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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


  群山壯觀,乾隆站在泰山山頂一座亭子中,山風吹著他的衣衫。一名太監呈上一本奏折。
  太監說:“戶部尚書海望奏請罷黃銅之禁。”
  乾隆看著折子,問:“這件事和珅怎么說?”
  太監說:“和大人說,黃銅之禁乃康熙、雍正兩位主子定的規矩,祖宗之法,万不可廢!”
  乾隆說:“海望說的有理,黃銅乃百姓日常生活所需,禁了之后,弊端叢生,百姓會怨聲載道的……准奏!罷黃銅之禁。”
  乾隆丟出奏折。
  太監道:“喳!”
  乾隆問:“紀曉嵐沒有奏本上嗎?”
  太監一笑,“有!”他搬來一小箱,取出厚厚一選稿紙。乾隆一怔,“喲?這是多少奏折啊?”
  太監笑說:“紀先生說,他新近寫了一本書,想請皇上御覽。”
  乾隆笑了笑,“這個紀曉嵐,怕朕途中無聊,上回朕看了他寫的几篇《閱微草堂筆記》,頗有意思,這回瞧瞧他又寫了些什么有趣的事!”
  太監說:“紀先生寫了一部《石頭記》!”
  乾隆說:“《石頭記》?哎,光听這名字就頗有詩意,瞧瞧!”
  太監獻上第一冊手稿,乾隆在亭中踱步,翻開了第一頁。
  山風呼嘯,松濤起伏,一太監沿著石階飛奔而來。
  太監气喘吁吁,跪下,說:“万歲爺,太后她……”
  乾隆臉色一沉,問:“太后怎么了?”
  太監說:“太后病倒了。”
  乾隆飛奔下山。來到泰山行宮外。兩名太醫跪在大門前。
  乾隆憂心忡忡,問:“兩位太醫,太后是否染了風寒?”
  太醫低頭,說:“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乾隆一怔,問:“怎么回事?是她風濕發作了?”
  太醫說:“小人實在查不出太后的病因。”
  乾隆失望,拂袖,乾隆不安地沖入行宮。
  太后躺在藤椅上,面色蒼白。
  乾隆惊慌地上前跪下,“皇額娘?孩儿給額娘請安。”
  太后有气無力地說:“紀曉嵐好坏哦!”
  乾隆問:“皇額娘?紀昀怎么了?”
  太后含淚說:“他讓寶玉挨打了。”
  乾隆一怔,“啊?誰被打?”
  太后哽咽著說:“寶玉,被打了……哀家看到這儿……禁不住悲從中來的啊!”
  乾隆糊涂了,“寶玉挨打……?哪個寶玉?”
  太后說:“這該死紀曉嵐,居然狠心叫寶玉挨打?”
  乾隆醒悟,說:“額娘是說……哪個寶玉?”
  太后指著桌_L一堆手稿,說:“唉,看得我肝腸寸斷啊!”
  乾隆松了口气,說:“額娘是說那本《石頭記》?”
  太后說:“是啊!那個賈政多狠啊!存心要把自己儿子打死啊!”
  乾隆笑著說:“額娘,這是小說之言啊!”
  太后說:“這紀曉嵐真是寫活了……我都流了多少淚水啊……皇儿可記得當年你私自出宮行獵,先帝要以家法打你,也是生死一線啊!哀家百般勸阻,都沒法子,最后把康熙爺搬了出來,才保住你一條小命……”
  乾隆點頭,說:“額娘想起往事,故而傷感?”
  太后說:“賈母出來救寶玉,連賈政這种鐵石心腸的人都哭了,我看到這里,淚水就下來,一口气喘不過來……”
  乾隆說:“孩儿該死,不該拿這書給母后……”
  太后說:‘不……把下面的本子再拿來!”
  乾隆一怔,“額娘?”
  太后說:“我急啊!寶或來看寶玉了,我又陪她哭了一回。”
  乾隆好笑地說:“她來看了就行了,額娘不用再愁了!”
  太后說:“可黛玉還沒來啊?”
  乾隆說:“哦?林妹妹?”
  太后說:“林妹妹一定會來看寶玉的呀……可稿子到這儿就沒了,這不急死我了嗎?”
  乾隆說:“額娘……這稿子……”
  太后說:“你還在看?那你就告訴娘,他們兩人見面怎么樣了?”
  乾隆苦笑,說:“紀曉嵐就送了這一段,下面的稿子尚未送到。”
  太后心急,說:“啊?黛玉見寶玉,究竟怎么樣了?你也不知道?”
  乾隆苦笑,說:“這……孩儿也不知道。”
  太后說:“那快派人去拿啊!”
  乾隆說:“是!孩儿立刻派人取來!藍海!”
  侍衛藍海來到乾隆面前。
  乾隆說:“傳朕口諭,八百里加急,到紀曉嵐草堂取書!延誤者斬!”
  藍海道:“喳!”
  太后起身,乾隆急忙扶她,說:“額娘,還是放寬心吧!寶玉既然都被打過了,難熬的都熬過了,下面他就過舒服日子了
  太后歎息,說:“唉……我今夜睡不著了……”
  草堂外堂,小月低著頭,莫愁一邊晒衣衫,一邊訓她,“丟了扇子,你怎么不說呢?害得先生出丑。”
  小月說:“我……我就是怕阿姐罵啊!”
