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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胎動

　　絲莉亞凝視著克拉蕾．哈蒙，總覺得她端正細致的面容和銳利的眼神并不相配。論歲數哈蒙較絲莉亞大個二、三歲，但看起來較為年輕，梳高的發髻更顯成熟女人的風味。
　　“我是不是曾經在哪里見過你？”
　　絲莉亞記不得清楚，不過也不能說全無印象。
　　“很久以前我出席過二次基連閣下舉辦的酒會。”
　　哈蒙還帶來了首相達爾西亞．巴哈洛的親筆信，這讓絲莉亞起疑。
　　“這么說，你和基連認識囉？”
　　“已經認識多年了。”
　　“達爾西亞知道你和基連認識嗎？”
　　“是”
　　克拉蕾．哈蒙的言下之意是，正因為如此達爾西亞首相才會把這個任務分派給我。
　　“我和S．S的蘭巴．拉爾上尉預定在戰爭結束后正式結婚……閣下您應該知道，他是金巴．拉爾的長子。”
　　“原來如此……我懂了。”
　　由此可見她是個很有來歷、背景的女性，但絲莉亞當前可沒時間去做身份調查了。
　　“取得這份情報的是你，把情報交給首相的也是你……你和基連有甚么仇恨嗎？”
　　“這是個人的隱私……恐怕無法奉告。”
　　“那我怎么能相信你？”
　　絲莉亞抄起桌面的信，走向水族箱，望著成群的紅身劍尾魚，魚的鱗片閃閃發光。
　　信函不是用正式的格式讓人起疑，但也正因為如此而增添了可信度。
　　當戰線移往戈雷席多方面時，有數艘自護本國來的定期貨船駛迪了亞．巴瓦．空，克拉蕾．哈蒙就搭乘著其中一艘來到前線。她備齊了偽這的身份證明文件，偽裝成絲莉亞手下的近侍，甚至還帶了好几個箱子，裝滿了絲莉亞的私人物品。不過她不曉得這其實是湯金國王的指示，她只是以信差的身份前來。
　　由首相達爾西亞所寫的親筆信藏在哈蒙的腰帶扣里，是用特殊的紙書寫而成，要是哈蒙不幸被基連的諜報机關逮獲，她必須將這份親筆信嚼碎吞下，胃酸將很快會將信紙融解。
　　信是達爾西亞親手寫的，內容大致是說當地球聯邦軍追逼亞．巴瓦．空時，‘系統’將隨時的啟動。亞．巴瓦．空的最高指揮官是基連最親信的蘭德洛夫．維格曼中將，如果基連不惜犧牲掉他，那么絲莉亞的安危就得自己多加小心了。絲莉亞認得信末的簽名，不過還是有股沖動想調閱電腦文件對比一下，但借用電腦又免不了有人監視，所以還是忍了下來。
　　“達爾西亞已經知道這件事的內幕了嗎？你今天出這趟任務，蘭巴．拉爾知道嗎？”
　　絲莉亞這才想起克拉蕾．哈蒙是誰，她是好几年前和基連交往過的眾多女人之一……。
　　“我將情報提供給首相之后……首相再次約見我，命令我把這封信交到絲莉亞閣下您的手里，并且向您說明情報的來龍去脈。
　　蘭巴．拉爾并不知道我身負任務，我們并不是天天都能夠見面……。”
　　照哈蒙的描述，在‘系統’進入最后查驗的階段，S．S加強了自護的出入境管制，除了清查所有進出自護的軍用艦艇之外，凡是和‘系統’扯得上關系的工程人員一概禁止出國。這引起了絲莉亞的好奇，蘭巴．拉爾居然會把總帥的机密告訴末婚妻，這真是太不小心了。
　　“蘭巴．拉爾……你說他是金巴．拉爾的長子？”
　　“是的……。”
　　“金巴．拉爾不是戴肯派的核心人物嗎？”
　　“是，詳情我也不太清楚，我只听說他搜集到了有關凱斯柏和阿爾蒂西亞的情報。”
　　“凱斯柏？……金巴．拉爾帶著兩個孩子逃亡到地球那件事？原來真有其事？”
　　“……。”
　　克拉蕾．哈蒙當然不可能明白，絲莉亞也知道再問也問不出甚么了。她只是奇怪，蘭巴．拉爾身為S．S的軍官，保密的工夫卻做得太差，基連怎么會用這樣蠢的部下呢？又或者，他并不如想像中的那么蠢……？
　　凱斯柏和阿爾蒂西亞……這兩個名字倒是勾起了許多回憶。當年絲莉亞的父親湯金在和自護．什姆．戴肯共同奮斗、創建共和國的時候，她和凱斯柏、阿爾蒂西亞倒是常常玩在一塊儿。
