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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毛澤東急電: “炮擊南京由中央決定。 ”英艦
        “紫石英”號逞凶,我炮兵再振國威;人民炮兵
        慎戰大上海,聶鳳智軍長對違紀炮兵戰士不忍心
        執行戰場紀律

        毛澤東說:“大炮一響南京政府的大員就跑光了。”

  1949年1月21日, 南京城內寒風襲人。在這南國古城,每年早春到來之前,總要來一陣春寒才會看到春的影子。

  這一天正是北平傅作義的代表与解放軍代表簽署和平協議的日子。

  也是在這一天,蔣介石要“引退”了,宣布把總統的位子交給李宗仁。

  下午1點多鐘,蔣介石驅車前往中山陵向世人表演“辭陵”。

  沿著中山陵那長長的台階,蔣介石默默地朝上走去,黑色的披風在風中拂動,看上去從容鎮定,可是心里已是一團亂麻。行禮之后,當他一個人走入總理靈堂的時候,身子晃動了一兩下几乎要跌倒。

  從陵堂內出來,蔣介石對隨從說:“來,都到這邊來,我們合個影好嗎?”

  南京衛戍總司令張耀明、副總司令覃异之都靠到了蔣介石的身邊,一個個強打起精神。

  拍完了照,看看時間還早,蔣介石又講了几句話:“今天我們在軍事上有一些失敗,可是我們還有江南西南廣大的地區,這比黃埔革命時期要好得多嘛!”說完他干笑了兩聲。其他人也連連稱是。

  下午4點多鐘, 蔣介石乘車到了机場。當他登上飛机時,回頭看了一眼南京,只見天空灰蒙蒙的,一片黯然沒落的气氛。

  飛机起飛了。從此蔣介石一步步地逃到了台灣島上,再也沒有回到南京。

  2月25日, 河北西柏坡。天气還沒暖,山坡上一層淡淡的雪。毛澤東披著棉衣正在燈下看著第二、第三野戰軍渡江作戰的計划。

  朱德在一邊說:“這是最后一仗了,這一仗打過去,蔣介石在南面就站不住了。”

  毛澤東笑了:“是啊,朱老總說得對呀,這個李代總統也是害怕我們打過去呀,一再提出國共兩党和談。”

  “告訴陳、粟、劉、鄧,應准備攻克浦口,作好炮擊南京的准備。”朱德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看可以,我們要作好准備,必要時就是要給他們一些壓力。”

  3月17日, 毛澤東再次复電第二、第三野戰軍首長:“是否炮擊南京,則要看談判,談判有利于我,則不要炮擊,談判破裂則要炮擊。”

  中央在電報中還提出先不要攻擊浦口鎮,因為攻下浦口,南京政府大部人員勢必跑散,不利于我軍和平接收南京。攻擊浦口的時候,必須由中央臨時決定。

  這一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 人民解放戰爭胜利的腳步,与春天節節同行。3月23日,党中央离開西柏坡,向北平開進。

  毛澤東坐在車上,看著滿地的麥苗,富有詩意地說:“大地一片春綠,看來春天已經來到了!”

  4月, 毛澤東住進了香山雙清別墅。在明亮的電燈底下,毛澤東認真審查了人民解放軍渡江作戰計划。

  4月初,國民党急急調兵遣將,在湖北宜昌到上海間的1800余公里的長江沿線,部署了115個師約70万兵力。以海軍第2艦隊和江防艦隊一部共有26艘軍艦和56艘炮艦,另有江防艦艇40余艘,控制了整個長江江面。另外調空軍四個大隊以南京、上海、武漢為基地支援陸軍作戰。

  中共中央軍委針對敵軍的部署,決定以第二、第二野戰軍七個兵團24個軍及地方部隊共100万人, 發起渡江戰役,殲滅湯恩伯集團,奪取國民党政治經濟中心京滬杭地區;以第四野戰軍第12兵團約10万余人,組成先遣集團,迅速南下,攻取信陽,威脅武漢,會同中原軍區部隊鉗制白崇禧集團。中央決定渡江作戰由劉伯承、陳毅、粟裕、譚震林組成總前委統一指揮。

  毛澤東特別注意的是炮兵,如果炮兵不能一舉摧毀敵人的江防工事,步兵就會增大傷亡。

  我軍第一階段作戰分成了東、中、西3個集團。東集團由八個軍組成,由粟裕、張震指揮。炮兵主要是三野特縱的四個團加上八個軍的軍屬炮兵,一共十二個團。中集團由七個軍組成,由譚震林指揮。炮兵主要是三野特縱的二個團加上七個軍的軍屬炮兵團一共十個團。西集團由九個軍組成,由劉伯承、張際春、李達指揮。炮兵主要是二野特縱的三個團,加上九個軍的軍屬山炮營組成,相當于六個炮兵團。

