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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勢已去,各尋出路走為上

  蘭州和西宁解放后,甘肅的河西地區和隴南地區,仍然在國民党殘余部隊的控制之下,有待解放。不過,此時國民党在西北的大勢已去,殘余敵軍的將領都在各尋出路,有的打算起義,有的准備逃跑,真正企圖与人民為敵到底的已是寥寥無几了。

  岷縣是國民党甘肅省第1區行政督察區。坐鎮岷縣的國民党專員孫陽升,保2團團長鄭兆期,是兩個十分反動的家伙。

  國民党甘肅省保安副司令兼甘肅省師管區司令周祥初,在蘭州大戰前夕,以“南路督導專員”的名義,乘車來到岷縣。

  周祥初离開蘭州之前,登門拜見劉任時,正值劉任、郭寄嶠、彭銘鼎三人在劉任家中密談。他們分析了蘭州決戰的前景以及馬步芳、馬鴻逵、胡宗南等人之間貌合神离的狀況,最后得出的結論是:蘭州決戰,青馬孤立無援,凶多吉少,蘭州失守已成定局。

  接著,他們又商談出路問題。劉任分析局勢道:

  “共軍打下蘭州,必將轉鋒南下,消滅胡宗南殘部,爾后進軍四川,決不會深入草枯水冷的河西走廊,更不會向戈壁千里的新疆挺進……因而,仗打到蘭州,便會告一段落。”

  郭寄嶠表示贊同這一分析,說:

  “今后,河西走廊可作為我之据點,聚兵囤糧,養精蓄銳,待第三次世界大戰打起來,還是有一番可圖的。”

  劉任歎一口气,憂慮地說:

  “河西一帶,曾為馬步芳之兄馬步青盤踞多年,有一定的潛在勢力,且新疆騎5軍馬呈祥部又為其嫡系,一旦青、新二馬相接,不僅河西,即便新疆也將受其威脅。而且,如果中央与我空運斷絕,青馬則會認為我無利可圖,我們隨時都有被吞噬、拋棄之可能。所以,決不能讓馬繼援竄踞河西。”

  郭寄嶠點頭道:

  “蘭州決戰,我們千方百計保住第91軍、第120軍,以便進入河西后控制局面。”

  劉任陰險地一笑,說:

  “正因為如此,才決定馬繼援隴東兵團擔當蘭州保衛戰,与共軍拼消耗,而以隴南兵團為總預備隊,配置于黃河北岸。”

  彭銘鼎并不樂觀地說:

  “黃祖塤、周嘉彬一再違抗命令,三令五申不見行動,須采取斷然措施,否則,共軍合圍后,將無法完成北上之戰略行動。”

  劉任胸有成竹地說:

  “我已密令上官業佑前去督促,不知可否生效?”

  他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有數儿。因為上官業佑名義上只是西北軍政長官公署的政工處長,但實際上是少將軍統特務頭子,又是打著蔣介石的旗子前去督促,黃祖塤,周嘉彬對此人也是有所了解的。

  郭寄嶠卻猶豫地說:

  “黃祖塤是胡宗南的嫡系,自以為后台硬,有恃無恐,腰粗气壯,拿誰都不在話下,常把長官公署的命令當儿戲。但是,如果假稱廣州有密令,他卻是不敢怠慢蔣先生的。也許,這回必被上官業佑騙到蘭州來。只是周嘉彬,不急不躁,可是個不易對付的儒將。”

  彭銘鼎搖鵝毛扇道:

  “周嘉彬是張治中先生的女婿,听說他的夫人在蘭州,不如將他夫人接來,共商此事。”

  當即,劉任派車去,接來了一位气度不凡、相貌出眾的貴夫人。她便是張治中之女,周嘉彬之妻。

  劉任從門外迎進客廳,點頭哈腰道:

  “周太太,令晚請你來,有件大事与你商議。”

  周太太笑了笑,說:

  “我一個女流之輩,懂得什么?”

  劉任振振有辭地說:

  “國難當頭,大敵當前,周軍長仍在隴西、臨洮一帶猶豫不決,不肯率軍北上。眼看著共軍兵臨城下,一旦合圍,第120軍必陷入共軍之分割包抄、進退無路之絕境,危在旦夕啊!”

