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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槽難拴二馬,兩雄爭霸日烈

  一陣急驟的電話鈴聲,將沉思中的馬步芳惊得愣怔了半晌。他不知這電話將會給他帶來什么消息,是喜?是憂?猶豫了一陣,才抓起听筒。電話是馬繼援從陝西前線打來的。他詳細詢問了一番戰況,又特意囑咐了儿子几句,便挂斷了電話。

  一連好几夜,馬步芳睡得都不好,既為竄犯咸陽費神,又替爬上西北軍政長官的權力頂峰勞心,渾身仿佛散了架似的。他噓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歪躺在皮圈椅上,打算稍微養一會儿神。

  “恭喜馬長官!”

  馬步芳聞聲立即來了精神,似乎屁股下面裝上了彈簧,一下子彈跳起來,雙手撐住桌面,兩只紅得嚇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彭銘鼎捏在手中的電文。

  “是不是委任今?”

  彭銘鼎滿面春風地說:

  “老頭子電令你任西北軍政長官公署一一長官。”

  馬步芳一听“老頭子”三個字,“叭!”地一聲站得筆直,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接著急不可耐地伸出手,情急意切地說:

  “拿過來,我要仔細看看!”

  馬步芳手忙腳亂地抓過電文,眼花繚亂地瞅了一陣,才發現拿倒了。他慌忙正過來,逐字逐句地接連看了好几遍,哈哈楊笑一陣,才十分得意地高聲叫道:

  “娘的!先人沒辦到的事情,我辦到了!”

  狂叫了一陣,他又連著看了三遍電文,才對彭銘鼎下令道:

  “立即給繼援發電,部隊星夜兼程,務必攻克咸陽,給蔣總統作為一份厚禮獻上!”

  彭銘鼎遲疑一下,終于說:

  “還有一個消息:彭德怀已經回到乾縣秦家庄共軍一野司令部了。”

  馬步芳臉色一沉,色厲內荏地說:

  “彭德怀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膽小鬼!去,通知各界首腦要人,明日舉行就職儀式!別忘發給馬鴻逵發請柬!”

  且不說馬鴻逵接到馬步芳出任長官的大紅請柬將會怎樣,單說馬步芳如今能得到蔣介石那一紙任命電文,又談何容易呢?!

  在敵人的營壘里,同床异夢,明爭暗斗,這樣的鬧劇那可是常見的。

  國民党西北軍政長官公署,抗戰時期是國民党第8戰區長官部,解放戰爭初期改為西北行營,后又改為西北剿總,直到1948年才定為西北軍政長官公署,統掌甘肅。宁夏、青海、新疆四省党、政、軍大權。

  從西北行營到西北長官公署,曾几易其名。張洽中在主任的頭把交椅上,穩坐數載。至于副職,走馬燈似地更換了許多,鬧嚷嚷,你方唱罷,他又登台。陶峙岳先為副主任,后出任新疆警備總司令。郭寄嶠任副主任兼甘肅省主席。后來,椅子多擺了几把,漸漸地坐上了馬步芳、馬鴻逵、馬鴻賓,還有一個在大崩潰前夕擠上來的劉任。

  官多扯淡,狗多咬仗。時隔30多年后,當時任西北長官公署副參謀長的彭銘鼎說,從參謀長位于爬上副長官寶座的劉任,是桂系軍閥伸到西北的爪牙。

  西北長官公署起初設在蘭州市的五泉山,后來遷到三愛堂。三愛堂這個地名,是張治中命名的。他在一次干部會議上,曾解釋道:“三愛堂,即愛兵、愛民、愛友軍,我說的友軍,就是解放軍。”有人將這話密告國民党中央,蔣介石聞言大怒,對張治中意見很大,背后臭罵了一通,又打電話公開責難了一場。但不知何故,卻未深究。