  毛澤東對作戰計划是滿意的。本來我人民解放軍在3月份就可以發起渡江作戰,為了表示對和平談判的誠意,作戰推遲了一個月。現在作戰的時机已經成熟了。

  北平發出了渡江作戰的命令。

  4月20日黃昏, 長江上下大霧彌漫。人民解放軍第24、第25、第27、第21軍接到了譚震林“渡江作戰”的命令。

  在北岸巨大的藏船場內,一艘艘木船開動起來,民工們低聲喊著號子,指揮員急促地下達命令……

  南岸敵人的探照燈射了過來,敵人的哨兵也發現了北岸這不尋常的聲響……于是敵人開始胡亂放槍,接著便向北岸開炮了。

  中集團我軍500多門大炮同時開火還擊。 炮火映紅了天空,月輪的光彩淡了下去,天空變成了一片紫紅色。特縱2團1連炮擊了5個小時,几千發炮彈擊中了敵人的目標,步兵成功地占領了江心洲。特縱4團一陣猛烈的炮火,全部摧毀了敵人的江防工事,掩護25軍先頭部隊登陸成功。

  4月21日清晨, 我軍已將敵人的長江防線攔腰斬斷,并向縱深進展,占領了銅陵、繁昌、順安等地。

  4月21日夜, 大雨傾盆,舖天蓋地而來,江水翻滾,白浪滔天,排山倒海般涌來……我軍東西集團冒雨發起攻擊。此時,西北風驟起,風浪扑向南岸,我軍渡船如同利箭,只20分鐘,先頭部隊已到南岸。連為我軍開船的民工都大為惊歎,開春之際如此之大北風,真是數十年也難遇啊,真是天助解放軍呀!

  當西路我軍在南岸登陸,發出登岸成功信號時,國民党守軍如大夢初醒,以為神兵自天而降,隨即開始了逃跑大比賽。

  東路我軍登陸之后,出奇兵直插江陰要塞,可是這時,作為國民党軍江防工事核心的江陰炮台卻一炮不發。湯恩伯在電話里大喊大叫:“江陰要塞,江陰要塞,馬上向登陸共軍開炮……開炮……給我……開炮……”

  湯恩伯把電話摔到地上,江陰炮台突然響起了炮聲……炮彈雨點般落到國民党軍的陣地上。

            蔣介石親自點將仍是枉費心机

  江陰要塞是長江防線的要害。 對要塞司令一職連蔣介石也特別看重。1948年6月,原要塞司令孔慶桂因私囊已飽,又見長江防線凶多吉少,特向蔣介石提出告老還鄉,同時推荐了自己的親信。因江陰要塞司令是一大肥缺,不少人開始打它的主意。

  當時的陸軍部兵工處長戴戎光听到這個消息之后,馬上通過他手下的一個科長開始活動,先是找到了軍務局局長俞濟時。凡是蔣要任用的人,都要先經過他的保荐,然后才能由蔣來圈定。

  由于做了很多工作,其中的關節如何打通自不必說,反正蔣介石一下子就圈了戴戎光。

  戴戎光听說老蔣已經圈定他,知道這事已經有門了,但是還有最后一關,就是老蔣還要親自面見。戴戎光到處找人打听,知道老蔣不喜歡部下戴金挂銀,鑲金牙也不行。剛好戴戎光嘴里有一顆大金牙,他馬上到醫院把金牙拔去,專門到理發店剃了一個光禿禿的和尚頭,又找了一身舊軍裝穿上去見蔣介石。蔣介石一看先有了几分好感,便問道:“你是哪里的人?”

  “學生是江蘇人。”

  蔣介石一听戴戎光稱自己是學生,臉色馬上和气了不少:“你是哪一期的?”

  “報告校長,學生是黃埔六期的。”

  蔣介石點了點頭:“事到如今,重任已經到了你們黃埔生的肩上,要發揚黃埔精神,勵志為國呀!”

  戴戎光一個勁地點頭。心里很高興,總算是博得了蔣介石的賞識。

  所以當戴戎光听說蔣介石“引退”的消息后,他還不相信,后來听說蔣介石真的走了。他便脫去了軍裝,口口聲聲地說:“老子也不干了,要和蔣總統一塊隱退了。”可見其是鐵心跟蔣。

  戴戎光上任之后,便開始大肆中飽私囊。而且對士兵大肆盤剝,引起士兵的极大不滿。

  原來他手下的科長梅含章,跟著他當上了守備總隊的隊長。另外一名科長吳廣文當上了參謀主任。這兩個人后來對戴戎光的一些做法越來越不滿了。

  4月20日, 也就是解放軍渡江作戰的前兩天,我南京地下党化裝進入了江陰要塞,秘密召集了守備隊總隊長、游動炮團團長、工兵營長、偵察營長等人開會。

  會間走漏了消息,戴戎光帶人闖入了房間。

  戴戎光進屋之后,一看屋里這么多人,先是吃了一惊。接著把目光停到了一個陌生人的身上。

  “這個人是干什么的?”

