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囊括三項殊榮后，巴喬并沒有像某些明星那樣忘乎所以，還是跟以前一樣，每天早晨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靜坐禮佛，進行全身心的放松并且反思。帶著多年的愿望，巴喬在1993年夏天來到了日本，在訪問期間，他專門拜訪了日本的佛教高僧——日本佛教學院院長大作池田，在那里，巴喬向這位佛門高僧請教佛理，暢談自己對佛的思考，請大師指點。兩人談得十分投緣，自那以后，巴喬便自稱是大作的意大利弟子。獲得“歐洲足球先生”的獎金后，巴喬慷慨地將其中的一部分，拿出來捐給了師父。 對于一個商人而言，金錢可能就是命根子，可是，對于一個詩人來說，倘若金錢不能換得情感的愉悅，那就跟糞土沒有什么兩樣。巴喬神情的愉悅，就是對佛的感悟，即對世界真諦的領悟，因此，把獎金的一部分捐獻出來，對他來說，就等于是將自己取得的成就告訴佛祖，是對佛的親近。 世界杯賽日益臨近，整個世界都為之激動不已。在接過國家隊帥印后，薩基前后調過五十八人人麾下听令。其中除巴喬、巴雷西、馬爾迪尼外，1990年世界杯賽場上出現過的隊員，都已不再進入薩基的視線。雖然有意打改革牌，但薩基對傳統的“鏈式防守”還不得不表示敬意，所以他有意成全AC米蘭隊的巴雷西和馬爾迪尼，由他們率該隊优秀分子充任國家隊后衛，力保城池不失。而薩基更用心思的是中場和鋒線人物，雖說他對巴喬心存不滿，但大難在前，軍中不可一日無帥的道理，他是深知的。缺了巴喬，正如他自己所說，那么國家隊就不完整。除了巴喬表現上乘的几場賽事外，國家隊的表現差強人意，這鐵的事實向薩基也向所有的球迷證明：巴喬是毫無爭議的絕對主力！如今，對薩基而言，關鍵的關鍵不在于要不要巴喬披國家隊戰袍出征美利堅，而在于由誰去跟巴喬形成搭檔。此番出征美利堅，意大利又被分到死亡之組的E組，對手沒有一個是軟蛋。倘不小心在小組賽即陰溝翻船，被別人打發了，他薩基如何向痴迷的意大利球迷交待！ 藝高人膽大。巴喬對小組出線并一路殺下去，滿怀信心：“我們會讓在紐約的意大利人感到滿意的，我們將盡全力獲得小組第一，達到這個目標后，我們還將一口气打到決賽。” 作為集歐洲和世界足球界最高榮譽于一身的“新科狀元”，當然也是新聞界追逐的對象。可巴喬卻是一個天生不喜歡制造新聞的人物。他一向對新聞界人士很冷漠。可是，對即將舉行的世界杯賽，他卻顯得特別關注，一提到這個話題，巴喬就有說不完的話。他在一次公開的場合表示，國際足聯采用新的記分方法很好，小組賽中蠃一場球得3分，無疑會促使足球向攻勢足球的方向發展。 作為中場組織者，攻勢足球對他的要求當然會更高。但巴喬有這樣的自信，他就是想在攻勢足球中体現自己的价值，体現自己跟一般中場球員的不同。況且，他那第三射手的身分，也促使他愿意在攻勢足球中一展臨門一腳的過人功夫。 當記者請他對美國世界杯賽作些預測時，巴喬語出惊人：“哥倫比亞隊可能是本屆奪標的大熱門。” 跟巴喬一樣，球王貝利也對哥倫比亞人寄予厚望，雖說預測結果一樣，但兩者的著眼點顯然不同：貝利作為一員馳騁足壇多年，諳熟各國足球現狀的資深足球人士，他說此話的立足點，是指哥倫比亞人技術上的出色，以及該隊年輕而富有活力。而巴喬之所以作出那樣的預測，更主要的是他本人更喜歡哥倫比亞人的足球風格，即年輕而富有創意的進攻意識。一句話，巴喬還是以詩人的激情為出發點的。當被問及黑馬和冷門時，巴喬更是語惊四座：墨西哥很可能就是一匹叫人頭痛的“黑馬”。他說：“冷門极有可能會出現在6月28日在華盛頓舉行的E組意墨之戰上。” 記者再間此次杯賽可能產生的球星。巴喬說：巴西的羅馬里奧，保加利亞的斯托伊奇科夫以及哥倫比亞的阿斯普里拉等，可能是本屆世界杯賽場上閃亮的球星。 作為“足球先生”，巴喬的話引起人們很大的興趣，但更多的人則不以為然。對各种各樣的說辭，巴喬并不在意。他只想盡早到美國去一顯身手，他覺得自己体內的激情在涌動，整個人就像是個火山，隨時都將為世界杯而爆發…… 他為這一天的到來，等待了太久！ 跟巴喬一樣，對于世界杯，情感丰富的意大利人一直不能忘怀的，1990年在本土未能捧杯的遺憾，給他們留下的心靈創傷是多么巨大！那是多么令人心碎的一刻啊，几乎沒有哪一位意大利人能接受那么殘醅的事實。巴喬說：“任何一個意大利人都不會忘記1990年夏天那個令人心碎的點球，那是一個時刻令我們惊醒的夢魘。怎么能把煮熟的鴨子拱手送人！”一向對國家隊持批評態度的新聞界，為此大為光火，在報刊上口誅筆伐，大加指斥，將本來就傷心透頂的球迷，推到了即將崩潰的邊緣。“千古罪人”多納多尼說：“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計算著美國世界杯賽的時間，因為那是我們复仇的最佳時刻！” 是的，四年之后的意大利隊，跟1990年已大不一樣了。