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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方塵受傷的身体被搶救隊員們從瓦礫中拖出來時,他万万沒有想到,負責b4區救援工作的竟是“綠色精靈”中的616組。三個星期前,方塵還是616組中的一員。可現在,他已經半人半尸地躺在老戰友手中的擔架上了。 “自作自受!”組長肖恩狠狠地瞪了一眼擔架上的方塵,背過身吐了口唾沫。 方塵無心解釋,抓緊了已被流石砸得支离破碎照相机,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一輛形似蜘蛛的救護車把剛剛找到的傷員与尸体混裝在一塊儿,慢慢騰騰地開走了。支撐著車体的几只細腳就像死神的手指頭,輕蔑地撥拉著地上殘破的一切。 最近几年來,“綠色精靈”救援隊的工作似乎不太好做。先是席卷了整個日本四島的理氏8.6級特大地震;緊接著突如其來的台風又將中國的台灣島洗劫一空;然后戰場轉移到的北歐的冰島,凶猛的火山噴發將所有的人工建筑就地消毀…… “醫生!醫生哪去了!”一陣尖厲的女人叫聲把方塵從噩夢中惊醒,“怎么回事儿,怎么能讓我跟男人住在一塊儿,我要住單間,單間!” 方塵吃力地扭過頭,纏在他肩膀和脖子上的厚厚的繃帶弄得他很舒服。那位大聲叫嚷的女人的臉上受了几處傷,被紗布包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頭紅發和一雙充滿憤怒的灰色的眸子。 護士小姐進來了,滿臉都是帶著歉意的笑容:“對不起,醫院已經為大家盡量安排了。但是由于條件所限,按傷勢輕重安排房間也是必要的,請大家諒解。” 那女人竟沒有再說什么,用被單蒙住臉睡去了。 方塵此時突然想起他的照相机,連忙探起身:“護士小姐,請問病人隨身攜帶的物品都存放在什么地方?我想……” 護士楞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地說:“噢,您是綠色精靈的方先生吧,院長吩咐過我,等您一醒來就去叫他呢。您等一等啊!” “嗯?”方塵盯著護士的白大褂從門口消失,糊里糊涂地應了一聲,便重新被疲勞控制了。 走在街上,方塵的腳步變得沉重起來。擠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几棵綠得扎眼的人造樹与方塵擦肩而過。心頭那個似曾相識的預感壓得方塵喘不過气來。支撐防護罩的細細的鋼架,在剌眼的陽光下用影子玩弄著畫方格的游戲。透過防護罩的太陽猶如一個搖搖欲墜的風箏,在燥熱的空气中晃來蕩去。 方塵鑽進大廈的陰影里,又鑽出來。四周過于洁淨的空气帶著一股消毒水的气味,讓人呼吸時多少保留些顧慮。 前面擁擠的人群里,忽然閃現出几個方塵熟悉的面孔。他一陣心悸——一切都仿佛曾經經歷過一樣。方塵堅難的擠進人群,熟悉的面孔消失了。茫然四顧。四周高大建筑上的玻璃幕牆將几束灼目的太陽光籃球般的傳來傳去,晃得方塵睜不開眼睛。 按照方塵個人的意愿,是斷然不愿見到救援隊的這位兄弟的,然而在阿爾金島的b4區,可惡的上帝竟真的安排他們相見了。 記得最后一次与弟兄們相見,是在爪哇島大地震之后。救援隊在短短几個小時之內聚集到出事地點。 那是一個死傷遍野的場面。地面裂開的巨大縫隙吞吃了整整半座樓房。破爛不堪的廣播電視大廈凌空被折斷,仍然插在地上的一截像一面燃燒的戰旗,把飽含屈辱的烈火化作濃煙拋向半空。 “為什么?這不公平!為什么每次出現災害時都正好讓我們赶上!日本島地震時616組在海參崴;冰島出事時616組在阿姆斯特丹;台灣島出事時616組又正好在新加坡休假!”方塵把滅火器狠狠往地上一砸,白色的泡沫從破裂處冒出來,流了一地,“這里面一定有陰謀,誰他媽干的!” “4142,干什么,造反那!”組長肖恩不知什么時候過來了,沖著方塵大吵大嚷。 方塵平時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喊他“4142”。雖然在組里每個人都有一個這樣的編號,但隊員們還是習慣相互間稱呼各自的名字。 現在肖恩喊他“4142”,弄得方塵很不痛快。 “造反又怎么樣,你知道這事儿里有陰謀,對不對?”方塵又踢了一腳滅火器,白沫冒得更猛了。 “我不明白什么陰謀。我只知道你如果還算個男人,就應該去跟弟兄們一塊儿,把那些沒死的人救出來。” “夠了,夠了。”方塵扭過頭,伸手作了個制止的手勢,“隨便你怎么胡說八道吧。下次下次休假的地點是西撒哈拉的阿尤恩,我知道應該去哪里等你們。” 方塵趟著瓦礫,取他的行裝去了。肖恩的聲音從后面追上來:“我看你會后悔的……”。 方塵沒有回頭。 …… 方塵使勁眨了眨眼睛,街上的景物仿佛突然變了個樣子。人們的神色中透露著恐慌。 