  “兄弟是做生意的,生意人。”

  “這是劉老板,我的老鄉。”吳廣文說。

  “做生意做到我的要塞里來了。”

  劉老板不慌不忙地說:“這里的生意好做,再說弟兄們也想弄個錢花花。”

  戴戎光想發火,轉眼又一想,他自己刮得太多了,也該讓手下人掙一點,不然會引得眾怒難犯,便冷笑了兩聲,退了出去。

  在要塞的大門口,戴戎光找了他的几個親信說:“一會那几個人出來的時候,一個也不能給我放走!”

  “劉老板”看到戴戎光走了,提出繼續開會。他剛才已經看到戴戎光沒安好心,可他臉上仍是非常從容。

  梅含章見解放軍“劉老板”處亂不惊,心中更加佩服,便說:“劉老板,你就發話吧,要塞的弟兄們都等你一句話了。”

  “好,20日晚上,江邊出現三堆火光,那就是我軍渡江開始的信號。”

  “我們如何配合貴軍行動?”

  “第一步,要先不執行他們下達的射擊命令,如果有可能,就調轉炮口,朝敵人射擊。”

  “劉老板,請放心,弟兄們一定照辦!”

  開完會,當“劉老板”和吳廣文走出大門口的時候,一群敵人圍了過來,為首的正是戴戎光。

  “姓吳的,這次你可跑不了了,還有你這個老鄉,我一看就不是好人,十有八九是共軍派過來的吧?都給我抓起來!”

  敵人當下便將吳廣文和“劉老板”抓了起來。站在一邊已經參加起義的要塞士兵,一看不好,紛紛拿著槍,要搭救吳廣文和“劉老板”。

  梅含章怕誤了大事,連連喊道:“大家先回去,是好人是坏人總能弄清楚的!”眾人一听這才散開。

  當天晚上,梅含章又用錢買通了看守吳廣文和“劉老板”的士兵,假裝用酒灌醉,偷偷放走了吳廣文和“劉老板”。

  第二天戴戎光發現吳廣文和“劉老板”跑了,知道里面一定有人做了手腳,無奈抓不到把柄,所以也沒別的辦法。

  4月20日早上,戴戎光叫梅含章到常州參加長江防線緊急會議。在去開會之前,戴戎光還留了一手,他突然宣布將梅含章從守備總隊長提為要塞參謀長,這是有意的明升暗降,意在免去他手中的兵權。

  梅含章不動聲色地赶到常州開會。會上命令要塞炮兵,要在20日晚上,對南岸八圩港以西2公里處的解放軍炮兵陣地, 進行殲滅射擊。并在地圖上划出了射擊的地域,一定要先下手為強,打掉解放軍的炮兵。

  梅含章在會上還表示了決心:“兄弟已早有安排,定可一舉摧毀共軍的炮兵陣地。”

  盡管他是這么說,可國民党的高級將領們也是心中有數,只是還有不少人抱有种种不切實際的幻想。

  開完會之后,梅含章沒有馬上回到江陰去,而是先向“劉老板”報告了會議的情況,“劉老板”告訴他要不動聲色,會議的情況也不要向要塞司令戴戎光報告,再拖几個小時,只要渡江開始就好辦了。

  兩個小時之后,梅含章回到了黃山要塞指揮部,他剛剛走進戴戎光的辦公室,就听見他正在气急敗坏地打電話:“馬上把炮彈運過來,不然我可要向湯司令報告,把你們一個個送上軍事法庭!”

  梅含章站在他的身邊一言不發,這弄得戴戎光很不自在,也許在電話里他還有別的話要說,所以回過頭來看了梅含章一眼:“你回來了?站在那里干什么?還不馬上到要塞去,抓緊与友鄰部隊聯系!”

  “是!”梅含章正好就此告別走了出來。

  戴戎光又小聲地打開了電話,好像是在談生意上的事情。

  梅含章回到要塞之后,馬上把起義人員組織起來,凡是不愿參加起義的軍官,全都被抓了起來,關進了地下室里。要塞的各個重要崗位,全都換上了起義官兵。

  20日午夜過后,東南風越來越小了,梅含章站在炮台上向北岸眺望,只見對面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見,也听不到一點聲響。他心里一個勁地亂跳,擔心情況有變化。

  21日凌晨,江上風聲大作,站在要塞觀察所上,風吹得人站都站不住。此時,人民解放軍渡江指揮部下達了渡江的命令,頓時江面千帆競發,順風順流朝南岸急駛而來,先頭部隊只20多分鐘,已經靠近南岸。

  梅含章命令江陰要塞,所有炮彈引信拆下,標尺全部改變。

  這時,戴戎光來了電話。

  “你們他媽的怎么搞的?共軍已經渡江了,為什么不開炮?”