國家隊中每一位有血性的漢子，胸口都燃著一把熊熊大火。傾心的球迷隨時伸手去摸都會覺得發燙。作為隊長的巴喬，更是如此。剛剛榮膺各項殊榮的他，正處于最佳競技狀態，他沒有理由不打好這場比賽！ 世界杯賽一日近似一日，薩基雖感肩上的擔子沉重，但他因持有羅伯特，巴喬這張王牌，心里倒也不怎么發慌。雖然從內心深處，薩基對巴喬怀有成見，但他也深深感到，自己的改革思想，在眾多的國家隊隊員身上，很難看到，唯獨巴喬最能理解他的心思，也最能將他的指導思想貫穿到賽場去，并在關鍵時刻單騎救主，為國家隊爭得榮譽，為薩基爭回面子。這一切決定了他無可爭議地成了俱樂部和國家隊的“定海神針”和“取胜法寶”。人們呼喚著“巴喬時代”的來臨，慶祝著“巴喬時代”的來臨。在意大利，只要一談到美國世界杯賽，沒有人不將之与巴喬相聯系的。 是該再到世界杯賽上去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去展現一下風采了。巴喬的胸中也有一團火，一團熾熱、熊熊燃燒著的大火。他知道，那是一股詩人的激情，一股為足球涌動的激情，他隨時都准備著讓它迸發，在綠茵場上抒寫激情詩行。巴喬的心中，老是出現這么一個意象：在一片汪洋之中，一艘藍白相間的戰艦正劈波斬浪，全速前進。艦体穿過后激起的白色浪花，于蔚藍蔚藍的大海上，形成一條銀色的道路，這條銀線，前方直指美利堅，后方一直延伸到亞平宁的港灣……他，巴喬，披滿身海風，立在艦的最前端，就像《鐵達尼克號》中的男主人公那樣，伸開雙臂，擁抱大海，擁抱白云，擁抱那讓他心醉的胜利和歡呼…… 巴喬滿怀著激情，准備在即將開始的世界杯賽場上，為球迷獻上一首首优美的足球贊美詩。然而，事与愿違。開賽后相當一段時間，他都無法進入角色，表現讓人失望。在小組賽中，意大利首遇英式打法的愛爾蘭，巴喬發揮失常，意大利隊以一球告負，舉世愕然。第二仗，遇到身高馬大、打法凶狠的挪威人，巴喬仍明顯不在狀態，接傳球竟無絲毫靈气可言，像個拙劣的小丑在場上瞎跑，茫然不知自己該做些什么。19分鐘，意大利門將即吃紅牌被罰下場，薩基思前想后，不得不將表現平平的巴喬換下場去：作為球星巴喬似乎一點都沒有放射出應有的光芒。 意大利人面臨著滅頂之災。能否出線，就看對墨西哥人一戰了。賽場上是刮地中海季風，還是掀加勒比海嘯？人們拭目以待。巴喬曾稱墨西哥隊是本次世界杯的“黑馬”他有沒有能力制止住這匹黑馬奔馳的步伐？從上兩場的表現看，人們已不對他寄任何希望了。 這場讓意大利人惊心動魄的肉搏戰，恰巧安排在6月18日，一個星期二舉行。 星期二，這是讓意大利球迷心惊肉跳的日子： 1966年7月19日，星期二，英國世界杯大賽，意大利對名不見經傳的朝鮮隊。沒有人會怀疑意大利將贏得那場比賽，可是，這個足球世界的大哥大，硬是被一個剛剛建隊不久的代表隊擊敗，“足球王國”被擠出了世界杯大賽，0：1的比分，使意大利人抬不起頭來。那是第一個“黑色”星期二。 二十年后，世界杯在墨西哥舉行，又是一個星期二，法國人再次使意大利人面對他們不愿面對的事實0：2的悲慘出局，整個意大利沉浸在淚水之中。這是第二個黑色星期二。 1990年7月3日，星期二，意大利隊同阿根廷隊爭奪世界杯大賽的決賽權，雙方經過加時賽還未決出雌雄，于是進行點球大戰，意大利人又一次痛失良机，雖是本土作戰，卻無緣進入羅馬奧林匹克競技場。那是第三個“黑色”星期二。 難道意大利人竟是逢“二”必輸的命？ 是該由羅伯特來打破這個怪圈的時候了。 他會有出色的表現嗎？看他前几場比賽的樣子，真讓人擔心！ 該醒來了，巴喬！ 所有的意大利球迷都關心著這場關系到意大利隊生死的戰役，他們都不無擔憂地將希望寄托在巴喬的身上。 那天，意大利國內的商店提前關門，人們從辦公室匆匆赶回家，坐在電視机前，几千万人几乎都屏著一口气。火車站、飛机場、体育場、廣場上的大型電視屏前，都擠滿了球迷。全意大利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若不戰胜墨西哥人，所有意大利球迷四年的夢想將再次化為泡影！ 賽事在沉悶地進行著，巴喬沒有給球迷以惊喜，這個集1993年所有榮光于一身的超級球星，竟然未放一絲光芒！下半場開始，馬薩羅射門得分，好不容易讓憋得喘不過气來的球迷略有松弛，可不到8分鐘，即被墨西哥人扳平，并將這一比分保持至終場哨響。 意大利列小組第三，出線的希望几乎為零，要看其他賽場的情況來決定是乘上末班車還是卷舖蓋回家了。無奈的球迷只能用罵娘發泄胸中的怨气。 “意大利有的是优秀的鋒線球員，為什么要派巴喬？” “薩基以為巴喬是他的救星，結果卻弄得自己狼狽不堪！” “巴喬只是剛剛從睡夢中醒來，已經不是世界杯大賽的主角了。” “自從1993年9月22日以來，巴喬就沒有為國家隊攻入一球。” “看來‘巴喬崇拜’才是薩基的致命傷。” 