他真的有些后悔了。如果他的預感正确,那么离大災難的降臨就只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了。 他真的后悔了。現在他只要盯著哪個行人的臉看半秒鐘,那張臉就會幻化成救援隊里哪位兄弟的面孔。 方塵使勁搖了搖頭,腦子清醒了些,可耳邊又有聲音響起來,那聲音大概是在喊:“4142,4142……” 眼前虛幻的情景漸漸變得清晰了,一張刻滿了艱辛經歷的老人的臉顯現了出來。方塵看到陌生的面孔,掙扎著想坐起來。肩部一陣銳痛使方塵欠起的上半身重重地摔回到床上。 “一個不該重演的惡夢。對嗎,我的孩子?” 方塵慢慢地搖搖頭,一副不理解的樣子,“您就是院長吧?” 老人點點頭:“你的相机已經修好了,先放在我那里,等你康复之后隨時都可以去拿。” “那么照片呢?” “大部分曝光時間過長,已經沒有价值了。” “你剛才說‘大部分’,”方塵盯著老人的眼睛,“也就是說還有几張照片洗出來了!” “剛才是我說走了嘴,不過早晚也要告訴你的。的确有兩張照片是清晰的,遺憾的是我已經把它們銷毀了。” “銷毀了?這么說我的預料是正确的?你……” “你是個聰明的小伙子。” “混蛋!這里到底是醫院還是魔窟!”方塵胸口的傷使他還無法大聲講話,但他的語气里明顯帶難以遏制的憤怒。 院長站起來,對站在門口的護士使了個眼色,“給方先生換個房間,看來我們有必要單獨談談。” 方塵慢慢地抬起一只手,表示沒有必要。 “也好。”院長環視了一下房間里熟睡的几位病人,將椅子向方塵的病床拉了拉,輕輕地坐下來。 “你的确很有悟性,你的父親沒有選錯人。” “我父親?你認識我父親?” “當然。三年前他去逝的時候,把你的情況全都告訴了我,他相信只有你才是他的事業的最佳繼承人。” “院長先生,”方塵一臉譏諷的笑容,“您的演技不太高明吧。我父親早在十九年前就去世了。” 老人搖了搖頭,他干枯的眼睛突然變得濕潤了。他扶著椅子站起來,慢慢地踱到窗前。方塵費力地扭過頭看著老人。 “不怪你,不怪你。你父親假裝被炸死的時候,你還是個十几歲的孩子,當然不會知道。方重年,也就是你的父親,是我高中時的同學。 我記得第一天上課的時候,他坐在我的前排,安排宿舍,他又正巧是我的下舖……也許……這就是緣分吧。后來,他考上了當時最有名的清華大學學習現代物理學,我卻不得不跟隨入了美國藉的父親到新澤西州的一所私立學校學醫。從那以后,我們只通過一次信……” “為什么?是你們不想与對方聯系嗎?” 老人轉過身,眼睛還留戀著外面,好象外面的廢墟里有什么值得欣賞的美景似的。方塵已經靠著枕頭坐起來,一張好奇的面孔。 “躺下,我的孩子,躺下。這樣你會康复得快一些。其實我們彼此都很想知道對方的情況。只是當時建立城市保護罩的工作剛剛完成,城市之間的聯絡系統還很不完善。況且,你父親畢業后研究的項目是絕對對外保密的,与國外聯系就更加困難。后來還是我想辦法找到了他的地址,托人給他送去一封信,將我在美國高价買下的兩個网址以密碼的形式告訴給他。事實證明我的辦法是高明的。你父親雖然被禁止擁有自己的网絡地址,但他可以登錄到我的一台主机上并向另一台主机發送郵件。如果我發現有一個郵件是我‘自己’發給‘自己’的,我就知道那是你父親發來的。可是不知什么原因,他僅僅給我發過一次郵件,告訴我他很好,讓我放心并讓我今后不要主動与他聯系。” “那么后來您又是怎么找到我父親的呢?” “我再也沒有找過他。有一段時間,我几乎完完全全把他忘記了。 直到十九年前的那個感恩節,我忽然在我的郵箱里發現了一封短函。令人吃惊的是那屬名竟然是我自己!當時我想了好半天,才突然想起了与你父親的約定。” “那正是父親出事的日期!” “沒錯。后來我才知道,你父親參与研究的是高分子密碼學。他們將信息調制后編入蛋白質等高分子中。聯合政府當時將這种技術用于軍事。軍工部對這項技術非常重視,并且安排了大量的情報人員監視參加該項目的所有科學家。你父親無法忍受別人如此地干涉他的自由与私生活,但他又不敢向軍工部提出退出研究,因為他清楚地知道他根本沒有退路。” “于是父親就假造了那個被炸死在實驗室里的事故?” “是的。在离開那個項目之后,你父親很后悔在畢業之后沒有留在中國而接受了聯合政府的高薪項目,所以他決定組織一個公益事業來彌補他的過失。可是,對于剛剛‘死過’一次的你父親來說,他除了丰富的知識和過硬的技術以外几乎什么都沒有。幸運的是我的一位在美國政界頗有知明度的伯父看中了你父親的才華,無償地資助給他兩億美元并答應做這個公益組織的名譽會長。這件事無疑成了你父親与我的新生活的起點。我們把組織起名為綠色精靈。” “是綠色精靈救援隊。我也曾經是他們中的一員,只是……” “完全不止這些。現在的綠色精靈几乎与世界融為一体了:從教育到醫療到環境甚至到航天航空太空浮城,只要有人需要我們的幫助,我們就會出現在他的面前。”