  彭銘鼎趁机在一旁敲邊鼓道:

  “請周太大打個電話,勸說周軍長打消憂慮,星夜揮軍北上,与國与己,百利而無一害。”

  劉任已要出周嘉彬的電話,將話筒塞到周太太的手中。她無可奈何地打完了電話,出門時,与周祥初差點儿撞個滿怀。

  几個人寒喧了兩句,周祥初便說:

  “我稍作了一下准備,想去南線走走,一來可將那一帶的地方武裝統管起來,与共軍周旋;二來還可對王治岐第119軍進行監視牽制,風傳蔣云台有暗中通共之嫌疑。”

  他為了脫身,有意要把話說到劉任、郭寄嶠的心病上。果然這一著十分靈驗,劉任笑道:

  “國難當頭,難得你有如此忠心,你准備何時動身?”

  周祥初裝出一副謙恭的樣子,說:

  “如蒙劉副長官、郭副長宮恩准,今日即可動身也好乘夜赶路。再晚,恐怕出不去蘭州城了。”

  劉任當即表態道:

  “長官公署三令五申,王治岐不听調動,躲在隴南山區,与胡宗南勾勾搭搭,貽誤戰机。既然如此,你去也好嘛!”

  周祥初見郭寄嶠也點了頭,便說:

  “是否有一個什么名義,我到各地也好講話,否則,兵慌馬亂,誰听我的?”

  劉任瞪著眼睛問:

  “你考慮什么名義合适?”

  周祥初順口便說:

  “南路督導專員。”

  郭寄嶠當即表示;

  “好,這個名義好。”

  周祥初退出劉任官邸,立即回到家里,兩輛美式吉普車已在門外隆隆發動起來了。

  當夜,周祥初便出了蘭州城,連夜開足馬力赶路。半路上,碰見了上官業佑,二人坐在車上打了個招呼,又各奔東西,分道揚鑣了。

  周祥初匆匆跑到岷縣,是有一番個人打算的。當解放軍突破青、宁二馬平涼、三關口的防線,大舉西進,直逼蘭州,宁夏馬鴻逵慌忙收縮部隊,退守銀川老巢,胡宗南殘部龜縮在陝南,青海馬步芳部便陷入解放軍圍殲于蘭州的險境,青馬孤軍困守蘭州,敗局已定。周祥初心里明白,在蘭州凶多吉少,弄不好還會充當了青馬的殉葬品,不如趁早溜之大吉,跑到岷縣坐觀時局變化,爾后隨机應變,抉擇出路。

  周祥初一到岷縣,頭一件事,就是抓人抓槍弄地盤,擴充實力,將來進退都有了資本。正好,他听說孫陽升和鄭兆期二人,對自衛隊長華振邦和騎兵隊長李福聚暗中進行監視,認為這兩個人很不可靠。這真是瞌睡遇到了枕頭,他便將華振邦和李福聚叫來,寒暄了一陣,就談正經事。

  周祥初眨了眨眼睛,故意壓低聲音,問:

  “我來岷縣,就听到對孫陽升和鄭兆期這兩個人有怨恨,不知你們听到些什么沒有?”

  這句話,就像一勺油,立時澆旺了華振邦和李福聚的心頭火。這二人把孫陽升和鄭兆期的惡行丑事添鹽加醋地數說了許多,然后對周祥初說:

  “周司令,這兩個人心毒手辣,過河拆橋,吃了誰的飯專砸誰的碗,腳下又踩著几只船,很是靠不住,你得提防才是啊!”

  周祥初听了這些話,心中暗喜,表面卻不露聲色,故作姿態地說:

  “哦——!經二位一說,我才了解孫、鄭的為人了。既是這樣,你倆要多注意觀察孫、鄭二人的動向,一有情況,馬上來報告,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華振邦和李福聚平時總受孫陽升和鄭兆期的欺侮,正想找机會報复,一听周祥初的話,心中大喜,連忙齊聲說:

  “周司令如此抬舉,我們甘愿效命!”

  周祥初笑了笑,叮囑道:

  “好!你們的人馬,還是駐扎在原地,輕易勿動!”

  華振邦和李福聚連聲答應道:

  “是!是!我們一切听周司令的!”

  二人走后,周祥初心里想:

  “要成大事,得找机會將孫陽升和鄭兆期這兩個坏家伙搞掉!”