足球專家也對意大利隊与墨西哥隊一戰中的巴喬評价极低，他們指責這位“足球先生”在場上“腳不靈，頭不巧，臨門一腳更是黯然失色”。1990年世界杯賽上那精湛的技藝“仿佛永遠成了過去”。以往那种盛气凌人、勇往直前的沖勁不見了，沒有了。末了，還意味深長地說：“衛冕比奪魁更難，体育是個怪物，你必須天天去苦練，去鞏固你的成就。綠茵場上沒有永久性的冠軍，今天進步了，今天就是胜者，明天不苦練，就會落后于人，因為，總是不斷地會有人向你發起挑戰，与你爭奪。”那意思即指巴喬在獲得殊榮后，自我放松了，沒有積极進取，以致星光散淡，不堪一擊…… 面對各方面的指責，巴喬沒有說什么。他不得不承認，“同愛爾蘭隊交鋒，從第一分鐘起，就感覺不對，沒有哪一刻是令我滿意的。好在現在已有机會去繼續拼搏，去彌補過去的不足。我將盡我的全力。”又是這個“机會”純屬運气得來，沒有巴喬乃至意大利國腳的任何功勞！ 怪誰呢，巴喬不是不想進球，可就是找不到感覺。在場上他仍像以前那樣兢兢業業，可那進球的意識和靈感就是沒有。他气憤地說：“這不是我的世界杯大賽。” 《晚郵報》發表長篇評論文章，題目是《親愛的羅伯特，看來你要變成馬拉多納的話，路途還很遙遠》。文中歷數巴喬的“罪狀”！ “多少人寄希望于你，盼你成為世界最佳球星！多少球迷夢見你，盼你在大西洋彼岸大顯身手，舉國上下都關注著你，盼你能重圓藍色之夢！可是，一次又一次失望，一次又一次沮喪。意大利愛爾蘭一戰，未見你的英雄本色，人們議論紛紛。酒吧里，有人為你辯護，有人開始恨你。意大利与挪威交鋒，20分鐘后你就离開了綠茵場，看來教練的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意大利与墨西哥對壘，你踢了全場，表現平平。場上有你卻不見球迷心目中的巴喬，接近門區而未見。歐洲最佳球星的風采，沒有迷人的技藝，沒有精湛的動作。巴喬，你真叫人掃興，叫人失望，叫人難堪！……” 背著巨大的壓力，可球還得照樣踢下去，而且，還只有努力踢好，才會改變這种現狀。好在巴喬從小就對壓力習慣了，有著強大的抗壓能力。他默默地向佛祖祈禱：早日進入狀態，早日強大起來，早日結束這不幸。 第二階段戰斗打響，爭斗更趨白熱化，也更為殘酷：一場定胜負，場場都見血！ 7月5日，尼日利亞与意大利隊相遇。尼日利亞人以其非洲足球特有的快速，在比賽開始不久即先聲奪人地攻破了意大利城池。一球領先之后，他們死保到手的果實，防守固若金湯，球一傳過中場，即被毫不留情地破坏，或者干脆在他們的半場表演些花拳繡腿，你盤我帶，拖延時間，等待終場哨聲的響起。上半場在尼日利亞的如意算盤中結束，下半場耗時過半，意大利人還是一無所獲。 尼日利亞人逼得意大利戰艦几近沉沒。意大利球員們積极地拼搶著，希望將炮彈輸送到前線陣地，可是，當他們的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瓦解后，他們開始變得急躁，開始失去信心了。球場中，藍色戰艦上已軍心渙散看台上，心急的球迷已開始退場。尼日利亞球迷開始狂呼高歌慶祝胜利，而意大利球迷則不得不滴落傷心的淚水。 主裁判抬腕看表：89分鐘了。 巴喬也已跑累了，他真想赶快結果這場戰斗，躺倒在綠茵場上喘口大气…… 這時，后衛球員將球傳給了他，速度不快，球懶洋洋飛了過來，在地上沒滾几下便有停下來的意思。巴喬甚至沒有做出停球組織進攻的動作。 意大利球迷集中的看台上沒有聲音，那意思是：無力回天了，巴喬，對方那么多隊員早已站好防守的位置，虎視眈眈，沒戲了。 尼日利亞球員也沒有來攔截，那意思是：強駑之末，勢不能穿魯縞矣！ 一時間，巴喬的腦海里發出一种讓他自己都感到奇怪的聲音，仿佛有什么在那里爆炸了似的，一道白光從眼前閃過。他曾听師父大作池田講過：那就是佛光，是智慧在迸進！ 對此時的巴喬而言，那更像是激情的迸發。突然間，他不知從哪里來的力量和勇气，一個全新念頭從他的腦海里閃過：帶此球前進，破門！ 此念一起，巴喬立即覺得腳下生風，一身輕松，一點累的感覺都沒有。皮球慢慢地向前滾動著，為了迷惑對方，巴喬沒有猛然發力去追，而是讓對方來攔截的球員在距球更近的時候，才突然發力猛沖過去，以腳尖輕點皮球，就在對手出腳前的一瞬，將球控制到自己腳下，對手猝不及防，巴喬人球俱過。 過了一名防守隊員。 尼日利亞人要保住胜利果實。立即，兩名球員從左右兩面包抄過來。 巴喬做出一個傳球動作，將左腳后拉很高，給人要將傳球至右路的印象。可他卻在腳触皮球之前先落地，迅速地用右腳把球往左前方一撥，從左邊防守對員的兩腿之間將球傳了出去，隨即奮力追上，帶球飛奔…… 對方守門員開始出擊了，向巴喬這邊扑來，彎腰張手，勢如雄鷹，封堵巴喬的進球路線。 球己帶到底線附近，守門員已封住進球路線，后面追兵馬上就到。將球傳起來，肯定沒有隊友接應，等于是交給尼日利亞人。怎么辦？ 自己射門。成敗在此一舉！好一個巴喬，見守門員全力看守近角，重心己移。