲,脫下自己的外衣甩在花月妙的身上。
  丁立和許云把杜飛、于賓帶到獄官鄭金忠那里。一名獄卒把兩人接過去,丁立和許云回來向包拯交差。
  獄卒領著杜飛、于賓走進監獄。監獄里面陰森森的,讓人能起雞皮疙瘩。走在里面,不時地有犯人貼近鐵欄,怪里怪气地叫道:“嘿嘿,哥們儿,又來了兩個作伴儿的。”
  “正好,管他作伴儿不作伴儿的,進來先狠狠收拾他一頓再說!”
  接著便是一陣狂笑,那個獄卒也不住聲地大聲訓斥著。
  “怎么,你們這監獄里還打人嗎?”于賓有點害怕了,聲音顫抖著問道:“這不很正常嗎?”獄卒滿臉不屑地說:“知道什么叫送見面禮嗎?在我們監獄里,老犯人打新犯人就叫送見面禮,這監獄又大,我們人手又少,只要不打死人,一般我們也不管。”
  “啊?”兩個人都嚇得目瞪口呆。
  “這沒什么,一會儿你們見著我們頭儿,照樣也會挨打。”
  “監獄官也打人嗎?”
  “這叫忏悔棒,每人四十大板,是我們這里多年的規矩了,目的是想讓每一個進監獄的犯人都忏悔一下自己的罪行。”停了一停,那獄卒又說:“你們倆是因為什么被送進來的?”
  “我們是被冤枉進來的。”
  “冤枉進來的也不行,只要到了這儿,就得挨打。”
  “能不能不挨這四十大板啊?”兩個人湊近獄卒,那神情是頗為虔誠的。
  “這得看你們是不是聰明啦!”
  “聰明,聰明,我們都挺聰明的。”兩個人跟在獄卒后面一路小跑:“對了,你們獄官姓什么啊?”
  “我們頭儿姓鄭。”
  鄭金忠就坐在平常審犯人的地方。他長得是一副天生的凶惡相。
  “你們是杜飛和于賓嗎?”
  兩個人連忙答應。
  “犯的什么罪啊?”
  “大人,草民兩人是被冤枉的!”
  “胡說,被冤枉的怎么會送到我這里來,再說包大人會冤枉你們嗎,分明是哄騙本官,藐視公堂,來人哪,每人重責四十大板!”
  “大人,大人,不打行嗎?”
  “這是規矩。”
  “大人,草民兩是被那竊賊牽票才為包大人怀疑,這一晚受累受惊,實在禁不起這四十大板,大人且莫震怒,等我們兄弟倆睡一夜,養養精神,明天再挨這四十大板也不遲啊!”
  杜飛和于賓正要再說,忽然一個獄卒風風火火地跑進來稟報:“鄭大人,剛才包大人讓人來傳令說他那里又抓到兩名重犯,這兩個就暫且在這里多押几天。”
  “好了,看來這板子今天不打,以后也還有得打,明天再說吧!”鄭獄官松口了。
  兩個人長出一口气,這才知道聰明的确很有用,可他們還是怕那四十大板,趁屋中無人,便說:“大人,只要你不打板子,小人一定報恩。”
  “听你們這意思,好像要對本官行賄,那我明白告訴你吧,本官可是個清官,要的是清正廉明,而不是銀子,你們還是早早打消這個主意吧,好了,你們先下去歇著吧!”
  杜飛和于賓走出鄭金忠的大堂,正好見到那個領他們進來的那個獄卒。
  “大哥,真是太感謝你了,要不是你指點迷津,我們哥倆儿這頓板子算是挨定了!”兩個人感激之意甚濃。
  “有些時候,聰明人就是少吃虧,不是我好指點,是你們悟性好,會辦事。”
  “可是,有一件事挺不好辦,我們哥倆儿也挺為難的。”
  “什么事情?”
  “鄭大人說自己是個清官,不收別人的賄賂。”
  獄卒冷笑著。
  “別看他那樣,會不是在裝樣子給人看吧?”
  “我剛才還以為你們很聰明,現在看你們一點也不聰明,我向你們說過我很喜歡銀子嗎?”
