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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狗”凱南与來鳳庄


  美國紐約海濱長島倫克福庄園是一座環境幽雅的鄉間別墅,是蘇聯駐聯合國代表團成員周末常來度假的地方。在美國國土上的這個蘇聯外交官的特許的場所里,任何一位美國人的出現都會引起极大的注意。那是美國麥卡錫主義盛行的時代,和蘇聯人接触,對于美國高層人士來講,是一件“絕對危險的事”。
  1951年5月對日,一輛黑色轎車駛入倫克福庄園別墅的大門。一個美國人在主人的迎接下走下了汽車。
  這是個記者們都熟悉的美國人:美國國務院資深顧問,著名的蘇聯問題專家喬治。凱南。
  沒有人知道他到這地方來干什么。
  凱南到訪倫克福庄園的目的,只限于杜魯門總統等几個人知道。
  想向与自己沒有外交關系的中國表達美國愿意停戰并且坐下來和談的愿望,不但令美國政府
  內心矛盾、窘迫、尷尬,本身也是件周折,艱難、困苦的事情。
  因為在戰爭一開始,作為交戰一方的中國,就曾經多次主張用和平的方式解決朝鮮問題。美軍在“仁川登陸”后,中國領導人多次表示,希望美軍能在三八線上停下來,通過和平的方式協商解決朝鮮問題,但是,气勢正旺的美軍那時一心要吞并整個朝鮮。1950年10月2日,美軍越過三八線向北朝鮮發動進攻時,蘇聯等國就向聯合國大會提出了和平解決朝鮮爭端的提案,中國政府對該提案表示了支持的態度,可是在美國政府操縱下的聯合國卻否決了這項提案。同年的11月18日,出席第二屆世界保衛和平大會的中國代表團團長郭沫若,向大會提出了五項建議,主張從朝鮮撤出一切外國軍隊,實現朝鮮問題的和平解決,但沒有得到美國方面的任何反應。1951年1月11日,美方突然向中國方面提出“停戰談判”的建議,并且通過了美國操縱的“聯合國朝鮮停戰三人委員會”,提出了解決朝鮮問題的五項意見。但是,由于這明顯是美軍在第三次戰役中受到重大損失之后的緩兵之計,美方的建議沒有回答中國方面關于一攬子解決包括中國台灣問題和中國加入聯合國問題在內的原則要求,因此中國方面予以了拒絕,同時提出了真正能夠和平解決朝鮮和遠東問題的計划,可這時美軍已經在朝鮮戰場上開始了反擊,軍事上的傾利令美方又一次放棄了可能的談判机會。
  到了1951年2月1日,在美國的操縱下,聯合國竟然通過了“中國是侵略者”的決議案,正如周恩來所說的,這一決議案的通過露骨地證明“美國政府及其幫凶是要戰爭不要和平,而且堵塞了和平解決的途徑”。此時的杜魯門,不僅把和平解決朝鮮問題的大門關上了。而且操縱聯合國又連續通過了對中國實施禁運等議案,這使中國方面打消了一切和平解決朝鮮問題的念頭,開始做長期戰爭的准備。
  規模空前的第五次戰役結束了,雙方投入的兵力都已超過了百万。戰線終于在三八線上穩定下來的時候,內外交困的杜魯門想坐下來談判了。可這時杜魯門才發現由他自己關死的門再想打開實在是太難了,正如國務卿文奇遜所說的那樣:“于是我們就像豬拘一樣到處尋找能和中國方面取得信息交流的線索。”
  艾奇遜首先指示在巴黎玫瑰宮的查爾斯。波倫向蘇聯駐德國的管制委員會主席弗拉基米爾。西蒙諾夫進行試探,而對方好像就是無法領會一樣地沒有反應。
