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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西瓜那么大的一顆蛋逃命,談何容易。蛋足足有一尺來長,一碰就碎,實在不好對付,況且我既是气喘,又是腰痛。最可怕的是那位几十吨重的下蛋母性吼聲如雷,緊追不舍。你忍不住頻頻回頭觀望,腳下踐踏著根儿、藤儿,說不定嘴里還不停地喊爹喊娘。 這不是世界上唯一的一顆恐龍蛋。不管怎么說,在那個世界里不至于就這一顆。但是,如果你再跑几百碼,而時間机器又安然無恙,這就是這個世界里獨一無二的一顆,一顆距今6千5百万至8千万年的恐龍蛋! 他們要只恐龍,而他們又清楚,若用“時間差集裝箱”(他們斷然拒絕稱其為“時間机器”)運個恐龍來,耗資巨大,恐怕沒人付得起門票來參觀。于是,几個聰明的物理學家出了點子,先取個蛋來。蛋攜帶起來方便得多,弄兩三顆當然更好。 他們可真是見多識廣。 他們什么也不必做,只要等一個傻瓜說一聲“我去”。而我就說了這一句話,純粹是出于私人原因。“呵,行,我來干。”但我不傻。我讀過科幻小說,也讀過貨真价實的科學書籍。 我理解他們需要什么。“我回來,帶上一顆或三顆蛋回來。”我對會議室里的人掃了一眼,繼續說,“這將說明畸型的恐龍并不存在,也就不存在他們或者她的下一代,下下一代等等,等等。” 几位先生點頭以示鼓勵。“我偷一些蛋和一些晦气的東西回來。在那里是不必考慮我們所熟悉的文明的舉止。一切就像克里夫籃球賽,只要芝加哥小子聯賽獲胜,拉什·林姆就成了球王。” 不,不,不能亂來,他們說。他們滔滔不絕,而且手舞足蹈,向我灌輸他們的觀點。歸納起來就是:時間不是呈一條直線的,不完全是,或者更确切地說,是由許許多多的線條組成,很像一條毛毯。你割斷一條線,圖案不會改變,當然是不會明顯地改變。他們可真會說話。 他們學歷丰富,姓名后面都有大寫的頭銜。 取只蛋來,他們說,而另外一些吼叫如雷的蜥蜴也可充當遠古貴賓,那么我們奧斯博物館的人就胜券在握,那可是最最不可思議的一張王牌。2009年將是你約翰·賴安帶回第一頭恐龍的年份,而且是活著的恐龍。再說,這些遠古動物各有各的顏色,准能使人眼花繚亂。 約翰,你只要想想商業效益,帕金森說,至少5億美元,而且你也有份。電影、電視,你的生平故事,你還會出現在基督教世界的每一個訪談節目里,出現在每一個暢銷書目上——我們將賺它几十個億。 帶一些不同品种的蛋來,斯蒂爾門說,這可以促銷。呵,科學當然也會贊賞你的。 可賣的東西多著呢,威爾遜說。高爾德表示贊同,我們將有蛋、小恐龍、成年大恐龍、蕨類植物,時間差集裝箱模型。我們會讓你穿上動作演員的服裝,米勒補充說,那种服裝有許多許多口袋,凡是有趣的東西盡管拿回來。 我們發明了頭盔攝像机,辛普森說。從我离開之時一直拍到我歸來,所以他提醒我少說髒話。會見科學家的前前后后也要拍攝,并以此作為出發點,對我的工作進行評估。 于是,我說了我干。他們仿佛松了一口气,所以我估計志愿者畢竟不易尋覓。但是我之所以愿意干的原因,當然不是他們所想像的。他們以為我是為了錢,為了贏得女明星的青睞,為了有狂熱的追隨者,為了名聲。(他們提起“名聲”,總用大寫字母。我干,是因為我不得不出城躲一陣子,而且事不宜遲。