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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23.黑的月,紅的血

  貓耳洞是清一色男人的世界,在這里,他們象在澡堂子里一樣一絲不挂。

  在這個沒有女人的地方,這些男人談論得最多的卻是女人,給這些貓耳洞的男人們帶來最大快樂或者最大痛苦的也恰恰是女人。

  男人离不開女人,戰火也隔不斷它,也許正是戰火把它燒得更旺盛更熾烈。

  貓耳洞人最盼的當然是“她”的來信。他們在石壁上、在波紋鋼上刻道計算著她的信該來的日子。全國各地的信到昆明后至少還需要十五天才能到貓耳洞,信息時代如此的傳遞速度是引起貓耳洞人普遍憤怒的事情之一。軍工一上陣地,帶來了“她”的信,那是貓耳洞人最幸福的時刻。馬上鑽進自己的小角落,點上平常省下來的蜡燭頭,先急急忙忙從頭到尾看一遍,再一句一句看一遍,再一個字一個字看一遍,再看,反面有沒有字,再看看掏掏信封里是否還有七八十來張(如果她的信封是個寶葫蘆那該多好),當确信她寫的所有筆跡一划不拉地全部儲進大腦之后,才把信慢慢裝入信封,用手熨平,枕在腦袋下,銜上一支煙,躺那一邊想一邊笑,笑著想著一翻身拿出來再看。一封信至少讓貓耳洞人高興四、五天。這個時候如果有什么任務你就說吧,去背水,去布雷,還是奇襲河內直搗金蘭灣,不論干什么,貓耳洞人保證連眼都不眨。

  貓耳洞里沒有秘密,情書尤其是貓耳洞里最公開化的秘密。他一看完就馬上傳閱,或者看第一遍的同時就朗讀,或者收信人已經不是第一讀者。還有一道必不可少的程序是在電話中通報告,全陣地和全連的人共同分享。常常念一遍還不夠,還要“下面再播送一次”。有時候炮火封鎖軍工上不來,實在等不及了,從電話里問連指,連長,我的信來了沒?有,正好有一封,(其實也許沒有)把下款的省市縣鄉村一說,(平常早知道了)拆開給你念念听听?別——。別什么我都撕開了听著——嚓。那就念吧。听著,嗯,親愛的......那邊編著編著,肉麻的字眼一出來,也就露了餡,大伙哈哈一笑。

  來信集体分享,回信當然也常常是集体的智慧。一位筆頭有兩下子的指導員,是貓耳洞人的“戀愛百科全書”。在陣地上給几十個貓耳洞人的對象口授了几百封情書。你想吧,全連三十三個談的正熱乎的,他說,還不算結了婚的,半個月寫一封一年就是二十多封,就算一人一個月請我口授一次吧,那是多少......曾經和貓耳洞談過戀愛的姑娘們,看到這里請您息怒,請您設身處地地理解貓耳洞的處境,請您原諒,并且由于您給您的戀人的洞友們帶去了歡樂,貓耳洞人向您敬禮了。

  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嘴里輕輕地哼著,腦子里一幕幕地過著和戀人在一起的情景,想象著戰后就結婚,對貓耳洞人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精神享受了。因為它不僅是個甜蜜的回憶,而且是一种憧憬,美好的憧憬,使人有了盼頭,給人一种一定要熬過去一定要等到那一天的精神力量。能夠引導人向往未來的都是偉大的,能把貓耳洞人導向未來的尤其偉大。至少它能在那一瞬間里使人擺脫無望。至少它能在那一瞬間里使人忘卻貓耳洞的可憎。多几個這樣的瞬間的貓耳洞人是幸運的。