  美國駐聯合國使團的歐內斯特。格羅斯和托馬斯。科里,在聯合國大廈內努力向蘇聯駐聯合國的代表們表示親近,但是,試探似乎剛有點眉目的時候,《紐約時報》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搜集了一些“美國要在朝鮮戰爭問題上和談”的零星跡象發表了,美國國內頓時謠傳四起,令正受到麥卡錫主義困扰的美國政府赶快出面“辟謠”,原來剛剛略有所悟的蘇聯人也躲開了。
  傷透腦筋的艾奇遜決定直接尋找中國方面的線索。他通過美國——瑞典——莫斯科的渠道极其秘密地試探了一下,還是沒有效果。于是,他派人到香港去,采用的是中央情報局慣用的某些手段,千方百計地力求找到一條通往北京的“外交”之路,而美國准備在香港進行接触的人的名單正是中央情報局提供的,是四個“可能的中間人”。
  艾奇遜想通過“中間人”向中國方面傳達的“信息”令人回味,這些“信息”后來在歷史的發展中竟然部分地被印證了——美國方面力圖使中國方面相信這樣的道理:中、美兩國應該和解。因為“蘇聯才是兩國的共同敵人”。舉的例子就是美國在中國內戰期間沒有“袒護”國民党一方,特別是美國在蔣介石逃到台灣后,最初是拒絕為逃亡的蔣介石政權提供保護的。美國國防部長馬歇爾是個有著在中國工作經歷的“中國通”,他認為,新中國在建國初期,由于政治上的需要,存在一种“尋找一個外部敵人的心理需要”是可以理解的,但這個角色不幸落在了美國人的頭上。其實中國人不應該在反對美國的問題上“与蘇聯人站在一起”,朝鮮戰爭肯定會令中、美兩國都感到痛苦。如果雙方建立一种“一定距离的關系”,那么,“蘇聯肯定會成為中國的外部敵人”,那樣,美國和中國公開改善關系就是“合乎邏輯的事了”。20年之后,當美國總統尼克松在中國北京的首都机場与周恩來總理握手的時候,中國和蘇聯剛剛在中蘇邊境一個叫做珍寶島的地方激戰過。
  但是,艾奇遜在香港的行動同樣沒有取得效果,原因是中央情報局所提供的“可能的中間人”的身份“值得怀疑”,美國政府感到讓他們去傳達信息“太沒把握”。最后,艾奇遜派出的人僅僅把一些信息拐彎抹角地向“毛澤東的一個遠親”傳達了,拿馬歇爾的話說,這些努力好像是“把一封信塞進瓶子里放到舊金山附近的大海里去”,指望這樣做中國方面就能夠得到信息,簡直是太渺茫的事了。
  最后,艾奇跡終于選擇到了一個人,他就是喬治。凱南。
  艾奇遜認為凱南是個再合适不過的人選了。
  喬治。凱南是美國國務院的蘇聯問題顧問,當時他正在休長假,在普林斯頓大學寫著一本關于美蘇關系的著作,因此他不算是美國外交界的正式現職成員。況且凱南和蘇聯人的關系很不錯,至少蘇聯人不認為凱南是那种滿嘴謊話的外交人士。
  艾奇遜讓凱南立即到華盛頓來,當面給他交代任務,讓他和蘇聯駐聯合國大使雅可夫。馬立克取得聯系。
  艾奇遜對凱南說的話与他對去香港尋找線索的情報人員說的話完全相反:告訴蘇聯人,美蘇兩國好像正在走向對抗,美國
  認為兩國都不希望出現這种情況,兩國不要被中國人牽著鼻子走,根据目前朝鮮戰場的戰線位置,現在正是停火的好時候。
  凱南立即給馬立克寫了一封信,信上詢問是否能夠“以私人的身份近期去拜訪他”。有點出乎凱南的預料,几個小時之后馬立克就打來電話,要求凱南去長島的別墅与他“共進午餐”。
  于是,凱南和馬立克,兩個敵對大國的高級外交官員見面了。凱南流利的俄語令他們的交談不需要翻譯,而且交談是在一种“朋友式”的气氛下進行的。
  經過寒暄之后,凱南說:“我們兩國在朝鮮問題上似乎正走向一場很危險的沖突,這肯定不是美國在朝鮮行動的目的,我們也很難相信這是蘇聯的希望。”
  老練的馬立克立即明白他的這位“老朋友”干什么來了。
  他反問:“既然你們認識到這种危險,難道不能改變一下你們的政策嗎?”