　　那兩個孩子都有一頭漂亮的金發，簡直像童話故事里的人物，個性都很開朗。當時年紀不過十來歲的絲莉亞，還純真的希望將來自己能嫁個金發的丈夫，生兩個同樣可愛的孩子呢。這些回憶再度涌現，不禁讓人臉頰一熱。
　　“我明白了。”
　　接下去該如何，絲莉亞心中已經有了腹案，等局勢穩定下來，再去調查那兩個孩子的事吧。照現在的情況來看，自護．什姆．戴肯的二位遺孤即使活著，也不會對現今的局勢這成甚么影響才對……。
　　會這成甚么影響嗎？……會嗎……？
　　當身穿一襲紫衣的哈蒙走出門外的那一瞬間，絲莉亞猶疑了一下。
　　不對！正因為會這成影響，所以基連才會下令要蘭巴．拉爾查個明白，不是嗎？絲莉亞憶起了凱斯柏的气息……。
　　‘對呀……！也難怪我會把馬沙給找來……因為他也有類似的……’
　　剛才克拉蕾．哈蒙進出的那一道門，不也有好几次飄過凱斯柏的气息嗎？
　　‘是他？……馬沙．阿茲納布……他、他是……凱斯柏？……’
　　絲莉亞咬了咬牙，可是這一刻她笑了，心中的溫暖的感覺讓她反而覺得開心。
　　‘原來凱斯柏……已經變成那樣了不起的人啦！”
　　她的心里有點像是自傲的母親，絲莉亞親自選中的、最具好感的青年，馬沙．阿茲納布！原來就是凱斯柏！也難怪她心里如此欣喜了。
　　絲莉亞凝視著魚儿由左游到右，想藉此恢复內心的平靜。
　　“為甚么要改名回到自護來呢？”
　　她自己問著自己，卻也為凱斯柏如此的奮斗感到驕傲。
　　“真拿他沒辦法……原本以為他是個不同凡響的軍官，沒想到他就是凱斯柏……。”
　　絲莉亞止不住臉上的笑容，她當然考慮到凱斯柏改名從軍必然有甚么目的，但她看著馬沙在短時間內獲得的成就，還是免不了感到開心。再說，這也證明了自己選人有術，如果可能的話，她打算繼續讓馬沙隱瞞下去，繼續利用他的才干……。
　　可是事情顯然沒那么簡單，已經知道了馬沙．阿茲納布的真正身份，將來想用對待一般軍官的態度來對待他，就有點困難了。
　　“可惜呀！他得罪太多人了。”
　　因為馬沙的能力，為他招來了許多的仇家，馬沙會這樣不顧一切的往上爬，必定抱定了甚么樣的目標。
　　如果他的目的單純只是為了向薩比家族复仇，那么照理說糾集一批同志組成暗殺隊遠比較有效一點。換句話說凱斯柏另有目的……他擁有更遠大的理想——難道是繼承他父親的遺志，讓自護成為有民意基礎的政權？這种理想不會太幼稚了一點嗎？
　　“年紀輕輕就抱有大志，不錯嘛，凱斯柏……可是，大人的世界里可沒有單純這兩個字喔……。”
　　絲莉亞一連發出了數道指示，喝了几口咖啡，她的心情恢复了應有的老謀深算，下令要馬沙過來報到。
　　‘既然是自護．什姆．戴肯的遺孤，就該好好的加以利用。’
　　對她而言，新人類就像一把雙刃劍，如何善加利用是一种藝術。
　　在戰時，新人類可以當做一种強力的武器，到了戰后，新人類則可能變成英雄或被人排斥，端看民意和輿論的走向如何。絲莉亞決心利用大眾作為從政的基礎，就必須好好培養馬沙這顆棋子，而且名气必須愈大愈好，這樣才能在必要的時候產生劇烈的“效果”。
　　就這方面而言，馬沙的想法和絲莉亞是一致的。他明瞭絲莉亞想要利用他——她本來就是個狡猾的女人，從來不向馬沙表露自己真正的目的。所以馬沙也對自己的性格下了一點功夫，有意無意間展露一點小聰明，甚至想做個圓滑的人，可惜后者他實在做不到，馬沙總是無意間會招來別人的怨妒。
　　還好絲莉亞本人對于做人圓滑与否的要求不高，她認為人的能力与人的個性是兩回事，有能力的人不見得一定會討人喜歡。她的這种觀念馬沙一直牢記在心。
　　至于瑪佳蕾．琳．布萊亞，她只是個小小的祕書，夾在絲莉亞和馬沙之間，完全不瞭解這其中的險惡，平日只做些泡茶、信件收發和為訪客開門的工作而已。不通，剛才哈蒙的出現，讓她感覺到情勢有些變化，這會儿又見到馬沙神色匆匆的步進辦公室，連瞧都沒瞧她一眼，使她体會出了空气中彌漫的緊張。