我和賈洛斯拉瓦兄弟有點誤會,他們定的期限我無法拖延,也無法滿足。 時間越逼越緊,到我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時,為時已晚。“几分鐘后見。”一位身穿實驗室白大褂的科學家說。 “几分鐘?”我嘶啞著聲音重复了一下,心里則在問,我將會怎么樣呢? “呵,這對你并不可怕,”他咧嘴對我一笑,“你在那儿耽一周,一小時,一年,你就會回來的。”他望了望鐘,“十分鐘,快得很。”這不一定是他說的原話,但這是我耳朵听到的。“但是我——” 霎時,万物閃爍,東倒西歪。我猛然聞到一陣惡臭,出現在某個稀奇古怪的叢林里。我立刻意識到自己躲過了小鬼卻遇上了閻王,麻煩更大了。 首先,這里有虫子,大的虫子,到處都是。這儿又悶熱又潮濕,簡直令人難以置信。我討厭悶熱,討厭潮濕,討厭虫子。對那些少于兩條腿、多于四條腿的東西我都討厭。 我隨身攜帶的空气已被揮霍一盡,故而總覺得空气中的空气不夠我用。即使這樣,我仍然會泰然處之。只要空气不圍著我旋轉,也不向我直逼而來,我還是能夠在這樣的空气里生存下去的。 來了一只爬行動物,有普通的馬那樣大小,兩條腿,長長的脖子,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眼睛。當他向我直奔而來時,尾巴翹得筆直。它看上去凶殘猙獰,一副殺气騰騰的模樣。我發誓,它正饞得慌呢。 咯吱咯吱,唏哩嘩啦,劈里啪啦,這家伙越過那些蕨類植物,繞過那些多刺的樹木,向我直扑而來。我呆了好一陣子,才想起拔腿逃命。 由于我心里記住了花毯時間論,故而隨身攜帶了一支357自動大口徑手槍,還配有迷醉彈。在我被吞食之前,總有些家伙要先嘗嘗鉛的滋味。如果因為蜥蜴的一族斷子絕孫,而使愛達荷州的大眾牌轎車或者石子路上的三級賽車因此而油箱沒有汽油,喘著气停了下來,我才不管呢!我從時間差集裝箱里一躍而出,同時拔出了手槍。 我的手在顫抖,但我并沒有把希望全寄托在手上。我原諒自己,因為這畢竟是人与恐龍的第一次接触,何況恐龍正想把人當作午餐。無論你看過多少關于史前穴居山洞的原始人的電影,現在都不管用。 所以,我開槍,槍聲響得要命。一聲槍響,引來了咯吱、嘰喳、嘩啦、劈啪、卡嚓的万般聲響。這确實讓我心神不宁,我所進入的叢林竟一下子喧鬧了起來。 与電影里的情況不同,大口徑手槍發出了震耳欲聾的響聲:卡彭!這和連環漫畫里的描繪倒是一模一樣。嚴格說來,這可是有史以來的第一聲槍響。 可惜我沒打中。這個披鱗挂甲的家伙吃惊不小,立刻掉轉方向狂奔,但是美餐我一頓的既定目標依然不變。由于手忙腳亂,它腳下被樹杈絆了一下,重重地栽了跟頭,把又粘、又稠、又臭的泥漿濺了我一身,而泥漿里竟然還有許多會爬的東西。 恐龍用尾巴朝我躲藏的大樹掃來,大樹搖搖晃晃,落下更多爬來爬去的東西。在我的四周,跑的跑,跳的跳,有的慢,有的快,個個都在四處亂竄。有的鑽出泥漿,蜿蜒地滑行,有的長尾巴鳥儿扑打著翅膀飛去,有的尖聲呼叫,有的悶聲不響。 這個滿身鱗片的大家伙是我開槍的根本原因,也是形成這种局面的禍根。它對這些無辜生靈又是踩,又是踢。它攪著泥漿,拖著藤蔓,十秒鐘殺死了60條生命。相對而言,我未受騷扰。 當然,我并非完全未受騷扰,因為身上滿是爬上爬下的東西,奇痒難熬。身上的泥漿水不斷往下滴,還發出惡臭。