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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正在這時,參將李大鋼跑了進來。
  “林大人,關大人和那些洋鬼子們在穿鼻洋上打起來了。”
  自從林則徐虎門銷煙后,義律的處境一直不妙。
  義律知道自己能坐上這個駐華商務監督的位子,實為不易。
  為了為英國謀求更多的利益,他就极力鼓動對華戰爭,以此來維護英人在華利益。
  可虎門海灘上林則徐的一揮手,几乎要了他的命。畢竟那些洋商們是在他的要求下才愿交出全部鴉片,義律心里非常明白,自己是要對自己的行為,對那洋商們負責任,以致在他們從林則徐的圍困中解脫出來后,在眾洋商的指責之下,他鋌而走險地宣布:
  所繳鴉片費用將由他本人和英國政府負責。每一個繳出鴉片的商人,都可以從他手中領到在國庫中兌現的十二個月的期票。
  義律清楚知道自己的這句話已經說明自己已經孤注一擲了。
  并且在說過那些話后,義律立即給外交大臣巴麥尊去信,聲稱:
  “對中國應該給以迅速而沉重的打擊,事先連一個字的照會都不用給。”
  語言直截了當,言簡意賅。后來雖然義律收到外交大臣的信,然而到現在還遲遲不見艦隊的音訊,義律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依航程來推算一下,到現在應該到了才對。總不該會是中途又撤回本國去了吧!”
  戰艦為何還不見蹤影呢?而在他的手下,現在僅有几只戰艦,力量薄弱。在這种形勢下,義律怎敢輕易言戰,更不會輕易地對中國使用武力,以致在英國水兵打死一名中國漁民,林則徐步步緊逼,要他交出殺人凶手時,他也是一忍再忍,一再地退讓推辭。
  此外更令他煩惱的,還是林則徐要他們具結的事。那結豈能輕易出具,一旦出具,那以后的鴉片生意可就再也做不成了。如果反悔的話,即使不讓外人恥笑,也為本國所不齒,況且那樣一來更加沒了大英帝國的顏面。實在無法的情況下,也只有推脫之策。可現在竟有兩只商船不經他的同意,就擅自同意林則徐所提出的具結之事,并且那擔麻斯噶號還報關入口了。
  對這只商船,義律恨得牙關咬得咯咯響,而對于另一商船薩克遜號,義律一听到它的名號,就會恨恨地說:
  “對薩克遜號商船,我們決不能輕饒,也決不可讓它再行報關入珠江口了。”
  這天,義律為了放松一下自己多日以來那緊張的情緒,正獨自一人守在自己那間闊大的畫室里作畫。
  “噢,這部分的畫面似乎有些欠缺。”
  “嗨,那塊為何涂得這么薄,真是太糟糕了。”
  正在他為自己的那幅作品感到遺憾時,有個士兵進來報告。
  “究竟出了什么事,難道你沒見我正忙著嗎?進來時為何也不先敲門,這樣是非常不禮貌的,你知道嗎?……”
  因為自己的思緒被打斷,他正在惱怒地責備那名士兵時,耳朵就鑽進了一句話:
  “義律閣下,有消息傳來,英船薩克遜號正在朝珠江口方向而去,請指示。”
  義律气得漲紅了臉,把手中的油畫筆狠狠地一扔,咆哮著:
  “混蛋,還站在這儿干什么,還不快去給我追回來!”
  奉了義律的命令,兩艘英國戰艦沒費多大功夫就追上了那艘薩克遜號商船。
  薩克遜號的船長塔溫滋正躺在船艙里呼呼地睡著。
  這几天,船長塔溫滋一直都在尋找机會越過義律的海上封鎖線。
  這樣的机會終于到了,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說義律閣下正在畫畫。這正是一個好机會,乘他們不備,船長帶著全船的人員駕著薩克遜號直朝珠江口的方向而來。
  林則徐的虎門銷煙,對他們這种商船來說真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不僅銷毀了被他們自稱為一半生命的鴉片,而且還不准再行夾帶鴉片,否則予以正法。可是商人就是做生意的,不做生意怎么行呢?所以林則徐出示甘結后,船長塔溫滋就動了具結的念頭,只是由于義律的嚴令禁止,他們最后才于一個月前出具了甘結。義律知道后重重地責罰了他們,下令不准他們越過他所划定的封鎖線,否則就地槍斃。
  然而膽大的船長塔溫滋仍然逃了出來。
  塔溫滋在船艙里睡得正香,朦朧之中听到外面的叫喊聲。
  “出了什么事?”