  凱南說:“是中國人的行為導致了這种危險。”
  馬立克毫不含糊,立即反駁。他再次重申,是美軍逼近鴨綠江才迫使中國軍隊出兵朝鮮的,并且歷數了朝鮮戰爭爆發以來中國方面多次提出和平解決問題的誠意和美國方面無理拒絕的事實,他認為美國軍隊對台灣的干涉和阻止中國進入聯合國是美國人犯的最大的錯誤。
  凱南對馬立克的話一概不反駁,他牢牢記著他此行的目的。
  當他提出制止危險蔓延的惟一辦法恐怕是戰爭雙方指揮官坐下來談判時,馬立克眯著狡猾的眼睛說,蘇聯不是戰爭的任何一方。
  凱南認為与這樣一個典型的外交家不說實話怕是要永遠這樣繞下去了,于是他決定干脆說出來算了:“美國准備在聯合國或在任何一個委員會或用其他任何方式与中國共產党人會面,討論結束朝鮮戰爭的問題。”
  馬立克立即逼上去:“那么,必須討論從朝鮮撤出一切外國軍隊、中國台灣地位和中國加入聯合國的問題。”
  凱南表示,這些問題不在他的職權范圍之內。
  會面就這樣結束了。
  令凱南又一次預料不到的是,几天以后,馬立克主動邀請他,并且表示,蘇聯愿意看到朝鮮問題的和平解決。顯然,馬立克是請示了蘇聯政府才表這個態的。
  几天以后,金日成走進北京毛澤東的書房。這是經由蘇聯人傳達過來的信息所引起的具体的反應。毛澤東、金日成進行了深入的探討。毛澤東表示,如能再多殲滅美軍的一些部隊再談比現在可能會好一些;但是,如果能在談判中涉及“從朝鮮撤出一切外國軍隊”等問題,美國的談判意圖不宜拒絕。
  6月23日,馬立克在聯合國新聞部舉辦的“和平的代价”廣播節目中發表了著名的“馬立克演說”。
  聯合國自開創以來,就成立了一個用于公共事務方面的廣播節目,每個成員國都可以使用這個節目,但是,以前蘇聯人從沒有使用過。當馬立克要求給他安排演說時間時,聯合國人員都感到將有什么大事要發生了。
  美國人注意到馬立克的演說使用的不是“蘇聯政府認為”,而是“蘇聯人民認為”這樣的措辭方式:全世界人們都認識到,和平對人類具有巨大的价值。自從犧牲了千百万人類生命的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來,到現在還不滿六年,而這樣高的代价得來的和平又受到威脅。
  美國和依賴美國的其他國家對朝鮮的武裝干涉就
  是這樣政策的最生動的表現。蘇聯、中華人民共和國和其他一些國家一再提出和平解決朝鮮沖突的建議。
  朝鮮戰爭之所以仍在朝鮮進行,完全是因為美國始終阻撓接受這些和平建議。
  目前最尖銳的問題,朝鮮的武裝沖突問題是能夠解決的。而做到這一點,就必須各方有和平解決朝鮮問題的意愿。蘇聯人民認為,第一個步驟是交戰雙方應該談判停火与休戰,雙方把軍隊撤离三八線。我認為,為了确保朝鮮的和平,這個代价不算太高。
  馬立克的演說令美國人又喜又憂。喜的是事情終于有了眉目,憂的是不知道馬立克所說的“蘇聯人民”是不是代表“蘇聯政府”。美國人這時突然發現。如果談判時蘇聯人插進來,情況將不是很妙。有一點美國人的看法是一致的,那就是蘇聯人又進行了一次成功的“共党宣傳”,“克里姆林宮的人是搞宣傳的大師,宣傳是他們外交政策的一個主要工具”。
  馬立克演說兩天之后,北京的《人民日報》在頭版的顯著位置刊登了蘇聯駐聯合國大使馬立克發表演說的新聞和題為《朝鮮戰爭的一年》的社論。社論的內容表明,這表面上是中國政府對馬立克的演說內容的表態,實際上是對美國的談判信息的正式回應。社論說:木月二十三日蘇聯駐聯合國代表馬立克發表廣播演說,再一次提出了和平解決朝鮮問題的建議,我們中國人民完全贊同這個建議。這是給予美國的又一次考驗,看它是否接受以往的教訓,是否愿意和平解決朝鮮問題。