  孫陽升和鄭兆期得知這一情況,頓感前景不妙,二人鑽在暗室,交頭接耳,嘀嘀咕咕,密謀了一番,覺得三十六計,脫身走開為上策。

  第3日,孫陽升和鄭兆期來見周祥初,言談一陣過后,隨即提出辭職。

  周祥初正想搬掉這兩塊攔路的絆腳石,沒料到他們自己倒找上門來了。

  周祥初一听這一二人是來辭職的,。心里別提有多高興啦!但他表面卻皺著眉頭,假裝思索了一陣,哼哼哈哈地打官腔道:

  “我剛來岷縣,本打算……怎么,二位提出辭職,這……”

  孫陽升和鄭兆期也是見過官場世面的人了,知道這是周祥初裝樣子給他們看,心里恨得直咬牙,恨不得朝周祥初的心窩捅上一刀子。但時局發展到眼前,他們料定不是周祥初的對手,不設法擺脫周祥初保命,弄不好真會把性命也丟了。他們明白,在岷縣作惡太多,仇人不少,周祥初稍微暗中使個手腳,收拾他倆的人多的是。只好忍住胸中火气,強裝出一副笑臉,故作真誠地懇求道:

  “周司令,我倆實在是力不從心,治理岷縣無方,請周司令批准我倆的辭呈,將感激不盡!”

  周祥初笑了一下,攤開雙手,故作為難地說:

  “既然二位不肯听我的話,我就挽留不住了。也好,就允許你二人辭去現職吧!”

  孫陽升和鄭兆期一听,頓覺心頭被尖刀扎了一下,渾身疼得直哆嗦,臉色也變了,禁不住額頭上直冒冷汗。但仍然裝出笑臉來,說:

  “感謝周司令恩准!”

  周祥初看著他二人的臉,鼻孔里噴出兩股粗重的冷气,嘴上卻說:

  “不必啦!我這是成全你們二位的心愿,也是出于無奈啊!哈哈哈……”

  周祥初沒費吹灰之力就除掉了兩個心頭大患。當時,他就任命岷縣縣長孫伯泉暫時兼任督察區專員,保安副司令張令仁調任保2團團長。

  事也湊巧,就在周祥初剛免了孫陽升和鄭兆期的職,穩住了岷縣局勢之時,陳叔缽率1團零兩個營,保5團團長高搴桂率全團,先后到了岷縣。

  周祥初即令第173師師長陳叔缽率部駐守岷縣城外二郎山一帶,李福聚騎兵隊駐守在木寨岭附近老爺殿一帶。

  臨潭縣縣長曹鼎,原系國民党甘肅省師管區副司令,是蔣介石的特務机關布置在甘南的一顆棋子。他得知孫陽升和鄭兆期二人辭職的消息后,大有一种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覺,隨即打電話請求辭職。

  周祥初對曹鼎十分反感,兩人之間矛盾甚深。一听曹鼎提出辭職,真是喜從天降,當即批准,并派前任秦安縣縣長杜凌云前去接替。

  恰在這時,國民党甘肅省參謀主任雍國林又帶來了武威團管區部隊數百人。

  周祥初只几天就收羅了數千人馬,心中有說不出的喜悅,禁不住自語道:

  “天助我也!”

  此時,集中岷縣的有七八個團和三四個獨立大隊的番號,可實際只有六七千人。但是,這些部隊之間,互不統屬,終日鬧摩擦,打群架,甚至公開爭奪槍支,秩序异常混亂。

  周祥初為這一群烏合之眾大傷腦筋。他翻來覆去地想:

  “要想統馭這一群部隊,必須盡快結束這种群龍無首的混亂局面。看來,沒有一個适當名義,恐難收服眾心。”

  于是,他決定成立“甘肅自衛軍總司令部”。他原想推舉第119軍軍長王治岐任總司令,但与王治岐商談此事時,王治岐表示不愿与他合作共事,這樣,他便自任總司令。

  周祥初自任總司令后,隨即將部隊分編為兩個師,陳叔缽任第1師師長,雍國林任第2師師長,孫伯泉兼任參謀長。

  部隊糧食比較充裕,唯現金极缺。周祥初從蘭州出發時,僅攜現款3000余元,至岷縣后即已告馨。

  周祥初得到消息,王治岐扣有天水銀行數万元在手,便向王治岐惜來3000元,規定土兵每日發糧1斤半,菜金1角,官佐菜金2角,暫時維持。

  不久,周祥初得到确切消息,解放軍王震第1兵團已由隴西出發向西推進。他經過深思熟慮之后,認為除率部起義,別無出路。于是,他立即派主張起義的部屬康君實乘車出發,令其迅速与解放軍第1兵團取得聯系。

