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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古至今,“未來”一直在人們面前戴著厚厚的面紗。然而,人們并不愿意坐先進時間之手揭開這層面紗,總是孜孜不倦地尋求著未卜先知之道。在過去的一些科幻小說中,作者們也提出了兩种預言未來的方式,一是穿越時空,親自到未來走一走。另一种則是用特异功能去預感未來。不過,這兩种方法“偽科學”的味道濃了一些。 在本篇中,您將讀到一种新的預言方式,或許,也是最有可能實現的方式。 翁建亭和姓丰的技師站在透明度玻璃幕牆外面,牆的另一側是個寬敞的,每立方米只有不足一個塵埃微粒的超淨空間。几只冰箱大小的乳白色金屬柜靜靜地并立在房間中央。 “這就是‘青色’”丰技師指指那几只金屬柜,表情于得意中略帶敬意。仿佛里面那東西不是他們的創造物,而是帶著某种仙气的東西。 “‘青色’是指這台電腦,還是指在它里面運行的軟件?”翁建亭是建筑工程師出身的企業家,對技術總是并不外行。 “這沒多大區別。”丰技師說。“象青色這么复雜的軟件,也只有在這种億億次規模的超巨型光子計算机上才能運行。當然,要是嚴格地講,‘青色’指的是一個巨型軟件,正式名稱叫‘全景運算系統’” 這還是翁建亭頭一次听到青色的學名,以前,他只是常听到青色的另外一個綽號。 “我的朋友們都把它叫電腦卦師。” “那些擺攤搞電腦算命的,怎么能和青色相提并論。”丰技師不以為然地說。接下來,翁建亭認為會听到諸如“我們搞的是科學,他們搞的是偽科學”之類的生硬辨駁,不想,丰技師卻說了一番他從未听過的見解。 “青色的功能和算命有一個本質區別。算命人搞的是靜態推斷,青色搞的是動態推斷。算命人也聲稱自己在預言未來,他們的依据,象手相、面相、生辰八字什么的,統統是靜態的東西,青色不是這樣去推斷的。打個比方,您站在岔路口一動不動,青色不會有任何推斷。但如果你決定往前走,或者左拐彎什么的,那么青色會告訴你,你選擇的那條路是否通暢,對于您要達到的目的地來說是否是最好的捷徑。” 翁建亭用最快的速度消化了對方的講解,然后問道:“看來,青色的优勢就在于它收集的信息非常全面?” 就象當初互聯网本是美國軍方的應用技術一樣,青色原本是中國國家計委和國家統計局聯合開發的大型軟件,用于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的宏觀預測。隨著程序的不斷完善和青色內部各界的信息逐漸增加,青色能夠預言的范圍逐漸從宏觀向微觀延伸,到后來已經可以為一些大型社會机构進行預測。于是,五年前,青色被開放成為民用項目。這段歷史,向青色要求的客戶都是知道的。所以翁建亭才對青色的功能作此理解。 但丰技師并未認可翁建亭的体會。 “不不,青色最本質的東西并不在于信息全面。美國國家統計局的信息比我們更齊備,但他們的電腦并不能作出預言。還拿剛才那個例子來說吧,如果把您的當作一輛車,把企業所在的環境——從它所在的城市到它所在的行業,所遇到的政策法規,當成它要駛過的路,而您要求預測評估的企划案則是您為這輛車選擇的行駛方向,這時候青色的本領才能顯示出來。因為您的企划案要實施几個月,甚至几年時間,在這樣長的時間里,貴企業這輛車所面臨的‘路況’千變万化,絕不象真實的道路那樣,除非地震,山洪,否則總會老實地呆在那。換言之,青色能告訴你的,不是今天的‘路況’,而是未來的‘路況’。” 本來,翁建亭可以通過互聯网絡,將所要咨詢的內容傳輸過來,但他不想作‘隔山買老牛’的莽行。尤其是因為朋友們對青色的本領贊不絕口,稱其能掐會算,未卜先知。對于受過嚴格自然科學訓練的他來說,這樣的功能超越了他的常識。所以他要見識一下青色的廬山真面。 在談話的另一方,丰技師不不厭其煩地為一個顧客講青色的原理,也有其良苦用心。