  中國人民志愿軍參加朝鮮的反侵略戰爭,其目的就在于求得朝鮮問題的和平解決。所以即在此后,中國人民仍然主張以和平方式解決朝鮮問題,并曾不止一次地表示支持其他國家關于和平解決朝鮮問題的合理建議。
  美國卻依然幻想依靠它的武力來征服全部朝鮮,進而威脅我國東北,因此,使所有這些和平解決朝鮮問題的努力歸于失敗。
  毫無疑問,作為和平解決朝鮮問題的第一個步驟,馬立克的提議是公平而又合理的。
  同日,正在田納西州參加一個航空研究中心落成典禮的杜魯門在其演說中也對和平解決朝鮮問題表達了正式的態度。他除了表示美國政府“愿意參加朝鮮問題的和平解決”之外,針對美國國內的反對勢力,杜魯門對美國政府的立場進行了辯護:抱有党派成見的人,力圖把我們的外交政策說成是“姑息主義”,還給它加上“恐懼”或“膽怯”的按語。
  他們只指向一個目標,要使我們“單槍匹馬地去干”,走上通往第三次世界大戰的道路。
  把世界上的自由國家團結在維護和平的偉大、統一的運動中,這難道是恐懼政策嗎?在朝鮮打擊武裝侵略,并把它擊退,這難道是姑息政策嗎?
  請看看這些批評家提出的另外的辦法吧。他們是這樣說的:冒一下風險吧,把沖突擴大到亞洲大陸去!
  冒一下風險吧,最多不過喪失我們在歐洲的盟國!冒一下風險吧,說不定蘇聯不愿意在遠東作戰!冒一下
  風險吧,也許他們不致挑起世界大戰。
  他們希望我們拿著頂上子彈的手槍,用美國的外交政策同俄國玩輪盤賭。
  6月29日,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經過杜魯門總統的批准,向美國遠東最高司令官李奇微發出指示。并要求他一字不差地執行:奉總統指示,你應在三十日,星期六,東京時間上午八時,經廣播電台將下述文件向朝鮮共軍司令發出,同時向新聞界發布:我以聯合國軍總司令的資格,奉命通知貴軍如下:我得知貴方可能希望舉行一次會議,以討論以后停止在朝鮮的故對行為及一切武裝行動的停戰協議,并愿适當保證此停戰協議的實施。
  我在貴方對本通知答复以后,將派出我方代表并提出一個會議的日期,以便与貴方代表會晤。我提議此會議可在元山港一只丹麥傷兵船上舉行。
  聯合國軍總司令、美國陸軍中將李奇微(簽字)
  7月1日,彭德怀、金日成發出复電:聯合國軍總司令李奇微將軍:你在六月三十日關于和平談判的聲明收到了。我們授權向你聲明,我們同意為舉行關于停止軍事行動和建立和平的談判而与你的代表會晤。會晤地點,我們建議在三八線上的開城地區。若你同意,我們的代表准備于一九五一年七月十日至十五日与你的代表會晤。
  朝鮮人民軍總司令金日成中國人民志愿軍司令員彭德怀中國方面之所以不同意把談判的地點放在丹麥的傷兵船上,是因為中國方面認為那只船是屬于敵方的。至于地點定在開城,美方認為這對他們不利,但是為了不至于把剛有點眉目的事搞砸了,也就同意了。
  雙方經過多次電報的來往討論,最后達成如下協議:一、談判地點:選定在三八線上的開城。
  二、正式談判日期:從一九五一年七月十日開始。
  三、為安排雙方代表第一天會議細節,雙方各派聯絡官三人,翻譯二人,于七月八日上午九時在開城舉行預備會議。