于是看准時机，小角度勁射遠角，皮球從守門員鞭長莫及處飛了過去。 球，几乎与橫梁平行！ 千万別偏出門外啊！巴喬在心里暗暗祈禱。雖然球出腳的那一瞬間，他的感覺非常非常良好。 皮球高速旋□著，畫出一道美麗的弧線，直奔遠端立柱而去，剛好擦著立柱飛進网中…… 主教練薩基第一個從座椅上彈了起來。“巴喬，哦，巴喬！……” 整個球場沸騰了，意大利球迷們在看台上跳得老高老高…… 巴喬自己也興奮得“飛”了起來，他向賽場邊奔去，臉上洋溢著難以掩飾的興奮和驕傲。場上的意大利球員，一下子被巴喬這突如其來的表現擊出了活力，他們仿佛剛剛從墳墓中爬出來似的，集中到巴喬的身邊，激動地与他擁抱，擊掌示慶。 藍色戰艦終于又浮出了水面…… 尼日利亞人被巴喬的神勇惊得目瞪口呆，他們万万沒有想到，在离比賽結束不到一分鐘的時候，在一切進球可能都已被他們掐滅的情況下，巴喬會有這么一著。隊員們愕然相視，不得不咽下這令他們難以下咽的苦果：平局。 巴喬這最后最及時最致命的一擊，完全將尼日利亞人的精神徹底擊潰了。在隨后的點球大戰中，他們似乎已經默認了失敗，最終敗北，將煮得香噴噴的鴨子端上了意大利人的餐桌。 四分之一決賽場上，意大利人遇到了宿敵西班牙人。毫無疑問，這又是一場刺刀見血的廝殺，賽場上火藥味很濃，整場比賽都是在高強度對抗中進行。斗牛士在怒吼，藍色球衫在狂舞。跟尼日利亞雄鷹怒振鵬翅一樣，西班牙人的牛脾气一發作，竟鬼使神差般地率先攻進了一球。 時間在一點一點地消耗，意大利戰艦再次疲憊地向水下沉去…… 折斷鷹翅的巴喬閃電，早已刺激了斗牛士的神經。針對巴喬出神入化的表現，西班牙人在營盤里早就制定了几套被認為是万無一失的方案。整場比賽中，巴喬被對方后衛阿爾科塔牢牢盯死，毫無作為。老謀深算的西班牙主教練克萊門特說：“我們不能有絲毫的馬虎，我們知道真正的殺手是誰。” 巴喬，你還能像上一場那樣表現嗎，你還能將意大利國腳從返回亞平宁的飛机上拉回來嗎？你那漂亮的小辮還會不會在美利堅這方熱土上飄起？你那睿智的雙眼還會不會放射出凜凜殺气？ 球迷，所有意大利的球迷，所有熱愛巴喬的球迷，都希望巴喬能再度上演一場好戲。人們對綠茵廝殺已見得太多，但對綠茵藝術卻始終渴求著！ 賽事异乎尋常地沉悶，巴喬被看死著，像個囚徒，手腳動彈不得。 离終場哨聲響起只剩下7分鐘時，西班牙人卷土重來，他們的著名前鋒薩得納斯再次利用意大利后衛線的疲軟和喪失斗志，面對守門員帕柳卡，獲得一次极佳的射門机會。好在被禁賽兩場的正選門神帕柳卡表現神勇，用左腳將這個勢在必進的球擋了出去，使得意大利人的精神防線沒有徹底崩潰…… 盡管如此，意大利人還是從這個球中看到了沒頂之災。連對奇跡的熱望都隨風而去了：最后兩分鐘，誰能救得了意大利？巴喬已被看死，狡猾的西班牙人非年輕的尼日利亞后生可比，如果說尼日利亞人還給了巴喬一絲絲机會的話，西班牙人干脆就不會讓這一絲机會出現！然而，奇跡，巴喬創造的奇跡還是出現了。第88分鐘又是巴喬，只見他在辛格諾里傳球的那一剎那間即迅速啟動，利用對方后衛配合上露出的一絲破綻，大舉突破，闖入禁區，將球帶到底線附近。西班牙斗牛士的精神高度緊張起來，尼日利亞人就是在這种情況下失球的！防守巴喬的隊員為了避免尼日利亞人的錯誤，逼得更近：將球和巴喬都赶出底線，那樣才能保證他沒有机會進球！ 沒有時間讓巴喬考慮是傳球還是射門了：若再不控球，皮球將滾出底線而去了。巴喬不得不伸腿停球。但是，他沒有采取背對防守球員的護球方式，而是与之面對面。這樣做給對手一個信號就是：我要突破你的防線！要突破，唯一的路線就是往禁區傳球。可是，球己到底線，后面防守隊員都己到位，而包抄的隊友還沒有殺到。球傳禁區，這是常識，是規律，是不成文的規矩。但這時將球傳向禁區，無疑正中對方下怀，等于是舉手投降。 規矩往往扼殺藝術，藝術常常超越規矩。防守巴喬的隊員此時忘記巴喬是藝術家而非循規蹈矩的球員。在防守隊員條件反射般向禁區方向移動重心的那一刻，踢藝術足球的巴喬卻有了一個神來之筆：在几乎零角度的位置起腳射門！ 巴喬知道，這球若直踢出去，肯定平直飛到球門的另一側，好在他有著探厚的定位球功夫，腳下的活儿可以細而又細，起腳的那一瞬間，他考慮到了這些，于是踢出一記旋轉的香蕉球。 皮球擦著立柱飛向另一立柱時，略一變線，彎向网中。西班牙門將、后衛都救之不及…… 跟力戰尼日利亞這頭非洲雄鷹竟是如此相似，巴喬的那一記勁射，將斗牛士所有的斗志全部擊得粉碎…… 那一記勁射，對西班牙人而言，無异于首都馬德里受到原子彈的攻擊。巴喬射入的皮球，在馬德里升起了一朵蘑菇云，舉國上下，一片哀鳴聲…… 神了，真的神了！人們都這么評价巴喬。 “意大利隊巴喬的那一入球，确實体現出了他出神入化的腳法。我們几乎就要成功了，只是我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我們以為像他那樣的球員，要在一場比賽中自始至終都保持活力，不停地發揮作用，是相當困難的事。