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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暢春園圣祖賓天 乾清宮世宗立嗣


  卻說朱一貴既陷台灣,逃官難民,盡至澎湖,澎湖守將,倉猝不知所為,亦盡室登舟,將渡廈門,百姓惊惶得了不得。獨守備林亮決計固守,馳赴海濱,攔住官民家眷,不准內渡,人心稍稍鎮定。水師提督施世驃,自廈門至澎湖,南澳總兵藍廷珍,奉閩督檄令,亦至澎湖來會。于是命守備林亮,千總董芳為先鋒,率領艦隊八千人,直搗鹿耳門。适朱一貴与杜君英爭長,自相殘殺,确是強盜行為。鄉民憤一貴暴掠,又各結民團,保護村落。清兵聞一貴內亂,百姓不附,頓時勇气百倍;到了鹿耳門,岸上大炮迭發,林亮、董芳,冒死直進,遙望岸上炮台,火藥累積,林亮飭水兵用炮還擊,注射火藥,炮聲過處,火藥上沖,震得海水陡立,天地為昏。那時岸上的守兵,統彈得不知去向。林亮、董芳,即舍舟登岸,率兵直入。施世驃、藍廷珍,亦帶領大軍隨進,節節進攻,隨剿隨撫。看官!你想這等朱一貴、杜君英的混帳東西,哪里敵得住几員虎將?連戰連敗,連敗連走,清兵乘勢追殺,直薄台灣城下,東西南北,布滿兵隊,大炮的聲音,鎮日不息。朱一貴束手無策,只躲在偽宮內,對了一班王妃王妾,哭泣不止。此時究竟是販鴨好?是做皇帝好?還是外面的軍師黃殿,想了一個劫營的計策,于夜間潛開城門,突擊清營,誰知早被藍廷珍料著,擺了一個空營計,待李勇、吳外等殺入,伏兵一齊掩擊,象砍瓜切菜一般。林亮斬了李勇,董芳刺死吳外,只剩了后隊的黃殿,急忙逃回,轉身一望,城門已閉,城上立著一員大將,不是別人,乃是清游擊劉得紫。突如其來。原來劉得紫被楊泰擒去,獻与一貴,一貴頗重得紫名,不去殺他,把他禁住學宮。得紫不食三日,情愿餓死。諸生林皋、劉化鯉,密勸得紫受食,徐圖恢复,得紫乃飲食如常,此次黃殿出城劫營,把城中部眾,盡行拔出,林、劉二生,遂邀集良民,擁得紫出學宮,閉了城門,請得紫上城拒守。黃殿進退無路,投濠自盡。施世驃下令,降者免死,于是叛眾盡降。劉得紫開城迎入,把前情敘說一遍,世驃即令導入偽宮,擒出朱一貴,審問屬實,推入囚籠。室內的偽妃偽嬪,統教民間自認,令他帶去。做了數日妃嬪,滋味如何?統計清兵攻入鹿耳門,進复台灣府城,也是七日。世驃复分兵搜剿南北兩路,擒到杜君英等,与朱一貴檻送北京,一概凌遲處死。千刀万剮之言驗了,一貴自思,甘心不甘心?复將棄台逃走的道府廳縣,盡行治罪。只王珍已懼罪自盡,命即剖棺梟示。王珍是個首惡,可惜不把他凌遲。施世驃等各邀獎敘,也不必細說了。
  且說康熙帝因台灣再平,八荒無事,自己又年將七旬,明知風燭草霜,衰年易邁,索性開了一個盛會,凡滿、漢在職官員,及告老還鄉,得罪被譴的舊吏,年紀六十五以上的人,統召入乾清宮,一一賜宴。這時候,正是康熙六十一年春間,天气晴和,不寒不暖,一班老頭儿,團坐兩旁,差不多有一千個,圍住這個老皇帝,飲起酒來,皇帝又特別加恩,叫他們不要拘謹,大眾奉諭,開怀暢飲。酒興半酣,老皇帝動了詩興,做成七律詩一首,命与宴諸臣,按律恭和。這班老頭儿,把詩文一道,多半束諸高閣,滿員是簡直未曾用過工夫,至此要他個個吟詩,几乎變成一种虐政,幸虧這班老人有些乖刁,預料這老皇帝召他飲酒,免不得咬文嚼字,因此早打好通關,先与几個能詩作賦的老朋友,商量妥當,倩他作了搶替,一面复賄通宮監,托令傳遞,所以當場都吟成一詩,恭呈御覽,雖是好歹不一,總算不至獻丑。詩中大意,千首一律,無非是歌功頌德一套爛語。等到詩已做成,日近黃昏,大眾散席,謝了圣恩,出宮而去。這場盛宴,叫作千叟宴,康熙帝倒也非常得意。太監得了銀子,還要得意。