  這天,周祥初正在為出路的事情苦費心机,突然,副官報告說,解放軍第1兵團右翼部隊一位指揮員,要同他通話。

  周祥初抓起話簡,耳邊立時響起一個十分客气的聲音:

  “是周祥初先生嗎?你部潘盈漢的補充團,已被我軍監視;李耀祖的補充團,已撤上鹽井以南的山頭与我軍相持。你是一位深明大義的人,何去何從,請盡快抉擇。這次与周先生通話,請問周先生,以你之見,我軍對潘(盈漢)、李(耀祖)兩團如何處理為好?”

  周祥初當机立斷,對著話筒很有禮貌地說:

  “我已派出聯系人員康君實,想必即將到達。潘(盈漢)、李(耀祖)兩團,如貴軍進軍需要,可令其隨行。請在康君實到達后,令其一同西上,与一野首長見面,請示我部起義問題。如有具体結果,再令康君實回岷縣告知詳情。”

  接完電話,周祥初如釋重負,長長地吐出一口气,頓感渾身輕松了許多,心也落到了實處,覺得自己有了出路。

  此時,他認為起義時机已到,一面派專人分乘汽車,赶赴卓尼、夏河通知楊复興和黃正清二人,准備起義;一面發電給逃到河西走廊一帶的國民党甘肅省政府秘書長丁宜中、建設廳長駱力學等人,勸其東來,万勿徘徊自誤,錯過了起義的良机。同時,他又給四川境內的裴昌會先生發電,請求他把握時机,發動起義。

  周祥初這樣做,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深感大勢所趨,只有棄暗投明,才是唯一出路,便本著与人為善的精神,鼓勵自己的朋友都能迷途知返,走卜光明之路。還有另一層心思,那就是他早年曾在江西參加過“圍剿”中央紅軍的罪惡活動,為了多做點好事,求得自贖,因而把勸導熟人和朋友發動起義,視為自己應盡的一种義務,才自動來做這些事情的。

  一天晚上,周祥初乘車來找王治,邀他作竟夜之談。王治岐備了酒菜,二人長談。

  周祥初的話題,從公到私.從北伐到抗日,最后舊結到眼前的起義問題上。

  王治岐最后冷冷地說:

  “我与國民党有20年的歷史,決不能這樣就背棄了。”

  周祥初白費了一夜唇舌,最終才意識到自己是對驢彈琴,只好說:

  “我在國民党的歷史不如你長,那我們只好各行其事了。”

  說罷,兩人不歡而別。

  第3天,王治岐已知周祥初有起義的打算,怕他暗中對第119軍進行起義的策划,便一面帶部隊离開岷縣,移駐岩昌;;——面又企圖陽止或破坏周祥初的起義,不斷秘密派出親信爪牙,利用各种關系,打入周祥初的部隊,大搞秘密活動,千方百計想拉出一些部隊來,南下投靠胡宗南。

  周祥初得知此事之后,心中大為不快。他便來了個針鋒相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當即尋找借口,利用各种机會,指派部下夜間出動,3人1組,5人1隊,零星活動于王治岐第119軍駐地附近,鳴槍恐嚇,制造混亂。

  于治岐第119軍本來就是一支臨時拼湊起來的烏合之眾,不堪一擊,況且解放大軍日日講逼,四面楚歌,部隊早已成了惊天動地弓之鳥,一触即散。他深恐如此下去,部隊不戰而垮,剩下他一個光杆司令,如何是好?無奈,他只好率殘部又离開岩昌,南下武都。

