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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戰敗后被遺棄的慰安婦


  日本侵略軍中的慰安婦的歷史,自
  1938年開始,至1945年8月15日宣告結束,但是做過慰安婦的女人,即使在回到自己的國家之后,仍然受到同胞的蔑視和政府的歧視。她們將背著這段無法磨滅的歷史,忍辱含垢度過自己的余生。
  日本無條件投降后,潰敗的日軍把為他們服務的慰安婦視為累贅而棄之不顧,流浪中的這些女人命運凄慘至极。
  日本投降之前几個月,日軍在中國和南亞諸國戰場開始節節敗退。在一些戰場,日軍已呈土崩瓦解之勢,而与日軍同處在戰斗前線的慰安婦,其命運比那些倉皇逃難的東北日僑還要悲慘。
  當一些日軍部隊受到包圍,慰安婦們白天充當伙夫或彈藥運輸隊,晚上還要慰安從陣地上歸來的滿身是血的士兵們。
  在某個日軍陣地,當只剩下八十多名士兵們,一名上尉命令不能動的傷病員吞下氰酸鉀自殺。然后對慰安婦們說:“你們請逃命去吧。沒有理由為日本盡情義。保重生命回國去。我們就要追隨士兵們之后。"但是,日本人慰安婦勸朝鮮人慰安婦挂起白布投降,自己也吞下傷病兵吞的氰酸鉀。
  然而,更可怜的是,士兵們死后可以得到獎勳章,得到撫恤金。而這些陣亡或自殺的慰安婦盡管死了,卻仍然受到歧視--她們既無勳章,也無撫恤金,甚至沒有任何人談起過她們的存在。
  當部隊撤退時,慰安婦要靠一雙腳和男人們一樣翻山越岭,涉水渡河。她們飽受摧殘的身体和沒走過遠路的雙腳無法忍受強行軍的折磨,有的倒在路邊死去,有的掉隊失蹤。
  在撤退或被圍中,饑餓常使慰安婦陷入絕境。有的女人瘦得像骨骼標本,蓬亂的長發遮著皮包骨頭的臉頰,樣子十分可怕。
  在那些潰敗的疲于奔命的部隊中,慰安婦失去了存在的价值,開始被當作吃閒飯的礙腳貨看待。在某個醫院部隊的駐地,一些被收容做"輔助護士"的慰安婦,匍匐在樹蔭底下擠成一團。
  她們不但不會作戰,而且連一條繃帶也不會綁扎。無一技之長,又失去了使用价值,使她們心中充滿了自卑。衛生兵們冒著生命危險挖來的紅薯,她們無法啟齒要吃。最后還是日本紅十字會的隨軍護士拿來几塊給她們,說:“喂,吃吧。“听了這句話,慰安婦們哭了。
  在這個醫院部隊里,能夠給慰安婦們一點點關照的,就是日本紅十字會派遣來的隨軍護士。她們決不歧視慰安婦,有的還為慰安婦的悲慘處境流下同情的眼淚。
  許多被丟棄的慰安婦于逃命中,在饑餓或疾病的折磨下死去。
  更殘酷的是,有些身患疾病行動困難成了累贅的慰安婦和無法行動的傷病員一起被用藥毒死。當衛生兵手拿著注射器向她們走近時,有的在地上爬著躲閃,一面哀求:“別扎!”“免了吧!";有的抱著樹干尖聲喊叫:“媽媽--";有的則決然地伸出胳膊,說:“拜托您啦!"當戰況越來越惡化時,軍官們就對她們說:“能跟著走的人就跟著走;想自殺的,听任自由意志。自己不能自殺,告訴我們,我們替你處置。”“八·一五"之后,幸存的慰安婦陸續進入各戰區日本軍妓、歌女集中營,或是收容所。她們有的是隨日軍一道投降的,有的是有戰場上和日軍一道做了俘虜的。
  人們在攻下日軍陣地后看到的慰安婦,有的剃成光頭,穿著破爛不堪的軍服,渾身污垢,由于營養失調而面色土灰,形銷骨立;有的負了傷;有的正在病中苟延殘喘。
  在云南西南部一個叫太屯的小鎮上,有三十多名慰安婦(她們是三百名中的幸存者)被當地軍方送進了當地收容所。
  這個收容所的條件十分簡陋,日本兵几十個人擠在一間小屋里,負了傷的士兵傷口黑紅,發出腐臭气息。由于醫療條件太差,半個月下來,就死了好几個日本兵。在死者的毯子下面,虱子亂爬,隨手就可抓起好几個,虱子吃得又肥又亮,肚子里吸滿了士兵的血。兩三個月的敗逃中,隨軍護士們也由于過度疲勞和營養失調而開始倒下了。
  由于饑餓或疾病先死的慰安婦,還算是幸運的,因為還有人埋葬她。但活著的人也沒了力气,坑挖得很淺。一次,一個慰安婦死了,活著的人挖了一個淺穴將她掩埋時,她的腰骨從坑里露出來。士兵們又硬撐著有气無力的身子,將她的墳培高。大家既不知道她的姓名,也不知道她的出生地。她直到臨死都沒有告訴別人,只說了句"請多加保重",就斷了气。
  在潰逃中,一些慰安婦也穿起軍裝,戴上鋼盔,看上去就像士兵。有些慰安婦把賣身得來的紙幣纏在腰間,在要求士兵帶她們逃走時,亮起脹鼓鼓的內衣袋,說:“我們有許多錢。請看有這么多,我們無論走到哪里都不怕。"但那全是只能在日軍占領區才能使用的軍票。這些軍票,隨著日本的戰敗,早已成了廢紙。
  士兵們個個心里有數,但誰也不忍心對她們說一句:“這些錢不能用了。"這些變成廢紙的軍票是她們遠离祖國、含悲茹苦、受盡凌辱掙得的報酬啊!