  “沒有,所以我們兄弟二人更感謝你。”
  “屁!我不喜歡銀子,可用什么去填飽肚子,娶妻生子啊,我現在告訴你們吧,我很喜歡銀子,喜歡得要命,我這么幫你們的忙,你們卻一點表示也沒有,我很生气。”
  “大哥別生气,是我們失禮了,這些銀子,務必請你收下。”
  說著,杜飛從怀中掏出几塊銀子,看樣子大約有二兩多重,伸手遞到獄卒面前,然而那獄卒卻不接,一個勁儿地拒絕,連杜飛和于賓都有點奇怪了。
  說話間,三個人走到一個僻靜之處,那獄卒卻劈手把銀子搶了過去,連忙收在怀中,頗帶惱怒之色地說道:“剛才當著那么多人你們就給我銀子,這不明擺著是行賄,你們這不是害我嗎?”
  “是,是,兄弟知錯,兄弟知錯。”
  “光給我銀子不行,重頭戲還在我們頭儿那里。”
  “是,是,我們一定多送几兩。”
  “几兩,那夠干嗎的,人家可畢竟是個當官的,銀子少了不行,你們在這里還不知道得呆几天,不把他打點好了,你們的日子能好過嗎?”
  “可我們身上帶的銀子不多啊!”兩個人都面露難色,忽然又說:“大哥,你能不能給我們跑腿取一趟銀子嗎?”
  “怎么著,就二兩銀子,你們就想使喚我?”
  “不,不,大哥,你別誤會,我們這不是出不去嗎,事成之后,我們另有重謝!”
  “嗯,這還像話,不過我去哪儿拿啊?”
  “大哥,”杜飛突然壓低聲音說道:“大哥,你可知道南城有個貨品暫時存放處嗎?”
  “知道,知道,好像叫做什么‘滿意放心’存放店來著。”
  “對,對,就是那儿,”說著,杜飛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遞給獄卒:“大哥,你拿著這把鑰匙,去店里找到五零五號箱,打開后從里面拿二十兩,得,拿四十兩吧,拿回來之后我們再交給鄭大人。”
  “行,明天早上我就去給你們拿。”
  “謝謝大哥,我們兄弟二人還沒請教你尊姓大名哪?”
  “我嗎,還是算了吧,我給你們幫忙,你們給我銀子,咱們兩不相欠,回頭你們出去了,咱們也就誰也不記得誰了,好了,我先給你們打開間雙人的牢房呆著吧,省得者犯人們收拾你們哥倆儿。”
  二人連連點頭道謝。
  第二天早飯過后,獄卒把銀子取回來交給杜、于二人,說道:“行了,以后可沒我的事了,全看哥倆的造化如何了?”
  兩個人揣著銀子,走進刑堂。
  堂里只坐著獄官鄭金忠,依然一副凶相。
  杜飛瞅瞅四處無人,從怀里掏出銀子,恭恭敬敬地放到鄭金忠面前的桌子上,笑著說:“鄭大人,我們哥倆儿可就拜托你了。”
  鄭金忠眼瞅著銀子,忽然笑了,說:“還算你們聰明,行了,沒問題了。”說著,他把頭一扭,沖著后面喊著:“珠儿,赶快把這銀子給你媽拿過去,又有人送錢來了!”
  話音未落,一個十歲上下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從后面跑出來,從桌上吃力地把銀子抱起來,又跑到后面去了。杜飛和于賓心里暗暗罵:什么他媽的清官,窮裝樣子,暗地里卻貪得要命。
  “你們罪行未清,再說態度也比較老實,本官就把這四十大板給你們兔了。”鄭金忠懶洋洋地說著。
  “多謝大人成全。”
  忽然,門帘一挑,從后屋走出三個人來。
  杜飛和于賓暈了。
  進來的是包拯、公孫策和吳守仁。
  鄭金忠從座上站起來行禮。
  “鄭大人,你做得非常好。”包公贊許地點點頭,轉身對杜、于二人說道:“你們還不交待嗎?”
  “包大人,我們交待什么啊?”二人穩穩心神,還想負隅頑抗。
  “你們這是什么?”