可奈盛筵不再,好景難留,轉瞬間已是冬月,大學士九卿等,方擬次年圣壽七旬,預備大慶典禮,誰料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康熙帝竟生起病來。這場病非同小可,竟是渾身火熱,气急异常,太醫院內几個醫官,輪流入內診脈,忙個不了。服藥數劑,稍稍減退,身子漸覺爽快,气喘也少覺平順,只是精神衰邁,一時未能回复,所以未便起床。諸皇子朝夕問安,皇四子胤禎,此次侍奉,卻不見十分殷勤,每遇夜間,總要到理藩院尚書府內,密談一回。有何大事。這理藩院尚書名叫隆科多,乃是皇四子的母舅。句中有眼。過了數日,康熙帝病体,又好了一些,因臥床多日,未免煩躁,要出去閒逛一番。皇四子胤禎入奏,父皇要出去散心,不如至暢春園內,地方寬敞,又是近便,最好靜養。康熙帝道:“這也是好,只冬至郊天期已近了,朕躬不能親往,命你恭代,須預先齋戒為是。”皇四子胤禎聞了此諭,未免躊躇。為什么事躊躇?康熙帝見他情形,便問道:“你敢是不愿去?”胤禎即跪奏道:“儿臣安敢違旨,但圣体未安,理應侍奉左右,所以奉命之下,不覺遲疑。”康熙帝道:“你的兄弟很多,哪個不能侍奉?你只管出宿齋所,虔誠一點便好。”胤禎無奈,遵旨退出。是夜,又与這個母舅隆科多,密議了一夕大事。
  次日,康熙帝到暢春園,諸皇子隨駕前往,隆科多本是皇親,也隨同幫護。獨皇四子胤禎已去齋所,不在其中。有隆科多作代表,已經夠了。又過了數天,康熙帝病症复重,御醫复輪流診治,服了藥全然無效,反加气喘痰涌,有時或不省人事,諸皇子都著了忙,只隆科多說是不甚要緊。是夜,康熙帝召隆科多入內,命他傳旨,召回皇十四子,只是舌頭蹇澀,說到十字,停住一回,方說出四子二字。隆科多出來,即遣宮監去召皇四子胤禎,翌晨,胤禎至暢春園,先見了隆科多,与隆科多略談數語,即入內請安。康熙帝見他回來,痰又上涌,格外喘急。諸皇子急忙環侍,但見康熙帝指著胤禎說道:“好!好!”只此兩字,別無他囑,竟兩眼一翻,歸天去了。諸皇子齊聲號哭,皇四子胤禎,大加哀慟,比諸皇子尤覺凄慘。真耶假耶?
  隆科多向諸皇子道:“諸阿哥且暫收淚,听讀遺詔!”此時諸皇子中,惟允□遠出未歸,允礽仍被拘禁,未能擅出奔喪,允祀先已釋放,一同在內,听得遺詔二字,先嚷道:“皇父已有遺詔么?”隆科多道:“自然有遺詔,請諸阿哥恭听!”便即開讀道:“皇四子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仰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允祀、允□齊聲道:“遺詔是真么?”隆科多正色道:“誰人有几個頭顱,敢捏造遺詔?”于是嗣位已定,皇四子趨至御榻前,复撫足大慟,親為大行皇帝更衣,可謂誠孝。隨即恭奉大行皇帝還入大內,安居乾清宮。喪事大典,悉遵舊章,不必細表。后人有滿清宮詞一首,紀此事道:
  新月如鉤夜色闌,太醫直罷藥爐寒。斧聲燭影皆疑案,是是非非付史官。
  統計康熙帝在位六十一年,守成之中,兼寓創業,南征北討的事情,上文已經詳敘,若講到內外各大吏,也算是清正的多,貪污的少。自鰲拜伏罪后,后來只有大學士明珠,佐命有功,得康熙帝信任,未免露出驕恣情狀,然總不如鰲拜的專橫。此外名臣如魏裔介、魏象樞、李光地、湯斌等,都通理學,于成龍、張伯行、熊賜履、張鵬翮、陸隴其等,都守清操,彭孫遹、高士奇、朱彝尊、方苞等,雖沒有什么功業,也要算治世文臣,有的通經,有的能文,肚子中含有學問,与一班酒囊飯袋,究竟兩樣。康熙帝也好學不倦,上自天象地輿音樂法律兵事,下至騎射醫藥,蒙古西域拉丁文書字母,無乎不窺,無乎不曉;兼且自奉勤儉,待民寬惠,六十年間,蠲租減賦的諭旨,時有所聞,所以全國百姓,統是畏服;滿族中得此奇人,總要算出乎其類,拔乎其萃了。評論确當。