  塔溫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起床來到艙外,一看,大惊失色。
  原來義律率領兩艘英艦攔在他們的船前面。
  義律站在對面的船上,對著塔溫滋喊了起來:
  “塔溫滋先生,你不要再抱僥幸的心理了,否則,我就不客气了。”
  說著就下令船手們調頭折回。
  正說著,義律發現有几只清朝的巡船駛了過來。
  定睛看去,只見有一艘比較大的船上挂著一面紅旗,義律嚇了一跳。
  “怎么大清的官兵一句話也不說,就向我們宣戰了。”
  天朝水師船隊出征時,往往在指揮船上豎起一面紅旗。本無什么意義,可對曾在英國海軍里服過役的義律來說就不一樣了,英國海軍平時無事,艦上皆挂白旗,出戰方才挂紅旗。
  所以義律一見紅旗,以為清朝水師對他宣戰,于是二話不說,就命令英艦上密號發炮轟擊清水師船。
  這天,關天培還是如同往日那樣,帶著几只水師巡船正在洋面巡邏,見到義律帶著兩只艦船正在和一個商船爭執不休,正想上前盤查。
  正在這時義律所發的炮彈打了過來,清水師一艘大船猝不及防,中炮炸毀,火藥艙中炮燃燒,几名清軍遇難。
  關天培見義律如此蠻橫,急忙指揮反擊。
  在關天培的指揮下,大小船只二十九艘一齊投入了戰斗。炮聲隆隆,煙塵騰騰,叫喊喧囂,殺聲震天,一場海戰就在珠江口外的穿鼻洋面上展開。
  激戰中,關天培手握戰刀,臨危不懼,屹立桅前,以气貫長虹的气概激勵部下,清軍水師士气高昂奮勇還擊。
  英艦華侖號繞到士密號后面,集中火力攻擊關天培的指揮船。清水師船連連中炮;一船起火,還有一艘船被打穿了一個大窟窿,海水涌進船艙,船身傾斜,險情叢生。
  突然“嘶”的一聲,一顆炮彈掠過桅邊,將一塊桅木剝落,擊傷了關天培的手部,頓時鮮血直流,身旁的親兵迅即為他包扎,要扶他回艙休息。關天培搖頭拒絕,咬緊牙關,依然堅持指揮戰斗,軍心得以穩定。
  士密號和華侖號雖然武器先進,卻也沒有討著好。士密號被清水師大炮擊中要害,船上英軍紛紛棄船跳水,爭相逃命。
  接仗几小時,士密號帆斜旗折,招架不住,義律一見勢頭不對,連忙指揮兩艦調頭逃遁……
  穿鼻海戰,清軍告捷。
  事后,珠江漁民在水中撈得英軍帽子二十一頂,其中官帽兩頂,其它衣物隨水飄流不計其數。
  戰后,清水師船五艘被傷,弁兵十五人犧牲,數十人受傷。
  穿鼻海戰,義律失敗后,覺得如同受到奇恥大辱,并不甘心。英艦撤回尖沙嘴進行修理。
  道光十九年十一月四日,英軍船艦列陣海面,不宣而戰,又向官涌山清軍營盤猛烈炮擊。由于清軍扎營位置選擇得當,未受損失。清軍居高臨下,從山上開炮回擊,將英艦擊退。
  十一月八日,英船又發動進攻,英軍一只大船從正面炮擊清軍駐地,又派小船載兵,從旁反抄守軍側面,開槍擊傷清軍二名。增城營把總劉明輝率部迎敵,用大刀木棒狠揍敵人,打傷敵軍數十名,另繳不少戰利品,并將敵軍赶下海去。
  十一月九日,英軍再次入侵,企圖奪取宮涌稍東的胡椒角,剛發炮試探,便被清軍提標后營游擊德連指揮的清軍用大炮、抬炮擊退,英軍未能得手。