老人的雙手緊握成拳頭,舉到自己面前,臉上洋溢起興奮的表情。 “是給本來不需要幫助的人們制造麻煩吧!” 這句話顯然刺痛了老人心中的要害,使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你我都沒有死過,可是我比你更能体會得到死亡的恐懼。每次城市爆破試驗結束之后,我都將死亡的人數統計出來。這是一筆可怕的人命債。在這一點上,我几乎比惡魔還要凶殘。其實我每時每刻都生活在無限的痛苦之中。如果有人能代替我完成我的工作,我情愿立刻將我的生命歸還給全人類。” “好啊,我來幫你實現你的愿望吧。都給我呆著別動!” 方塵和老人都吃了一惊,說話的竟是剛才吵嚷著要換房間的那個女人。 “我說過,都別動,。這對你們都有好處!”,女人右手握著一支微型手槍,左手慢慢地支撐著身体坐起來,“一切都結束了!”,她的語气里充滿了譏諷与輕蔑。 “這是誰干的?竟然讓她帶著槍到醫院里來!”,老人臉上的肌肉不自然的顫抖了一下。 “不能怪你的手下,能在我身上搜出槍來的人還沒出生呢!” “你是什么人,為什么會在這儿?” “噢,真抱歉,忘了先做自我介紹了。我叫薩琳娜,聯合國環境總局的調查員。其實早就有人怀疑最近半年來,世界上一連串的災難是人為制造的。于是聯合國環境總局派出了大量的調查員在世界各地展開調查。我便是其中之一。至于我為什么會在這儿嘛,很簡單,我受了傷,你的手下把我救到這儿來了。真巧啊,不是嗎?” 老人用一种疑惑的目光打量著仍然在熟睡的其它几位病人。 “很奇怪嗎?我應該昏睡到明天中午才對呀。”薩琳娜把槍端在腰間,走到老人剛剛坐過的椅子旁邊,扶著椅背坐下來,“你也站過去!”。 她用手槍在方塵眼前晃了晃。 “不關他的事,”老人看了看方塵,“讓他躺著吧。” 方塵沒有領情,忍著痛站起來走到窗前。外面是一片破爛不堪的瓦礫。 薩琳娜用眼神指了指窗邊的方塵:“早晨護士小姐給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注射了催眠劑。可惜的是催眠劑那東西對我不起作用。如果你想學,我可以教你至少十种對付催眠劑的辦法。” “本來嘛,”薩琳娜接著說,“象你這樣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我完全可以先把你干掉,然后再……”。說著她慢慢地舉起了手槍。 老人剛剛恢复了常態的臉色一下又變得慘白:“你要干什么?” “哈,哈!不會是我看走了眼吧。剛剛大義凜然地說過要把生命還給全人類的偉大人物也會害怕死亡?” “好吧,”老人閉上眼睛,“開槍吧,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是我即將成功的事業。” “算了吧,我不會殺你的。我會送你去一個比天堂還好的地方,讓所有憎恨你的人們一齊決定你的死法。” “想把我交給政府嗎?那我勸你還是開槍的好。因為不管你是否殺死我,你都無法活著离開這家醫院──這里所有的醫護人員都可以稱得上是特工。” “你未免太小看人了吧。” “你可以試試看。” 一段長時間的沉默。空調机嗡嗡的聲音在此時顯得格外的令人心煩意亂。一個病人呻吟著翻了個身,壓得病床吱吱地響。 方塵背靠著窗欞,思考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切。 六只猶豫的眼睛,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在凝滯的空气中計算著未來。 “難道……”老人首先打破了韁局,“你不想听听我們為什么要破坏城市嗎?” “不要想方設法拖延時間了。你破坏城市的目的無非是想趁伙打劫,發點國難財罷了。” “你在這里接受治療,醫院收過你一分錢嗎?” “如果不是為了錢,那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殺人魔王了。” “院長先生。”沉默了多時的方塵開口了。 “我姓金,叫我金叔叔吧。” “噢,對不起。金叔叔,我想我有權力知道事情的全部。” “好吧,”薩琳娜做出了讓步,“等你上了法庭就再也沒有編故事的机會了。” “隨你怎么說吧。我搞這個計划的初衷,決不是為了名利,而是為了拯救環境。你們听了也許會奇怪,拯救環境与破坏城市怎么會有關聯。 其實你們包括所有的人也許都沒有想到,當今的社會環境保護,已經不知不覺走上了一條岐路。就象不砍斷樹木長歪的枝干,樹木就不能筆直的生長一樣,只有讓社會退回到建立城市保護罩以前的水平,才有可能讓環境起死回生。城市保護罩的建立使得每個城市必需有自己獨立的飲食供給系統,這就為環境計划實驗階段的保密性提供了有利條件。我們可以把責任轉加給大自然。” “你是說在自然災害發生時,所有人的所見所聞都是你們安排好的?