  可惜晚年來儲位未定,遂致宴駕后,出了一樁疑案。這位秉性陰沉的四阿哥,竟登了大寶,擬定年號是雍正兩字,以次年為雍正元年,是為世宗憲皇帝。第一道諭旨,便封八阿哥允祀,十三阿哥允祥為親王,令与大學士馬齊,舅舅隆科多,總理內外事務。第二道諭旨,命撫遠大將軍允□,回京奔喪,一切軍務,由四川總督年羹堯接續辦理。兩諭俱有深意,休作閒文看過。
  過了殘腊,就是雍正元年元日。雍正皇帝升殿,受朝賀禮畢,連下諭旨十一道,訓飭督撫提鎮以下文武各官,大致意思是“守法奉公,整躬率物,倘有不法情事,難逃朕衷明察,毋貽后悔!”次日复視朝,百官俱至,雍正帝問百官道:“昨日元旦,卿等在家,作何消遣。”眾官員次第回答,或說飲酒,或說圍棋,或說是閒著無事;只有一個侍郎,臉色微赬,听眾人俱已答畢,不能再推,只得老老實實的說道:“微臣知罪,昨晚与妻妾們玩了一回牌。”雍正帝笑道:“玩牌原干例禁,昨日乃是元旦,你又只与家中人消遣,不得為罪。朕念你秉性誠實,毫無欺言,特賞你一物,你持回去,与妻妾并看罷!”說畢,擲下小紙包一個。侍郎拾在手中,謝恩而退;回到家中,遵著上諭,取出御賜的物件,叫妻妾同看;當即拆開紙包,大家一瞧,個個嚇得伸舌,复將昨日玩過的紙牌,仔細一檢,恰恰少一張。看官試掩卷一猜!應知這紙包中,不是別物,定是昨日所失的一張紙牌儿。那時有一位姨太太道:“昨日的紙牌,是我收藏,當時也不及細檢,不知如何被皇帝拿去一張?難道當今的圣上,是長手佛轉世么?”侍郎道:“不要多嘴,以后大家留意便是。”這位姨太太偏要細問,侍郎走出戶外,四周圍瞧了一番,方入戶閉門,對妻妾道:“我今日還算大幸,圣上問我昨日的事,我曉得這個圣上,不比那大行皇帝,連忙老實說了,圣上方恕我的罪,賜我這張紙牌;若少許欺騙,不是殺頭,便是革職哩!”眾妻妾又都伸舌道:“有這么厲害!”侍郎道:“當今皇上做皇子時,曾結交無數好漢,替他當差辦事,這班人藏有一种殺人的利器,名叫血滴子。”說到此處,忽听檐上一聲微響,侍郎大惊失色,連忙把頭抱住。疑心生暗鬼。眾妻妾不知何故,有几個膽小的,忙躲入桌下。歇了半晌,一物從窗中縱入,侍郎越加膽怯,勉強一顧,乃是一只狸斑貓。侍郎至此,不覺失笑,隨令眾妻妾各歸內室。眾妻妾經此一嚇,也不敢再問這血滴子。
  小子恐看官尚未明白,只好補說數語,再入正傳。這血滴子是什么東西?外面用革為囊,里面卻藏著好几把小刀,遇著仇人,把革囊罩他頭上,用机一撥,頭便斷入囊中,再用化骨藥水一彈,立成血水,因此叫做血滴子。這乃雍正皇帝同几位綠林豪客,用盡心机想出來的。
  這班綠林豪客的首領,便是四川總督年羹堯,羹堯系富家之子,幼時脾气乖張,專喜耍槍弄棍,他的父親年遐齡,請了好几個教書先生,教他讀書,都被羹堯逐去。后來得了一個名師,能文能武,把羹堯壓服,方才學得一身本領。這名師臨別贈言,只有“就才斂范”四字。羹堯起初倒也謹佩師訓,嗣后与皇四子胤禎結交,受他重托,招羅几個好漢,結拜异姓兄弟,幫助這位皇四子。皇四子就保荐年羹堯,說他材可大用。康熙帝召見,果然是一個虎頭燕頷,威風凜凜的人物,遂連次超擢,從百總、千總起,直升至四川總督。皇四子外恃年羹堯,內仗隆科多,竟得了冠冕堂皇的帝位。他恐人心不服,有人害他,遂用了這班豪客,飛檐走壁,刺探人家隱情。撫遠大將軍允□,督理西陲軍務,是雍正帝第一個對頭,不但怕他帶兵,還要防他探悉隱情。因此借奔喪為名,立刻調回,令年羹堯繼任。上文第二道諭旨,已自表明。至允□回京后,免不得有點風聲聞知,且允祀、允□輩,又要同他細敘前情,語言之間,總帶了三分怨望,誰知早已有人密奏,雍正帝即調往盛京,令他督造皇陵。允□已去,又降了一道上諭,命總理王大臣道:
  貝子允□,原屬無知狂悖,气傲心高,朕屢加訓誨,望其改悔,以便加恩,但恐伊終不知改,而朕必欲俟其自悔,則終身不得加恩矣。朕惟欲慰我皇妣皇太后之心,著晉封允□為郡王,伊從此若知改悔,朕自疊沛恩施,若怙終不悛,則國法具在,朕不得不治其罪。允□來時,爾等將此旨傳諭知之!