  班長郭寶海收到了一封信和一個郵包,信是“她”來的,郵包是媽媽寄來的。那天可真成了他的盛大的節日。洞里的兵們信說,班長,咱就看前三個字,親愛的,讜三個字,心里也麻一下,行不?好好,那也等我看完了再說。他看著信,兵們看著他,他們納悶班長沒有笑,心說都留著自己笑呢,真修煉到家了。班長——兵們剛要伸手,他已經嚓嚓几下撕了又往地上一扔,抄起水袋就爬出了洞口。兵們愣了一陣,從地上揀起紙片,連對帶湊看出是封吹燈信。真他媽比老越還坏,我們在這打,她在后邊捅刀子。兵們罵開了。完了,班長這回又得胃出血了。郭寶海的病上陣地后越來越厲害,一米七五的個子只剩下九十來斤,都快散架了。兵們正琢磨回來怎么安慰班長呢,可郭寶海再回到洞里時已經完全解脫了——一發炮彈粉碎了他的痛苦。兵們不相信班長會死,輪流拼著命給他做人工呼吸,一小時,兩小時,郭定海的鼻孔和耳朵流溢出紫黑色的血,大家也都癱了。

  只是那個晚上沒有月。月亮走他也走。可怜天下慈母心——母親寄來的治胃病的藥,他竟然未能看上一眼。

  24.戰地女神

  趙慧(A師醫院醫生, 老山十姐妹戰地救隊隊長,一九八七年夏天,她和六十七醫院護士劉亞玲一起,在那拉口營指救護所的貓耳洞里,生活了四十個晝夜):

  我是六月八號一早上去的,走了一個多小時,感覺象十來分鐘,等過了百米生死線,軍工才告訴我,說講早了怕你們害怕。到了營指一看,給我倆住的洞還挺大,兩個人能躺下,能坐起來,比想象的好多了。

  前邊兵對女的跟隨看猴子似的,我們快到時,老遠就見探出頭來指手划腳地說來了來了,有的干脆站在路邊盯著看,等我們一過去就赶緊往前打電話。

  剛上去的第一個星期連著下雨,涼快,穿得住衣服,第八天一下子四十三度,他們還不好意思,我說,你們別活受罪了,穿褲頭就行了。有個衛生員腿上的汗毛特別長,總穿秋褲,我說你干嘛呀,學醫的還怕這怕那?他們專門給我們修了個廁所,修它就排了七顆雷。

  我上去是想了解皮膚病的情況,一到那就一個連一個連地打電話問前邊,一听我們的聲音,非讓唱歌。我根本不會唱,在人前沒唱過,一想前邊戰士那么艱苦單調,再說是電話里,就唱唄,跑調也不管。前邊有時候一天來六七次電話,讓你唱歌,找你聊天,我說你們白天睡覺,一唱影響休息,他們說你不唱我們就不睡,我只好唱。有的窮逗貧,問有沒有朋友,我說沒有,他們說這儿有的是,隨便你挑;我說有,他們就要吃喜糖,還說你跟他吹了得了,這邊可有好的了。一到前邊關系比后邊近。前邊戰士托軍工給我們捎罐頭來,捎小和平鴿什么的工藝品,有的讓我們去做客。可我真要求去的時候,營長死活不讓,我讓前邊的人說情,他們說那可不行,這邊太危險,不是你倆們來的地方。好象打仗光是他們男人的事情。

  在前邊最盼著下雨,那接點水洗衣服,洞里和身上什么味都有,忍著吧,不就個把月嗎。他們照顧我們,給我們的水多,每天可以刷次牙,洗把臉,弄好了,吃飯還有口湯。我上去帶了好几套內衣,實在髒了就撇,扔了三套。等下來時,那個髒呵,衣服都洗不出來了,頭發成了綹,起碼洗了十盆水。中間我們還到山下邊背水的坑里洗過一次澡,坑里可髒了,可是前邊的人都喝從這里邊背的水。洗的時候,當然有他們給站崗。