這怎么可能,城市里至少有五千万人!” “這個問題太專業了,一時很難說清楚。簡單的說,我們使用兩种物質作為信息的載体:一种是高溫下變性的血紅蛋白;另一种是一類叫做自催化□的物質。高溫下變性的血紅蛋白是用來控制產生幻覺的統一時間的。我們將它放入人們的飲用水中。之所以使用這种物質,是因為許多人仍然習慣于將水煮沸后飲用。已經變性的血紅蛋不會因溫度升高而再變性。用來記憶幻覺信息的是自催化□。它的特點是自行積累、自行催化分解。由于這种鏈端的鹼基群只能与其組織完全相同的鹼基群相連,我們只要將記憶有小段信息的自催化兩端連接上一小段特殊的鹼基排列,然后將它們大量的混入食物當中,它們就會在人体的憶中樞內自動地連接成一套連續的記憶信號。這种□一邊積累,一邊自行催化分解。只有它遇到前面提到的那种變性血紅蛋白的時候,才會停止分解,逐漸積累起來。變性血紅蛋很容易被消化液中的□所分解。所以,只要在事件發生之前停止在水中加入變性血紅蛋白就可以控制幻覺產生的大概時間。當然,由于每個人的飲水量的不同,許多人提前產生發災難的預感也就不足為奇了。行動開始時,我們先將城市保護罩炸毀。爆炸產生的巨響會所有人的現實感官相連通,從而真實地相信災害的發生。” “哼,干得真漂亮,可沒人想得到這是一种拯救環境的方法。” “不!我們其它的措施還有很多。我們在撒哈拉沙漠上建立了一個5000多平方公里的太陽能電站。它能將數量可觀的太陽能轉化成電能。這些電能的很大一部分被用來驅動一台巨大的二氧化碳分解机,它可以將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分解成足球烯和氧气。這同時也增加了空气中的氧气含量,減弱了溫室效應。我們設在兩极的cfcⅠ和cfcⅡ兩個考察站正在執行臭氧空洞修補計划,現在兩极上空的臭氧空洞已經比几年前大大縮小。相信這些成果你們在政府的新聞中已經有所了解。” “漏洞百出。這与你炸毀城市有什么關系?” “是啊,金叔叔。既然您擁有改造環境的能力,為什么還要炸毀城市呢?您完全可以讓政府向您的事業投資,等環境進一步改善之后再拆掉城市保護罩呀。” “你想得太簡單了。錢并不是問題。只是在各种保護措施中生活了百余年的人類已經對真正的大自然產生了恐懼感。他們害怕失去保護罩的庇護。上個月的調查表明,目前地球的環境狀況已經好于30世紀初的水平。那時的人們沒有防護服也沒有保護罩也照樣活得不錯,可在當今社會,這樣的生活人們連想也不敢想。以上說的,僅僅是一些社會因素,不談也罷。但還有一個重要的自然因素,如果不考慮它,我們辛辛苦苦改良的環境,將在短短的几年內再度惡化。” “短短的几年?” “是的。從哪里說起呢?嗯,你們听說過月亮的故事嗎?” “在不久以前,月亮曾是地球的衛星,但后來被一顆隕星撞碎了。” “對。不過撞碎月亮的并不是隕星,而是一顆小行星。當那顆小行星向地球沖過來時,人們才剛剛發現它一個多月,對它的情況也几乎一無所知。地球動用了一切武器也沒能動搖這顆小行星撞擊地球的決心。 最后還是月亮,這個地球誕生以來最忠實的衛士,靠犧牲自己保衛了人類。月亮一下子被撞成了碎塊。人們以為躲過了生死大劫,全球一片歡騰。可是人們卻沒有意識到,月亮不僅是地球的生命衛士,同時還是地球的環境衛士。月亮消失以后,地球的環境每況欲下。潮汐的紊亂使全球气候极度异常,土地沙化的速度快得惊人,剛剛种植几年的人工林場也很快被沙漠吞噬了。” 听到這里,薩琳娜不由得抬起頭看了看天花板。仿佛這樣可以抒發一下她對月亮的崇敬之情。 “重造一個類似月亮的引力源,我們的環境工程才不會白做。我們的想法是將城市被破坏時產生的能量傳送到外層空間,把月球的碎塊和漂浮在太空的宇宙垃圾一同壓縮成一個密度很大的球,從而產生引力。” “毀坏城市可以獲得能量嗎?” “是的。量子物理的研究表明,一個系統的有序性越高,那么建立這個系統所耗費的能量就越多。城市是規模最大的人造系統,它的有序性极高,被毀坏時放出的能量也就出奇的大。” “其它的能源不能完成這項工作嗎?” “很遺憾不能。在其它能源里,只有核能有可能達到我們要求的功率,但是核能是以熱能的形式放出來,极難控制,而我們需要的是勢能。” 門突然開了,兩名護士模樣的人出現在門口。薩琳娜讓手槍輕輕地滑進袖口里。 “院長。”一名護士用目光指了指薩琳娜和方塵,“您……” “沒關系,自己人。” “亞洲方面共107座城市均已准備就緒,時刻等待命令!” “告訴他們原地待命。還有,要小心各國政府和聯合國的人!” “是!”門輕輕地關上。 “你們已經看到了。我們在全球選取了500座大城市,大部分城市已經准備就緒。” “500座!” “不要緊張。正式行動將是完全公開的。那些居民有充足的時間撤离。” “你在撒謊!不然,你為什么不公開炸毀前几座城市?” “我們的机會只有一次,如果從實驗階段就將行動公開,就一定會在公眾的譴責聲中失去最后的机會。” “啪”的一聲脆響,微型手槍掉在了一個离三個人都不遠不近的地方。