  十一月十一日,英船偷襲官涌山清軍,并企圖用炮火摧毀清軍防御工事。清五路大軍發炮還擊,英軍頃刻逃遁。
  十一月十三日,曾在九龍尋釁的英船劍橋號和在尖沙嘴村逞凶的多利號卷土重來,准備再次襲擊官涌清軍。清軍立即分赴五處山梁,等待英船進入射程之內;當敵船靠近,清軍大炮開火,多利號連中兩炮,多人被擊倒于地,不敢戀戰,調頭遁去,后面船只見勢不妙,也倉皇退回外洋。這次戰斗以清軍獲胜告終。
  官涌一處,連戰六次,英軍均告失敗。此后,英船被迫退出尖沙嘴洋面,分散寄居在雷洲、長沙灣、赤瀝角等處外洋。
  首席軍机大臣穆彰阿走了以后,道光心里一松。
  “穆彰阿呀!穆彰阿呀!朕任你為首席軍机,你果然沒令朕失望。由此看來朕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嘛!哎,這下子朕終于可以高枕無憂了。”
  從許乃濟上奏要求弛禁以來,歲月悠悠,不知不覺已是三四年過去了。當初如果道光贊同許乃濟的“弛禁”論,那么几年后的今天該是什么樣子呢?
  該是滿目瘡痍吧!恐怕更甚。
  道光自覺歲數也不小,皇子們也快長大成人了,只可歎自從他把自己的心思全部投在鴉片上后,就很少召見皇子們。而以往的那些日子過得多么愜意,當時國庫財政充盈,百姓富足。
  特別是有一次全國上下,不論官民,普天同慶。道光記得非常清楚,自己一登上城樓,俯視城樓下面自己几万子民,一個個面上都帶著笑容。一見自己的皇上全都興高采烈地高呼万歲、万万歲,以致道光親手點了一盞皇燈挂在城樓之上。
  下面的那些百姓們立刻就歡呼起來,他激動得流下了淚水。
  和他一同的皇子四阿哥惊奇地問:
  “父皇,你為何流淚了?”
  他撫摸著四阿哥奕□的頭,慈愛地說:“皇儿,你看看那下面的百姓,個個歡聲笑語,康樂富足,為父見到自己的子民如此,又怎么能不激動呢?”
  奕□疑惑一陣,然后用堅定不可動搖的口气說:
  “儿長大了一定像父皇那樣,統治天下,讓全國的百姓都笑容常開。”
  見到皇儿有如此气魄,道光把奕□拉在自己的身邊,深情地對他說:
  “只要皇儿認真讀書,就一定會像父皇現在這樣。”
  現在道光卻感歎万分:“這樣的太平生活是多么難求啊!”
  然而從那以后,鴉片愈涌愈烈,已到遍及全國的地步。道光也更加体會到自己越來越蒼老。
  可那似乎已經都是過去的事,林則徐為他立了那樣大的功勞,雖然只是把他調為兩江總督,在眾總督中權勢僅在直隸總督之下,且還未就職,不過,道光卻由衷地感激他。
  “沒有他,恐怕廣東鴉片十年也難消除。林則徐在眾總督中可算是功勞最大的一位了!”
  道光坐在御案邊批了几本奏折,覺得有些乏力,走到御榻邊,躺了下來。本想休息一下,雖然合上眼,卻又總是難以入夢,腦子里時刻涌動著一些事情。
  “現在廣東海口事件想必處置得該差不多了。林則徐走后,剩下的那些也定能被料理,難道僅有林則徐一人行么?”