  然而,三愛堂這個地名,一直延用至今。

  到了1949年春,張治中飛抵南京,為國共和談而四處奔波。郭寄嶠便代理長官職務,大權獨攬。

  國民党在西北的40多万軍隊中,胡宗南的人馬雖然不算少,但經過几年征戰,連連失敗,損失慘重,完全成了殘兵敗將,惊弓之鳥,沒有什么戰斗力了。馬步芳和馬鴻逵的騎兵隊伍,是西北黃土高原上生土長起來的,基本上沒經歷過戰斗,兵:西馬壯,戰斗力強,真可謂群蛇群狼,不僅勢力雄厚,而且仗著人熟地熟等有利條件,在胡宗南的部隊徹底潰敗,逃竄隴南一帶窮山惡水之間,一蹶不振之后,自然便成了爭霸西北的兩雄。

  宁夏的馬鴻逵,青海的馬步芳,一見爭奪西北的時机已到,各自心怀叵測,离開銀川和西宁老巢,竄到蘭州,開始了一場勾心斗角、爭權奪利的角逐。

  淮海戰役結束后,蔣介石宣布退到幕后,推李宗仁出台,唱起假和平以爭取時間的雙簧劇。國民党對西北已無力兼顧,正醞釀將西北軍政大權交給馬鴻逵和馬步芳執掌。

  風聲傳出之后,馬鴻逵立即赶到蘭州,大肆活動。他一面拉攏地方紳士,一面借机攻擊郭寄嶠治甘無方,橫征暴斂,將甘肅搞得一塌糊涂。他的這番游說,雖然振振有辭,不無道理,但在蘭州的漢族人士中,卻引起了极大的反感与敵對。馬鴻逵和馬步芳都是信奉伊斯蘭教的回族軍閥,他們的部隊從將領到士兵也都是青一色的回族,如果把西北軍政大權交給這二人,人們自然地回想到,歷史上因回漢民族糾紛所發生的無數次流血和沖突,仿佛警鐘就在耳畔敲響:二馬統治西北,歷史悲劇必將重演!因此,只要一提起二馬統治甘肅,漢族人士便群起反對。國民党甘肅省保安副司令周祥初當即決定趁此混亂之時,盡快設法成立一支漢族軍隊,日后好与二馬周旋。

  甘肅省主席郭寄嶠,對搖搖欲墜的時局心里一清二楚。他一面積极做离開甘肅的准備,一面更不擇手段地到處搜刮,早已引起公憤,加上馬鴻逵在各方面的攻擊,一時成了甘肅人的公敵。他終日如坐針氈,六神無主,惶惶不安。

  就在這時,張治中先生在和談中向南京政府匯報情況,抽空到了蘭州,在長官公署三愛堂召開國民党甘肅軍政官員及地方紳士大會。他在會上告訴大家兩個消息:一是他將不再回西北;二是國民党中央已決定把西北軍政大權交給二馬。這后一條消息,雖說已有耳聞,但從張治中口中說出,仍然如同一記悶棍,將甘肅軍政官員及地方紳士打得暈頭轉向,懵懵懂懂,半晌誰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馬鴻逵一听,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當即拍案而起,乘机大放厥詞,將郭寄嶠等人罵了個狗血噴頭。

  馬鴻逵的表演,引起了會場上很大騷動。郭寄嶠等人挺身而出,大加反駁,公開提出不歡迎馬鴻逵來主持甘政或出任長官。會開得亂成一鍋粥,無法收場。最后,張治中只得出來打圓場,才結束了這場倒郭反馬的鬧劇。

  當晚,馬鴻逵跑到周祥初這里套熱乎,對會上的情況,表示不快。他對周祥初煞有介事地說:

  “我們回漢之間一定要講團結,切莫因此掀起閱牆之爭,徒貽外人(郭寄嶠)以口實。你要為我的事情各方疏通一下,今后我不會虧待你的。”

  第二天,周祥初并沒有按照馬鴻逵的意思行事,而是找到張治中先生,當面陳述意見,說:

  “西北大事中央要完全依靠馬家,恐今后甘肅難免不發生民族糾紛。”