  “沒有接到命令,不能開炮。”梅含章平靜地回答。

  “不是早就下了命令,一發現共軍渡江就開炮嗎?”

  “我這里一時難以确定是不是共軍正在渡江。”

  戴戎光气呼呼地說:“好了,不要再說了,馬上給我開炮,越快越好!”

  “轟……轟……”江陰要塞的大炮終于響了,炮彈在黑夜中,不知落到了什么地方。

  戴戎光松了一口气,只要江陰要塞開了炮,對湯恩伯也就有個交待了。

  此時,梅含章已經帶著一隊起義官兵,乘坐兩輛卡車正向黃山指揮部開來。到了大門口,梅含章喊了一聲:“有重要事情向戴司令報告!”

  哨兵見是要塞的參謀長,馬上把大門打開了,起義官兵順利地沖進了司令部。

  戴戎光這時已經有所察覺:“你們想干什么?你們想造反嗎?”

  “算你說對了,我們已經宣布起義了!”說著梅含章的槍口對准了戴戎光。

  “別開槍!有話好話。”戴戎光好漢不吃眼前虧,馬上舉起了雙手。

  梅含章馬上用電台和人民解放軍聯系,報告江陰要塞炮台總台、守備部隊、游動炮團、工兵營、偵察營等7000余人宣布起義。

  江陰要塞馬上就接到了解放軍渡江指揮部的命令,立刻調轉炮口轟擊江北八圩港蔣軍21軍陣地。

  蔣軍21軍的145師正欲向南岸敗逃, 突然遭到來自南岸猛烈的炮火襲擊,頓時亂成一團。 開始145師在電台里一個勁地呼叫:“別打了,別打了,發生誤會了!是自己人!”后來感到不對勁的時候,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還沒有逃到南岸,已全師覆滅了。

  緊接著江陰要塞又向東西擴大戰果,連連轟擊蔣軍陣地,使整個敵人防區亂成一團。

  21日和22日,解放軍以江陰要塞為据點,加快了登岸速度,并迅速擴大了灘頭陣地。

  几天之后,華東特縱政委張凱在“劉老板”的陪同下,來到了江陰要塞指揮部,正式出任軍管會主任,從此江陰要塞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這是人民解放軍在解放戰爭中,接管的最大的炮兵要塞,它對渡江作戰的胜利,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炮兵揚我軍威重創英艦“紫石英”號

  1949年4月20日清晨, 長江江面十分平靜。此時正是人民解放軍渡江作戰的前夕,人民解放軍將發起強大的渡江攻勢,這不過是大戰前的平靜。

  大霧漸漸散開的時候,在泰州以南的江面上出現了一艘外國軍艦,配屬第二野戰軍第8兵團第20軍渡江作戰的華東特縱炮3團7連觀察所首先發現了這艘軍艦。

  經辨認這正是英國驅逐艦“紫石英” 號,排水量約2000吨,裝備有4英寸前后主炮六門和數門高射炮。

  7連觀察所馬上向團部報告:“發現敵艦一艘,炮口對向我北岸陣地。”

  接到報告時,3團團長李安邦、政委康矛召正在第8兵團司令部開會。副團長當即命令:作好戰斗准備,如英艦不向我射擊,我亦不向其射擊,如英艦向我射擊,應堅決還擊!

  上午9時許, 英艦已開到我7連3炮位附近,這時我下游炮兵對天鳴炮,警告英艦立即离開。

  “紫石英”號艦長斯金勒少校,站在指揮台上,朝北岸我軍陣地指手畫腳對他的副艦長威士孰上尉說:“共軍開炮是什么意思?”

  “少校,我想他們是想讓我們离開。”

  斯金勒冷笑一聲:“他們有什么權力讓我們离開,真是天大的笑話,在中國還沒有人敢這樣命令大英帝國的海軍!”