　　“再過一個小時，我的部隊就能重新整備完畢。如果能多編派兩架愛美號，戰力就更充足了……。”
　　馬沙．阿茲納布中校慢條斯理的說，因為看到絲莉亞神色略帶緊張，末尾還拿愛美號開了個玩笑。
　　“哼哼……這倒有點困難。不過亞．巴瓦．空的工厂里倒有兩架和愛美號時期開發的布拉烏朴羅……雖然還末完成測試，不過如果你想要，我倒可以想想辦法。”
　　絲莉亞于是用內線通話器呼叫祕書，立刻傳令整備好布拉烏朴羅。馬沙看得出來，她的態度似乎是故作輕松。
　　‘甚么？’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听見絲莉亞口中冒出了“凱斯柏……”這几個字。
　　‘原來是這么回事……！’
　　馬沙沒想到這一刻會來得那么早。不過如今的他已經不是過去的他，在和夏里亞．布爾共事過一段期間后，他覺得自己已經改變了。只不過他還是有些失望，自己的新人類能力原來不過如此而已，沒辦法預知這一刻甚么時候會來臨。
　　‘開甚么玩笑……難道新人類就該具備預知未來的能力？’
　　他內心苦笑著，馬沙本人并不真的認定自己就是新人類，而且他也不相信新人類應當具備有超能力。對他而言，新人類應該如同父親所言，是一种能夠洞悉環境變遷的人類。
　　人類進入宇宙世紀之后，生存在無限無盡的太空之中，受到時空的內外刺激，便會逐漸衍生出新人類這种更具适應性的人种。馬沙看過這樣的人。
　　由弗拉納罕机构檢定确認過的娜娜．絲和庫絲可．艾儿都是這樣的人。馬沙相信這樣的人將來會愈來愈多，到最后，全人類都將擁有這樣的能力。
　　但是當新人類還是少數的時候，卻被人們拿來當做戰場的先鋒部隊，死于毫無意義的戰爭。所以夏里亞．布爾才會提出聯合高達駕駛員一同阻止戰爭的构想。馬沙對這么快速的思維躍進十分肯定，他潛人自護的真正目的，不也是如此嗎？相較之下，同薩比家复仇這個理由就顯然不夠成熟而且幼稚。
　　“難怪你一直要戴著面罩。”
　　絲莉亞的話再度提醒了馬沙，戴著面罩就以為可以掩人耳目也同樣是幼稚、不成熟的行為。
　　“是的，過去找一直不喜歡自己的模樣，久而久之漸漸變成了紅色彗星。面罩只是一种手段，我也從來不打算拿下來。”
　　“為了复興戴肯派，所以才回自護來嗎？”
　　“直到一、二年前我都一直是這么想的。也是為了這個理由，我十五歲便回到自護……。”
　　“你的意志令人贊賞，不過如今我重視的是馬沙．阿茲納布這個人。你肯脫下面罩來讓我瞧瞧嗎？我還是想看看凱斯柏長大之后的樣子。”
　　馬沙于是脫下了面罩，額上雖然有著難看的傷疤，但端正的面容還是看得出過去的形貌。絲莉亞起初很滿足的欣賞著，但不一會儿換上了嚴峻的表情。馬沙無法猜透她的心意，所以說了一句很俗气的話：
　　“我已經有心理准備了，任憑閣下處置。”
　　只听見絲莉亞哈哈哈的高聲笑了出來：
　　“我怎么會在乎這個呢！？對我而言，我需要的是馬沙。阿茲納布的力量。就算真要報仇，也該等我們活著离開亞。巴瓦．空再說……不通，我倒是相信你的忠誠。”
　　“謝謝……听閣下您這么說我就放心了……我畢竟沒有料到今天會發生這种事，直到現在手還抖個不停呢。”
　　馬沙說約有一半真話、一半假話，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全看絲莉亞如何決斷。
　　“基連啊……似乎對我非常不放心，不過或許是命運吧，雷比爾居然沒能一舉攻下亞．巴瓦．空。我決定立刻离開亞．巴瓦．空，回到自護。”
　　“是……。”
　　“所以得拜托你，負責護衛我的座艦。”
　　“是……。預計甚么時候出航？我會調整部隊的整備時間。”
　　“我想再過五、六個小時吧！總之要在雷比爾發動攻勢前离開。”
　　“閣下……。”
　　馬沙心想，絲莉亞難不成要回國去搞叛變？這可沒那么容易吧。自護首都“什姆市”殖民地周邊還是配備有防衛部隊，負責‘系統’的部隊也為數不少。