  開始上去,他們歡迎卻不信任,說黃毛丫頭上這儿湊什么熱鬧,搶救完第一例傷員以后,說還有用,挺管事。那天早晨正做飯,听見挺悶的一響,戴醫生說要出事,是大口徑炮,一會總机班說有傷員,我們馬上准備。兩個都是胸腹聯合傷,處理完了赶快后送。接著又抬下來兩個,我心里一涼,包著的頭成了平面,是烈士了,這個頭也包著,也是烈士?還有脈搏,是面部沖擊傷,包扎處理后送,回頭處理烈士。他特別慘,臉全沒了,剩下下巴和下牙,右前臂只剩一小點,左胳膊斷了,右腿斷了,腸子都流出來了。我們把腸子塞進去,面部墊了好些紗布三角巾,包起來象個完整的腦袋,我當時沒覺得他犧牲,就覺得特別慘,不應該這樣,說不定昨天他還和我通電話呢。周圍的沒有不哭的。我覺得他象睡著了,輕手輕腳地處理,最后又把他綁在擔架上,上山下山地怕掉下來摔疼了他。我們處理傷員的時候,旁邊戰士們用洗臉毛巾給傷員擦臉擦身上,用平常他們舍不得喝的水擦。我直流淚,平常我不愛哭的。

  我在營指那段一共赶上過三次特工偷襲。有一回半夜山下發現越軍,我跟著去了,我向下投了五顆手榴彈,結果響了六下,引爆了一顆地雷。就這樣,搶救十几個傷員,多听了點響儿,就稀里胡涂地回來了。

  一回到醫院,人們嘩地跑過來,問這問那,恨不得長一百張嘴,一個給一句,不知道跟誰說好。好好洗完以后,往自己被窩里一躺,舒服得神仙一樣。走道也敢蹦了,敢跳了,見面就想給人一拳。

  回來以后,前邊的人還老往醫院給我打電話,說趙醫生你干嘛走了啊,你一走我們這儿更沒意思了。

  貓耳洞談女人當然更渴望見到女人,“戰地女神”這稱呼就足以反映出貓耳洞人的心態,但另一方面他們卻本能地不能讓女人到這樣的地方,以受本該由男人承擔的風險。

  女作家成星有一次悄悄跑進那拉。她剛到營指陣地上,一個炊事員見是生人以為是特工,抓起手雷就追了過來。剛要盤問,卻見教導員和她搭上了話,原來是自己人,這位伙頭軍扭身走了。她听見他邊走邊說:媽的這仗怎么打到這份上了,男人們都死光了咋地,都讓她們上了。

  一位貓耳洞人說,脫得光光的在貓耳洞里、在陣地上,真舒服,那可是從心眼里冒出來的舒服,這個時候才最能体現戰爭是咱男人的事業。

  25.异邦异性惹怒了團長

  狙擊步槍的瞄准鏡穩穩地套住了一個目標,食指扣住了扳机,虎口在均勻加力,等待一個最佳時机。排長在旁催促,快打呀,快點儿,今天怎么啦,再不打目標跑了。向小平,這位后來被中央軍委授予戰斗英雄榮譽稱號的聞名的戰區的老山第一殺手,抬起頭低聲道:排長,是個女兵。排長摘下瞄准鏡一看,算了吧,今天不打了。

  不知什么原因,也不知自何時起,不打女兵成了一條約定俗成的規定。女敵人不是敵人——白馬非馬的邏輯?好男不和女斗——古訓?保護婦女和儿童——人類良知?几年來老山戰場上据說大概只有過兩次犯規。一次是當初收复老山時,四個女越軍在一個洞里頑抗拒降,最后被火焰噴射器給呼了。再一次就是炮兵一個齊射把對方六個在水塘里洗澡的女兵炸飛了。后一次引起人們議論紛紛。貓耳洞人說,打女兵太不應該,炸得裙子和大腿都挂到了樹上,嚇得人家再也不敢到那洗澡了。這也是側重點的不同,在炮兵眼里,女人也是敵人;在貓耳洞人眼里,敵人也是女人。

  好在并非只有一個可以洗澡的水塘,越軍女兵照常洗澡。到了水塘,女兵居然向我方的炮觀揮揮毛巾招招手,她們當然清楚自己在40倍望遠鏡的位置和纖毫畢現的程度。也許能被异國的尤其是敵方的异性窺測是一种榮耀,也許她們需要證明自己是女人。