沒想到他做到了這一點。我們輸了。”賽后，西班牙教頭這么說。 薩基喜形于色：“巴喬的那個進球簡直絕了，我們的巴喬竟然把西班牙人的禁區變成了自家的后院！” “足球總是這樣充滿詩意，我一直在全力以赴，以證實我的价值。”巴喬賽后也激動不己，他為自己的表現感到高興。 巴喬在世界杯賽上出色的表現，立即在亞平宁半島上引起轟動。“事實上，是羅伯特·巴喬在上兩場比賽中，將意大利隊送進半決賽的。”前意大利前鋒殺手辛納利亞說，“像今天的下半場，他踢得并不算好，但在關鍵時刻進了球，這是最重要的。” 三十年代時，在意大利這個足球王國里，曾經出現過一個名叫“佐納·塞薩里尼”的阿根廷前鋒，他經常在終場前的那一霎間破門得分，自那以后，人們就喜歡叫這种球為“佐納·塞薩里尼”。如今，令整個意大利人興奮不已的是，他們的同胞，羅伯特·巴喬竟也以同樣的進球方式，將意大利戰艦送進了半決賽圈！ 于是，人們開始將“佐納·塞薩里尼”另名為“佐納·巴喬”，以示對這位天才同胞的熱愛之情。 “如果巴喬能繼續保持這种勢頭，那么，佐納·塞薩里尼自然而然就會演變成為。佐納·巴喬了。”此語傳至美國前線，率隊作戰的薩基樂得合不攏嘴。听他那話，似乎他對巴喬已經前嫌盡釋了。 接下來的對手，是有“黑馬”之稱的保加利亞。在薩基眼里，保加利亞是匹脫了韁的野馬，很難馴服。在此之前，保加利亞隊創造了天大的奇跡，破天荒殺入半決賽，保加利亞舉國沸騰。歡慶之余，國民自然也對這支子弟兵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打進決賽，創造更大的奇跡。隊員們更是躍躍欲試。大將萊切科夫的一句話代表了全隊的意愿：“剪斷巴喬的小辮子。” 從意大利与保加利亞對抗的歷史看，二隊曾于1991年9月在保加利亞首都索非亞交過一次手，結果意大利人以1：2失利。這次世界杯賽，意大利隊從頭至尾都很不順，隊員心理壓力很大，而保加利亞人則接連將阿根廷和德國兩，支世界足壇勁旅赶出了賽場，士气正旺，气勢如虹。保加利亞人很有可能借1991年的心理优勢，挾連胜之余威，將意大利戰艦掀翻在地。 与保加利亞人的輕松相比，意大利隊則無論是主教練，還是球員，都背著沉重的包袱：1991年讓意大利人蒙羞的隊員——7號科斯塔迪諾夫和8號斯托伊奇科夫，如今正在保加利亞隊中效力。從心理上講，意大利人可能會“怕”他們。更大的壓力剛來自國內：意大利已經三次捧得大力神杯，跟巴西一樣，但巴西的羅馬里奧一直排在“意大利的馬拉多納”后面，巴喬漸入佳境，技藝精湛，意大利國內國外都對第四次奪冠寄予厚望，壓力自然也就增大了不少。除此之外，意大利人還有一重壓力，外人不知，主教練薩基和國腳們卻再清楚不過：軍營中已是傷病累累，可派出的輕騎兵已所剩無几，排兵布陣大受影響。 賽前，面對咄咄逼人的保加利亞隊，意大利人不敢怠慢，全隊緊急動員，一面緊張地為巴喬醫傷，一面排兵布陣，意在重點抑制住保隊的兩把尖刀——斯托伊奇科夫和萊切科夫。薩基稱保加利亞是不知名但很有實力的球隊，我們一定要集中精力，保持高度警惕，就像在复賽上對尼日利亞隊一樣，他們同是‘無名之輩’，但絕不可藐視。特別是保隊的核心人物斯托伊奇科夫，我們將派專人加以凍結。 在分析德國對保加利亞失利的原因時，薩基說，德國足球的傳統決定了這樣的結局。照德國人的打法，那必須以強勁的体能作基礎，而在德國跟裸加利亞對陣前，德國人己疲憊不堪了。球員沒有充足的体力，就如同裝甲車沒有了燃油。薩基分析得有理。在世界杯賽這樣高強度高水平的比賽，体能是非常重要的因素，有時甚至是關鍵性的因素。 針對這樣的對敵作戰狀況，應該作出怎樣的戰術安排？派人盯死對方的箭頭人物，話說得好听，問題是派誰去凍結？誰又能保證能凍結得了這個人？薩基心里沒底。整体上的防守和進攻又該如何進行？薩基顯然對這些問題還沒有考慮成熟。在進行戰略布署時，這位強調打進攻足球的教練竟忘記了德國人失敗的教訓，要求球員積极地跑動，准确地卡位，控制中場，隨時准備進攻…… 以嬴弱之師与強大的對手展開正面決戰，此乃兵法之大忌！縱然取胜，也難免大傷元气，接下來的賽事又該怎么打？對于薩基排兵布陣上的失誤，有些隊員心存腹非，但大家都知道面對的是個頑固的老頭，所以沒有說什么：薩基似乎將所有的賭注下在這場比賽上了。 巴喬卻不，當意大利的《体育日報》記者采訪他時，他直言不諱地說：“意大利隊現在應該以打控制球為主，以此代替不停地跑動。現在的意大利隊跑動太多，做過多無謂的自我消耗，將來的賽事就更難對付了。” “我們應該讓球跑，而不是讓人跑。”巴喬提出自己的見解。 對于巴喬的异議，頑固的薩基不僅沒听進去，且大光其火。在討論作戰方案時，將帥不和，發生口角，頑固的薩基以勢壓人，那架式仿佛是說：是我當主教練還是你當主教練？巴喬也不是吃那一套的人，兩人大吵起來，巴喬气得一摔椅子，憤然离去。 對于一心希望球隊戰至最后奪冠的全意大利球迷來說，巴喬的話正反映了他們的心聲：假若打到最后，隊員都跑不動了，那豈不就等于是將到手的餡餅送給人家！