我全身顫抖,心里詛咒威爾遜,是他堅持要帶槍,而高爾德則表示贊同。我盡量從身上拍掉一些爬虫,開始赶路。我照理是應該開始認真搜尋的,可事實上我只是在慢慢地走。 我明白自己要找的東西,只是那東西我從來也沒看見過。誰也沒有見過,20世紀里并沒有什么恐龍的窩。 正如一位顧問所言,恐龍窩也許是泥巴建筑,像個燕子的窩。威爾遜說,不,像個鳥窩,只是大一點。高爾德也表示贊同。辛普森說不在樹上,也許也不在洞穴里,因為樹和洞太大。斯蒂爾門推測說,也許像烏龜一樣在沙里,還說我得把眼睛睜得大大的。 究竟是什么樣儿,他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只有走著瞧。我也就邊走邊瞧。 他們給我看的那個時期的圖片張張看上去都是那么整洁,雖然有點使人眼花繚亂,但是干干淨淨。畫里聞不到臭气,看不到每平方碼里成千只甲虫,沒有肉眼看不清的細菌,沒有潮濕、酷熱、水聲和沉悶的空气。蒼蠅——或者是什么其他東西——准以為我的味道鮮美,還有不少東西在腳下滑來滑去。有的東西在嚎叫,有的東西在哼哼,有的東西在尖喊。大樹看上去就像儿童筆下的森林,看上去像假的,卻是又高大,又實實在在。 我記起了他們專門為我作的那些討厭的講座,其中提到過蜥腳類恐龍,也就是世界各地恐龍愛好者俗稱的巨爪龍。這說明我正處在白堊紀早期,至少是他們說要送我去的年代,离今天早餐時間大約6千5百万至8千万年。三迭紀和侏羅紀早已成為歷史,而我現在就走進了歷史。 要松開握槍的手,把槍放入槍套,得下很大的決心。他們讓我帶槍的唯一理由就是因為万一有什么東西把我這個不速之客當作一頓美餐,他們就不得不另起爐灶。他們也并不想嚇唬我,使我真以為自己用得上槍。 所以,他們好像裝出沒看見套子里的左輪,也沒有看見鼓鼓囊囊的子彈帶。畢竟是靠近恐龍時代的末期,我會闖什么禍呢?無論怎么說,那些科學家是些与流星有約會的人物。 所以,我拖著腿艱難地向前走,頭也不敢轉動得太快了,生怕頭盔上的攝像机拍出來的片子會讓觀看的人頭暈。路面有點傾斜,腳下也踏實了些。叢林變得稀疏起來,時而還能晒到點陽光。我的位置好像是在蒙大拿中部,或者可能是蒙大拿那個地方,我看見一只翼手龍拍打著翅膀在飛翔,大得像一架二戰時的戰斗机,看上去极像電影特技。 這時,我看見了恐龍窩。 我一看就知道准是恐龍窩。在暖和的陽光下,這塊凹地的四周全是三尺長的腳印,而三顆滿是斑點的大蛋更證明了這一點。 現在看來,到我生前的几千万年前兜一圈,感覺非常之好。我敢說,會有人看到這些就發瘋似的記筆記,還會有人看到這些就尿褲子。我自己就差點儿尿了褲子,主要是因為此時此地去偷那個在堅硬地面上留下三尺長腳印的家伙的孩子,簡直是玩命。 我在多刺的灌木叢后面蹲下,摸出雙筒望遠鏡,對四周進行了觀察。我看見了一處湖泊,以及淺水處的一個怪物。它使我想起尼斯湖水怪。這家伙正不慌不忙地吃著細長的植物,好极了。我要提防的是食肉動物,就像下了那三顆蛋的恐龍。 我取出网袋,開始向恐龍窩爬去,到了開闊地,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冒險。我立刻站起身來,環顧四周,一躍而上,把三顆蛋全都抓入网里。這些蛋又大又重,斑斑點點,暖乎乎的,還挺肮髒。我捉摸,与我們年代的雞蛋相比,這些蛋的蛋殼一定又硬又厚,但我仍然放了些泡沫墊料。 