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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nleysham 二十世紀中葉,美國生物學家史登曾經預言過,科學一如工技、藝術或其他累積性的知識,終有一天會走到盡頭。那個年代,先端的醫學和提供無污能源的核溶合技術,解決了人類最基本的兩個問題:疾病和貧窮。 變幻莫測的大自然徹底得到控制,社會富裕舒适,生活上一切所須,無一或缺,沒有人會再投身艱苦的科學事業,人們甚至失去了曾經引以為榮的創造力,活著的唯一意義,只是享受成果。於是,科學便自然而然,陷入了停滯狀態。 二十六世紀,人們瀏覽過去的記載,無一不為前人的幻想和創造力感到惊訝,他們怎樣在當時极端低落的科學水平上,造成第一架飛机,到後來如何第一次踏上地球以外的土地,後來又怎樣研制出電腦的微處理器,這些事情對於他們來說,一概不敢想像。 話雖如此,偶然間,還是有一些极少數的人從事創造的,泰利就是其中之一。雖然這類人通常都被視作白痴,另類,甚至是一种唯一無法醫治的疾病的患者,可是他還是能夠專於自己的意向,我行我素。 泰利一向最驕傲的,就是能夠從事創造,延續人類曾經有過的偉大想像力,即使他不是什麼杰出的科研人員,而只是一個普通平凡的作家。 二五五三年,一月四日,這天對於泰利來說,是個非常倒楣的日子。他一直過著平淡的生活,既不將時間花在那些直接刺激大腦的電腦娛樂,也不服用那些標榜感受各种快感的精神??物,只是矢志不移地忠於他的職業。可是,這天他卻遇到一個很大的麻煩。 或者,這是他堅持用腳走路的錯誤。 他有一個習慣,就是每天在家門前僅有的一片草坪上,步行三十分鐘。行至十五分鐘,他已經因疲倦的關系呼呼的喘著气,正想停下之際,腳上忽然踏上了一些軟軟的東西,差點沒絆倒地上。 他俯下身子察看,赫然發現地上躺著一只已經給踩扁了的雞。他嚇了一跳,看著從雞身上淌出的血,一邊抖著身子,一邊隨即按下手腕上的几個按紐,致電到衛生部門。 一分鐘後,救援的單位來了,机器人手忙腳亂的把雞搬上儀器,替雞進行了几分鐘的即時急救,遺憾的是,雞到最後還是沒有給救回。而泰利,也因為這件無端飛來的橫禍,被控以誤殺生物的罪名。 這宗案件的類型,在這個時代罕見之至,而且,他是因為「走路」而誤踏雞只,由於已經很久沒有人會用腳「走路」了,所以誤踏動物的事件几乎是沒有机會發生的,更沒有先例可循。 法庭上,裁判席上法官的影像,威嚴十足,他看見了,明知那只是一幅電腦處理的立体投影,身子卻始終禁不住不停的打顫。擴音器中,傳來法官平板的聲音:“你犯了誤殺罪,承認与否?” “我......我......這只不過是意外。” “你只需要回答,承認与否?” 他上下顎的牙齒不住“咯咯”的打著顫,几次想說話,卻吐不出半個字來。 法官平板的聲音再現:“如果你認罪的話,你將被判處褫奪記憶的懲罰,如果你不承認,提出辯護。” 他又抖了好一會,吸了一口气,終於說道:“我只是不慎殺了一只雞,那只是一只雞!” “那又怎樣。這已經代表你犯了誤殺罪。” 泰利霎時間無言以對,這就是法律!雖然這是法律條文內清楚列明的其中一項誤殺的定義,可是卻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於是他開始抗辯:“這是什麼法律?你不要以為我沒有讀過以前社會的記載,那時人們還在吃各种各樣的動物,他們吃得理所當然,從來沒有人說過他們犯了罪!” 法官的投影竟然現出一絲詫异,這個時代竟然還有人會有興趣追看前人的記載?剎那間,它的臉又回复冷漠:“這個時代和以前不同。” 泰利一時得勢,腦中閃過一組記憶,不害怕了,說得更理直气壯:“二十世紀末,中國南方有個叫香港的城市,那時由於一种禽類的感冒病毒出現變化,傳到人身上去,政府在几日之間宰了百多万只雞,那又怎算?有沒有人要負責任?” 本來,他以為說出這句話後,法官起碼會出現一陣子沉默的,他甚至認為能夠因此而得到脫罪也說不定,可是結果卻失望之极。法官并沒有出現預期的沉默,說話依然平穩:“更遙遠的從前,人們有一個階級叫奴隸,那個時候,有沒有人敢批評過奴隸制度?” 泰利不說話了,法官說的,他根本連听也不曾听過,人類真的曾經有過這樣一個時代嗎?法官續道:“這就是時代的進步了,人類愈進步,便愈懂得生命的价值,以前我們蔑視別的生物,現在卻不,生命是同等的,你還是認罪吧。” 他急得冷汗直冒,又提不出辯護,一分鐘抗辯期過去了,法官依照法例,他被判以誤殺,即時執行洗腦的刑罰。 執法單位把泰利的身体固住,他知道他在几秒鐘之後,便會被褫奪所有記憶,他還是盡了最後一分气力嚷道:“你們不可以這樣做的,我跟你們不同,我是一個作家,你們不懂創作,哪里知道什麼是生命的价值,我不要因為一只雞而失去了我懂得創作的腦袋!放開我!” 他的叫罵聲,最後還是歸於平靜,一會儿後,法官望著洗腦後一臉恍惚的泰利:“送給你一顆令心情愉快的??丸吧,洗腦對市民只是种象徵式的懲罰,對生活不會构成任何轉變,也不知你剛才為了什麼大叫大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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