  偵察兵向師長匯報情況時,說到對方前沿陣地上有女兵,開始師長不信,問何以見得。偵察兵說,穿裙子自然不用說,一眼能見。有時候女兵同男兵一樣,都穿著黃軍裝,都戴一樣的帽子。這時候,一是看走路的姿勢,男越軍象耗子一樣飛快,女兵的腿白,穿襯衣時胸脯也不一樣。二是穿戴,女兵如果把頭發卷在帽子里,也象咱們的女兵一樣,帽子扣在后腦勺上。都穿配發的軍褲,男越軍大褲腿,女兵也象咱們的女兵一親,改細了,貼在身上,屁股什么的線條都出來了。他們那邊女兵,有背線拐子的,是電話兵,有背吉它串陣地的,是文藝兵,背藥箱的是護士......偵察兵看得很細,贏得師長的點頭贊許。

  有一天晚上, 145號的寂靜被打破了。晚霞把山叢染得象紅土地一樣的時候,那邊傳出嘰嘰喳喳的說笑聲,而且有女人的聲音,而且不止一個。他們那四個男兵今天可他媽真開心了,听那聲調,就可以看見他們臉上和全身的美勁儿。兩個女兵說得比那四個男人還多。連說帶笑,听不懂。反正媽的真開心。他們,還有我們,在陣地上在洞里從來沒有這么大聲這么開心地說過笑過。這邊洞里一共三個兵,小張小葛和小濤,三人先屏息靜听,接著沉默,再接著是憤恨。天早黑了,看今晚她們住他們洞里了。美死他們了。沒那美事儿。咱們吊過去一個集束手榴彈,就在他們洞口拉弦,震狗日的好夢。那不行,女兵也炸了咋辦?要不,弄點動靜,投彈,打槍,扔罐頭盒,把狗日的引蛇出洞干掉他們......几個兵正籌划著,那邊升起了“月亮”。他們在一塊唱。二重唱。准有流淚的了,不流淚出不來那樣的調。這邊都不說話了,只有三個紅點明明滅滅。不知道了多久,歌聲消失在岩縫中,只剩下悉悉低語。這邊也不知道每人抽了多少根煙。

  26.越軍許諾給他四個老婆

  他叫張玉江,老山主峰團一連戰士,上陣地后提升為三排長。集團軍兩千多名吹燈兵里邊,數他名气最大,大得連越軍都知道他,很有點國際影響呢。他有八個“八” ,“八0年入伍,當了八年兵,八次立功受獎,八次代理排長,八次沒提起來,八年里談了八次戀愛,吹了八次燈。

  張玉江,家在河北獻縣,他四歲喪母,老父年近七十,四個哥哥有兩個是老光棍,四哥娶了個患小儿麻痹后遺症的嫂子。他八次吹燈有七次因為家里太窮,第八個因為他參戰吹的。

  一九八七年夏天,一個電話把他叫下陣地,穿軍裝的女記者采訪了他。沒多久,《解放軍報》頭版登出通訊《吹燈兵的情怀》,這則超級征婚啟事引來了一百五十多位姑娘的信,工人、農民、軍人、大學生、干部、教師、醫生、編輯都有。我一看,哪個配咱都有余,咱別劉姥姥進大觀園了,當兵的還是先打仗再說吧。可人家誠心待咱,咱也得誠心相敬,都抽空寫了回信,結果大部分又都來了第二封信。最多的一人來了三十多封。第一封信就是她寫來的,照片,不是一張了,接連不斷,寄東西也不少,月餅、桔子、糖塊,前天又寄來一身毛衣,這不,張玉江一掀軍裝,心還挺細,說前邊沒法洗,黑色禁髒。說實話,我真沒法回絕了,張玉江說,我的心讓她給打動了。大伙也一致評論不錯,印象分优秀。信上什么都說,說愿和我回家,愿照顧老父親。

  听說越軍在陣地上喊過你?