  吳守仁“啪”地一聲把一包東西扔在桌上,正是杜飛和于賓二人剛才送給鄭金忠的銀子。
  “包大人,草民知錯,草民不該向鄭大人行賄。”杜飛和于賓不得不低下頭。
  “是嗎?我看你們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包拯冷笑著說道。
  公孫策手中拿著一把小錘子,從包中拿出一塊銀子,重重一敲,銀子“啪”地一聲碎開了。
  銀子原來是假的。
  公孫策從里面取出一塊東西,走到目瞪口呆的杜、于二人面前,兩人一看,那是一塊錫,上面清清楚楚地刻著一個“賊”字。
  “這四十兩銀子是本官讓丁立、許云二位官差帶到夜市上騙竊賊上鉤的,看上去雖然和真的一樣,但卻是假的,里面裹的錫塊,每個錫塊上都刻著一個‘賊’字,而這四十兩銀子全部被竊賊偷去,又怎么會到你們手上?”包拯的气勢咄咄逼人。
  “不知道,不知道。”
  “是不是你們每次偷的銀子都要放在城南那個存放店里,你們是不是為了頭目方便把錢取走?”
  “不是,不是,”兩個人的防線已經開始全面崩潰。
  “朱金,你進來說話。”鄭金忠向外叫著。
  一個人答應著從外面走進來。正是那名收受賄賂的獄卒。朱金把手里拿著的二兩多銀于放到桌上,然后退在一邊。
  “朱金,你今晨取銀時,店里的老板可曾對你說過什么?”
  “包大人,他對小人說,几乎每天都有人往五零五號箱里放東西,而且都神神秘秘的。”
  “好,朱金,你先下去吧。”
  杜飛和于賓只覺天旋地轉,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王朝、馬漢、張龍、趙虎。”
  “在!”异口同聲的答應。
  “本官命你們四人化裝改扮成店伙計模樣,去那‘滿意放心’存放店內守候,只要有人往五零五號箱里放東西就把他們抓住,注意不得打草惊蛇,有几個抓几個。”
  “是!”四人轉身离去。
  “你們千万別在那儿放錢啊!”癱倒在地上的杜、于二人顧自喃喃禱告。
  “行了,你們跟本官回縣衙去等待你的同伙吧!”包拯滿臉輕松。
  當這一行人走進平陽縣衙的時候,正碰上几名差役把劉二愣和花月妙提了出來。劉二愣和花月妙看見杜飛和于賓,愣了一下,卻又馬上交換一下眼色,低下了頭。
  這一切雖然發生在瞬息之間,卻被包拯看在眼里。他的心一動,難道他們認識?
  縣衙大堂之上,花滿樓又被帶了上來。
  “花滿樓,你還有什么要交待的嗎?”
  “包大人,草民不是都交待清楚了嗎,是草民一時被錢迷感了眼睛才犯此罪行,請大人治罪。”花滿樓語气堅決。
  “本官再問你,是不是你劫持了高玉蓉?”
  “什么高玉蓉,草民不認識!”
  “好一個鐵嘴鋼牙,帶高玉蓉!”
  經過這一夜的休息,高玉蓉的臉已變得略帶紅潤,只是還有點虛弱。一進大堂,正好看見地上跪著的花滿樓,大叫一聲,瘋了似地沖上去,張嘴咬住了他的一只耳朵。
  殺豬般的慘叫聲猛地響起,花滿樓痛苦地掙扎著。他的手腳都被捆著。
  好長時間,姑娘才直起腰,張嘴吐出一只耳朵,鮮血順著嘴角流下來。
  “包大人,你要給草民作主啊!”
  花滿樓一邊捂著流血不止的耳朵,一邊大叫著。
  “不得咆哮公堂。”包拯喝道。
  “丁立,許云,你們怎么連一個女孩子都看不住!”公孫策慢慢說著。
  “是,是,我們看住就是了。”嘴上答著,心里卻止不住地笑。
  高玉蓉姑娘擦淨嘴邊的血跡,依舊怒火未息地叫道:“惡賊,你也想不到會有今日嗎?”
  “高玉蓉姑娘。”包拯輕輕喊著:“你可認識堂下跪著的人嗎?”
  “這個惡賊,燒成灰我也忘不了他!”高玉蓉忽然間淚流滿面,嗚咽著說:“包大人,就是這個惡賊在這兩日內對我百般凌辱,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乞求包大人為民女作主。”
  “高姑娘,你暫且站在一邊,本官一定會為你作主。”包拯轉向花滿樓:“花滿樓,你還不認罪嗎?”