表情各异。沒有人沖上去揀那把槍。 沉默了几秒鐘之后,薩琳娜忽然笑了起來:“看來你沒有撒謊,不然你一定會去搶那只槍的。” “這么說,薩琳娜小姐不打算把我交給政府了?” “是的。不過我還是希望金先生在行動結束之后能給大家一個明确的交待。” “我一定會的。” “那么,現在是否可以送我离開這里?” “對不起。盡管薩琳娜小姐如此相信我們,但我還是希望小姐能暫時留在這里。這段時間我們一定會保證你的安全。” “隨你的便吧。我知道的這么多,我走了,你們會不放心的。” “感謝薩琳娜小姐的理解,我會給你安排最好的房間的。” “……,……” 這几天方塵休息得很好。他那滿是傷痕的身体也不那么沉重了。 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与服藥,方塵几乎一直坐在那塊洁淨而又厚實的大玻璃窗前面觀望外面的景色。 天還是有些灰蒙蒙的,看不清太陽与周圍天空之間明顯的界線。 地上的瓦礫中混合著玻璃的碎片,到處都閃爍著晶瑩的亮光。貼近地面的地方,總是漂浮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將遠處的廢墟籠罩得像幽靈一般。几根防護罩上要斷未斷的鋼架在陣風中晃蕩著身体,像從樹枝上高高垂下的巨蟒,令人心寒。 方塵已經几次問過給他送藥的護士關于金院長、薩琳娜、重造月亮或是什么其它有關于這些的事。可他的到的回答卻總是“不清楚”和“不知道”。面對小護士那天使般燦爛的笑容,方塵總是發不起火來。有一陣子,方塵甚至感覺到有點缺乏底气和信心:哪來這么多古怪事,許是自己看多了美國大片夢出的什么東西吧…… 薩琳娜帶著堅定的信念從醫院里逃出來,可得到自由后又不知所措了。本來想好一逃出來就跟環境總局聯系,讓聯合國出面收拾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坏蛋。可是事情滿不像她計划的那樣。 當她化妝成醫護人員從兩個持槍的警衛面前走過時,警衛分明已經發現她不是醫護人員,可還是眼看著薩琳娜從眼前溜走而沒有一點儿反應。醫院周圍是一大片被開墾出來的平地。离開醫院大門足足有100米以外才有隱蔽物。警衛們有的是机會開槍把薩琳娜解決掉,可她竟連槍聲也沒有听見。 現在重要的是离開這里,災區是“綠色精靈”的天下。 城市里最主要的街道已經被清理了出來,可是街道早已沒了原來的樣子,坑坑洼洼的像一塊蒼老的皮膚。淺藍里摻雜些白和土黃,构成了天空的顏色。遠遠的天邊橫臥著几條白色的云,那純洁的顏色仿佛要跟地上瓦礫中的罪惡對抗一番。太陽已經將呆在保護罩外面時的那份老气橫秋拋棄得一干二淨。雖然飛舞的灰塵擋住了他的一部分光輝,也絲毫不失他被稱作阿波羅時的那份威嚴。 薩琳娜几乎有些旋暈了。這是多么遼闊的一片天空啊!不被高樓所遮擋,也沒有保護罩上鋼架的分割。薩琳娜仰著頭,原地轉了一圈,那份愜意仿佛是真正理解了自由的含義。 “小姐,看來你需要幫助。”一個黑影突然出現在薩琳娜的上空,把薩琳娜嚇了一跳。 那是一輛懸浮式的巡邏車,四米多長,墨綠色的車体。在車子的斜下方,可以清楚地看到鑲在車兩翼上的g形標志——是綠色精靈的人。一個身穿制服的年輕人從車里探出頭來,嘴里叨著空气過濾器, 滿臉都是令人不信任的假笑。 巡邏車不算大,卻正好擋住了照在薩琳娜臉上的那束陽光。剛剛被烤暖的面頰一下子涼了下來。 “上車吧,姑娘。”巡邏兵把車子的高度降下來,“你打算去哪儿?這一帶早就沒人了。多虧你遇上我,不然你這樣走下去,即使不渴死餓死也要被浮灰嗆死,這空气可真讓人受不了!” 薩琳娜松了一口气,抓住車門上的扶手爬了上去。 “怎么才能离開這儿?” “离開這儿?去哪儿?”巡邏兵伸手遞過一個新的空气過濾器。 “去有城市保護罩的地方。”薩琳娜撕開過濾器的包裝紙,把過濾器叼在嘴里。 “那就去移民站,想离開這個島只有去移民站。” “你能帶我去移民站嗎?” “當然,這太容易了,只是……”巡邏兵冷笑著,轉過頭去盯著薩琳娜看。 “沒什么可只是的,帶我去移民站,要快!還有,把你的混帳眼神收起來!”巡邏兵感覺到他的脖子后頭有一個冰涼的硬東西頂在那里,渾身開始哆嗦起來,手也不大听使喚了。 大廳里燈火通明。几十名工作人員坐在長長的控制台前忙碌著。 一位老人坐在大屏幕的對面,反复觀看著空間能量中轉衛星的工作模擬錄像。伴隨著老人的搖頭或是點頭,錄像不時地暫停下來。 門突然開了,一個醫生模樣的人走了進來。沒有人對陌生人的進入做出反應,只有那位老人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過去。醫生俯在老人耳邊輕輕說了几句什么,老人便站起身,同醫生一起离開了大廳。 大廳里依然安靜如故,只能听見鍵盤被敲擊時發出的沙沙的響聲。 “院長先生,那個女人知道我們很多密秘。她的出逃,對我們威脅很大。” “一點儿不錯,她几乎全都知道了。” “我馬上派人把她干掉。” “等等!沒必要干掉她。如果不是我吩咐放她走,她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您放她走?為什么?” “因為我們的實驗已經基本成功,下一步就要動真格的了。几天之后我們就會通知各國政府,讓他們去完成500座大城市的移民工作。但是,政府的人未必會相信這件事。如果這個調查員能讓聯合國環境總局相信此事,我們的工作就容易得多了。” “難道您不擔心政府使用武力嗎?” “是個問題。不過我們手里控制著520座大城市呢,相信他們也不會輕舉妄動。” “院長先生,您……” “噢,沒什么。”老人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濁淚,“死去的人太多了,真不知道我們是在造福還是在作孽。” “院長……” “啊,對了。那個叫方塵的小伙子怎么樣了。” “恢复得很快,院長先生。听醫學專家組說,他們正在按照您的計划給他治療,好象進展還算順利。” “順利就好,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一段時間以來,我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覺。确切的說是我仿佛又有知覺了。 一開始,我飄忽的靈魂好象找到了一個支點。我開始渾渾噩噩的思考些什么東西了。后來,我漸漸理解了我所處的環境。這不是別的地方,而是一個大腦中,一個活的大腦。每當有生物電來刺激我時,我便有了思考的能力。 我的感官逐漸丰富起來——我有了預感,或者說,是一种直覺。 我時時刻能夠感覺到有一個獨立的思想在探尋我的存在,或許他就是大腦的主人。于是我開始試探著与他接触。接触是成功的,并且是完全沒有敵意的。他把我當成是他的一部分失落的記憶,我明顯地察覺到他見我時表現出的激動与興奮。 就象所有的正常人都不會相信自己的大腦中生存著另外一個靈魂一樣,這個年輕的大腦雖然聰明而又富于活力,卻沒有想到要對我有所防備。在与他的交流中,我們漸漸地融合了。我將可以告訴他的一切都告訴了他,并且也得知了所有我希望得知的東西。 剛才,我學會了通過他的腦波變化來感受外界的信息。我開始對我的“寄主”(我希望能有一個更象樣的詞儿來代替它)的生存環境有所了解了。 我無法理解的是我為什么要借助別人的感官來感受世界。我曾經擁有自己的感官,自己的身体。我得了骨癌,已經沒有希望了。我放心不下的只是那個環境計划,只有我才能將這個計划最終完成。也許就這么完了?我記得朋友們都來了,給我送來了美麗的康乃馨。金關那小子說一定能讓我复活,真有意思,那么大年紀了還會開這种玩笑。 嗯?不對,要不是复活,那我現在算什么?鬼?還是神仙?他最后還問我,誰跟我的性格最相似,媽的,那還用問?當然是我儿子啦…… 不好,他來了。我迅速將我的思想壓抑下去,我死過一次的事,可千万不能讓他知道。 …… 看來一開始就是我錯了,他不僅對我有所防備,而且是早有防備。 我雖然能夠輕易地知道他的所見所聞甚至夢境世界,可我對他的身份及生身經歷都所知甚少。每當我触及到他的這部分記憶時,他就好象突然的受了惊嚇,隨后,他的腦電便開始混亂起來。 老人看了看表。 离預定的時間只有不到兩分鐘了。短短的兩分鐘一過,世界上所有參与聯合政府執政的國家的首腦將在電視會議上与他見面。 “金先生,線路通了。” 老人連忙站起來,整了整衣領,走進了電視會議廳。 已經有几位首腦的圖像出現在大屏幕分割成的小格子里了。熱感應攝像机自動地旋轉過來,對准了老人。其它國家首腦的面孔陸續顯現在大屏幕上,電視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 “各位首腦,你們好。”老人開始發言了,“我是綠色精靈公益組織的總負責人金關。能与眾位在這里會面,榮幸之至!今天請大家來,就是為了告訴各位,綠色精靈精心醞釀的環境計划將要實施了。 環境計划是一項關系到全球人民生計的偉大工程,希望在實施之前能得到各國政府的支持与幫助。” “大家一定不會忘記這半年來地球上發生的一連串的‘自然災害’吧。最近在阿爾金島發生的地震,相信各位首腦還記憶由新。其實,這一連串的事件,根本不是什么自然災害,而是綠色精靈精心安排的几次實驗。諸位也許要問,如此慘無人道的實驗与有關全民生計的工程有何關系。這正是下面我所要說的。這個工程的最終目的就是要利用城市爆炸時產生的巨大能量將月球的碎片重新壓縮成一個整体,然后調整它的軌道,以便讓其產生与其被撞毀前相同的引力,恢复地球上正常的潮汐運動。從而從根本上恢复地球水圈、气圈、土石圈三大系統的平衡,使全球綠化和瀕危物种放養成為可能。