  斯金勒确實很得意, 1926年英艦炮轟中國四川万縣, 中國老百姓死傷無數。1927年英、美軍艦聯合炮轟中國南京,中國軍民死傷慘重,沒有人敢出來与之論理,那時中國不過是列強們的殖民地。

  盡管此時,离中華人民共和國誕生還有五個多月,但歷史已經翻到了新的一頁。斯金勒等人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准備射擊!”斯金勒下了命令。

  英國水手們懶洋洋地把炮彈送進了炮膛,他們以為只要向人民解放軍的炮兵陣地上發射几發炮彈,對方就一定會嚇得舉手投降的。

  “放!”斯金勒沒有考慮任何后果,就下達了開炮的命令。

  “咚……咚……”一串炮彈飛向人民解放軍的炮兵陣地。

  緊接著我軍炮兵陣地上響起了炮聲:“咚……咚……”

  有几發炮彈落到了“紫石英”號的艦邊,江水中炸起一道道水柱。

  斯金勒大吃一惊:“怎么中國軍隊竟敢還擊?給我狠狠打,打!打!”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

  英艦馬上加強了火力,炮彈呼嘯著飛向北岸。

  在斯金勒看來,只要再給中國軍隊一點顏色看看,他們馬上就會退下去。

  可是我軍的炮火更加猛烈了,炮彈長了眼睛一般,落到了英艦的甲板和指揮台上,斯金勒傻眼了,馬上下令:“快,開向南岸,開到南岸!”

  “紫石英”號加大馬力,轉過艦首向南岸駛去,我軍的炮火緊迫不放,艦身晃了一下,在江中擱淺了。

  這一下目標成了死的了,人民解放軍的炮兵越打越勇越打越准,炮彈雨點般地落下來,一發炮彈正好落到了指揮台上,“轟”的一聲,斯金勒少校身子一歪倒下了,當場斃命,副艦長威士孰全身是血,身負重傷。

  有人喊了一聲:“不好了,斯金勒艦長陣亡!”

  艦上頓時亂成一團。

  威士孰只喊了一句:“挂白旗……”便昏了過去。

  這時英艦升起了白旗,我炮兵3團停止了炮擊。

  正在第8兵團司令部開會的炮兵3團團長李安邦,听到自己團的陣地上響起了炮聲,馬上拿起了電話,當得知是和英艦交火的消息之后,立刻赶回了團部。

  “紫石英”號在遭到我炮兵重創之后,立即用電報向英國大使館作了報告,英國大使館馬上命令英艦“伴侶”號和“黑天鵝”號,火速從南京和上海兩地赶往出事地點,救援“紫石英”號。

  當日下午1時半,由南京赶來的“伴侶”號,高速駛入我軍炮3團的火力范圍。英艦長羅伯臣中校心生一計,命令“伴侶”號,一邊開炮一邊快速順水下駛,我軍炮火緊隨其后,但沒有命中要害,此時,“伴侶”號已進入北岸。

  羅伯臣拿起望遠鏡,向岸邊觀察,這時他确信,軍艦已經進入了我軍火炮射擊的死角。便下了命令:“各炮注意,射擊!”

  頓時艦上六門火炮一齊開火了,炮彈落到了我3團7連的陣地上,兩門90野炮被炸毀。一時間,3團各連紛紛開炮,可是炮彈從“伴侶”號頭頂飛了過去。

  羅伯臣看著從頭上飛過去的炮彈,得意地笑了。

  3團團長李安邦一下子就看穿了英艦的陰謀, 馬上下令:“停止射擊,不要浪費炮彈。”

  羅伯臣一看解放軍的炮兵停止了射擊,以為我軍的炮兵一定是被打怕了。便下令:“轉舵,靠向紫石英號。”

  “伴侶”號轉過了艦首,并向紫石英號發出了聯絡信號。英艦向南岸開去,漸漸進入了我軍的火力圈。

  戰士們要求開火,給剛才犧牲的同志報仇。特別是7連被英艦炸死炸傷7人。

  “沒有命令,不准開火!”

  眼看著英艦靠到了南岸,李團長感到時机已到,便下達了開炮的命令。這時候炮3團的官兵, 怒火中燒,炮彈雨點般地飛了過去,“伴侶”號的司令塔被擊中,兩門主炮被擊毀。

  羅伯臣中彈倒在血泊之中,他吃力地喊道:“快撤,快撤退!”

  “伴侶”號開足馬力向下游逃走了。

  此時,在長江的下游,英軍的旗艦“倫敦”號,正全速向上游駛來。英國海軍中將梅登在司令塔里,用無線電和“伴侶”號取得了聯系。當他听說艦長羅伯臣也受了重傷時,气得大喊大叫起來:“我們馬上開過去,我要看看共軍的炮兵有多厲害!”

  梅登對他的“倫敦”號充滿了信心,“倫敦”號排水量7000多吨,前后主炮12門,副炮8門,還有10多門高炮。

  4月21日晨, “倫敦”號高速駛入長江泰興縣境內,“黑天鵝”號緊隨其后,梅登中將指著江邊我軍陣地說:“給我轟:給我統統轟平!”