自開放放民用以來,青色的效益一直不佳。包括丰技師在內的開發者們都是純粹的科學家,不懂什么市場營銷手段。只有實打實地剖白青色的本領,以此換取顧客的信任。 “這恐怕有點玄了,青色能預知未來的社會發展趨勢?” “青色本來的使命就是這個。您的企業只不過是這個大趨勢中的一部分。青色當然可以預測。” 翁建亭微微地搖了搖頭。 “您知道我們為什么給‘全景運算系統’取名為青色嗎?”丰技師并示失去耐心。 “愿聞其詳。” “因為設計青色的思路就取自‘深蘭’,而青色的功能又遠遠強過深蘭,青出于藍而胜于藍,所以我們才把它叫青色。” “是戰胜卡斯帕羅夫的深蘭嗎? “正是。任何有意義的社會行為,歸根到底都棋類游戲差不多,那就是在固定的規則的約束下,選擇招法的政治、軍事、經濟、体育等領域,都有各自的游戲規則,或表現為法律制度,或表現為契約,或是風俗習慣,或是体育比賽規則。等等。當事人其實都是在這些背景下選擇招法。規則是死的……” “招法是活的。”翁建亭象個不安份的學生。 “不,招法是半死的。”丰技師直述真意,沒顧慮到學生的面子。“比起人的想像空間,人的行動空間要狹窄得多。比如,您很快要返回您公司的總部所在的城市。理論上講,您可以步行回去,可以騎自行車,可以乘机動車。可以乘飛机。但您是位事務繁忙的企業家,所以您几乎肯定不會選擇比机動車更慢的交通方式。最大可能是乘飛机回去。” 翁建亭自幼標新立异,最不喜歡別人用常規俗套來解釋他的行為。尤其是現在,他作為一個資產數億的大企業的老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自認為擁有從沒有過的自由度。但是,想到密碼箱中已經定好的返程机票,他不禁心頭一震,仿佛一張無形的网正從丰技師那邊罩過來。 丰技師對此全無察覺,他不過是想把總是說得更清楚一些。“棋類比賽最概括地模擬了人類的社會行為。我舉另外一些例子,或許您的認識會更進一步。那就是智謀型的電腦游戲。《三國英雄傳》、《文明時代》、《中關村啟示錄》、《甲A風云》《斯皮爾伯格的策略》等等。乍一看,這們的內容大相徑庭,可基本規則完全一樣:擁有實力,利用條件爭取胜利,然后再把胜利轉化為新的實力。一個武將、一個足球教練、一個電影導演,他們在游戲中的位置和作用几乎完全等同。”丰技師繼續著他的講解。這些技術原則都是他們費盡心血發現的,所以講起來總是滔滔不絕。 “也就是說,你們只不過把一些電腦游戲作得复雜一些?”還在上學時,翁建亭就不習慣別人長篇大論地跟他講,成為董事長以后更是如此,于是他不停地打著岔。 “社會生活本身的确就是一場巨大的棋局。”丰技師抬手指了指窗外:“你看,外面新擴建的馬路屬于城建局,路邊那一幢商住兩用樓屬于一家房地產公司,一樓底商中新開業的家電維修部屬于一位個体戶,在那門口和那個班車站,和站上等車的人們則屬于一個科研院所。因此,他眼前的這圖景,就是以上四個棋手多邊對弈的結果。盡管他們在不同的領域,有形式上不同的游戲規則,招法的具体表現也不同,但抽去具体內容后,抽象的規則和招術是完全相同的。” 翁建亭被這一番講解震撼了,依照丰技師的理論,自己不過是一場巨大棋局中的微不足道的小棋子。這和他的自我感覺頗有抵触。 “可說來說去,你們不過是把某些游戲程序變得复雜一些罷了。用這种單純的方式理解多姿多彩的社會生活,恐怕有失偏頗吧。” 丰技師點點頭:“當然,要把棋局丰富還原成社會規律,還要作一些實質性的調整。比如,真正的棋局里只有兩具棋手,而在社會這局龐大無比的棋局里,有成千上万個棋手,每一刻都有不少棋手加入,也有不少棋手退出。又比如,在真正的棋局里,每下完一步,棋盤上的形勢就會靜止下來,供雙方作判斷。這在生活中也是不可能的。當你費盡苦心作出判斷時,真實情況已經發生變動。再比如,在真實的棋局里,每一方的行動目的都很明确,擊敗對手。