  四、應聯合國軍方面的要求,中國軍隊一方負責保
  證對方聯絡官及隨行人員進入其控制區后的行動安全。
  五、雙方代表團的車隊前往開城赴會時,每輛車上均覆蓋白旗一面,以便識別。
  朝鮮問題的談判渠道就這樣最終打開了。
  朝鮮戰爭交戰雙方在經過几番較量之后終于坐在了談判桌邊。
  7月,朝鮮戰場交戰雙方的兵力是:中朝方面,總兵力為111万,其中中國軍隊77余万,北朝鮮軍隊34余万。聯合國軍總兵力為69万。雙方兵力對比為1.6:l,中朝方面占絕對优勢。技術裝備上,聯合國軍擁有各种火炮3560余門,坦克1130余輛,飛机1670架,艦艇270艘。中朝方面只有少量的坦克和飛机,火炮武力數量与質量均与聯合國軍相差甚遠。聯合國軍在武器裝備上占絕對优勢。
  雙方戰線的現狀是,西線聯合國軍似乎有意放棄了臨津江流域的沼澤地區,認為這塊難以通行的土地沒有什么軍事上的价值,而在“鐵三角”地區,聯合國軍卻深深地向北插進來,与中國軍隊一直對峙在鐵原。這條線基本上是從漢城以北,沿著一條向東北方向的斜線延伸,對于三八線來說,雙方都有“越界”的地區,但從純軍事的角度上看,中朝一方似乎有點“吃虧”。
  就李奇徽來說,他屬于“不愿意談判”的那一派。至今為止,他在朝鮮戰場上已經度過六個多月的時間,他認為是他重新為第八集團軍“樹立了信心”,并且是他把戰線向北推進到三八線以北,他不愿意就這樣把他的戰功拱手讓出。即使他已經得到國內關于談判的指示之后,他依舊給參謀長聯席會議打電報表示他的看法,他認為“停火是完全不可接受的”,他“拒絕停火,除非是受命而為”。李奇微說他有“确鑿證据”來證明,對面的中國人“正在調兵遣將,准備決戰”。
  与此同時,毛澤東多次打電報給彭德怀,始終嚴肅地重复一個警告:特別警惕敵人可能發動的進攻!特別警惕美軍可能發動的登陸作戰!
  無論怎樣談判,都改變不了毛澤東的一個著名的論點:掃帚不到,灰塵照例不會自己跑掉。作為精明的軍事家,毛澤東還明白,軍事上的优勢永遠是談判桌上的最好籌碼。
  戰后的許多資料表明,在彭德怀的桌子上,已經放有發動“第六次戰役”的具体設想和計划了。就在談判正式開始以后的8月,這個新戰役已經准備完畢,彭德怀已經簽發了發動戰役的預備命令,政治動員令也同時簽發了,戰役開始時間是9月初。
  至于這次戰役最終沒有實施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最根本的當然是与談判有關,其次還有美軍堅固的防御陣地的形成。
  為保持軍事优勢,美軍以最大的努力增強了對中國軍隊后方供應線的轟炸,以至于其轟炸的密集程度超過二戰中的任何一個時間段。同時。持續不斷的局部的戰斗即使在雙方已經達成開始談判的協議時依舊在發生。戰斗基本上是以爭奪三八線以北鐵原附近的有利地形而進行的,短暫而激烈,達到“寸土必爭”的程度——對這個敏感地區的每一個小山頭的占領,都將會使談判出現新的局面——戰爭与政治聯系得如此緊密,在朝鮮戰爭開始談判以后表現得更加淋漓盡致。
  其實,朝鮮戰爭還有一方,就是南朝鮮政府。戰爭交戰雙方開始談判的協議簽訂以后,這個几乎被遺忘的政府立即認為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李承晚多次表示他“誓死不与共產党談判”,南朝鮮政府多次組織大規模的群眾集會,喊出的口號是:“打到北方去!”