我雖未听到恐龍老娘的聲音,我可是完全感覺到了她的存在。 在我看到她之前,她的聲音我可听得真切。當然,此時我正在溜之大吉。當她從林子一邊突然冒出時,我瞥了她一眼,就從另一方向逃跑。這可全仗著腎上腺素的動力。 那老娘是條霸王龍,食肉恐龍類里個子最大,力气最大,足足有5.5米高,12米長,淌著口水的牙齒在陽光下閃爍,足有短劍那么長。 我知道她不夠机靈,但是她既然捕食活物,就該比食草動物頭腦更加聰明,動作更加敏捷一些。正如俗話所說,偷偷爬過來吃點草葉的動物是不需要動什么腦筋的,這里有的是草地。 不錯,我是心惊膽顫了。我奔跑逃命。如果你以為你不會這樣做,你就在說謊。我滑倒過,但我總是高高舉起那只鼓鼓囊囊的网袋。突然,我面前冒出一個小小的,纏成一團,發出可怕的絲絲聲的東西。我從它身上一躍而過,繼續奔跑,气喘得厲害。 我啟動了自動引導机,根据它的指示,我知道時間机器就在東北方向附近。這時,耳邊傳來一聲怒吼,接著又是一聲。恐龍老娘發現了我的惡作劇,她只离開了片刻,自己下的蛋就全不見了。 我不清楚像吊車那么大的家伙嗅覺是否靈敏,也許是她看到了我,也許是其它緣故,但我完全知道她是在追我。我能听到身后有東西在跳躍,在踐踏,在嚎,在吼,在吠,在嗥,在嘶,在啼,在嘯。 我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跳得那么快,心口都在發痛。我的肺也有點痛。有些會飛的虫子在我面前飛舞,有些直接進了我的嘴巴。我若不喊爹喊娘,也不會感到虫子就在嘴里。也許我并沒有喊爹喊娘,但气喘得厲害,非常厲害。好吧,我承認喊過,行了吧。 我把吸進去的虫子拼命往外吐,身子卻跌倒在泥地里,爬起來,步子蹣跚得像醉了三天。我又從嘴里吐出了一些東西,覺得腳下被樹根絆了一下。當我拔出腳,回頭一看,看到了那家伙身上的鱗片,就又沒命地繼續奔跑。 我又滑倒了,撞在一棵大樹上,突然看到蛋里的東西在我面前流了下來。我高舉网袋,即使我的腳磕磕絆絆,我還是把它高高舉起,一看,還有兩只蛋完好無損。而那只碰碎的蛋里有個成型的小恐龍,但是模樣丑得很。 我一邊撿出一些蛋殼,一邊說:“對不起,對不起。”但是我知道,那丑小龍万一長大,定會把我活活吞了的,而且還填不飽它的肚子。 自動引導机在嘟嘟地叫,而我從眼角里發現有個東西在樹林里竄來竄去,和我并駕齊驅。天哪!又是巨爪龍,或者是什么像巨爪龍的家伙。 我拼命地跑,那家伙也在一旁跑,而恐龍老娘肯定在后面追我。真是一場震天動地的平腳板長跑冠軍賽。這里的恐龍沒有一頭是呆頭呆腦的,也顯然不會是冷血動物。 我開始擔心,那些人是否把有關時間机器的用法全都告訴了我,也就是他們稱之為時間差集裝箱的玩意儿,也許它需要預熱。他們說傻瓜也會用,只要在標著“回”的紅色鍵鈕上一按。但是,也許該先拍拍它,或者撥快檔,或者還有某种操作手法,他們以為人人都懂而我卻偏偏不懂。也許我那時該聚精會神地听他們講解的。 他們對待我,就好像我笨得什么都不懂。這當然使我惱火,但我急需离城的机會。我知道自己极少有教授們所說的那种急中生智的天賦。 与那些穿實驗室大褂的科學家是否考慮過快速起飛的必要性相比,我与賈洛斯拉瓦兄弟過去和將來的麻煩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据我所知,對他們而言,快速就是飛行前匆匆而過的10分鐘。 