而在現實生活里,每個棋手的行動方向卻很不統一,在很多情況下不僅不能消滅對手,還要幫助其他棋手成長壯大。可以說,在固定棋局的情況下,發展出演算這些复雜情況的方法,正是青出于蘭之處。由此,從簡單棋局中推導出的規律就可以運用到复雜的社會現實中來。” 丰技師指了指那几台金屬柜,由于動作快,翁建亭一時沒看清他具体指的是哪一只。 “從青色誕生的那一天起,成千上万個棋手的資料就進入他的虛擬棋局中,在里面博弈、較量,不管有沒有人向它咨詢,全景運算系統從不停止。由于電腦運算的速度總要快于現實生活的發展速度,因此,青色內部的棋局比真實的社會棋局逐漸領先,從目前的情況看,青色的總体運算速率四倍于真實事件的演變。青色從誕生至今已經滿十年,也就是說,它已經看到了四十年后的未來。” 翁建亭的好奇心頓時大增。“我的公司也在這局棋里?” “當然,青色和國家工商管理局聯网,就算是街對面的那家小店,如果他們在一個基層工商所注冊,就會自動進入青色系統,反复運算,并根据實際情況調整運算結果,直到執照吊銷的那一天。當然,輸入青色系統的都是你在各個國家机關申報的公開數据。” “那么,我想看一看飛鷹公司三十年后的面貌。” “當然可以,不過……” “我付錢。”翁建亭掏出了信用卡。在丰技師的操作下,青色很快給出了答案。結果令翁建亭振奮。按營業額計算,飛鷹公司將進入世界前五百家大企業的行列。只是……” “什么,飛鷹公司將成為影視產品制作公司?我什么時候需要靠那些搔首弄姿的人賺錢?”翁建亭大為憤然。 “哦,青色是不考慮個人性格方面的要求的。它只是按照各個領域的游戲規則去玩,比如一家企業,它就只考慮如何令其利潤最大化。” “也就是說,如果我要不拍電影什么的,我就進不了世界前五百強?” “看來是這樣。由于青色內容的資料越來越多,青色的預測越來越准确。” “那么說,我們就只好象列車一樣死板地在軌道上開了?” 丰技師搖了搖頭。他對翁建亭的任何一句話都有充分的准備,看來青色已經接待了許多難纏的角色。 “青色的運算只是社會發展趨勢的中軸線,真實情況不過是圍繞著這個中軸線上下波動罷了。并且每有偏差,青色本身一旦得到資料,就會自動作出調整。青色有三個信息來源。一是國家統計局的信息庫,一是各种网站上的公開信息。青色循環往复地訪問全世界的网站。再一部分,就是咨詢者咨詢時提供的信息。因為你們要咨詢的內容,肯定就是你們准備去作的。這樣就保證了信息的最大准确性。青色不斷更改自己新的預測起點。比如,剛才那個運算結果就是青色根据貴公司直到目前的表現判斷的。” “等等。”翁建亭看出了不妥。“你是說,如果我們向青色咨詢,那么我們的企划案同時也成為它給別人作預測的依据?” “正是這樣。當然,您的飛鷹計划目的只是一個計划,青色會把它暫存在一個子程序里,如果您實施了這一計划,再把它歸入全景運算系統。從您的角度,社會是一個舞台,您是在這個大背景下實施您的計划。但從別人的角度,您的計划一旦實施,就會成為別人需要面對的社會背景的一部分。” “這恐怕不妥當吧。要知道每個企業都有很多競爭對手,他們也會到你這里搞預測,飛鷹計划是我們的商業秘密。” “您多慮了。”丰技師俯下身,指了指監視器一角上不停閃爍的一個九位數字。“您瞧,剛才青色為了推算出您所需要的結果,作了七億多步運算。這還是一种簡單的預測。如果我們調出這些運算一步步察看,任何一個人有生之年都無法看完它。當然,為了保險起見,我們也不允許一個客戶調查其它客戶的資料。這在您正試進行預測前与我們簽囑的合同中寫得清清楚楚。” “如果我不接受這個協議。” “那只有抱歉了。要知道,青色之所以能給您作預測,也是參照了其他客戶在預測時留下的信息。” “但剛才那次預測,您并沒有要我簽什么協議。” “剛才那次預測使用的是公共信息。而如果為您的飛鷹計划作預測,必須把該計划整個地輸入到青色中去。” 一切都無懈可擊。經過十年的發展,不僅青色成熟了,連使用青色的規矩都成熟了。 “您放心。青色存貯著世界上數以千万計的公司、法人的資料。其中絕大部分我們這些工作人員不僅不了解,甚至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青色自己收集信息,并進行推斷。” 听到丰技師這番話,翁建亭又生出一份好奇心。 “您剛才說這里有成千上万個棋手,具体數字是多少?可否奉告?” “可以,嗯,全國各級政府机构、一直到鄉鎮和街道辦事處一級;各類企事業單位,民間團体,只要正式注冊的,青色就知道它的存在。此外,還有一些重要人士,如各級政府主管,企事業單位主管,体育或演藝界名人,高級學者,优秀撰稿人、股評專家等等。他們對社會构成的影響要大于普通人,也在收錄之列。另外,還有世界各國的政府机构,對于一些大國或与我國各方面關系密切的國家,還包括它們省州一級,甚至縣市一級的政府。所有与我們有經貿往來的國家或地區里排位靠前的大企業,根据國家大小,從前100位一直排到一千位。還有另外一些選擇依据。總計……一千八百万左右!” 翁建亭凝視著青色,這回他才真的被震撼了。在他們談話的這段時間里,青色安靜地呆在那里,沒有,當然也不可能動上一動。玻璃幕牆甚至連電流的嘩啪聲都濾掉了。但正是在這個靜到极點的軀殼里,千万計的棋手正在不停地較量,爭斗构成一局有始無終的,洪流般奔涌不息的棋局。 褒貶是買主。在丰技師的印象里,翁建亭還不算最難纏的顧客,尤其是當他簽下協議,再次掏出信用卡時,丰技師覺得剛才那一番唇舌都得到了回報。 程序員正在將飛鷹計划翻譯成青色能懂的程序語言。翁建亭和丰技師等在一旁。 “天天守著這么一個寶貝,你們迄不成了神仙?”翁建亭說。 “哈,”丰技師搖搖頭。“我們不是神仙,它是。就象當初,是深蘭打敗了卡斯帕羅夫,而不是它的設計者。把深蘭的設計者捆在一起,也下不過卡斯帕羅夫的。” 只見程序員挺直身子,右手食指敲了一下回車鍵。監視器上出現了一張代表青色的娃娃臉。接下來,預測結果便出現在翁建亭面前。 “飛鷹大廈將在進行到第二十二層至第二十六層間停工?” 大概是為了提醒顧客注意,程序設計者特地在此類否定性答案后面安排了一個紅色惊歎號。望著那一明一滅,獨眼般的惊歎號,翁建亭一時反應不過來。以為有人和他開玩笑。 “怎……怎么?停工。問問它,是臨時停工嗎?” 大概由于問題簡單,丰技師并未再收費,程序員鍵入問題,青色立刻給出了答案: “永遠!” 丰技師對建筑業一竅不通,青色的答案對他來說只是一行邏輯清楚的漢字,翁建亭則不然,腦海里立刻出現了一幅慘景:他那寶貝大廈裸露著鋼筋水泥的內髒,任憑凄風苦雨吹打。果真如此,停止下來的不僅是一幢大廈,他的飛鷹公司也將跌落塵埃。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讓我看看青色的運算過程!”翁建亭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說。 “不,先生。這不光是因為我們剛簽了合同,而且事實上也不可能。瞧,它運算了三億多步,您就是每秒种看上一條,也要晝夜不停地看上十年。我覺得您最現實的選擇就是停止飛鷹項目。避免無謂的損失。” 丰技師認為最容易作到的,恰恰是翁建亭最難作到的一條。這不光是因為翁建亭的這個工程已經在企業界傳開,關乎公司聲譽。更因為翁建亭從小就不信邪的本性。他知道,商場是個變幻莫測的舞台,今朝春風得意,明天一敗涂地。如此詭秘玄妙,把許多商家都推進了迷信的怀抱。其中尤以房地產業為甚:擬定計划時要先看風水,測運勢;開工時要殺豬宰羊,祭天拜地;工程進行時要謹守各种忌諱;末了賺不到錢,開發商還要撂下一步句話:我沒那個財運。 翁建亭不屑于和這些人為伍。他是建筑學院的高材生,一條條科學定理构成了他的世界觀。這次向青色咨詢,也是因為他從某權威學報上讀到一篇評論文章,說青色的研究成功突破了社會科學的一個重大前沿課題。