前几次實驗,是為了測試并增強儲能器和能量中轉衛星的可靠性。所以沒有在實驗時就告訴大家是因為恐怕沒有人會支持我們。而我在這個最后的關頭求助于大家,是因為我相信大家也同樣不原意再看到有人死去。綠色精靈已經選好了520座大城市用來提供能量。如果諸位元首同意幫助移民,我將在會后向各位公布其中510座城市的位置及名稱。懇請諸位元首不要動用武力,因為還有十座城市我會保留到工程實施的最后一刻,如果形勢有變,我就會引爆這十座城市,相信諸位都清楚其中的利害關系。最后,我在這里向諸位保證,無論我們的計划成功与否,我都會在事后承擔此工程帶來的一切后果,并原意在國際法庭上接受世界人民的審判。” 會議室里開始騷動起來,那些老人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都多多少少地表露出一些不大自然的表情。 老人抬手看了看表,提醒道:“還有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如果諸位首腦有什么問題,盡管提出來,我會盡量給諸位一個滿意的答复的。”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沒有人提出問題。 對于一直活動于民間的公益組織綠色精靈,几乎沒有一個政府沒有為此興奮過。他們可以從公益活動中節省出大筆的資金,充實到他們本來已經十分充實并且將來會更加充實的軍費投資和那些不方便在這里提到的种种其它投資中去,從而更加瘋狂地表現他們机器的本性。 現在的事情已經很明了了。比起過去的和現在的,他們對未來想得更多些。 還有兩分鐘多一點,會議終于提前結束了。 我從不相信有什么東西能動搖我生存的決心。但從昨天那件事以后,我不再那么想了。 昨天我成功地截取了他的視神經脈沖。這使我复活之后第一次真正的看到了東西。他是一個健康的小伙子,架著眼鏡。他的居室不算豪華,但卻稱得上舒适。小伙子好象沒有什么工作,整個白天,他除了吃飯以外,几乎所有時間都坐在玻璃窗前觀望外面的景色——對了,他還服過兩次藥。 窗外的景色是奇特的:一片望不到盡頭的瓦礫堆,到處閃爍著玻璃碎片反射的藍光。一座教堂似的塔樓斷去了大半,仍然戳在地上的一截好象一支巨大的竹筍鋒利的指向天空…… 這是個什么地方?地獄、建筑墳地還是星際垃圾場?小伙子一直默默地凝視著遠方。我也靜靜地看著。 小伙子的面容模糊的映在玻璃窗上。由于他一直注視著遠方的緣故,我沒法看清那張臉。几個怪模怪樣的机器人正忙活著清理地面上的廢墟。那個領頭的好象是一個机甲搬運工,指手划腳地指揮著其它几個家伙去搬開一段斷牆。太陽晒在小伙子的臉上,弄得我也覺得熱乎乎的。晒熱的空气,一刻不停地向上升騰著,在樓下那塊唯一的空場上留下陣陣水波一樣的紋路。小伙子轉過頭,原來是一架疾駛而過的空中飛車吸引了他的視線。在車子的兩翼上,一對醒目的g形標志閃耀著綠色的熒光。雖然我沒有自己的身体,但我還是感到我通身都在顫抖。那是綠色精靈的標志。 現在是何年何月,距离我死去是過了几年、几個月還是剛剛過了几天。難道金關真的把我复活了?可他為什么一直沒有出現?讓我存活在一個活人的身体里在道義上會不會……我的腦子開始混亂起來。 外面刮起風來,灰塵全都興奮地飛起來,在那些人造物的尸体中間翻滾。一個黑色的垃圾袋被風卷著飛過窗前。在小伙子注視垃圾袋的一瞬間,我在玻璃的反射中看清了小伙子的臉。 這張臉是那樣的熟悉,不,我怎么會不熟悉!為了這張臉孔,我情愿殺死自己,可是我怎么殺死自己呢?我不知道。 巡邏兵把車子停下來:“下去吧,前面有房子和燈塔的地方就是移民站了。” “為什么不把車開過去?” “開過去?別鬧了,前面全是是綠色精靈的人!” “這么說,你不是綠色精靈的人羅?給我滾下去!” “當然,當然。”巡邏兵的眼睛直盯著薩琳娜手里的槍,面帶著假笑爬下了車,“這車是我偷來的,我怎么會是綠色精靈的人呢,綠色精靈的人腦袋全有問題。听說最近的災難就是綠色精靈一手操辦的。 你不相信?啊?我不說了。再見!” 假巡邏兵一陣風似的逃去了。對這种人,薩琳娜懶得理他,甚至懶得動一動食指,打發槍里的子彈去理他。 前面就是移民站了,薩琳娜也不原意為了几步路背上一個偷車的名聲她把車子藏到兩堵殘牆的夾縫里,朝燈塔的方向走去。 走近一些才發現,移民站其實是延著海灘建立的一大片臨時建筑群。 正對著薩琳娜的這段海岸線上,擁擠著几千座帳蓬式的建筑。一架垂直起落的運輸机出現在天邊,燈塔上的高音喇叭開始反复用各种語言播放一串數字:0756000-0757000……。這時所有的人都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手中卡片上的號碼。一些人開始歎起气來。 薩琳娜到管理處轉了一圈,出來時她也握著一張小卡片了。原來那串數字的前兩位數字代表的是從災害發生起至今的天數。