  張治中因為馬上就要离去,只應付了几句,沒有表示什么具体意見。周祥初見此情景,心中大為不快。

  郭寄嶠也為此事跑來找張治中,同樣討了個沒趣。他雖然十分尷尬,但卻看出甘肅回漢鴻溝很深,可以利用周祥初等人反擊馬鴻逵,替他說話,立時一反常態,對周祥初特別親熱。

  事后,周祥初和王治岐等人再次密謀商談,打算抓住眼前這個時机,在郭寄嶠离開甘肅之前,給漢人搞一部分武裝。當即決定請參議會議長張維向郭寄嶠正式提出建議。

  張維和郭寄嶠一拍即合,很快定了下來。于是,在一個很短的時間內,便給王治岐拼湊了第119軍。周祥初雖然沒有得到部隊,但由于甘肅省師管司令蔣云台調到119軍任副軍長兼244師師長,陳悼任247師師長,郭寄嶠便讓周祥初任了甘肅省師管區司令。

  馬鴻逵在蘭州的四處活動八方游說很快便以徒勞而告終。他与馬步芳的這場爭斗,終以國民党中央發表馬步芳為西北軍政長官的公開命令而告一個段落。

  1949年5月23日,馬步芳拾起了蔣介石送給他的“西北軍政長官”這頂破舊的高帽子,從他經營了几十年的青海西宁巢穴里爬出來,跑到蘭州,宣誓就職。

  馬步芳在政治上擊敗了他的老對手一一輩份比他高的被他稱為“老爸爸”的馬鴻逵,總攬了西北軍政大權,心里好不得意!

  馬鴻逵卻惱羞成怒,把馬步芳派人送來的請柬一把撕得粉碎。

  “奶奶的!這一回,老子敗在這小崽子的手下了!”

  女秘書扯著馬鴻逵的睡衣腰帶,嬌滴滴地說:

  “气大傷身,何必當真?”

  馬鴻逵听了這話,立時冷靜下來,抓起鋼水煙斗,咕嘟咕嘟地抽起來。

  女秘書坐在他身旁,一邊幫他點火,一邊脆聲說: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西北的大局,還沒個准儿呢!”

  馬鴻逵連著抽了一气水煙,鼻孔里噴著濃濁的煙气,將鋼水煙斗擱在茶几上,站起來,連伸几個懶腰,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摟住女秘書的柳腰,雙雙對對地倒在了大床上。

  就在這時,電話驟然鳴響。

  “奶奶的!”

  馬鴻逵一邊罵著,一功系上睡衣,趿拉著一雙一雙拖鞋走到外間,惡狠狠地抓起听筒,咆哮一般吼開發。

  “奶奶的!誰深夜打電話,活得膩歪了!”

  “馬長官,我是盧忠良。”

  “喂——忠良嘛,怎么樣?”

  “彭德怀從太原回到乾縣后,共軍未及休整,楊得志第19兵團從禹門口西渡黃河,周士第第18兵團也從鳳陵渡過河入陝,人不解甲,馬不停蹄,晝夜兼程,直扑而來……”

  听了盧忠良的報告,馬鴻逵聲音像蚊子似的嗡嗡道:

  “奶奶的!共匪不縣人.簡古具一群不知饑渴、不覺勞苦的惡鬼!”

  盧忠良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過來:

  “馬長官,我軍已處于共軍南北夾擊之勢,戰略上已經十分不利……”

  “第82軍的位置呢?”

  “馬繼援第82軍先頭部隊已与咸陽外圍之共軍接火,詳情不明。”

  馬鴻逵想了一下,壓低聲音,下了撤退令:

  “忠良,你把隊伍連夜拉下夾。要訊速要隱蔽要机密度……時間緊迫,部隊先行動,命令以后再補吧!”