  鐵證如山,不容抵賴,花滿樓低下了頭。
  “高姑娘,那天晚上是不是他把你迷昏,放入箱中的?”
  高玉蓉搖搖頭,回憶說:“那天晚上,我和父母被人沖散,我正在著急地找尋他們,忽然一個人笑著走上前來向我是不是丟了東西,我剛想說沒丟,他卻沖我一揚手,我就稀里糊涂地暈了過去,醒來時已經身在破廟之中了。”
  難道花滿樓還有同党?
  “花滿樓,本官再問你,當晚你是不是還做過一件令人發指的事情?”
  “沒有。”
  “据高玉蓉講,你在廟內地下室中將其奸污之后曾出去過一段時間,回來之后又上床抱著高玉蓉一直到天亮,其中不在的那段時間你干什么去了?”
  “我上廁所去了。”
  “胡說,上廁所難道要用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嗎?”
  “去完廁所之后我又去找朋友了。”
  “那么晚了,哪個朋友還會沒有睡覺,要出去活動嗎?”
  “這兩天腦子太亂,我記不清了。”
  “剛剛兩天的時間你就記不清楚了,你的記性倒差得很,可你的妹妹花月妙卻對本官說你又去尋覓另一個姑娘了,那是你們在劫持了高玉蓉國破廟途中看中的,是也不是?”
  “她怎么能把這個都說出來。”花滿樓額角開始滲出汗珠來。
  “給她找個男人,只要她快活了,她什么事情說不出來?”許云滿是鄙夷地說道。
  花滿樓狠狠地瞪瞪許云,說出了事情的經過:那晚,他和花月妙推車往回走,箱子中裝著高玉蓉。走到半路,他偶然一抬頭,正看到閣樓陽台上的陳翠玉姑娘往上張望,當時的陳翠玉長發微垂,穿著一件洁白的睡袍,宛如天上的仙女一般,引誘得花滿樓立刻心猿意馬起來。他暗暗記住陳家的住處,回到破廟之后迫不及待地把高玉蓉奸污了,而后他提著棍來到陳家陽台下,利用自己“猿猴上樹”的伎倆,跳上陽台,跑到屋中把陳翠玉又給強奸,陳翠玉認出了他,他就惡狠狠地把陳翠玉掐死了。然后,他又從陽台跳下去,回到廟里,摟著高玉蓉一覺睡到天亮。第二天晚上,他怕官府注意此事,一直沒敢動手,卻又奸污了高玉蓉,第三天晚上,他見沒有什么動靜,便對安曉慧下了手,沒想被展昭抓獲。
  “高玉蓉并非被你迷昏,那么你可知道這是誰把她迷昏放到箱子里的?”
  “草民不知。”
  “不要叫自己草民,你已成為犯人。”
  “是,犯人不知。”
  “難道她會自己跑到箱子里去嗎?”
  “犯人确實不知。”
  “你可知道,隱情不報還會罪上加罪!”
  “犯人已是死罪,再加一項又能如何?”
  一副窮凶极惡,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包拯擺擺手,有人把劉二愣和花月妙帶了進來。
  “賊人,你竟然連你哥哥都敢出賣!”花滿樓忽然從地上跳起來,打了花月妙一記耳光。
  “跪下!”展昭一腳把他踹了個跟頭。
  “哥哥,我說些什么呀?”花月妙捂著紅腫的臉頰,一肚子委屈地問道。
  “你還問我,是不是你跟他們說我晚上出去干什么了?”
  “我什么時候說過呀,我剛被他們抓過來?”
  花滿樓這才如夢方醒。
  “好啊,包黑子,你竟敢騙我!”
  “若不用計,你能說出來嗎?”公孫策一笑,讓差役們先把三人押下去,听候審判。
  兩天之后,三人又被帶上大堂。
  包拯坐定之后,王朝忽然急急走進來,眼睛紅紅的,對包拯說道:“包大人,我等四人,奉命守候,前前后后總共捉到七個人,這其中就有羅亦剛和那假扮仆人的三成。”
  “好,你們辛苦了,你是否問過他們以前所竊的銀兩財物都到哪里去了?”