她的卡片上印著1644308,看來她不得不先去南部的臨時居住區去住几天了。也許在那里有机會跟聯合國取得聯系。 “豈有此理!難道這些家伙想置人民的生死于不顧嗎?他們還敢公開的隱瞞事實真相,聲稱這是偶然的自然災害。” “那,金先生,我們是不是……”信息部長梅菲斯特的眼神有些惶惑。 “沒錯儿,再干一次!就選凱爾蓋朗島,這次要更瘋狂,還要更血腥一些,讓他們知道,我們可不是說著玩的!” “金先生,我的意思是說……” “對了還有,炸之前要做好疏散人員的工作,多留些目擊證人。” “不,金先生,您听我說,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個叫薩琳娜的調查員在環境總局說了些對咱們不利的話,她在調查報告中把手按在《全球公憲》上發誓綠色精靈決不會干那种事。”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現在不是操心某個調查員說什么、做什么的時候,現在要操心的是大局。” “綠色精靈的兄弟們沒日沒夜的干,可是他們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們早就對這樣的工作失去了興趣。現在您還要殺人,我想再沒有人原意替您背這個黑鍋了。” “別再說了!難道還有什么事情比環境計划的實現更重要嗎?” “有的,先生。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正在組織救援隊的兄弟罷工。 還有人組織了前几次實驗的死難者親屬成立复仇軍,据說他們的武器是聯合政府批下的。如果再這樣下去,綠色精靈就有散伙的危險了。” “這些事情我也早有耳聞,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管綠色精靈的隊員們如何熱衷于拯救環境,他們也無法全部理解環境計划的含義。現在几乎所有的政權都對我們持敵視態度,這很危險,好在他們知道的還不太多。我們付出的已經太多太多,現在已經是環境計划的最后關頭。不管還要付出多少代价,我們都要把這段路走完。你會一直幫助我的,對嗎,梅菲斯特?”老人的眼睛里冒著火,雙手緊緊地抓住了梅菲斯特的肩膀。 “對不起,金先生,我……” “你說什么?對不起?” “是的金先生,也許在這個時候我不該說這個,可是,現在各國政府是在用眾多的生命當籌碼下一個巨大的賭注,這個代价太大了,我賭不起。所以,我今天來找您的目的,是想向您告別的。” 老人的听覺器官好象有些失靈了。梅菲斯特又說了几句安慰老人的話,老人也沒有听見。 關于在頭腦中复活的父親的靈魂,方塵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 他沒想過今后的生活會有什么改變,更沒想到過要痛恨誰。他反而覺得,能讓他偉大的父親在他的身体里重生,是他的榮幸。 而方重年卻因此而消沉了。他總是覺得自己還沒有殘忍到連親生儿子的腦資源都要掠奪的地步。他想起自己正是因為無法忍受聯合政府對自己自由的干涉才走進了綠色精靈世界。他現在卻寄生在別人的大腦中,他有這個權力嗎? 自從梅菲斯特那件事發生以后,凱爾蓋朗島的計划就被無限期的擱置起來了。金關把所有技術上的事全權交給了方塵,自己便不再過問什么了。 尾聲 “那就是最后一座帶有保護罩的城市。”萊希?薩琳娜指著車窗外海天相接處的半球形城市說,“她是那件事唯一的見證人。” 保護罩巨大的圓頂反射著傍晚天空中金色和藍色的光芒。內部高大的建筑隱約地透射出朦朧的暗影,使半球形的城市變得神秘起來。 “她真漂亮。”小女孩貝貝婭從后面的座位上站起來,把小臉架在柔軟的椅背上。 “是啊。”薩琳娜轉過身,撫摸著小女孩的頭,“真的很漂亮。” “萊希老師,炸毀這些城市的人一定都是惡魔,陳老師就是這么說的。” “不,他們不是惡魔,他們是精靈。” “老師,精靈是什么?” “精靈就是善良的惡魔,就像天使一樣。” “可是他們都被炸死了,而天使是不會死的呀?” “他們誰也沒死。他們完成了任務,回到天上去了。” “真的嗎?”小女孩想著,碧藍的大眼睛里映著那座半球形的城市。 那座城市越來越大了,那美麗的身影已經占据了大半個車窗。 “孩子們,孩子們注意了!”駕駛旅游飛車的陳老師說,“我們馬上就要到達目的地了。下車后跟著萊希老師走,今天這一站,由萊希老師當你們的導游……” 几個睡著的孩子醒了過來。車箱里歡騰起來。 下車時天已經黑了下來。高廈上的明燈与天上的繁星輝映著在眼前飛舞。樓群的縫隙里,一輪皎洁的明月升了起來。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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