  老越是喊過我,不打不成交,我們都熟著呢。要說也奇怪,是這報登我以前老越就知道了。有一天兵們告訴我的,排長,他們那邊廣播你了,說你找不著對象什么的一大串。開始我還不信,后來呀,可不是。

  剛上來,我們上了當,差點吃虧。我們猛送東西,交防的友軍說在這儿隨便打越軍沒事,這一看越軍出來了端起沖鋒槍就干,打完了,我還在那儿看笑話呢,炮彈呼呼就蓋過來了,差一點儿裹里邊。打了几次交道以后,我們就開始教訓他們。小狗日的也欺軟怕硬呢,把他琢磨透了,打疼了,他就老實了。你打我一槍,我還你三彈夾百十發,他打我一炮兩炮,我揍他十炮八炮,看誰炮彈多,反正老子有的是。最后打得他們不敢出洞不敢折騰了。

  有一天,那邊露出個腦袋,用漢語朝我們喊:

  咱們不打了,談判好不好?

  我們沒搭理他們。過一會儿那邊又喊,你猜喊什么——

  你們誰叫張玉江?

  我一愣,媽的老越怎么知道得這么具体?他知道又怎么樣!我站出來:

  老子就是張玉江,叫你大爺有什么事?

  張玉江,你在那邊,共產党不給你找老婆,干八年了還是個大頭兵,對象一個也談不成。你到這邊來吧,漂亮姑娘有的是隨你挑,我們給你連升三級,給你找四個老婆。

  我說了,這是軍報登以前的事。我又生气又納悶,咱們情報部門也不給我們來具体的,好鎮鎮他們。

  有時候他們還張嘴管我們要東西。

  有沒有罐頭?有沒有香煙?來兩根。

  都是窮當兵的,怪可怜的,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厚著臉皮張回嘴,還是請求國際支援,也不易啊。我們有時候就勻點扔給他們。一見東西,他們真搶啊,拿起來就抽,坐那儿就吃,一邊吃一邊嚷嚷:

  中國人好。越南人不怎么樣。他們那不給我們這么好吃的。中國越南友好。

  一熟了有意思著呢。我們連隊換下來以后,接的說,老越還在陣地上滿世界喊你呢。我們是白天對話晚上對抗,夜里特工照樣來,來了就打啊,那沒的說。

  我在陣地上夜里值班到四點,眯兩個鐘頭,六點准醒,一起來穿上藍秋褲就出去叫他們:

  哎!起床嘍——懶鬼們,太陽晒屁股嘍——

  那邊穿著大褲頭或是光著屁股迷迷登登地跑出來,小狗日的還沒睡醒呢:我們不起,就不起,在被窩里多好,你們真傻。

  起床啦——開始干活啦——怎么還不起呀,你們昨天沒吃飽吧,我們這邊有好吃的,有肉有罐頭,過來吃吧,真香啊!

  老越還愣充大尾巴蛆:我們吃了,吃得好著呢!

  你們吃個屁!粗米飯就野菜,拉的屎都沒臭味。昨天下雨你們的柴火濕了,連煙都沒冒,你們西北風喝飽了吧?哈哈!

  小鬼子怎么說也是敵人,有几次他們喊:張玉江,你跑不了,我們要抓你活的,把你這個吹燈兵拉到河內去展覽!小子們一來這個,我可就不客气,讓沖鋒槍說話了猛干他一通啊,還是這家伙來勁儿。小狗日的記恨我,又沒辦法。有兩次狗日的是下黑手算計我,都挺懸乎的。

  那天上午,他靠坐在陣地上晒太陽,眯看著對方。小狗日的今天怎么沒出來,張玉江覺得有點不對勁。剛想到這儿,叭!子彈离他左肩不到十公分鑽進后壁,他迅速臥倒。狙擊步槍,他想,從縱深打的,小狗日的下手啦,可你扣扳机那一瞬間動了零點三毫米,張玉江正罵呢,叭!又一槍從另一方向飛來正擊中他坐著時候的胸部位置,不到兩秒鐘,黑心啦,小狗日的可你們沒有協同好。那天有三條狙擊步槍從三個位置同時瞄上了張玉江,几乎是同時開火。

  他沒負傷。我命大,他想。他們能把我怎么樣!我非活著不可——有她等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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