　　如果絲莉亞离開亞．巴瓦．空的消息傳回自護，基連說不定會調轉‘系統’的射擊方向，用來對付她呢。
　　“……您擔心的是‘系統’？”
　　馬沙明白了，絲莉亞之所以會這般急躁的採取行動，可見基連真的想用‘系統’對付她，否則何需臨時离開亞．巴瓦．空呢。不過，自護軍和聯邦軍交戰的胜敗比率是七比三，再加上‘系統’的協助，聯邦軍照理說應沒法子取胜。
　　“抱歉，這樣的決定會不會輕率了小峯璽”
　　“你還不明瞭狀況嗎？要是直徑6公里的鐳射實行掃射……。”
　　“的确……但在我軍佔优勢的狀況下，總帥有必要施展這种殺手簡嗎？”
　　“你在用馬沙的觀點看事情嗎？換成凱斯柏的立場，你不明白基連是怎樣的一個人嗎？”
　　“……我現在已經不那么偏執了……。”
　　“你難道要讓基連活著？”
　　“不，可是我們必須考慮到時机和戰力的問題，如果閣下您將戰力分散，恐怕就無法成功，而雷比爾那邊，他們能不能給我們足夠的時間脫离亞．巴瓦．空，也是重要的因素。”
　　“……正因為如此，我才會把事實告訴你，要你擔任先鋒呀！”
　　“這是我的榮幸……。看來只好硬著頭皮先牽制住雷比爾了。”
　　“這就交給你了！你立刻把布拉烏朴羅編進部隊，多增加一架就多增加一分戰力。如果有必要，我還可以撥一個戰斗大隊交給你指揮。”
　　“我以前就說過，我的第300獨立戰隊是新人類戰隊，不是靠數量取胜的部隊。”
　　“我知道……那就交給你了。”
　　“是！”
　　“我們暫時結盟合作吧……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的女人很悲哀？”
　　馬沙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能夠体會，不過是以人對人的心情來体會。我不會覺得奇怪，因為我的內心也有著同樣的掙扎。”
　　馬沙選擇說實話。
　　“嗯！如今的我，宁愿死在凱斯柏．雷姆．戴肯的手里，也不愿被基連所殺。不過，明天又會如何就很難說了。我想你也是這樣吧？”
　　“是……。”
　　馬沙舉手行了個禮，轉身走出了辦公室。他不曉得狀況如此推移下去，最終他和絲莉亞誰會得胜？不過，如果用遊戲的眼光來看，只有超越了這种种的試練，才能掌握到真正的霸權，不也挺刺激的嗎？
　　和神情不安的瑪佳蕾．琳．布萊亞擦身而過時，馬沙開口了：
　　“戰況恐怕不妙，你可要活下來啊。我還期待著你能為我生個孩子呢。”
　　蘭巴．拉爾看著影像電話的螢幕，因為鏡頭可做左右各60度用的轉動，因此可以看清克拉蕾．哈蒙的房間擺設。影像電話在沒人接听時，照理是不會打開螢幕畫面的，不過哈蒙所住的房間事實上是在蘭巴．拉爾的名下，再說他是S．S軍官，要檢查電話的另一處并不是甚么困難的事。
　　房間擺設一如往常，倒是沙發上扔了兩條圍巾，不像是哈蒙的作風，手提袋和手帕放在電視机的柜子里也很奇怪。這已經是第三次打電話了，前后已經過了十個鐘頭。
　　“果然……。”
　　蘭巴．拉爾放心了。當他向基連報告過馬沙的事之后，S．S便受命開始查驗所有离開自護的艦艇，由蘭巴．拉爾自己統籌指揮。這突如其來的任務多少讓S．S的隊員們有些疑惑，但S．S隊員向來所受的訓練是不問為甚么，只管執行任務，所以也沒人提出疑問。
　　但蘭巴．拉爾對這個命令卻有些疑問，所有禁止出境的人，都和“馬哈爾”殖民地有關，可見‘系統’將會有所行動，再加上會面時基連跟他提到：
　　‘就一次解決掉吧……凱斯柏．雷姆．戴肯剛好也在亞。巴瓦．空上頭……。’更讓他提高了警覺。
　　基連的意思是要殺掉馬沙嗎？如果基連下令要他執行暗殺馬沙的計划，那么也是時勢比人強，不得不為。可是基連下的命令卻是加強管制出入境，還表示要“一次解決掉”……這就令人大惑不解了。
　　這又是基連打算犧牲別人，鞏固自己地位的先兆。