  蘭州大戰拉開序幕時,康君實從臨洮來信,讓周祥初暫時約束部隊,蘭州即將解放,待蘭州解放后,他即同任謙來喂縣。

  任謙和周祥初是親戚。他曾任國民党甘肅省第2區保安副司令,后來奔赴解放區,現在隨解放大軍西進至蘭州。

  周祥初看過信,得知任謙將來喂縣,心里踏實了許多。他一面加強部隊的整訓,一面等待著任謙的到來。

  蘭州解放后,彭德怀找來任謙和韓練成,一塊儿研究盡快解放隴南的問題。

  彭德怀一邊看著隴南軍事態勢圖,一邊對任謙和韓練成說:

  “軍事斗爭,主要靠戰場上的實力較量。政治斗爭,主要得靠你善于抓住主要矛盾,利用矛盾去解決矛盾。”

  韓練成和任謙恭恭敬敬地坐在彭德怀的對面,一邊仔細聆听著,一邊點著頭,很少插話。

  “現在,隴南還有一個周祥初,一個王治岐,甘南還有一個黃正清,這几個人的問題解決得好,河東地區就全部解決了。”

  任謙誠懇地說:

  “黃正清已派人四處找解放軍接頭,三明起義的決心。周祥初也派人來,表示愿意起義。”’

  彭德怀用信任的目光望著他說:

  “你与周祥初是親戚,便于做工作,我想派你去隴南,解決周部起義的問題。”

  任謙滿口答應著:

  “好,我今天就動身!”

  彭德怀繼續說:

  “黃正清給我寫過信,我已告王震注意与他聯系,估計不會有什么問題的。問題是王治岐這個人。”

  韓練成如實地報告情況道:

  “王治岐一心要將部隊拖去投靠胡宗南。不過,副軍長兼第244師師長蔣云台,卻主張起義,并在暗中活動。他与我是老相識,還捎過几次口信,希望能幫助他。”

  彭德怀一听,高興地說:

  “好啊!你就設法多做蔣云台的工作吧!”

  “王治岐沒太大的把握,蔣云台不會有什么問題,至少第244師可以舉行起義。”

  “首先,應當力爭第119軍全部起義;其次,才是第244師起義。根据情況的發展再作決定吧!”

  “當然,當然。”

  彭德怀站起來,望著隨即也站起來的任謙和韓練成,認真地說:

  “你們雖在國民党軍隊工作過,但現在都是蘭州軍管會副主任,要放下包袱,再立新功!党和人民會信任你們的。我也在舊軍隊里工作過嘛!”

  兩人异口同聲地說:

  “我們一定努力工作,將功補過。”

  任謙回來后,當天就离開了蘭州,直奔隴南而來。

  周祥初一見任謙的面,當即表示態度說:

  “我不講什么,無條件起義。只是部隊里的情況比較复雜,還需要做一番細致的動員工作。”

  任謙高興地說:

  “好,只要你的態度堅決,起義就沒什么大的問題了。至于部隊的工作,我們動員積极起義的同志,大家一起來做吧!”

  周祥初和任謙商定召集連以上的軍官開會,曉以利弊,把起義的事情講明白,求得思想統一,步伐一致。并准備了丰盛的手抓羊肉(甘肅南部牧區的藏民,習慣將大塊羊肉煮熟后,盛在大盆內,用手抓著吃,故稱“手抓羊肉”),會后聚餐。

  會議在天主教堂周祥初的臨時司令部內舉行。周祥初詳細地介紹了面臨的局勢,公開提出舉行起義,并說:

  “蘭州已經解放,青馬主力被殲,解放軍第1兵團直逼西宁。大西北的解放指日可待。我們只有起義,大家才能有光明出路,否則無路可走,不能騎牆,更不敢觀望。”

  這次會上,沒有人提出什么异議。

  會議宣布結束。大家飽餐了一頓具有地方風味的手抓羊肉,打著飽嗝儿,揉著肚皮,三三兩兩地离開天主教堂。

  第2天,陳叔缽帶著紅腫的眼睛和滿腹的心事,來見周祥初。從言談中,周祥初得知他在昨晚散會后,与各營營長聚在一起,徹夜未曾入睡,反复思慮,都覺得跟著國民党軍隊這么些年,最后走了起義這一條路,心里著實難過。

  周祥初听了這些情況,說:

  “弟兄們有這种想法,也在情理之中。但是,目前只有起義,弟兄們才能求得再生之路。不然,都得做了解放軍的刀下鬼!”