  “問過,他們說被他們的頭儿拿去了,但卻不肯說出他們的頭儿是誰。”
  “老板可曾說起過什么可疑人物嗎?”
  “沒有。”
  “那好,那你就讓他們七個再加上杜飛和于賓都帶到縣衙前面去站著,刮風下雨,黑夜白天都別讓他們歇著,讓他們大哥看著,兄弟們可正在這里為他一個人受罪呢!”
  說完,包拯又繼續審訊花滿樓三人。不過,還是一些老話,什么也問不出來。
  午后,丁立跑進來,對包拯說:“包大人,三成暈倒了。”
  “把他潑醒了。”
  一會儿,丁立又跑進來,對包拯說:“包大人,于賓和羅亦剛也暈倒了!”
  “把他們倆也潑醒!”包拯的口气依然強硬。
  這時,花滿樓突然開口說:“包大人,你把他們都叫進來吧,我就是他們的頭儿。”
  眾人一片嘩然。
  “包大人,你厲害,我花滿樓今日輸得心服口服,你想怎么辦就怎么辦吧!”
  “那本官問你,你們竊去的那些銀子都放在什么地方了?”
  “在破廟地下室中,一個牆角的地磚能摳起來,底下是一層干土,干土下面就是銀子。”
  王朝和馬漢听完轉身而去。
  “那么高玉蓉是不是你們兄弟迷昏的?”
  “是被他們迷昏放在我箱子中的。”
  包拯听完,一切都明白了。他与公孫策商議一下,開始宣判:花滿樓奸淫女人一名,奸殺女子一名,判死刑;花月妙浪蕩淫靡,專門以色相或是以迷藥引誘良家子弟,亦判死刑;羅亦剛、杜飛,于賓等人皆為慣偷,且形成團伙,危害性极大,判流放邊疆。宣判之后,几個人除了花滿樓之外,都吵嚷著說量刑不公,包拯也不予理會。
  將眾犯帶下去之后,包拯對高玉蓉說:“王蓉姑娘,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民女決定回家侍奉父母,從此不再嫁。”高玉蓉滿臉剛毅。
  “那么,玉蓉姑娘,你要多多保重。”
  包大人你也要多多保重,窮苦百姓可都盼著你多做好事呢?”
  說完,姑娘轉身离去,包拯,公孫策和吳守仁目送良久。
  狗頭鍘被抬了出來。
  鍘刀掀開,寒光閃閃。
  花家兄妹被帶上來,狗頭鍘已有很長時間不見人血了。
  花滿樓被放在鍘刀下面。只听“卡嚓”一聲,身首异處,了結了他那罪惡的生命。
  花月妙又被放在鍘刀下。她卻媚笑起來:“哥哥,我的好哥哥,你真的舍得鍘死奴家嗎?”
  她的笑容真動人。
  執刑的人看呆了,手一松,鍘刀落下,又是身首异處。
  她忘了鍘刀在誰手拿著了。
  哄動平陽縣城一件連環案終于了結,包拯長出一口气。忽然,一名差役跑進來,對包拯說:“包大人,盧方,韓彰二位大俠赶過來了。”
  “他們去東京汴梁城送襄陽王寫給趙無忌的書信,怎么又追到這里來了?”包拯心里也頗為納悶,忙揮手讓他們進來。
  二人走進來,見到包拯,急急說道:“包大人,皇上下令不准我們再去查襄陽王。”
  “為什么,難道皇上沒見到那封書信嗎?”
  “我們已經交給皇上了。”
  “是不是托王丞相交給皇上的。”
  “是,信是直接由王丞相交上去的。”
  “那倒怪了,皇上怎么會阻止我們查襄陽王呢,這是他欽命我去辦理的啊!事不宜遲,我們赶快回東京汴梁,問個明白。”
  青天包大人要走了。
  縣城里的人夾道相送,依依話別。在他們眼中,包拯已經近似于神,一個斷案如神,為民著想,不畏權貴,不徇私枉法的好官。是他們的代言人,是他們最可以信賴的。
  走出城,展昭偶然一回頭,只見城頭站著一個身著彩裙的女孩子,清盈飄逸。
  那不是安曉慧嗎?
  衣袂飄搖,安曉慧正在頻頻揮手。
  再見了,我心愛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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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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