  夜闌更深,星斗滿天。宁馬第128軍突然由乾縣、分縣一線,向甘肅徑川、平涼一帶不戰而逃。

  拂曉,彭德怀得到這一重要情報后,站在滿壁的軍事地圖前,用鉛筆划了几下,不緊不慢地說:

  “馬步芳、馬鴻逵兩個人在西北的地位,蔣介石很難擺平。其結果,必將導致青、宁二馬戰場分裂的局面。”

  參謀長閻揆要接著話茬說:

  “這樣,對我們十分有利。”

  彭德怀緊鎖濃眉道:

  “我們應該抓住這一有利戰机,在咸陽近郊,好好教訓一下馬繼援這小子,讓這匹狂妄驕橫的小馬,嘗到一點厲害,吃上一點苦頭!”

  閻揆要請示道:

  “對正在撤退中的盧忠良部,要不要乘机發起追殲?”

  彭德怀聲音平緩地說:

  “窮寇莫追。我軍不宜四面出擊,打草惊蛇。讓脫韁的野馬,离老巢遠點好。”

  閻揆要又問:

  “我軍什么時候開始反擊為宜?”

  彭德怀握緊了一只拳頭,從空中慢慢壓下來,最后落在桌面上,堅定地說:

  “估計盧忠良部撤退的消息,馬繼援這個孺子還不知道。因此,我軍發起反擊越快越好!通知周士第:令韋杰第61軍即刻向馬繼援匪兵發起猛烈反攻!”

  過了半個時辰,猛烈的炮火,惊醒了酣夢中的青馬匪軍。

  硝煙,炮火,彈坑,死尸。血污中的麥田,踐踏過的花草,劈折了的樹木。滿目殘酷激烈的戰爭場景。

  馬軍騎兵連續沖鋒;前面的倒下去,后面的沖上來,如海潮一般,一潮退去,一潮又起。

  解放軍指戰員從彈坑、泥土中爬起來,頑強沖殺。嘹亮的沖鋒號聲震撼原野,響徹云宇。

  馬繼援的指揮部里像開了鍋的水,嘈嘈雜雜,混亂不堪。馬繼援像一頭發怒的獅子,瞪著血紅的眼睛,憤怒地吼罵著:

  “媽的!我馬繼授還沒打過這种松包仗!派督戰隊,誰敢后退就斃了誰!”

  一個作戰參謀小聲說:

  “軍座,共軍喊話,說盧忠良早已逃跑啦!”

  馬繼援一拍桌子,拔出小槍,叫囂道:

  “媽的!共軍造謠,你也信?老子先斃了你!”

  作戰參謀嚇得渾身篩糠,求饒道:

  “軍座!我對你可是忠心耿脅……”

  馬繼援將槍扔在桌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十指插入蓬亂的頭發,雙肘支在桌面上,一副痛苦不堪、進退兩難之狀。他自言自語道:

  “盧忠良這個滑頭!他真的臨陣脫逃了?”

  作戰參謀忙上前,彎下腰,低聲下气地說:

  “軍座!部隊在咸陽城郊損失兩千多,再這樣下去……軍座,你可得早拿主意啊!”

  馬繼援突然站起來,瞪大一對血眼,狂叫起來:

  “彭德怀!我与你不共戴天!有你沒我,有我沒你,咱們后會有期!”

  馬繼援歇斯底里大叫大吼了一陣,只好傳下撤退命令,丟下戰場兩千多具死尸,帶著殘兵敗將落荒而逃。

  蔣介石親自嘉許,馬步芳、馬鴻逵一手策划的反攻咸陽戰斗,就這樣以慘敗而告終了。

  但是,馬步芳与馬鴻逵的爭斗并未絲毫減弱。青、宁二馬之間的分裂,日見加劇了。

  前線在流血,后方在抓錢。馬鴻逵覺得,權是抓不到了,錢卻不能不抓。當他听說馬步芳私吞了4千兩黃金時,當然不會自罷甘休。不過,事情是由郭寄嶠引出來的……

  郭寄嶠早在頭一年秋,將國民党中央銀行蘭州分行的金圓券兌換成黃金4千兩,提存甘肅省銀行,引起了國民党中央不滿,令他立即退還國庫。郭寄嶠叫來收支處副處長孟企三,吩咐道:“4千兩黃金,交收支處轉帳,充作經費。希你得到轉帳令后,緩提一月。”孟企三明知他是弄虛作假,以飽私囊,卻當即應允,討好郭寄嶠。