　　克拉蕾．哈蒙原本是個上流社會的女性，或許內心還揮不去被基連玩弄的屈辱吧，她在蘭巴．拉爾這里找到了真愛，亦都產生了弱者互相依存的意識，在某方面，哈蒙是個愿意挺身向基連報复的女人。
　　蘭巴．拉爾和馬哈爾空城的同僚聯絡上，對查普曼的動向展開調查。基于S．S是直屬于基連的單位，查普曼毫無警戒地說：
　　“只要S．S能把亞．巴瓦．空給隔絕，不要讓他們得到消息，基連就能君臨天下了，國王如今不過是個裝飾品，達爾西亞首相也絲毫沒有反抗之力，不必擔心。”
　　馬哈爾的射軸已經調往亞．巴瓦．空的方向，因此基連的用心已經昭然若揭。馬哈爾那邊的S．S軍官在轉達查昔曼的話時，更是難掩心中興奮之情。
　　于是，兩天前克拉蕾．哈蒙明白了蘭巴．拉爾的言外之意之后，展開了獨自行動。也正因此，她沒有待在家里，因為……。
　　“絲莉亞和克拉蕾，都是相當聰明的女人啊！”
　　蘭巴．拉爾啜著黑咖啡，瞄了瞄今天的出港登記表。今天駛离什姆市的艦艇，沒有一艘是前往亞．巴瓦．空的。這時，一名部下進來了：
　　“据說，有人在昨晚出港的艦艇上看見了克拉蕾．哈蒙，長官您知道嗎？”
　　“哈蒙？沒搞錯嗎？”
　　“是，据說絲莉亞的部屬家侍當中，有個女人長得很像克拉蕾……。”
　　“她怎么可能會出境呢……這三天她應該都在艾倫公園渡假呀……不過，為甚么這份報告現在才送到？為甚么不早一點送到我這里？”
　　“實在抱歉，可是負責管制的人說，她身上帶著絲莉亞閣下撥給的通行證，也并非管制出入境名單上的人，所以不知道有沒有報告的必要。”
　　“是誰在負責的？”
　　“是湯姆．西村少尉。”
　　“嘖！這傢伙總是這樣。算啦，今晚我見到克拉蕾的時候，把這件事當成笑話說給她听吧。”
　　“是！”
　　蘭巴．拉爾總算确定了，克拉蕾的确已經出發了。不僅如此，她應該也見到了達爾西亞首相，所以才能運用假身份出境。這顯示背后有個強力的組織正在運作。
　　如今的問題是，克拉蕾能否平安逃离亞，巴瓦．空，避免卷進基連的計划當中呢！？
　　黑暗中，飛馬，Ｊ拖著青白色的火箭光尾，以最大戰速朝亞．巴瓦．空前進。飛行過程中需要一再的閃躲迎面而來的隕石和殘骸，但飛馬，Ｊ仍舊保持著速度。
　　戈雷席多暗礁已經被遠遠的拋在后方，可是這并不表示接下來一直到亞．巴瓦．空的這段行程會毫無阻礙。太空中飄浮的東西還是人多——隕石、殖民地殘骸、還有大戰遺留下來的垃圾——。有人說，這些殘骸可以掩護飛馬．Ｊ不破發現，但這也同時表示敵人有可能藏身其中伺机發動攻擊，所以負責操舵的美莉不敢掉以輕心。
　　美莉．矢島中尉看著艦橋的舷窗實景。當正前方有隕石出現時，最先發出警告的是鐳射偵測儀，按著，原本毫無動靜的窗景中會突然出現岩塊的形影，急速的擴大，通近，這時就得馬上判斷出隕石的移動方向，實施迴避運動。
　　在沒有空气的太空中，若是沒有陽光的反射，想在一片黑漆漆之中分辨出隕石和殘骸是极困難的。在地球上，由于有空气折射作用，人的肉眼不但可以分辨物体的确實形象，同時也能正确判斷出相對的距离和速度，這套方法一拿到太空中就完全不管用了。
　　雖然在肉眼辨識之前，可以靠鐳射偵測器測出隕石的距离、小大，但換做米諾夫斯基粒子噥度极高的戰斗空城中，連鐳射光都有時會通到扭曲，反而更不可靠。以飛馬．Ｊ來說，過去也曾經使用自動駕駛裝置，但總是在緊急的時候需要臨時切換為手動操控，避開直接對撞的危險。所以最可靠的駕駛方法，反而是仰仗美莉．矢島的“第六感”。
　　艦上所有人員均穿著第一級戰斗服裝，在一般標准服（太空衣）之外，軍官皆配備手鎗及求生裝備一套。誰都不知道甚么時候能再脫下這身戰斗裝，也沒有人有把握自己能活到那一刻。
　　美莉再次感到寒意壟上心頭，讓她背脊一震，她甚至開始怀疑自己站在這里做甚么？
　　“好想逃离這一切，到后方去……。”