巨爪龍在調整奔跑的角度,它的既定目標是火腿加荷包蛋。我拔出自動手槍,正打算朝那個披鱗的家伙開一槍,卻發現伸出的手臂撞在一棵小樹上,手槍隨即掉在泥漿里。我痛得又是尖叫又是呻吟,覺得前臂好像折斷了。現在只有跑,因為跑是最最古老的防衛手段。 該死的巨爪龍靈巧地側身躍過一棵倒下的大樹,差點儿踩在我的身上。這不是它第一次扑空。我向右一拐,跳過一個多刺的矮樹叢。有東西咬了我的腳。 那巨爪龍剎住,轉身,又向我扑來。滿口利牙,口臭熏天,离我非常之近。太近了,我清楚地看見它發紅的眼睛。我舉起左手去擋它直沖過來的頭部,根本沒有想到手里還提著裝蛋的网袋。 啪!巨爪龍的鼻子碰碎了又一顆蛋,我和它都被濺了一身。我歎著气,吐出那粘乎乎的蛋黃蛋白,雙腳卻不敢偷閒。我左轉右拐,卻不敢過于改變方向,否則永遠也到不了時間机器。 我听得見恐龍老娘劈雷似的腳步聲,接著又听到一聲可怕的尖叫,仿佛是撕裂喉嚨的痛苦慘叫,然后又突然一片寂靜。我回頭一望,原來恐龍老娘把馬儿那般大的巨爪龍掀到一邊,自己則速度不減地追我。我當然速度不減地逃命。 我想了起雷·賈洛斯拉瓦,他喜歡傷人,想起了米莉的世紀末漢堡包和冰凍啤酒,還有萊恩、保爾、格格麗婭,想起了背景設在冰川紅谷的情景喜劇,劇中所有那些体格健美的女人,其中一位就像蘇珊娜,還有—— 砰! 我又撞在一棵樹上,万幸這一次左手繞了過去,最后那顆蛋才算保住了。蛋在网袋里晃動,身上沾著另兩顆碎蛋流出的蛋黃蛋白。自動引導机給我領路,而我卻給怒气沖沖的恐龍老娘領路。這家伙比非洲大象還重,而且張牙舞爪。 不遠了。 我吸著其臭無比的空气,腰也陣陣發痛,就像挨了雷·賈洛斯拉瓦教訓我的那几拳。也許我產生了幻覺,但我有這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恐龍老娘逮住了我,我一命嗚呼,尸骨腐爛,而我体內的21世紀的細菌正是滅絕恐龍的殺手,是我使蜥蜴類動物滅了种。 我正在幻覺之中,而稀里胡涂的腦袋里突然閃出一個主意:站住,把槍對准蛋,然后對恐龍老娘大喝一聲:“滾開,要不我就斃了你的孩子!”可是,槍早就掉在前面的什么地方了,也許還能找到,心里也奇怪舊石器時期尼安德特人怎么用長矛就能對付猛獸。 呵,天哪,我确實產生了幻覺,是缺氧的緣故,是臨死前恐懼的緣故。但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哈,到了,就在眼前,我看到了時間机器。不是威爾斯夢想的那种維多利亞式的,沒有超級鋼材的閃光外殼,沒有繚繞的蒸汽和電子音樂,沒有嘟嘟呼叫時忽明忽暗的電珠,只是一只一碰就坏的開口鐵柵籠子。我看見一只紅燈在閃爍,一秒鐘內,我還是想不起這是什么意思。是好,是坏,還是正常? 有個東西吠叫了一聲,還咬了我的靴子。我踢了一腳,就拉開時間机器的門,跳了進去。我對最后一顆蛋是格外小心,不讓它碰上任何東西。我邊把蛋塞進早先安排好的安全處,一邊按下標著“回”的紅色鍵鈕。我隨后就蹲在里面,看著恐龍老娘撞倒一棵樹,怒气沖沖地向我猛沖而來。 我心想,不能怪我,下次我還會這樣干的。 她的怒吼震天動地,我禁不住尖叫起來——我閉上了嘴,他們都瞪著我看。這些人我認識,物理學家,身穿白大褂,口袋里備有防衛裝置。這里是無菌實驗室,他們在外面,朝里面瞪眼,我在里面。