  馬步芳走馬上任,郭寄嶠立即將已交收支處的4千兩黃金作為人情,獻給了馬步芳。

  馬步芳一見黃金,喜出望外。

  馬鴻逵不肯屈身于馬步芳之下做什么甘肅省主席,郭寄嶠便暫時保住了甘肅省主席的烏紗帽。

  過了沒几天,馬步芳第82軍在陝西乾縣、咸陽一線作戰失利,傷亡慘重。馬步芳給收支處下了一道手令,要提黃金互千兩,犒賞傷病的官兵。

  孟企三捏著馬步芳的手令,找到郭寄嶠,報告道:

  “馬長官有令,要提1千兩黃金,犒賞傷病官兵。可那4千兩黃金是轉帳,不是額外收人,如果按額外收入支用了,將來財政部對聯勤總部撥付經費時會從中扣除,那就無法對付了。”

  郭寄嶠一听,面有難色,半晌不語。

  孟企三想了想,說:

  “既然郭主席為難,這1千兩先付給,以后由收支處設法彌補就是了。請你將此中困難告訴馬長官,下余3千兩,再不能如此處理了。”

  郭寄嶠轉憂為喜,連聲道:

  “好,我轉達,我轉達!”

  馬步芳提到1千兩黃金,大張旗鼓地召集蘭州市各机關團体人士,跑到華林山軍醫院慰問傷病官兵,每人發白洋8元。傷病官兵不過兩千人,所費不多,剩余的大量黃金,自然又進了馬步芳的腰包。

  馬鴻逵爭奪長官職位未成,用他的話說,沒打著狐狸反惹一身臊,正窩著一肚子悶气沒處發泄。二馬本來協同出兵入陝進攻咸陽,馬鴻逵卻暗中密令第128軍軍長盧忠良,將部隊由乾縣、分縣撤至涇川、平涼一帶。不久,又密令盧忠良部撤回宁夏中宁地區,影響了原訂的作戰計划。但是,當他得知馬步芳提出黃金1千兩,犒賞他的第82軍傷病官兵后,立即向收支處強索犒賞費,趁机鬧事。

  馬鴻逵把孟企三叫到蘭州水柏門他的住宅,見面就說:

  “現在軍事很緊張,128軍在乾縣打了胜仗,需要犒賞費白洋5万元。”

  孟企三訴苦道:

  “搞賞費須由中央命令才能補發。收支處素來沒有這筆底款。現在西北有部隊30多万,收支處只有白洋兩三万元維持現狀。您要的錢,等我向長官請示后再說。”

  馬鴻逵一听大怒,罵道:

  “你請示他干蛋呢!”

  孟企三這位少將副處長,在馬鴻逵的一片怒罵聲中,一面陪著笑臉,搭訕著;一面心惊肉跳,慌忙退出來。

  他跑到馬步芳這里,報告了此事。

  馬步芳沉著臉,一句話也不說。

  孟企三故意裝糊涂地問:

  “干蛋是什么意思?”

  馬步芳酸溜溜地說:

  “那是罵我呢!”

  第二天,在三愛堂長官公署,副長官兼參謀長劉任,又對孟企三提起了5万元犒賞費之事,示意撥給馬鴻逵。

  孟企三說:

  “現在沒錢。如非發不可,請長官公署先給我一道命令,我好向中央請款。”

  劉任聞言語塞。

  馬步芳在座,不發一言。

  他坐了一會儿,起身便走。

  孟企三追到樓梯口,說:

  “作戰犒賞現在無此規定,向中央請示,必不獲准。同時第82軍也在作戰,那么是否也要給犒賞呢?不給吧,是不均,會影響士气;給吧,中央必然認為長官拿中央錢做人情,這樣對長官您不好呀!”