　　她所謂的后方不是艦隊的后方，而是不必恐懼戰火波及的地方，可是，如今怎么可能有這樣的地方呢？她在十歲時，便跟父親离開了地球的遠東的故鄉，來到殖民地生活。美莉的父親是個非常有名的政治家，提起矢島這個姓氏，可說在地球聯邦政府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父親因為厭惡在聯邦中做事，所以帶著她移民到太空，成為少數志愿移民者。
　　在聯邦与自護之間爆發大戰時，美莉剛好回地球的故鄉去旅行，結果家人所在的SIDE2卻在一周戰役時被毀，促使她下定決心，投效地球聯邦軍的宇宙軍。
　　當然，有許多父親的友人出面，想把她調到后方去工作，但她都拒絕了。因為地無法忍受摰愛的父親和弟妹死于戰火，自己卻還躲在后方苟安生活。
　　美莉的處境也是飛馬．Ｊ上許多成員的寫照，有許多成員都來自太空殖民地，都因為自護擊落殖民地的暴行而決心加入聯邦軍。
　　每一個人都各自在某一方面對自護抱有怨恨，說明白一點，現今的地球聯邦軍也就是靠著這些怨恨來運作著。可是，那些負責指揮的，留在地球上的聯邦軍高層指揮官們，又哪里瞭解呢。
　　凡是一個組織龐大到一定的程度，就必然會發生体制的僵化。那些躲在南美洲地底下的賈布羅基地里的高官們，怎么可能理解美莉站在艦橋最前端的恐懼？時間与空間相距太過遙遠，斬斷了人們的感知能力，制造了太多誤解。或許只有等真正的新人類出現，才能改善這种茫茫然的狀況吧。
　　美莉又感覺到一陣冰涼由腳底升了土來，她赶緊固定住舵輪。一座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殖民地鋼筒以惊人的高速沖了土來。
　　頭盔內的耳机爆出布拉度艦長的怒罵。
　　“！”
　　一瞬間美莉還以為自己累得睡著了，左般的震動傳通了飛馬．Ｊ的艦身，白色的艦体滑過了殖民地的空殼。
　　“不要胡思亂想，要盯著前方好好操舵！”
　　布拉度的高喊惊醒了每一個人。
　　“突破第二戰斗線！三分鐘后出動机動戰士！”
　　馬凱．克蘭的叫聲打斷了布拉度艦長的話。
　　“不用那么歇斯底里，把偵測器打開！”
　　看見布拉度穿著厚重的標准服在艦長椅上忙來忙去的，美莉會心的笑了：
　　“艦長。”
　　“甚么事，中尉！”
　　“一定會很順利的，我相信……”
　　“不必安慰我了，你不也害怕得發抖嗎？”
　　“嗯，我承認，但是飛馬．Ｊ會存活下來的。”
　　“又是新人類的直覺？”
　　“你愛怎么形容都可以，對吧，馬茜士官。”
　　“我同意，或許免不了有些犧牲，但我們……。”
　　她吞了一口口水，改口說：
　　“不，其實我很害怕……。”
　　“！？”
　　美莉沒想到馬茜會這樣說。
　　“別說喪气說話！我們應該互相信任才對呀！我相信阿寶中尉對雷比爾將軍說的話。不過，若是戰爭不結束，阿寶說的就永遠不會實現。基連若是贏了這一仗，新人類的理想恐怕永遠都不會實現了。”
　　“可是，連邦又有甚么差別呢……？”
　　“只要沒有戰爭，我們就能爭取到時間啦！”
　　布拉度大聲的打斷了談話。
　　之前，飛馬．Ｊ在离開戈雷席多暗礁空城之前，雷比爾將軍曾經暫离旗艦多拉各號，到飛馬．Ｊ來視察。
　　“真可稱得上是神乎其技，僅靠飛馬．Ｊ和三架机動戰士，就能在一埸會戰中摧毀了比自身強二十倍的敵軍……。”
　　雷比爾的興奮之情顯露無遺。他并非是那么傳統的一個軍人，過去，雷比爾將軍曾在魯姆戰役時遭自護軍俘虜，之后成功逃脫，同地球后便向全地球的民眾發表了“自護已無可用之兵”的著名演說。也正因為他不夠正統，所以遭到聯邦軍軍部主流派系的排斥，以致于現在還得留在第一線作戰，而不能晉升進入后方的指揮部內。
　　“……新人類……各位的确配得上這樣的稱呼，一等戰爭結束，我一定給各位全体躍級晉昇！事實上，各位的能力其實不必由軍方來加以肯定，躍級晉升只是表示軍方認可了各位的价值。另外，接下來的作戰才是真正的‘大鍵琴作戰’，成功与否全看各位的表現。或許說來有些膚淺，但各位未來的命運是好是坏、能不能被世人所正視，全看各位的努力了。