  接著英艦上的重炮便發出了沉悶的轟響聲,炮彈在我軍陣地上炸開了。正在陣地上指揮的我軍68師202團團長鄧若波當場犧牲, 政委陳堅等40多名官兵負傷,另有一些老百姓被炸死,不少民房被炸毀。

  我軍特縱炮1團當即還擊, 雙方隔江展開了炮戰,開始英艦自傳船堅炮利,停在江上不動,后來在我軍猛烈的炮火打擊之下,“倫敦”號連連中彈,司令塔被擊穿。

  一發炮彈落在前甲板上,艦長卡扎勒只見眼前火光一閃,倒在血泊之中。一塊彈片帶著嘯聲,將梅登的將軍服撕了一個大口子,梅登愣在那里沒有說話,半天才下達撤退的命令。

  “倫敦”號和“黑天鵝”號拼命向下游逃竄,我軍炮4團、炮5團,全都參加了戰斗,炮火直接命中“倫敦”號上的米字國旗,國旗落入江中,英軍也不敢停下打撈。

  兩天的炮戰,英國官兵死42人,傷52人。英國海軍部公布另有103人失蹤。

  4月21日晚上8點,人民解放軍第三野戰軍的電報發到了中共中央軍委。

  兩個月前党中央剛剛從西柏坡進入北京。在北京的西山,毛澤東放下手頭的建國要事,認真閱讀了中央軍委的電報。

  毛澤東的決心很堅定:“這些外艦,也可能是國民党偽裝的,不管是真的假的,只要是擅自進入了防區,妨礙我渡江作戰的兵艦,均可以炮擊!”

  毛澤東在給中央軍委的指示電報中,寫下這番話的時候,正是在胸中激蕩著百万雄師過大江的豪邁之情,中國人民已經站起來了,無論是什么樣的敵人,都不可能阻擋中國人民保衛自己主權的決心和勇气。

  英方在与中方兩個多月的談判中,總是出爾反爾,得寸進尺,而且心怀鬼胎。果然,在7月30日,“紫石英”號被扣100多天之后,當晚9時,中國客輪“江陵解放”號,駛過“紫石英”號時,英艦新任艦長克仁斯少校突然下令:“馬上起航”。

  早有預謀的“紫石英”號緊跟在“江陵解放”號后面,接著又与“江陵解放”號并行。

  9時50分, 我軍開炮警告:“紫石英”號則一邊開炮,一邊逃跑,我軍當即還擊,由于天黑浪高,加之“江陵解放”號夾在雙方炮火中間,不幸被炮火誤中下沉,乘客死傷慘重。

  “紫石英”號多處中彈輪机發生故障,只好在天生港停駛修理。此時,我軍炮兵自動停止了射擊。輪机修好后,“紫石英”號借大潮江水上漲,再次出逃,我軍江陰沿岸的炮位被迫移向高處,這時克仁斯少校顯出了少有的“机靈”,命令“紫石英”號停机熄燈,借著潮水,順流漂向了長江口。天亮時分,在長江口發現一條中國渡輪,正行駛在航道上,攔住了“紫石英”號的去路,克仁斯逃命心切,竟然下令撞沉了渡輪,搶道逃出了長江。

  几十年后,中國方面對外公布了“紫石英”號事件備忘錄,其中明确寫道:對于英國方面從南京調運60吨“紫石英”號專用油料,可任其調出。沒有這些油料,“紫石英”號,根本不可能逃走。當時南京已經解放,沒有相當一級的命令,如此多的油料。是不可能調出的。同時人民解放軍的高級指揮員,也接到了來自中央的不要攔截“紫石英”號出逃的命令。這就說明了,為什么“紫石英”號一開始遭到了炮擊,而后來卻可以從容地修理輪机,安然出逃的原因了。

              人民炮兵慎戰大上海

  1949年5月10日, 從黃浦江上飄來的陣陣霧气,把上海淹沒在一片白色的幕帳之中。在上海外圍人民解放軍的陣地上,仍可以看到高大的樓群,听到黃浦江上輪船的汽笛聲。

  上海國民党守軍司令湯恩伯緊急召集高級軍官研究對策,不料會議剛開到一半,國防部第三廳廳長蔡文治,突然一下子脫去了軍服,大叫:“我不干了,我不當軍人了!”

  原來,在此之前,蔡文治曾給湯恩伯出過不少主意,可是湯恩伯都沒有听他的,結果讓解放軍一下子打到了上海的大門口。其實,如果湯恩伯听了蔡文治的意見,解放軍也照樣會打過來的。

  湯恩伯怒极不已一拍桌子:“你這個小孩子,懂個什么!”

  湯恩伯在軍校時,當過蔡文治的大隊長,那時候蔡文治年紀還輕,所以湯恩伯一直稱蔡文治為小孩;

  這回“小孩子”不買“大人”的賬了,大罵湯恩伯道:“你還擺什么臭架子,沒有人認識你這個大飯桶,沒有人承認你是個軍人,你算個什么玩藝!”