他才有些動心。可是測試結果依舊使他聯想起街頭擺起的那些“電腦算命”的卦攤。 “還沒干就宣布死刑,哪有這樣的事。簡直是賣狗皮膏藥。”青色冷酷的預言反到激起了他的沖天斗志。回到公司他就立刻下令,飛鷹計划全面上馬! 當然,青色那深不可測的影子在他的腦海里畢竟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他嚴令手下把飛鷹計划的每一步都重新審核一遍:融資、募工、拆遷、土建、材料供應、廣告宣傳、公關運作……必須万無一失。為此,公司里百十台工作站、個人電腦不停地運轉著,翁建亭相信它們加在一起的能力不次于那個算命先生。 飛鷹大廈雄鷹般撥地而起。翁建亭眼觀六路。往小處看,工程進展順利。往大處看,市面繁榮,股价堅挺,宏觀經濟形勢運行良好。翁建亭放眼四外,不見一絲烏云。 “或許,青色百密一疏,而我的飛鷹計划就是那不知多少万分之一的不合常規的例子。或者,青色的運算邏輯本來就有毛病。”翁建亭暗自竊喜。 當大廈主体建到第十八層時,日報的國際版登載了一則微不足道的小消息:西非小國布基納法索的股市暴跌! 布基納法索遠在海外,且經濟弱小。不要產股市暴跌,就是漲上了天,与翁建亭也沒有關系。他沒有看內容就從這個標題上移開了目光。 第二天,翁建亭剛上工地,民營華丰銀行突然來電話,請他火速前去議事。華丰銀行是飛鷹集團最重要的融資机构,怠慢不得。翁建亭立刻赶到那里。華丰銀行總裁正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等候。 “你看……這條消息。”總裁把昨天的日報遞給翁建亭,指頭點在“布基納法索”几個字上。 “這消息我看到了,怎么……” “是……是這樣。”總裁的嘴里象含了塊熱豆腐。“金海基金會前些日子進入布國股市,一直作多,拉高股价。不想被布國股市監察机构發覺,制訂了几個相應政策,專門打壓他們。金海基金全軍覆滅。” “是啊,然后呢?”翁建亭對總裁的吞吞吐吐感到不耐煩。 “一周前,他們……向我們拆借了大筆資金。” 翁建亭的眼睛立刻瞪圓了。這种拐几道彎的事情他如何能及時知道。 “什么,你們借了多少?” 總裁垂下頭,默不作聲。 “我不管你們借給他們多少,答應借給我們的一定要如期撥給。我們之間有合同。”翁建亭覺得一張大网正在向他身上束上來。 “翁先生,”總裁鼓足了勇气,擺出一副破罐破摔的樣子。 “您還不了解我們現在的處境,我們……已經……破產了。” 翁建亭二話沒說,赶回公司。親自檢查財務狀況。然后向外撥打一個又一個電話。請求其它金融机构予以融資。然而,金融机构是商界的神經中樞,風吹草動最先知道,電話那邊的人异口同聲回絕了翁建亭的要求。理由是飛鷹集團的資產結构不合理,貸款風險過大。 大廈又升高兩層,材料供應商不知從哪里得到消息,紛紛停止賒供貨物,并且催討以前的欠款。 大廈又勉強爬升了兩層,已經預購了樓花的買主也聞風而動,找上門來要求退款。翁建亭無力應付眾多債主,只好借故躲避。 飛鷹大廈最終停止在第二十四層上。不久,那裸露在風雨中的灰色樓体就成了的士司机們的一個路標。 翁建亭再次來到“全景運算研究所”。出乎他的意料,研究所的值班室里新增加了兩名保安。他們仔細地翻過翁建亭的密碼箱。 “這是什么?”保安員從箱子里拿出一個小瓶,問道。 “香水,夏天去汗味的,怎么,有問題嗎?”翁建亭很奇怪,上次來并沒有這么繁瑣。 保安員查不出什么,又用目光掃視翁建亭的全身。時值盛夏,翁建亭薄薄的衣服進而不可能藏著什么東西。 “看樣子有小偷光顧你們的研究所?”憑經驗,翁建亭覺得這兩個保安都是半路出家,臨時配備的。研究所好象忽然出了什么事。 “沒什么,先生。您請進吧。”一個保安員不好意思地讓開路。 負責接待的仍然是那位丰技師。丰技師端詳了他一會儿。 “您,您好象是位房地產開發商。” 