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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在龜背上的浦島太郎正由龍宮在家走,怀里緊緊抱著龍宮仙女贈給的珠寶箱、他對著身下正在岸上游去的龜說: “我的故鄉會變成什么樣子呢?” “那可不知道。反正您在龍宮里逍遙自在地游逛的時候,世上已經過了几百年。” 就在龜說話的時候,從頭上掠過一個發著金屬轟鳴的東西。 “剛才飛過去的是什么東西?把耳朵都要震聾了,渾身是銀色的,是不是鳥儿?” “鳥儿沒有那么大,也不會飛得那么快。恐怕是人們制造的什么東西吧。” “說得很對,已經過了這么多年了。從前的老朋友恐怕都死了吧?也沒有人能認識我。世上的一切大概全變了。我的頭腦已經落后,也不會有人理我。今后我要在孤獨和寂寞中了此余生了。” “假如您不愿意回家,還可以返回龍宮。” “不,我還是回家,人們想看看故鄉的愿望,比什么都強烈,這用道理是難以說清的。” “是嗎?啊,眼看就到海岸了。本想和您從容話別,但這里水的滋味和气味實在受不了,請允許我馬上回去。好,再見!” 說著,龜就匆匆告別而去。 這樣,浦島太郎踏上了想念已久的故鄉海岸。他和從前走時一樣,年輕力壯,穿著一件短蓑衣。 雖說是白天,但他那奇怪的樣子,立即引起人們的注意。在圍攏過來的人群中有一個人說: “是電視劇在拍攝外景(location)吧?在多少頻道(chanel)播放?哪個單位贊助(sponcer)的?” 這些問話使浦島太郎瞠目結舌。這個人所用的單詞,他一點也不懂。這時就听另一個人說: “你說的不對。這個人大概是坐什么東西來的。就象最近流行的一個人坐什么東西橫渡大洋之類。他偏离了預定目標,所以漂到這里來了。” “……” “您當然是不愿意輕率地發表意見。那好,請等一下。我去和報社聯系一下。三十分鐘以后,就會有新聞報道的人員赶來采訪。首先請允許我給您拍第一張照片。好,卡嚓!” 太郎被周圍這不尋常的景象弄得提心吊膽。看到太郎的不安,另一個人說: “你們的心腸都太好了。這個人形跡可疑,我怀疑他可能是間諜。有的間諜乘潛水艇來到近海然后登陸,從電影里大家都看到了,是常有的事情。即使不是間諜,也是個亡命之徒。不管怎么說,他是個潛入國境者。應該通知警察署,我就去報告。” 除此之外,還有种种說法。 “間諜能穿這樣引人注目的奇裝异服嗎?這是嘩眾取寵的年輕人在開玩笑。咱們大惊小怪,反而助長他的惡作劇,會使他更加自鳴得意。” “你說是開玩笑,可他卻是一本正經的呀!一定是精神失常,倒應該和醫院聯系一下。” “靜一靜,靜一靜!還是讓我們好好听听本人的談話吧!” 人們不但沒有安靜下來,反而越吵聲越大。由各處赶來的新聞報道人員爭先恐后地向浦島太郎提出問題。太郎好容易才說了話,他那古老的腔調和离奇的內容引得周圍的人更轟動起來。 這才是大家所期望的人。現代人都輕浮,追求時髦,不歡迎太實際的東西。 浦島太郎還沒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硬拉去應付那要命的一連串的日程安排。 早晨到某一電視台的新聞節目露面。電視廣播員問他: “這箱子里裝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人家告訴我不許打開。” “這越發使人感到稀奇了……” 接著到警察署受審。 “入境的目的是什么?” “不是入境,是回鄉。目的是回鄉。” 審訊沒什么進展,決定留待下次解決。下一個項目是神經科醫生的診斷。醫生說: “在海底生活了几百年的胡思亂想把你給迷住了。這不是由于看電視中的魔,是一种古怪的病症,請讓我慢慢地研究研究。不管怎么說,腦波要檢查一下……” 一直忙到日落西山也沒有罷休,還要硬拉著去參加電視廣告節目演出的交涉,談話,為報刊的畫頁拍照等等。 在這些活動中間,還要穿插什么為別人題詞、宴會、稅務署的人了解納稅情況、募捐、給政治運動簽名,自稱是親屬的人的來訪。好容易挨到夜里,正要上床睡覺,卻又被帶到電視台去唱歌。 浦島太郎本來預計遇到的是難以忍受的孤獨,而且作了精神准備,可是現實卻恰恰相反,是難以忍受的喧鬧。 他最初三天是在拚死拚活中度過的;第二個三天是在應酬周圍人的歡迎中渡過的;第三個三天是在擠出最后一絲力气中渡過的。到了十天頭上,浦島太郎不得不悲歎起來: “再也受不住了,已經精疲力盡。未來几十年的生命力,在這十天里几乎全消耗盡了。我成了精神上的廢人。這些天吃的是稀奇古怪的東西,呼吸的是污濁的空气,內髒也衰老了。打開龍宮仙女贈給的珠寶箱看看吧,我想它會救我的。” 太郎滿怀希望地打開了小箱子,往里一看,發現里面有一只小龜。小龜對太郎說: “我是送你回來的那只大龜的儿子。我由于好奇,偷著鑽進這里來的。真是出人意料,這個社會簡直太可怕了。我再也受不住了,得赶快回去。您和我一塊走怎么樣?我雖然小,但是論鳧水的力气,并不比我父親差。只要抓緊我,我會把您馱回去的。” 這時,浦島太郎想起了在那令人怀戀的龍宮渡過的日子。他答應了和小龜同行,這是理所當然的。 (譯自《新潮文庫》1985年版 星新一 著《盜賊公司》) 么峻洲 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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