  沒人理會這個政府。
  戰爭在這個政府的土地上進行著,這個政府此時卻在戰爭中并不具有實際意義。
  就在彭德怀答复李奇微關于談判建議聲明的第二天,7月1日,是中國共產党的誕生日。志愿軍政治部請彭德怀在紀念大會上作報告。彭德怀說:“我們党多災多難,從什么地方說起呢?”彭德怀在他的報告中,回顧了中國共產党路線斗爭的曲折和革命歷史的艱難。所有參加那個紀念會的人都記住了彭德怀
  的兩個重要的觀點:一、中國沒有毛澤東,中國革命就不會胜利;二、朱德是我們党內最沒有私心的人。
  從來不曾有人知道,也從來不曾有人理解到,彭德怀為什么在朝鮮戰爭進行到這樣的時刻如此詳盡地講述出他心中的中國革命的歷史。
  開城市區西北約兩公里的高麗里廣文洞,有個叫來鳳在的地方,被選定為朝鮮戰爭談判的地點。這是一座富有的家庭的宅院,房前有花壇,院中有古松。大門過去是三間正廳,除去屏風后可以成為一個面積不小的談判室。宅院西面的平房,是中國代表團的住所,北朝鮮代表團住在南邊的一所學校里。不遠處,有一座白色的教堂,可以作為對方代表休息的地方。地點選定之后,開始打掃衛生,准備桌椅,整理道路,布置警衛,全場掃雷,粉刷牆壁,總之,徹夜忙亂。
  檢查准備情況的時候,突然發現,听說按照國際慣例,雙方見面要交換證明代表資格的“全權證書”,中國方面根本沒有准備,于是連夜派人去平壤讓金日成簽字,至于讓彭德怀簽字,已經沒有時間了,好在聯合國軍一方后來并沒在意。
  1951年7月8日,朝鮮戰爭交戰雙方聯絡官第一次會晤開始。
  聯合國軍方面的聯絡官是美國空軍上校安德魯。肯尼、美國陸軍上校詹姆斯。穆來、南朝鮮中校李樹榮、朝文翻譯思德伍德、中文翻譯凱瑟。吳。
  中朝方面的聯絡官是張春山、柴成文、金一波、畢季龍、都宥浩。
  雙方聯絡官向這里聚集的方式不大一樣。聯合國軍方面的代表是乘直升机來的,開城附近為他們飛机的到來專門布置了一番,地面上擺上了醒目的“WELCOME”的字樣。
  中朝方面的代表是乘坐汽車來的,先是分乘三輛吉普車,半路上一輛坏了,于是就擠上另外的一輛,沒有走多遠這輛又坏了。這次臨時攔了一輛運糧食的卡車,代表們坐在糧食口袋上到達時已是滿臉的灰塵。
  經過雙方聯絡官們的會晤安排,1951年7月10日,正式談判開始。
  聯合國軍方面的正式代表是:美國遠東海軍司令特納。喬伊中將,美國遠東空軍副司令克雷奇少將,美國第八集團軍副參訪年霍治少將,美國巡洋艦分隊司令勃克少將和南朝鮮的白善燁少將。
  中朝方面的正式代表是:北朝鮮人民軍第二軍團軍團長南日將軍,北朝鮮人民軍前方司令部參謀長李相朝將軍,中國人民志愿軍副司令員鄧華將軍,中國人民志愿軍參謀長解方將軍,北朝鮮人民軍第一軍團參謀長張平山將軍。
  正式談判的時候,一開始聯合國軍方面的代表們就感到了這將是一場极其艱難的談判,原因是中國人實在是一群充滿東方智慧的人。先是桌子上的小旗子,你擺上了一面,他們就立即擺上一面比你高大得多的,旗幟的大小和旗杆的高低的比賽持續了好一陣子。然后就是椅子,共產党方面給聯合國軍代表准備的椅子至少比他們自己的矮一半,聯合國軍代表一坐,就好像陷入了地下找不到了。再有就是協議上規定的“為了安全在車上覆蓋白旗”,殊不知懸挂白旗,在東方人的眼里是來投降的意思,等聯合國軍知道了,白旗已經挂了好几天了,而且他們蓋著白旗的照片早就登在所有共產党國家的報紙上了。
  來風庄,一個美麗的名字。雖然這座庭院里正在進行著關于戰爭的談判,但是可以想見這座庭院原來的主人一定懂得人間何為最美的人。因為在中國人古老的情感世界里,歡迎最尊
  貴的客人,被稱為有鳳來儀不亦樂乎。
  來鳳庄,這個美麗的名字注定要載入世界史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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