  陳叔缽無力地點了一下頭,聲調很低沉,帶著一种倦意,無可奈何地承認道:

  “也是”

  周祥初用手輕輕地拍了一下陳叔缽的肩頭,歎了一口气,又重复著剛才的話意說:

  “眼前只有起義這一條生路了。我如此做,也是為了弟兄們有條出路。”

  陳叔缽抬起頭,一雙充血的眼睛望著周祥初,憂心沖忡地說:

  “我就怕弟兄們起義后,解放軍說話不算數,暗中收拾弟兄們……”

  周祥初猶豫了一下,長出了一口气,勸道:

  “我想,彭德怀派人來商談起義之事,就不會有什么意外事端的。告訴弟兄們,都放下心來,不必為起義之后的事情擔心。任謙原來也在國民党里干過多年,現在共產党不也是很信任他嗎?你要拿定主意,別胡思亂想,隨時注意掌握好部隊,防止有人暗中搗鬼,勿誤了起義大事!”

  正在這時,周祥初收到第119軍副軍長兼第244師師長蔣云台的秘密電報。
     据确悉:周(樣初)部起義已暴露,隴南行署主任
   特務頭子趙龍文派工作人員(特務)攜帶電台到氓
   (縣),并有相机狙擊周(祥初)和任(謙)的陰謀,要
   特別注意。切切

  蔣云台早就在第119軍中暗里策動起義,由于他是副軍長,手中只有第244師,第247師師長李惠民和王治岐互相勾結.企圖与解放軍對抗到底,毫無起義之心。因而,蔣云台孤掌難鳴,不敢明目張膽地操持起義的事。俗話說,人心隔肚皮。蔣云台還得時刻多留一個心眼,提防王治岐和陳悼暗算他。這些情況,周祥初早就知道,所以他對蔣云台的電報也就沒有什么怀疑了。

  周祥初立即派人到唯(縣)武(都)公路線*偵察,果然發現有特務數人,乘汽車一輛,到岷縣后直赴陳叔缽師部。

  周祥初和任謙得到偵察情況后,研究決定,暫時保持鎮靜,不必打草惊蛇,估計陳叔缽不會上鉤。

  果然,陳叔缽跑到天主教堂來,將特務拉攏引誘他率部狙擊周祥初的起義,爾后拉著部隊去漢中投靠胡宗南的情況,毫無隱諱地全盤托了出來,向周祥初和任謙作了如實報告。

  周祥初听了,想了一下,對陳叔缽說:

  “你先回去,要不露聲色,設法穩住特務,并派人前往隴南,与趙龍文聯系。”

  陳叔缽一听這話,頓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如同張飛穿針眼,大眼瞪小眼地望著周祥初和任謙,不解地說:

  “這……這……”

  任謙哈哈一笑,說:

  “這,就叫做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將計就計嘛!”

  陳叔缽恍然大悟,一拍巴掌說:

  “唔!原來如此。”

  周祥初笑了笑,說:

  “派人去一趟,能騙來些東西,對我們起義是有好處的。”

  陳叔缽按照周祥初的命令,派了兩個心腹隨特務一同去見趙龍文。

  趙龍文听說陳叔缽要將隊伍拉出來,在狙擊周祥初起義部隊并造成混亂后,即拉著隊伍到陝南投靠胡宗南,高興得手舞足蹈,當即撥出1万元現金,作為對陳叔缽部隊官兵的獎金,并派特務開車將陳叔缽的人和1万元現金送到岷縣。

  陳叔缽一見特務開車送來了1万元,當即下令抓了特務,扣了汽車,跑來向周祥初報告:

  “果然從趙龍文手中騙來1万元現金!趙龍文這一回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緊接著,任謙將周祥初部起義的准備情況發電報告彭德怀后,彭德怀立即發來一份電報,令周祥初部隊起義后,正式改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西北軍區獨立第1軍。

  接到彭德怀電令的當天,周祥初在發出起義通電的同時,又向退守武都的第119軍軍長王治岐發去電報,促其猛省,率部起義。

  周祥初還寫了一封信,派人去夏河縣,找拉卜楞寺保安司令黃正清,聯絡他舉行起義。

  岷縣起義的通電,于1949年9月15日正式發出。起義部隊很快整編為獨立第1軍,爾后立即隨第62軍向四川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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