  想到這儿,道光不覺一笑。“想我大清人才濟濟,并非只有林則徐一人。——只是不知皇后在坤宁宮正忙著什么?難道又在繡花么?抑或在練字、或讀書?哎,有這樣一位賢能的皇后,我也就輕松多了。只是每日沒有我陪伴著她,她大概感到有些寂寞了。”
  道光一骨碌爬了起來,喚小喜子進來,小聲地耳語一番,然后听到小喜子低聲說:
  “皇上放心,奴才使得。”
  小喜子打開門出去,把門外的小太監支開,然后又進東暖閣帶著道光走了出來,朝乾清宮的方向而去。
  平日每次道光外出,總是有一幫子大大小小的太監跟隨其后,像尾巴一樣。道光實在感到有些厭煩,所以這次把小喜子召來,不動聲色地溜出了東暖閣。
  養心門外有一條小徑直通向坤宁宮,道光和小喜子一前一后,不露聲色地走著,沒多久工夫,就來到坤宁門。
  小喜子先行一步進去通報,道光一人則慢悠悠地跨過坤宁門。
  腳下已是用大大小小的鵝卵石嵌就的有精巧花紋的石徑.掃得非常干淨,石徑兩邊的花園里,那些曾在三月里爭奇斗艷,招得蜂蝶亂舞的牡丹、玫瑰、芍藥等花木,此時花葉凋殘,只剩下干枝枯木在帶著絲絲寒意的風中瑟縮著。中央位置的那高大挺拔的喬木葉落殆盡,密密的枝干倔強地指著藍天。唯有松柏們仍挂著蒼翠的姿色,大有以姿凌人之態。
  道光正觀賞這秋冬之景,小喜子匆匆忙忙地跑到了他跟前。
  “皇上,宮女們說皇后娘娘不在宮里,說是到儲秀宮看望靜娘娘去了。”
  道光疑惑地問道:“皇后娘娘到乾清宮于什么?難道靜妃也生病了不成?”
  正如道光所料,靜妃病了。
  靜妃雖不似皇后那樣体弱,不過身体卻并不硬朗。
  靜妃是博古濟吉特氏一族,本應有草原儿女般的英姿,可她卻不一樣,從小就養在深閨中,讀書習字,繡花剪紙,對那些騎馬射箭,祖先們流傳下的東西甚為反感,更加不喜有人在她面前舞刀弄槍。有一次,她的父親就問她為何,她反駁說:“男儿有男儿的本色,女儿家也應有女儿家的柔情。如若舞弄那些,反失了体統,女儿家的柔情少不得縮小一尺。”
  他的父親含著笑夸耀她:
  “說得不錯,男子陽剛,女子陰柔,方才無愧于這乾坤世界。”
  靜妃幼時雖然那般說法,但對那些騎射也并非一竅不通,當然也多是從書上學到的,只是她幼時就自視很高,目空一切,懶得道給別人听罷了。
  秋去冬來,昨夜吹了一陣子寒風,靜妃生了病。皇后听說后,一大早就帶著宮女去探望。
  “妹妹,昨晚抓藥了沒有?”
  靜妃作勢掙扎要起,皇后一把按住她。
  “妹妹,你有病在身,還要如此客套么?這儿并無外人,就不要太拘禮了。”
  “姐姐說得是,那么我這做妹妹就權作失禮了。昨日已派人去抓了藥,吃了后,覺得好了一些,只是仍覺得頭痛。”
  “那樣就好,一切都得有個過程,對這病也不能心急,俗語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姐姐教導得對,小妹自從過宮以來,承蒙姐姐教誨,一直記在心里,只恨無能報答,小妹真是感激不盡。”
  “皇上這多日以來一直都在忙著廣東禁煙的事,實在無法抽出時間到后宮,妹妹你該擔待些才是。”
  道光其實也已經有好長日子沒到坤宁宮,皇后也非常想念,可在她眼中的這位可愛的妹妹面前,仍竭力地安慰她。
  靜妃用眼神膘了腰皇后:“皇上這几日可往姐姐那儿去過么?”