是應該人少跑，讓球跑。除了作戰方法上對薩基不滿以外，球迷們也跟巴喬一樣，認為薩基對自己的運用有些不當。9．5號的特殊性在場上沒有顯示出來，更多地被薩基當成9號，球員使用了。英國的《世界足球》雜志寫文章說：“沒有人會怀疑巴喬光彩奪目的才華，令人擔心的是他的運气和把他點用于何處。”接下來文章還分析道：巴喬這位球員，其最佳位置應該是在兩名前鋒之間略后的自由空間里活動，就像他在切塞納那場比賽中那樣，純任以前鋒之職，像對烏拉圭隊，那樣只在右邊線活動則無法發揮他的天才和能力，那是荒唐的浪費！ 事實證明，巴喬雖說在大賽中一再挽回薩基的臉面，但薩基對如何才能最大限度發揮他的作用，似乎始終沒有參透。小組賽上，巴喬之所以碌碌無為，很大一個原因就是薩基純粹將巴喬當成鋒線人物，而巴喬也不折不扣地執行著教練的意圖。而后兩場比賽，巴喬之所以在生死線上，將意大利隊救了，那卻完全跟薩基的布陣無關，純為巴喬的臨場發揮。巴喬對薩基在安排自己位置上的失誤，也确實心生不滿。 大敵當前，作為主帥的薩基對巴喬的异議表面上裝做若無其事，以免被對手鑽了空子，亂了軍心。所以他采取息事宁人的態度，對于主帥与大將之間意見的不同，薩基立即站出來表態說，他跟巴喬之間沒有任何隔閡，至于說作戰策略，對跑得太多的爭議則解釋道：“這是我們全隊的觀點，我們全隊緊密團結，我不明白這种分裂性的談話從何而來。我們沒有只是用腿跑，我們是在踢足球，當需要我們跑的時候，我們必須要跑。” 薩基實在頑固得非同尋常，他根本沒有承認自己在戰略思想上的錯誤，他想用這种和事佬的態度使全隊保持一致，卻不知更多的隊員對他這种做法心存不滿。他原本想在賽前給全隊減壓，結果卻适得其反。而且，在對如何用好巴喬，讓他能更加充分地發揮作用，他也沒有很好地想過。 更讓意大利球員心里拿不穩的是，主教練不知從什么地方搞來一個三五二陣型，准備在對付保加利亞人時用上。這种陣型以前意大利人很少用，其用意一看就明白：力拼中場。這顯然是一种消耗体能的陣型，隊員必須在中場跟對手展開強勁爭搶，以爭取主動。 這是一個險陣。 意大利隊是否能最終戰胜保加利亞人，還是一個迷。13日，半決賽。意大利隊對保加利亞隊，“黑馬”出場了。 作為資深教練，薩基确實有兩下子，他所布之陣不僅給對手造成了麻煩，而且很快就顯示出其威力。哨聲響起，雙方即大打對攻戰，場面火爆激烈，保隊進攻凌厲，攻防轉移速度极快，意隊層層推進，打得很有耐心，雙方僵持不下。由于人多勢眾，五員大將扼守的中場很快便全由意大利人說了算。開場哨響后不到一分鐘，意大利人即逼得一個任意球。第13分鐘，意大利隊18號隊員卡西拉吉突前出擊，保加利亞有“鋼門”之稱的米哈伊洛夫出擊搶先將球沒收，雖是有惊無險，但保加利亞人的火力全部暴露出來，正好讓意大利人接下來打他的軟肋。有了強大的中場作后盾，意大利人后顧之憂開始減少，并從試探性進攻轉人正式進攻。 “智慧足球”的代表人物羅伯特·巴喬開始發威。第21分鐘，巴喬再度發出巨星的光芒，他接隊友前場擲出的界外球，橫向一擋，過了一名保加利亞隊后衛，緊接著，利用保加利亞隊中路露出的大空檔從容起腳，皮球直飛球門左下死角，“鋼門”扑救不及，望球興歎。 意大利人先拔頭籌。 4分鐘過后，巴喬再演單刀赴會好戲，保加利亞人立即意識到這意味著什么，于是他們不惜血本地派大兵向他拼過來。巴喬見勢不妙，便放棄強行突破的計划，施展出拿手的傳球絕技，及時回傳隊友，令保加利亞人不知所云，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意大利接應巴喬的隊員已將球擊到了他們的球門柱上。 保加利亞人一身冷汗。 盡管巴喬的一射一傳已給看台上和電視机前的球迷獻上了兩篇精彩的詩章，他們都已意識到這位超級殺手正磨刀霍霍，隨時准備結果對手的性命，可是，保加利亞硬漢們卻還沒有完全清醒地意識到給他們球門造成麻煩的人物究竟是誰，他們還沒有加緊對羅伯特·巴喬的看守。 1分鐘后，巴喬卷土重來，11號阿爾貝蒂尼妙傳巴喬，后者接球，立即轉身晃過對方防守的3號隊員，帶球直赴禁區，利用“鋼門”出擊前的那一剎那，將球輕松射入右下角。 保加利亞人目瞪口呆。 5分鐘內連進二球，總算給急得心律不齊的主教練薩基吃了一粒定心丸：進入決賽，沒問題。這才叫攻勢足球！ 在接下來的比賽中，意大利人還有机會，第35分鐘3號傳球給16號多納多尼，多納多尼一腳吊射，球剛剛越過球門角而出…… 第42分鐘，意大利18號卡西拉吉突入禁區，可惜速度稍慢被快速赶上的保加利亞隊后衛將皮球鏟出底線。角球開出后，意大利隊5號馬爾迪尼人叢中躍起爭頂，一記獅子擺頭，球擦柱而出…… 雖然保加利亞人在上半場終場前獲得一個點球机會，但整個下半場中，意大利人充分發揮傳統“鏈式防守”的威力，將2：1的比賽結果保持到終場。 保加利亞的“黑馬”角色，最終在巴喬的腳下結束。 