  這道上諭,真正离奇,既要封他為郡王,又說他什么無知,什么不悛,這是何意?古人說得好:“將欲取之,必姑与之。”雍正帝登位,先封允祀為親王,也是這個用意。不過允祀本得罪先帝,人人曉得他的罪孽,所以加他封爵,絕不多談。上文第一道諭旨,更自表明。獨這允□,乃先帝愛寵的驕子,前時并沒有什么處分,只可先把他無影無蹤的罪名,加在身上,一面假作慈悲,封為郡王,令臣民無從推測,然后好慢慢擺布。
  過了數月,又想出一個新奇法子,召集總理王大臣及滿漢文武官員,齊集乾清宮。大眾不知有什么大事,都捏著一把汗。雍正威權,已見一斑。到了宮內,但見雍正皇上,南面高坐,諭眾官道:“皇考在日,曾立二阿哥為太子,后來廢而又立,立而又廢。皇考晚年,常悶悶不樂,朕想立儲系國家大計,不立不可,明立亦不可。爾等有何妙策?”王大臣齊聲道:“臣等愚昧,憑圣衷定奪便是!”雍正帝道:“据朕想來,建立太子,与一切政治不同。一切政治,須勞大眾參酌,立太子的事情,做主子的理應獨斷。譬如朕有几個皇子,倘必經大眾議過,方可立儲,恐怕這個王大臣,說是這個阿哥好,那個王大臣,說是那個阿哥好,豈不是筑室道旁,三年不成么?既如此說,何必召王大臣會議?只是明立太子,又未免兄弟爭奪,惹出禍端,朕再三籌畫,想出一种變通的法子,將擬定皇儲的詔旨,親寫密封,藏在匣內。”說到此處,把頭向上面一望,手向上面一指,隨即道:“便安放在這塊正大光明匾額后面,可好么?”諸王大臣等,自然异口同聲,都說思慮周詳,臣下豈有异議?雍正帝遂命諸臣退出,只留總理事務王大臣在內,自己密書太子名字,封藏匣內,令侍衛緣梯而上,把這錦匣安放匾額后面,總算儲位已定。這方匾額,懸在乾清宮正中,正大光明四字,乃是雍正帝御筆親書,這也不在話下。
  總理事務王大臣,只看見這匣子,不曉得里面的名字,究竟是哪一位阿哥,后來雍正帝晏駕,方將此匣取下,開了匣子,才識密旨中寫著皇四子弘歷,正大光明,恐未必是這樣講法。這弘歷是皇后鈕祜祿氏所出,相傳鈕祜祿氏,起初為雍親王妃,實生女孩,与海宁陳閣老的儿子,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鈕祜祿氏恐生了女孩,不能得雍親王歡心,佯言生男,賄囑家人,將陳氏男孩儿抱入邸中,把自己生的女孩子,換了出去。陳氏不敢違拗,又不敢聲張,只得將錯便錯,就算罷休。后人也有一首宮詞,隱詠這事道:
  果然富貴亦神仙,內使傳呼敞御筵。
  不辨呂嬴与牛馬,上方新賜洗儿錢。
  立儲事已畢,忽接到川督年羹堯八百里緊報,“青海造反”,為這四字,又要勞動兵戈了。看官少憩,待小子續編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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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回起首二十行,只結束台灣亂事,不足評論。接續下去,便是清圣祖晏駕事,后人互相推測,議論甚多。或且目世宗為楊廣,年羹堯、隆科多為楊素、張衡,事鮮左證,語不忍聞,作書人所以不敢附和也。惟圣祖欲立皇十四子允□,皇四子竄改御書,將十字改為于字,此則故父老皆能言之,似不為無因。但證諸史錄,亦不盡相符。作者折衷文獻,語有分寸。至世宗嗣位,開手即鬼鬼祟祟,繪出一种秘密情狀,立儲,大事也,乃亦以秘密聞,然則天下事亦何在不容秘密耶?司馬溫公云:“事無不可對人言,”清之世宗,事無一可對人言,以視乃父之寬仁,蓋相去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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