　　不過，我今天到飛馬．Ｊ來，是有件更重要的事想請教各位，這樣的觀念或許有些幼稚，所謂戰爭中的胜利者，究竟是因為擁有力量才會戰胜，還是因為站在正義的一方才會戰胜呢？……姑且不論過去的戰爭，今天我們打的這場仗，真的能夠改變這個世界嗎？各位新人類……不知道有甚么看法？”
　　阿寶覺得這個問題的确幼稚得很。可是飛馬．Ｊ的乘組員都是一群小鬼，簡報室里年紀最大的乘員就屬史雷格中尉，大家都嘟噥磨蹭著，卻沒一個人敢站起來發言。布拉度發覺到气氛如此，于是率先站起身來：
　　“我們的戰果的确是史無前例……但是，如果閣下您說的新人類指的是自護．什姆．戴肯聲明的，未來的人類都應當具備的有條件的人類，那么我們不過是凡人而已，也就沒有資格回答閣下您的問題了。不過，有一點我敢肯定，高達的駕駛員阿寶．雷中尉是我們的中心人物，說不定他能提供一些不一樣的意見吧？”
　　布拉度的話讓阿寶渾身都不自在。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已經是個偉大到可以被人稱作“人物”的人。雖說擁有中尉的官銜，但在聯邦軍死傷慘重的情況下，軍人的階級實在算不上甚么了不起的成就。而“人物”這种字眼，彷彿是特意把他分隔了出來供人欣賞一般，這方面阿寶特別敏感。
　　自己配稱為“人物”嗎？阿寶自覺有些羞恥……。
　　可是雷比爾將軍和隨從幕僚卻很正經的把視線移向了阿寶，在大人的注意下，他只好克服內心的羞恥，回望向雷比爾將軍的雙眼。
　　“中尉，你能敘述一下你獲致輝煌戰果的因素嗎？關于我的問題，你有甚么看法嗎？”
　　站起身來，阿寶感受到周圍視線帶來的壓力，只有馬茜用安穩的神情鼓勵他。
　　阿寶的內心平靜下來，轉向雷比爾：
　　“說實話我也不太瞭解，不通我不認為站在正義的一方就必定會得胜。拿戰爭故事和歷史來說，寫這些文字的人之所以肯定戰胜者与正義有關，是因為他們早已經知道了戰爭的結果，也就是知道了結果再來編這故事，這樣的歷史，值得我們借鏡的地方其實并不多。”
　　“嗯，我瞭解。”
　　雷比爾將軍的語气中略帶揶揄，惹得房間里的所有人都笑了。雷比爾話中的意思其實是說“你還年輕”。
　　“是……。所以找把自己的体驗分成三部分來說明，這些話我平常沒跟別人提起過……。”
　　他是指馬茜。
　　于是阿寶敘述了他在德克薩斯遇見娜娜，以及在戈雷席多暗礁空城遇見庫絲可．艾儿的情況。
　　“……兩次都是尖頂帽子形狀的机動裝甲。不過，很重要的一點是，第一次遇見娜娜時，她是獨自一人，沒有操縱机動裝甲。在有机動裝甲的情況下，我們可以假設那些特殊的操縱設備會引發人的意識擴張，但第一次見到她時，我們之間并沒有借用任何裝備的力量。
　　第三次則是馬沙．阿茲納布，我在和娜娜接触時就見到過他，他介入了我和娜娜之間的意識波。而在戈雷席多作戰時，我甚至肯定和他用意識交談過，也得到了他的回音。我表明我要殺了他，而他反問‘甚么！？’就好傢是直接對著我說一樣清楚。所以思維的傳送應該是沒有時差的。
　　還有，在和庫絲可．艾儿的尖頂帽子交戰時，飛馬．Ｊ艦橋的所有人員也都連系上了她的意識波……還有……”
　　“還有多茲爾……。”
　　一旁的凱補上一句。
　　“啊……和多茲爾艦隊接触時，我們碰上了新型的机動裝甲，也捕捉到了比較不一樣的‘東西’，一种類似恐怖意識和斗爭意志的集合体……。”
　　阿寶的說明持續了三十分鐘，在場有許多官兵的确沒听過這些事。
　　“馬茜士官呢？你的資質是我們之中最好的，你有甚么感想？”
　　美莉問道。
　　“嗄？”
　　馬茜望了望雷比爾，有一位隨從軍官對著雷比爾將軍的耳邊小聲說了几句話。
　　“听說在德克薩斯時，因為你的協助救出了不少艦上官兵，能不能說說你的經驗，滿足大家的好奇心呢？”
　　“好奇心？”
　　馬茜站了起來，像鸚鵡般的覆誦。
　　“我們查過了你的經歷。”