如果說意大利隊在世界杯賽開始時，前進的步伐是如此的蹣跚，如此的舉步維艱的話，那么現在則完全是昂首闊步，奮力向前了。巴喬的心中，再次出現那藍色戰艦劈波斬浪的意象。 “足球是我的事業，是我的工作，是我的生活。過去，足球使我付出了汗水和淚水，這次，它使我大聲地叫了起來，因為我非常非常高興。這是我踢得最好的一場球，我為進球和球隊進入決賽而高興万分，這是了不起的成就。盡管世界杯賽最困難的考驗還在前頭。”賽后，巴喬激動地對采訪他的記者說。 同胞羅西說：想當年在西班牙世界杯賽中，是自己獨中三元，才將巴西人打發回老家。這一屆世界杯賽，意大利如果沒有巴喬，恐怕也不可能闖入決賽圈。 雖然巴喬將對付巴西隊稱為“最困難的考驗”，但狀態明顯回升的他，對奪冠有充分的信心。他說：“羅西是我崇拜的偶像，1982年他為意大利隊奪杯立下了汗馬功勞。當時的意大利人全都打著國旗涌上街頭，歡呼胜利。那時我還是個小孩子，但也被他的英雄气概所感動，所激勵。彼時情境，時現眼前。我衷心希望自己也能為意大利球迷帶來同樣的喜悅。”奪冠決心，于斯可見一斑。 當意大利隊開局不利時，巴喬曾受到國內報界的猛烈批評。這時，調子卻完全變了，而且，毫無爭議地視他為民族英雄。人們開始承認這位綠茵詩人的激情与浪漫了，多情的意大利人將他在綠茵場上的天賦与文藝复興時代的藝術大師們的杰作相提并論。整個亞平宁半島上，几乎所有的新生儿都以“羅伯特”命名。“羅伯特時代”真的到來。 足球界行家也評論道：巴喬在本屆世界杯賽上越踢越出色，尤其是最近三場比賽，他以無可爭議的進球，向世人證明了他是此次世界杯賽足壇群星中最耀眼的明星。 對這一片贊美之聲，巴喬并沒有輕薄地飄飄然忘乎所以。他帶著儿分苦澀說：“我還是一周前的我，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變化。我從來沒有像有些人所說的那樣，在賽場上睜著眼睛睡大覺，只不過我沒有獲得机會證明我能做些什么……” 泰山崩于前而不為之色變，麋鹿興于左而不為之目瞬。處變不亂，受寵不驕，真乃大將風范也。 他是真正的殺手，他在最關鍵時刻能給對手以致命一擊。然而，他那腦后的小辮，卻又顯得多么的充滿柔情蜜意。 意大利隊進入決賽，令整個意大利興奮不已。眾議院議長韋蒂女士專程飛往洛杉磯助威，參議院副議長、僑民事務部長、副外長、民族聯盟党書記等要人紛紛直飛洛杉磯。他們要親臨現場觀看意大利隊捧杯的風采，分享他們的幸福。 羅馬奧林匹克体育場上那巨型熒光屏前，像磁石般吸引著三四万球迷，超級市場及其休息廳里，電視机前擠滿了觀眾，平時車水馬龍的街市顯得格外宁靜，仿佛一切活動都已停止。電視机上打出的大字是：“不僅僅是球迷的期望，而且是全國人民的渴望。” 真正的戰斗開始了。 巴西人帶著他們的傲气和狡猾走進了賽場，站到了巴喬的面前。 賽前，新聞界已將這場球炒得火爆，球迷的熱情空前高漲。球星大碰撞！巴喬單挑羅馬里奧！歐洲人殺入美洲奪大力神杯！決賽成球星大戰！就看巴喬和羅馬里奧誰是真正的男子漢了！ 羅馬里奧，62年前出生在巴西里約熱內盧的一個貧民區。身高1·68米，体重70公斤，人稱“矮腳虎”。此人是典型的攻擊型球員，具有偉大的射手的意識和殺手的靈感，速度快，擅長射門，腳頭又快又准，只要他一得球，隨時都有可能給對方造成災難。此人15歲即進入一家俱樂部少年隊，1993年以500万美元的身价進入西班牙巴塞羅那隊，教練稱他是唯一能將巴掌大的一塊草地變成農庄的球員，只要有一平方米的空間，他就能完成控球、過人、射門等整套動作。一個賽季打下來，此君即將巴塞羅那隊送上了聯賽冠軍的寶座，并被世界足球教練評為全球3名最佳球員之一，被列為“世界足球先生”候選人。巴喬榮膺世界足球先生，就是在擊敗他之后獲得的。此人一向傲气十足，在隊中也不合群，不愛傳球，喜歡單干。世界杯賽前，其父被綁票，在全巴西人的通力合作下，迅速破了此案，所以他在來美國前，曾含淚表示，一定要為巴西捧回冠軍杯，以報答全國人民對他的支持。果然，此次世界杯賽上，他跟巴喬一樣，兩度力挽狂瀾，在對瑞典、對美國的比賽中胜出，被輿論稱為巴西隊的救星。 一個是意大利的救星，一位是巴西的救星，這下就看誰是真正的救世主了。 如今兩強相遇，焉有不拼個魚死网破之理！羅馬里奧上場時，渾身上上下下都透著一股殺气。 雖然与巴喬有著某种程度的相似，但与巴喬不同，羅馬里奧是上帝的忠實信徒，他每次入場，必然雙手合十，祈求上帝保佑。而巴喬則是一名佛教徒，喜歡在賽前靜坐默想。對巴喬而言，洛杉磯的玫瑰碗体育場真如一朵巨大的猩紅玫瑰，綻放在大西洋邊，正等待著他這位狂情詩人去摘取，去獻給大力神，她又如一枚巨大的含苞待放的蓮花，正等待著他去摘走，獻給他信奉的佛祖。這里有個小插曲：當巴喬在美利堅表現神勇，几次將意大利戰艦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時，關于他信佛一事，也在意大利廣為傳播。