  有些倉皇逃命的日軍干脆將慰安婦丟棄,任其流浪或死去。有些潰逃的部隊把慰安婦當作累贅,甩給醫院部隊或尚未受到猛烈進攻的部隊。而后者則以接受她們為條件,向潰逃的部隊索取車輛、燃料等軍需物資。
  接受慰安婦的部隊中有些軍官,一得到這些"物資",便轉手賣給當地商人,將賣得的錢私分。
  慰安婦們當然只能和士兵們享受同樣的待遇。后來,這些慰安婦被送上卡車,運往昆明,在那里等候遣返回國。
  在上海、北平、天津、南京等大城市,醫療條件較好,被收容的慰安婦病患者尚能得到較好的救治;而在一些小城市,醫療條件很差,慰安婦患者被收容后,難免死去。
  慰安婦中不少人染上了可怕的性玻但更嚴重的疾病還是肺結核。日軍部隊醫院或衛生隊,只對慰安婦的性病及感冒腹瀉等小病負責治療,一般不作內科檢查。即使是慰安婦訴說胸部的疾患,也不給治療。一是當時軍醫沒有特效藥鏈霉素;二是肺結核病需要補充營養,安靜地休息,這對慰安婦來說,是無法辦到的。
  有的慰安婦患病后,每日發低燒、咳嗽,但她們還一面欺騙自己是患了感冒,一面繼續出賣肉体。所以當一些患肺結核的慰安婦被當地軍方收容時,病情已經到了晚期。
  在河南新鄉的一個臨時收容所中,十多名慰安婦,有三人患了肺結核,其中一人已開始不斷地咯血。駐扎新鄉的當地駐軍衛生隊沒有救治的藥物,只能給她們一些阿斯匹林和止咳藥。那個病情到了晚期的慰安婦,只有蜷縮著身子躺在角落里等死。她不住地咳嗽,痰中帶有紫黑色斑塊,臉色青黃海,瘦得皮包著骨。
  夜深人靜時,她凄慘的哀哭聲時常將其他慰安婦惊醒。但她們除了說几句安慰的話外,毫無辦法。
  這個慰安婦未等到往上海集中登船回國,便死在收容所里。臨終之前,她叫旁邊的慰安婦從她的手提箱里拿出一套半新的干淨衣服,說:“請你幫我換上。”說完,便偎依在女伴的怀里咽了气。
  另外兩名病況稍輕的慰安婦則拿錢讓看守買來一些大蒜,每天擠一點大蒜汁煮湯喝,想以此使自己活下去,回歸祖國。
  1945年末,成立不久的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首相金日成,派抗日軍干部來中國接走了朝鮮人慰安婦。當朝鮮抗日軍干部來到重慶收容所,接那些朝鮮人慰安婦時,她們和日本人慰安婦擁抱告別,個個淚流滿面。這些被迫害、被強制征集來的朝鮮婦女,好不容易盼來了回國的一天。但她們的心情是十分复雜的。作為慰安婦被日本兵蹂躪的歷史將永遠烙印在她們身上,盡管回到故鄉,這种恥辱卻是永遠也無法抹去了。
  日本人慰安婦望著她們漸漸逝去的背影,久久地揮著手,臉上挂著惜別的眼淚。
  1946年6月上旬,重慶收容所里的日本人慰安婦乘卡車經洞庭湖到漢口,然后又經南京去上海登船回國。
  隨著日俘日僑大遣返的結束,在戰場上和非人生活折磨下幸存的慰安婦們和日俘日僑一起回到了日本。這些本來年輕活潑、應該成為好母親的女人,已變成了被魔鬼攫走靈魂、榨干血肉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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