  馬步芳听后,立即口气變硬了,說:

  “不要給了。他再找你的麻煩時我負責。”

  當天下午,馬鴻逵給孟企三打來電話。

  “你是孟副處長嗎?”

  “是我”

  “錢是你們家的嗎?”

  “不是。但沒命令不能給。”

  “你看我殺得了你嗎?”

  孟企三有馬步芳撐腰,口气挺硬地說:

  “一個副長官能隨便說話嗎?沒公事你連一個錢也拿不走!”

  馬鴻逵一听,火冒三丈,當即將電話摔了。

  孟企三知道惹了大禍,心里十分害怕。他放下電話,立即來見馬步芳,報告了情況。

  馬步芳淡淡地說:

  “他有什么權殺人?”

  話音剛落,樓下汽車聲響。馬步芳伸頭一看,隔窗見是馬鴻逵來了。

  他朝孟企三揮了揮手,示意他由后樓下去,然后,整了整衣服,由前樓去迎馬鴻逵。

  孟企三下樓后,慌忙找到交際處詹科長,請他L樓去探听馬鴻逵說些什么。

  過了一會儿,詹科長下樓來,說:

  “你把老漢怎么啦?老漢要殺你呢!”

  孟金三嚇得面無人色,忙問:

  “長官怎么說?”

  詹科長笑了笑,說:

  “長官說,孟企三是西北黃上□上的一個老實人,人家沒奉到公事,怎么能發款呢?”

  孟企三一場虛惊,差點嚇得半死。

  馬鴻逵和馬步芳吵了一通,不歡而散。

  第三天清晨,馬鴻逵又來電話,指名道姓地要馬步芳接話。

  馬步芳不想再跟馬鴻逵在電話上吵架,就打發劉江去接電話。

  劉任接過電話,向馬步芳報告道:

  “馬少云(馬鴻逵)說,咸陽外圍戰,盧忠良的第128軍損失太重,需要下來休整。”

  馬步芳雷霆大發,吼道:

  “現在一點都不能后退,誰退誰負責!”

  隨即又歎息道:

  “唉!馬少云已經嚴重破坏了作戰計划!實際上第128軍昨晚已經撤退了。馬繼援的第82軍受損失相當大。”

  這時,馬鴻逵的正式公文送來了。
     中央有明文規定,凡省防軍出境作戰者与國軍同一
   待遇。此次赴陝作戰之第128軍為宁夏省防軍,其軍
   餉与國防軍比較,每兵少2元。第128軍去陝者共4
   万人,每兵短發經費8元,以3個月計,共短發經費
   24万元(白洋)。請予補發。

  劉任大筆一揮,當即在文件上批示:
     應該從速補發。

  孟企三一見劉任如此討好馬鴻逵,沒好气地頂道:

  “現在沒有錢。就是有錢也不能發。”

  劉任瞥了一眼孟企三,問:

  “為什么?”

  孟企三將馬鴻逵發來的那份文件狠狠地摔在桌子上,鼻孔里哼了一下,說:

  “宁夏省由我們補給的國防軍有10多万,為什么出境作戰的只有4万人?又偏要叫省防軍去呢?如果中央或長官公署有命令指定叫省防軍出擊時,是可以補發的,否則不能補發!”

  劉江從桌子上抓起那份剛批過的文件,朝地上一撂,惡聲惡气地說:

  “今后影響戰事你負責!”

  孟企三毫不示弱,說:

  “我負不起這么大的責任。這是講道理呢!否則讓長官公署給我發指令,我自有辦法。”

  劉任不再說話了。

  馬步芳一直坐在長官的高座上,看著兩個部屬吵吵嚷嚷,卻未置可否,沒有表態。但從他的神態看得出來,他是站在孟企三一邊的。

  同槽難拴二馬。馬鴻逵只要賴在蘭州水柏門他的私人住宅里不走,馬步芳就別想過一天清靜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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