人們編出這樣一則笑話：有一天，信仰天主教的巴喬的媽媽來找教皇保羅二世，希望他能幫助說服羅伯特從佛教改回來信羅馬天主教。教皇滿口答應，不過提了兩個條件：第一，羅伯特一定要為意大利蠃得這次世界杯。巴喬的母親听后說：“我將祈禱他做到這一點，天父。” 接著，教皇提出第二個條件：我本人希望取得兩張決賽的門票。 一聞此言，巴喬的母親絕望地回答：“對不起，那是不可能的，我想我的羅伯特只有留在佛教里了。” 是的，國家隊進入決賽，那該是多么令意大利人激動的事，決賽的門票哪里還會等到那時！ 人們在激動的同時，又不免為他們的英雄羅伯特·巴喬擔心：他的右膝是有傷的！他能挺得住嗎？那在聯賽中使他受傷的球員，成了全意大利詛咒的對象。大家都為羅伯特·巴喬的身体健康而祈禱。有人甚至因為巴喬是信佛者而為他的健康大燒其香。 大家都只有一個愿望，那就是他們的英雄巴喬能率隊奪得獎杯，奪回遲到了四年的榮譽！ 激烈的比賽開始了。整場比賽雖然場上拼搶异常激烈，但并沒有給觀眾帶來多少精彩鏡頭，因為雙方教練都明白，對手不是好惹的，玩不得火。所有的危險因素，都必須在中場解決掉，絕不能讓隱患拖到禁區邊緣。高難度動作沒有，精彩鏡頭也少，場面顯得很沉悶。 但內行人一看便知，這是兩隊在比內功，場上哪怕是一點點破綻，都有可能被對方捕捉到并造成難以預料的嚴重后果。雙方都在嚴密防守的同時，將箭頭人物羅伯特·巴喬和羅馬里奧封死，不讓他們有絲毫作為。 90分鐘的比賽，在波瀾不惊中結束。 加時賽，雙方都末敢輕舉妄動。 接下來是极端殘醅的點球大戰。 點球，這一不得己而為之的裁定胜負的方法，很大程度上不是球藝的較量，而帶有運气的成分。點球不需要藝術，有的只是血淋淋的殘殺，其最明顯的結果就是進球，是為進球而進球，誰有本領騙過守門員，誰就蠃了。這對巴喬這樣一位富有詩情的運動員來說，似乎并非最佳選擇，他更希望足球向著藝術化的方向發展，給人以力量和美感，而不是給人殘酷的印象。雖然為了球隊的榮譽，或者說作為一名職業球員，他對罰點球決胜負已經習慣，也曾為自己絕妙的點球而興奮過，但他卻從未將點球与激烈對抗中的射球入网相提并論。 按點球這一心理大戰的規律，越是后罰，心理越緊張。特別是關鍵性的最后一球，几乎所有的份量全都壓在那腳頭上。當年的多納多尼就因為在關鍵時刻未能把握住，以致一失“足”成千古根。 “巴喬，你最后出場。”薩基這樣安排。 輪到巴喬出場了，意大利處于不利的局面。射失了，就意味著意大利人將在巴西人面前拱手稱臣。 上場前，巴喬時而看左腳，時而看右腳。那是在考慮該用左腳射還是用右腳射，因為相對而言他較擅長用右腳射門，可他的右膝已經受傷。這最后的決賽就是帶傷上場的，在拼搶了120分鐘之后，若真將這千斤重擔付于傷腿，万一有個閃失，豈不就做了多納多尼第二，成為亞平宁的千古罪人？ 佛祖，請給我智慧吧！ 左腳？右腳？ 佛祖！ 裁判鳴哨，該上陣了。 巴喬仰起頭，擺一擺，漂亮的小辮在腦后飄起來。他微微閉一閉那深藍色的眼睛，從深陷的眼窩下發出一絲睿智的光芒，他要審視守門員的身勢，判斷對方可能出手扑球的方向。左角，右角，中間，每個可能的死角，都己被前面的球員試過。自己該選擇哪里最合适呢？巴喬要通過審視守門員，才能決定。 守門員跳動著，貓著腰，形如餓虎。 球挂橫梁。 巴喬突然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助跑，抬腳 這時的巴喬，在腦海里出現了他打獵的意象：一只老虎張開利爪，向自己猛扑過來。坐騎受惊，前蹄騰空而起，將自己拋在地上，自己赶緊子彈上膛…… 球直飛橫梁，守門員奮力躍起 球從守門員伸出的雙手上方疾馳而過，球沒被扑住 巴喬心里一陣放松，但緊接著，他看著球從橫梁上方飛了出去 天哪 “轟——”一下，巴喬的腦海里閃過一道亮光，仿佛惊雷前的一道閃電，將他擊得几乎站立不住。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眯起眼睛。他不相信這樣的結果，他有些發呆：怎么會這樣呢，怎么會是這樣呢？ 巴西人狂熱的呼喊，羅馬里奧的狂喜飛奔，提醒巴喬：點球，他最后的點球，飛了，高了，高出他原本設計的挂橫梁而入的高度！ 羅伯特·巴喬，用他的雙手掩住臉面。黑發，他那飄洒的黑發，在輕輕地抖動，那漂亮的小辮，隨著顫動的雙肩，在輕輕地顫動…… 賽前，巴喬曾預言本屆世界杯賽可能出現的球星為斯托伊奇科夫和羅馬里奧等人。斯托伊奇科失敗在了他的腳下，沒想到，這個羅馬里奧…… 巴喬不得不咽下失敗的苦果。他沒有選擇。 ------------------ 銀城書廊 掃描校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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