  湯恩伯大聲喝道:“你是軍人,你總知道要服從命令吧?”

  “我當然知道服從了,可是總長給你下命令,你服從了嗎?”

  “因為我手里有‘老頭子’的手諭!”

  “你把總裁手諭拿出來看看!”

  湯恩伯這會儿是真的給逼急了, 隨即拿出了蔣介石命令搶運3億元的黃金、白銀的手諭,如該項黃金、白銀不能全部運到台灣,就拿湯恩伯是問。

  蔡文治也不再罵了,眾人面面相覷。

  “你們都看到了吧,罵人容易,做事就難了。你們不要在這里妨礙我的手腳,該走的,最好馬上就走!我可以告訴你們,‘老頭子’就在吳松口的軍艦上,你們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親自去問‘老頭子’好了!”

  這回眾人都不說話了,讓湯恩伯大出了一陣風頭。

  別看湯恩伯威風發得很厲害,可是如何守衛上海,他心里也是一點底也沒有。

  5月10日, 人民解放軍第三野戰軍的第9、第10兵團及第8兵團一部,共計18個軍,已經完成了對上海的包圍。3野炮兵六個團加坦克團和第20、第23、第25、第26、第27、第28、第29、第30、第31軍的軍屬炮兵團,全都參加了戰斗。

  5月12日, 解放軍第9兵團以第30軍和第31軍及炮4團由南得、關江迂回浦東,向奉賢、南匯、川沙進攻。

  第10兵團以第29軍、第28軍在炮5團、炮6團的支援下,強攻昆山、太倉,并向月浦、楊行、劉行之敵發動了猛烈進攻。在攻擊月浦之敵時,炮6團集中一個營的火力連續10個齊放,將敵人的火力全部壓了下去,步兵趁机沖上去對敵人鐵絲网進行大爆破。然后,炮16團又以五個齊放,支援步兵發起沖擊,一舉攻占了月浦和陸灣一帶。

  5月23日, 解放軍對上海市區發起總攻。此時,蔣介石親臨吳松口助戰,命令國民党海軍艦隊駛入高橋東北海面, 對我攻擊部隊進行炮擊。特縱炮4團當即与敵15艘軍艦展開炮戰。

  敵艦集中火力轟擊我第30、 第31軍攻擊的路線。炮4團用排炮齊射,第一個齊射便命中兩艘敵軍艦,敵艦炮火馬上就啞巴了,戰士們在歡呼中越戰越勇。

  敵艦這時開始后退,邊打邊跑,我軍的炮火更加猛烈,海面上到處是轟隆隆的爆炸聲, 巨大的水柱在敵艦四周升起。又有几艘敵艦中彈不動了,另外8艘敵艦干脆轉過頭逃跑了。

  5月24日,炮兵第6團,以猛烈而准确的火力,封鎖了上海江灣机場。炮彈一發接著一發落到跑道上,停在机場上的大多是准備接送出逃的國民党要員的專机,一看解放軍的炮火如此猛烈,知道大勢已去,紛紛起飛逃跑,有25架飛机先后在炮火中起飛,余下的全都成了解放軍的戰利品。

  5月24日下午,3野第27軍一路順風地占領了上海西郊机場。當部隊攻到蘇州河的時候,遇到了河北岸敵人居高臨下的火力,部隊傷亡很大。軍長聶鳳智急匆匆赶到了蘇州河邊,只見30多米寬的河對面,高樓林立,南岸卻是一片空曠的大馬路,敵人利用這一有利地形,在高樓和橋頭、路口修筑了堅固的地堡,并配有坦克裝甲車。

  我軍攻擊部隊冒著敵人的炮火,沖上去倒下了,又一批沖上去,又倒了下去……特別是百老匯大廈上,十几挺重机槍織成了一道火网,吼叫著傾瀉下來,進攻部隊嚴重受阻。

  戰士們被激怒了,團長、師長全被激怒了。

  “把炮推上來!炮兵!准備射擊!”

  “軍長,下命令吧,保證一炮一個!”

  聶鳳智心里明白,中央早有慎戰上海的精神,前委也早有打上海嚴禁用炮的命令。湯恩伯也早就有話在先,不能把一個好端端的上海留給共產党,要打就要把上海打個稀巴爛。

  如果下令開炮,那就不是一炮兩炮,很可能會亂炮齊發,上海打爛了,老百姓打死了,那政治影響可就大了。

  可是部隊中不少人想不通,不讓用炮,這是打的什么仗?從江北打到江南,從山東打到上海,打的就是攻堅戰,沒有炮兵拿什么去攻堅!

  “誰敢下令開炮,軍法從事!”