翁建亭赶快通上姓名,暗想,這青色的生意果然了得,象自己這樣級別的商人都不能給工作人員留下深刻印象。 “七個月前我來咨詢一個企划案。叫飛鷹計划。” “哦,對對。我想起來了。”丰技師終于有了印象。 “好象是青色把你的企划案否定了。” “确實如此。” “后來呢?” “后來,當然把它中止了。”翁建亭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對方的神色。 “那就好,那就好。”丰技師很真誠地說:“有些人來這里咨詢,只是想從青色這里討個吉利話。一旦听到反而預言就不以為然,逞強冒進。結果自討苦吃。” 翁建亭怎么看,都看不出對方是在挖苦自己。看來丰技師對飛鷹計划的現狀确實一無所知。當然,如果青色真的象他說得那樣明察秋毫,飛鷹集團破產的信息此刻應該就在幕牆那邊的并行式光子中央處理器中,作為一個巨大棋局的一點背景資料。 “這么說,青色就象上帝一樣全知全能嘍?” “不能這么說。”丰技師顯然沒有听出翁建亭語气中的嘲諷。 “青色只是全知,并不全能。沒有我們這些工作人員,它連自己接通電源都不會。” “諒你也不會全知全能。”翁建亭在心里狠狠地說著。不過,他發現這次丰技師不象上次那樣气定神閒,象是有什么事情令他心不在焉。便在此時,程序員走了進來。 “有線索嗎?”丰技師一臉企盼的神色。 程序員搖搖頭。“唉,大海撈針一樣。我看,是不是先停止對外業務。” “那樣會引起外界猜測。而且,我們也有些老客戶,比如這位先生……”丰技師轉過頭來,問道。“您是不是要作預測?” “正是,但不知你們方便不方便。” “哪里,”丰技師斷然否定。翁建亭覺得青色可能出了什么問題,或許會導致計算錯誤,眼前這位丰技師想隱瞞這個事實。不管怎么說,他今天要辦的事情絕不能停下來。 翁建亭遞過信用卡,程序員將它放入電腦外設,從翁建亭剛設立的一個戶頭上提取了五万元咨詢費。為了獲得一個再次打開青色的机會,已經破產的翁建亭盡最后的努力湊齊了這筆錢。 程序員果然打開電腦終端,監視器上出現了青色的卡通笑臉。在翁建亭眼里,這是回光返照的笑容。 “請你把要咨詢的內容交給我處理。”程序員頭也不回地說。 “好的。”說著,翁建亭打開密碼箱,取出小瓶,將一股腥臭的液体噴向程序員。程序員閃躲不及。暈倒在地。 “你……!”沒容丰技師喊出聲。翁建亭一個箭步沖到他面前,也將他噴倒在地。那是一瓶防身用的麻醉劑,門口那兩個業余水平的保安沒有認出來。 翁建亭掏出一張軟盤,保安員也看到過這東西,不過低估了它的危險性。翁建亭將軟盤塞進終端的軟驅,敲動鍵盤。監視器上青色的笑臉開始扭曲、變形,最后支离破碎。青色以其特有的高速度電腦病毒毀掉了。 翁建亭坐下來,一面滿意地看著青色毀掉的過程,一面等著保安員來抓自己。他再沒有什么牽挂了。 拘留室里,翁建亭身心俱疲地癱在座位上。他的腦子里一片空白。仿佛剛作的那件事是平生虫最后一件有意義的事。 丰技師已經恢复過來,在警察的陪同下走了進來。气憤地問:“你……為什么毀掉青色?” 這個問題翁建亭在動手前向自己問過多次。也經歷過极為复雜的思考。但此刻,他只想告訴對方最簡單的答案。 “青色太可怕了。它能動搖人類社會的基本原則。它不應該存在于世上。” 出乎意料,丰技師既沒有予以駁斥,也沒有表示更多的憤怒,反而長歎了一聲。 “唉,也許這就叫命中注定?一周前青色得出結論,有人要在這几天毀掉它。可它用了五億多步運算才得出這個結論,我們根本找不到防范的線索。” (完) 鄭軍本人提供,科幻桃花源友情推出。 http://flying01.yeah.net http://flying03.yeah.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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