　　“啊……。”
　　馬茜這時才明白，該來的還是要來。
　　“是……。但我必須說明，我是以聯邦公民的身份，与各位一同戰斗。”
　　“我知道，阿爾蒂西亞．索姆．戴肯。沒想到會在這种場合听見這個名字，真令人高興。”
　　在場曾一同奮斗的戰友們頓時一片嘩然：
　　“戴肯？……自護．什姆．戴肯！？”
　　不知是誰在嚷著。
　　“真的還是假的！？”
　　凱也說著，馬茜回了他一個微笑。
　　“安靜！”
　　布拉度把吵嚷聲壓了下來。
　　“謝謝，將軍閣下。”
　　對馬茜能勇于面對自己的身世曝光，阿寶十分的敬佩。
　　“我的父親并不是新人類，他只是提出了人類未來可能發生甚么改變而已，我認為自己也是如此。不過，如果我的能力真如各位所言，擁有奇特之處，那么我也不會抗拒被人稱作新人類。
　　我的体驗其實和阿寶中尉的差不多。不過，他的体驗就算再怎么真實，我相信還是有人不愿去承認人類已經開始改變了的這個現實……再說，我們即使擁有能力，卻還無法真正駕御這种能力，在這种情形下，別人又會如何看待我們？
　　所以，如果閣下真心相信新人類是人類全体的革新，就該打消利用新人類，將新人類當做戰爭工具的念頭。”
　　“的确是很嚴正的批評……。我相信阿寶中尉的例子，是人類擴大認知領域的一個開端。我也相信，人類未來都會擁有比他更強的能力。可惜的是，現在的我還無法想像那是甚么樣的一個世界……。中尉，你個人的感想又如何呢？”
　　雷比爾將軍恢复了平靜的表情，用稚儿般率直的眼光望著阿寶。阿寶心想，如果領導者們能這般誠實可親，人類或許就不會犯那么多錯誤了吧……他再度站起來發言：
　　“雖然，我擁有了思維擴大的能力，但我還沒有辦法加以控制，這是有點可惜的。不過，我倒覺得能不能控制這种能力并不是最重要。
　　更重要的是，人類的人格、品行有沒有隨著能力一起提昇。還有，即使人類的能力提昇了，卻還是受到政府、自治体、軍隊等等組織的壓制，這种情況下又如何去談超越舊時代呢？
　　新人類的產生有標准的方式可尋嗎？這我不知道。但我倒深信，把新人類集合在一起，就能擴大新人類的影響力。可是，現在新人類是被舊人類所包圍、區隔開來，要突破這种困境需要力量，而力量的產生，則免不了要利用新人類。換句話說，我們還是免不了被拿來當作工具，雖然有點可惜……。
　　如果……如果我真的是所謂的新人類，我期待的是一個人与人都能完全調和的未來，不是某人与某人的調和，而是所有階層的人都能完全調和。
　　我想親眼看看那樣的世界，所以心中一直抱著想活下去的欲望，而且是极度的想生存下去，即使要用卑劣的手段也在所不惜。這种想法……卻又表示我還是個舊人類，這讓我非常惋惜。”
　　在雷比爾將軍點頭之前，剛才講悄悄話的那個軍官卻先開口了：
　　“唉，我真羨慕中尉，能在這么不确定的机率中被挑中，成為擁有特异能力的人。”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
　　“不對嗎？”
　　軍官的語气一變，似乎不認同阿寶。
　　“如果真是靠机率，那就不可能達到全人類的革新了。如果人們不肯正視新人類可能帶來的變化，而只一味的將新人類視為超能力者，將新人類視為防衛地球聯邦政權的武器，那么新人類的世界將永遠只是個夢想。”
　　“很有道理，中尉……，新人類的确像是一把雙刃劍。我明白了……但是，我卻還是得以舊人類的身份向各位新人類下令：以飛馬．Ｊ為首的第127獨立戰隊將成為全軍先鋒，當戰斗展開后，各位可自行判斷行動，以求取最大戰果。不過，別期待隨行僚艦能提供多少支援……還有，最重要的，各位務必要活著回來！這是命令！……完畢！”
　　雷比爾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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