  又有人提出:“軍長,用炸藥包吧,還是老辦法,轟它几包,也管用!”

  “炸藥包也不准用!”

  5月25日, 當聶鳳智正与守敵51軍軍長劉昌義談判的時候,劉昌義突然提出要見一見陳毅。

  “看來,你對我們不相信!”聶鳳智嚴辭說道。

  “不是的,長官,事關重大,我還是面見陳毅將軍為好。”

  “陳毅將軍馬上就到,我這里有陳毅將軍的命令。”

  “有手令?”劉昌義眼睛一亮。

  聶風智知道國民党的將軍特別相信手令。

  聶鳳智從包里拿出了27軍副參謀長起草的“陳毅”手令。上面還蓋著陳毅的大印。

  這個大印据說是聶鳳智臨時找人用蘿卜刻的。

  戰場上十万火急只能先斬后奏了。

  劉昌義看了“命令”,馬上點頭表示要謹領此命而行,一切照辦。

  “劉軍長,請你務必不要食言,軍中無戲言!”聶鳳智還是有點不放心。

  “聶軍長,本人掌管的51軍是沒有問題的,只是老蔣的嫡系,兄弟也沒有辦法。”

  “那個我們自有辦法,也不會為難你。”

  聶風智放下心來,客气地送走了劉昌義。

  正在這時,副參謀長李元進來報告:“軍長,剛才炮團有一個戰士,違犯了軍党委會不准開炮的命令,私自開了一炮。”

  “啊!打到哪去了?”聶鳳智一惊。

  “打到百老匯大樓上去了,打了一個大洞。”

  聶鳳智陷入了沉思。

  一個小時之前,守衛百老匯的敵人師長下令說:“共軍有命令,不准開炮,你們就放心打吧!”

  他正說著突然響了一炮,不由地大吃一惊,馬上趴到了地上。可是解放軍的火炮再也沒有響,他拿起望遠鏡一看,開炮的解放軍戰士,被一個干部拉了下去押到了一邊,好像要執行戰場紀律”

  “共軍不是開炮,是炮走火了!”這個敵師長喊了起來。

  聶鳳智問道:“別人開炮了沒有?”

  “還沒有,其他同志都是嚴格遵守命令。那個團副團長已經把這個兵抓起來了,就等著軍里的命令了。”

  “你他媽的副團長還抓兵,你是干什么吃的!戰士打急了眼,什么事干不出來!可你干部是怎么掌握部隊的!戰士錯了,你就知道抓人!”

  李副參謀長說:“這個副團長,還是很認真的,跑過去對那個戰士說了,不能打,打了軍長要槍斃你的。”

  “那個兵怎么說的?”聶鳳智顯然對那個兵的舉動很感興趣了。

  “那個兵說,掉腦袋也要放一炮看看,是不是真要掉腦袋!”

  聶鳳智啞然失笑了:“真是什么官帶什么兵,真是個楞頭青,傻大膽啊,放了他吧,要加強教育,不能錯上加錯了!”

  軍長不准處理違紀的士兵,這在27軍還是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也許是軍長內心里已經想出了占領蘇州河北岸的辦法,也許軍長的心里還想著剛剛戰死的官兵。總之一時難以理解軍長所說的錯上加錯是什么意思。

  當夜華燈初上的時候,劉昌義命令51軍悄然無聲地撤出了陣地,聶鳳智命令27軍79師搶渡蘇州河,快速包抄占領蘇州河以北地區。

  79師235團7連年輕的指導員遲浩田,在進攻中發現了一個下水道的出水口,喊了一聲:“跟我來!”便第一個鑽了進去。只有兩名戰士,緊跟在他的身后。當他到達北岸的時候,發現一共只有三個人。這位戰斗英雄毫無懼色,一直闖入了敵人的師部。敵人的上校師長,正在指揮三個營的兵力向河邊調動,在遲浩田的槍口下,只好命令三個營的守敵放下了武器。

  27軍79師師長肖鏡海,接到聶鳳智的命令,化裝深入虎穴,說服楊樹浦發電厂守敵放下了武器。

  5月25日,湯恩伯帶5万人登艦逃跑了。其實早在上海戰役打響之時,湯恩伯便將他的指揮部移到了吳淞口外的軍艦上,只不過是在這一天,下達了上海作戰的最后一道命令:上海守軍總撤退。可是除了蔣軍的嫡系之外,余下的15万人,早已是無路可退。

  5月27日,大上海完整地回到了人民手中。

  人民解放軍殲敵15.3万人, 繳獲各种火炮1300余門,坦克、裝甲車110余輛,汽車1100多輛。

  上海戰役在軍史上留下了令人惊歎的傳奇,這是我軍在城區使用炮兵最少的一次重大戰役,同時也是繳獲敵人火炮最多的一次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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