  皇后知她怀疑,卻并不与她一般見識。
  “妹妹,你多心了,當姐姐的哪里會讓你失寵呢?”
  靜妃笑了,心知自己問得魯莽。
  “姐姐恕罪,妹妹實在是多心了。”
  皇后又接著說:“你放心吧,我這做姐姐會讓皇上多來你這儿几次,誰讓我們如同姐妹呢。”
  靜妃并不作聲,心里卻咕噥著:“話雖然說得這樣好,誰又知道你心里面又在想什么?你那樣說,無非是想讓我感激你的恩情罷了,我才不會那么傻呢!”
  皇后見靜妃雙眉緊皺,忙說:“妹妹,你是不是覺得頭有些痛,我端杯茶給你。”
  說著,站了起來,走到茶案邊倒了一杯茶,靜妃卻只顧想著心事,并不加制止。
  “妹妹,喝杯茶吧!也許要好一些。”皇后端茶杯速了過來。
  靜妃強作笑意:“妹妹這次生病,真是有勞姐姐了。”
  皇后扶住靜妃,拍了拍說:“哪里的話,只要你的病好,我這作姐姐也就可以安心了。”
  靜妃正待回答,抬頭一看,貼身的宮女走了過來。
  “皇后娘娘,靜妃娘娘,皇上駕到。”
  靜妃一愣,抬眼一看,作勢就要起身,道光在宮女之后走了進來。
  道光听說皇后去了乾清宮,不禁有些失望。
  道光記不清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到過乾清宮了,似乎是在皇太后万壽節之后。
  以往見靜妃天生姿質、年歲不大,頗能討人喜愛,故而經常寵幸与她。可后來發覺她气度狹小,不免對她有些厭倦。
  道光每次去太后那儿問安,總听到太后對她的夸耀,并且把皇后——他所又敬又愛的人儿和她對立,從而在道光心里加深了對靜妃的反感。
  現在道光本想去和皇后溫存一番,卻又听說她不在宮里。正想回養心殿去,又有點猶豫。小喜子善于察顏觀色,湊過臉去,打趣說:
  “皇上,要不要連靜妃娘娘也一道看看?”
  道光嗔笑著,說:“你這小子,就你鬼精靈。”
  乾清宮距离坤宁宮并無多遠,主人奴才一前一后,仿佛是在觀賞沿途的景致,不知不覺到乾清門外。
  小喜子正欲前去通報,道光連忙止住了。
  道光心中一團疑惑,想知他們二人在乾清官做什么,就不加通稟,徑直進了乾清門。
  沿著雕欄,道光和小喜子一直朝前走著。遠遠看見前面在乾清寢宮門外,兩名宮女悄聲說著話,也不作聲。
  那兩名宮女也只顧著說話,等到道光二人到了她們身邊始才發覺,早嚇得魂不附体,乞求饒命。
  道光一門心思想著見皇后,對那兩名瀆職宮女并不加責備,就進了寢宮。
  皇后見道光進來,迎了過去。
  “皇上,今日气色如此之好,莫不是又要講什么好消息給我們姐妹听么?”
  皇后和皇上說話多了,并無別人那樣拘于禮節。
  道光笑呵呵地說:“好消息倒的确有,卻是現在不說与你們听。”
  皇后知道皇上故意在賣關子,于是用有些責備的口气說:
  “皇上,這你可有些不對了,只顧去忙你的好事,靜妃整日見不到你,已生病了。”
  听到皇后的口气,道光頓時心中釋然,走到靜妃的床沿。靜妃慌忙就要坐起來,就听見道光開口了:
  “愛妃不要多禮,有病在身不同往日,就免了吧!”
  皇后也跟著勸道:“身体要緊,別忙起來了,——你整日念叨著皇上,皇上現在來了,你怎么又不說話了?”