我回來了,在隔离室里,而且活著。 當他們放我出來時,那些甲虫愛好者——我是這樣稱呼這些研究人員的——從我衣服的里里外外發現了不少東西,這使他們忙得不亦樂乎。當他們在我短褲里發現一個東西時,簡直都要瘋了。那是在我短褲里發現的嗎? 他們匆忙把那顆蛋放入孵卵器里。事實上,他們准備了好几個孵卵器。在這一點上我使他們失望了。 但是,他們熱衷的東西是那只咬穿我靴子的小甲虫。死是死了,但基本上完好無損。它完全屬于另一個生物領域,或者諸如此類的名堂,所以另外成立了一個專門小組來研究它。 他們的宣傳工作組織得非常出色。時間旅行的所有事儿現在已被宣布為非法,或者諸如此類的說法,全由軍方處理。我成了英雄。我穿的衣服也陳列在史密森學會里,當然連帶頭盔攝像机拍下的片子,當然還有我在片子里的喊爹喊娘。 在訪談的節目里,我故事講得十分精彩。一位捉筆人開始撰寫我的自傳,一位相當优秀的演員簽約來拍關于我的電影。他有參加拍攝冒險影片的長期經驗,但他与我唯一的相似之處就是都有兩只眼睛。可惜,影片出來之后并不賣座,因為大家早已看了我頭盔攝像机拍的片子,而且不知看了多少遍。 恐龍孵化出來了,活得不賴。他胃口挺大,就是光吃不長肉,因為他生性喜歡吃腐肉。我也不知道什么是腐肉,總之是動物尸体身上的肉,又臭又老。他們給他取名“龍王”,還能取什么其它的名儿呢? 今天晚上,我和賈洛斯特瓦兄弟的表妹有個約會。他們一直經手我的投資項目。他們提些建議。情況不錯。不,說心里話,情況不妙。 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樣。如果不是這樣,我也是唯一能体會出來的人。拉什·林姆鮑沒有當上球王,克里夫蘭市還是克里夫蘭市那副模樣,真該謝天謝地。起初,還有人談論我從遠古年代回來——我猜想他們想要我再走一趟,而且相信能夠說服軍方同意我去。后來,人們突然都不提此事了。 我并不想再去走一趟,要走至少得有海軍陸戰隊或者特种部隊保駕。但是我感到好奇,為什么大家突然對此只字不提了呢?威爾遜終于作了解釋,高爾德表示贊同。 超過一万年的遠古時間旅行被禁止了,明令禁止,所以想也不要去想。威爾遜說:六百万年前,我們人類的基因組与黑猩猩的差异略少于百分之二,而今天只有百分之一點六。 “那又怎么樣呢?” “呵,而与那個咬你的虫子的差异是百分之十八,而那虫子生在七千一百万年以前。” “那又怎么樣呢?” “那意味著咬你的靴子的家伙是祖宗,可以這么說。” “可以這么說?” “相當接近。我們禁止人們旅行到那個時期。” “那又怎么樣呢?”我還沒有离開的意思。 “你也許會踩上一個老祖宗,一個關鍵性的老祖宗。那么人類就不會進化,或者,不會這樣進化。時間并非如我們過去所認為的像條花毯。”威爾遜說,高爾德表示贊同。 “那么說,我是唯一的時間旅行者?” “不錯,是這樣。”威爾遜說,高爾德點頭表示贊同。“但是當他們規划好保安措施,他們也許就會隱匿姓名和身分再去那儿的。” “害怕了,是嗎?”我說。 “你也該提心吊膽的。”高爾德說,威爾遜表示贊同。 而我也确實心有余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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