  靜妃這時哪里有心思考慮說話的事儿,她靜靜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人,皇上,一國之君現在就站在身旁,靜妃已有近一年沒有見過皇上的面了。
  和皇上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极力討好他,那不僅是因為他是一國之君,更是因為他這個人,靜妃由衷地喜歡上了他。正如他那百看不厭的眼睛,仿佛就是深邃的夜空,里面有著許多美妙的傳奇。
  在那時候,道光時不時地來找她,她也從未感到什么离愁,只在以后道光极少來乾清宮,她方才感到离愁之苦是一种什么樣的滋味。
  “黃卷青燈,美人遲暮。”
  那孤苦零丁的日日夜夜是多么難挨。正因如此,靜妃才愈加恨皇后,愈加妒嫉這位不是滿人卻坐在皇后位置上的鈕祜祿氏,是她把她心愛的人儿活活地搶走了。
  靜妃的目光從道光的臉上移到了皇后的臉上。
  她還站在那儿笑。不是嘲笑我么?剛才在我面前說得那些話都是騙人的,就是你,臉上帶著淫笑,用動听的話打動了皇上,才使他离開我,拋棄了我,不!他沒有拋棄我,現在他不是又來看我了么?而你呢,卻只能站在那儿干笑苦笑……
  “你沒事吧!”道光見靜妃不說話,只是直直地愣坐在床上,不免有些疑惑,因此問。听到道光關切的問話,靜妃一愣,頓時兩行熱淚從眼眶流出。這樣的話是多么地關切呀!這不正是說明皇上在心里還一直有我么?
  這時靜妃感覺到嘴角有點咸,自己落淚了,忙去找手巾。
  “妹妹,看把你激動的,現在皇上不就在你面前么?”
  道光也問:“生病了么?”“靜妃不小心著了涼,沒多大事,吃些藥,再休養几日就好了。”
  皇后知道道光是對她而言,卻似乎不愿領情,而走過去撫弄靜妃的手,對她說:“你還哭鼻子,這第大的人了,難道不害臊么?”靜妃用顫顫的聲音道:“皇上的挂念,實令妾妃永生不忘,妾妃定保養好身子來伺候皇上。”“那樣就好,朕自然也就放心了。”說著,道光又瞪了皇后一眼,皇后假裝不知,卻又關切地問:
  “皇上,剛才不是說有好消息要告訴我們姐妹么?”
  皇后為人和善,后宮里眾人皆知,道光听她說“我們姐妹”也并不以為怪。
  “剛剛得到的消息,林則徐已于虎門海灘把所有鴉片全部銷毀。你們說說,難道這件事還不夠我高興么?”
  皇后一听,也甚為歡喜,向道光行罷禮,興奮地說:
  “皇上乃天之驕子,自有神靈保佑,在此先向皇上道賀了。”
  道光意气煥發,爽朗地大笑起來:
  “廣東一舉便斷絕鴉片之源,至于那散失在內地的鴉片,朕一紙圣諭,便把它們消除殆盡。想我大清國勢仍在蒸蒸日上,那將何等壯觀。”
  “皇上英明,大臣們又人才濟濟,強盛之時,指日可待。”皇后道。
  道光看著眼前自己心愛的皇后,堅定地說:
  “朝堂有朕,而在后宮又有皇后來扶持,二人并肩,試觀天下,誰敢不臣服。”
  看著道光滿面紅光,精神瞿鑠的樣子,皇后滿意地笑了。
  虎門銷煙的消息傳到京城后的第二日,街頭小巷就到處貼滿了告示。
  奉了道光諭旨,京城歡慶胜利,那些平日受盡鴉片煙折磨的官民們歡天喜地,到處張燈結彩。一向平靜度日如年的人們,如今又全部恢复了活力,就連打鳴的公雞也喊得高昂,增添了英雄气概般活蹦亂跳的家狗也踏雪尋跡,跟在人前人后汪汪直叫,一場瑞雪由天而降,增添了喜慶的气氛。
  雪的來臨,不正意味著新年又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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