  莫愁更气了,說:“你誤了先生大事,才更要罵你!”
  小月抬頭,草堂窗口,映出紀昀的身影。
  小月內疚地說:“阿姐,先生要救香云,我去救就好了,我死也要……”
  莫愁說:“你給我住口!要救人也是我去,你那功夫行嗎?”小月不服气又不敢說。
  “你呀!什么時候才長心眼啊?”莫愁說著走入屋內。
  小月不甘心地扮了一個可愛的鬼臉。
  草堂書房里,紀昀左手抽煙,有手寫字。
  莫愁說:“先生,讓我去吧!”
  “去哪儿?”紀昀問。
  莫愁說:“我到陳渭沅家走一趟,去把香云救出來啊!”
  紀昀笑了,說:“我听到你罵小月,還以為你比她心細呢,看來你也是一樣。”
  莫愁說:“姓陳的不就只是個書商,他家又不是虎穴龍潭。”
  紀昀搖頭,說:“陳渭況可不是一般的書商,他跟和珅、福康安都有交往!你如果小看他,那就大錯特錯了。一部《紅樓夢》,价值連城,香云是很關鍵的人物,他一定會嚴密地看管。”
  莫愁點點頭。
  紀昀說:“你快把小月叫進來,我得好好叮囑她一點,千万不可妄動!”
  莫愁望著窗外喊,“小月!先生叫你呢?”窗外無人回答。
  糟了!紀昀不安地站起來。
  莫愁又喊,“小月!小月!”窗外無人回答
  紀昀苦笑,“別喊了,她一定是去救人了!”
  窗口,落花紛飛,陳府內香云對窗,喃喃自吟:“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春斷有誰怜?”房門無聲推開,陳渭沅走入房內,“晴!夫人!你還有興致吟詩呀?”
  香云冷冷地看了陳渭沅一眼……
  陳渭沅冷笑,“看你那自怜自怨的樣子,在想紀曉嵐對不對?”
  香云一怔,說:“什么?你不要胡說。”
  陳渭沅說:“今天,紀曉嵐騙了我一把扇子,居然想混入府中來救你,他對你倒是一往情深啊!”
  香云激動地問:“他來了嗎?”
  陳渭沅說:“真是恬不知恥!別做夢了!誰也救不了你,紀曉嵐也不行!”
  香云驕傲地一笑,“你擋不住他的!你差遠了!”
  陳渭沅按捺不住,打她一耳光,“住口!”香云冷然兀立,面帶不屑地看了陳渭沅一眼,說:“他一定會來的!”
  陳渭沅惱羞成怒,又要打香云,一只手抓住了陳渭沅的手,渭沅回頭一看,小月怒气沖沖地正望著他。陳渭沅大惊,一把劍已架在他的脖子上。
  小月說:“你這個王八蛋!流氓無賴,還敢打人?”
  香云惊喜,“小月姑娘!”小月一把推開陳渭沅,拉著香云,沖到門口。
  小月說:“夫人,快走!”
  小月打開門一看,書房外,院內大隊清兵,虎視眈眈。福康安冷笑地走了出來。
  小月大惊,“好家伙,有埋伏?”
  香云說:“小月,別管我了!你快走。”
  小月把心一橫,“不要怕……我跟他拼了!”她正要上前,屋檐上,莫愁飛身而下。
  莫愁喊道:“小月,快回去找先生!”
  小月說:“阿姐,你……”
  莫愁說:“我沒事……你快走!我馬上就來了!”
  莫愁上前与福康安交手,二人大戰,小月心急,進退兩難。
  “從屋里窗口出去!”香云低聲說。她推了一把小月。小月退回房中。
  陳渭沅躲在柜中,正好仰頭出來探望,小月憤怒一腳踢出,柜門反彈,打中渭沅的鼻子,陳渭沅慘叫著跌入柜中,清兵沖入,小月破窗而逃。
  院內,莫愁与福康安激烈交手。莫愁被擒。
  草堂院內,紀昀生气用煙杆敲著小月的頭,小月雙手抱頭,輕微地閃躲著。
  小月說:“不要敲了!先生……很疼啊!”
  紀昀生气地說:“你害死莫愁了!”
  小月說:“阿姐說她自己會回來嘛!”
  紀昀生气地不說話了。
  小月說:“先生,那……那我再去救阿姐。”
  紀昀真生气了,說:“你不要煩了!讓我喘口气,想一想,行不行?”
  小月又焦急又委屈,說:“等你喘口气,阿姐就斷气了!”
  窗外有人喊了一聲:“紀先生!”紀昀聞聲而看,殿前侍衛藍海自大門外走進來。
  紀昀一怔,“藍侍衛?”
  藍海作揖,說:“先生,皇上令你將全部《石頭記》火速呈上!”
  紀昀不解,“《石頭記》?”小月更是莫名其妙。
  藍海苦笑,說:“太后她老人家迷上了這本書,急著看下文呢!”
  紀昀突然一笑,說:“太后?唉呀!藍侍衛,請轉告圣上,這《石頭記》嘛……我還沒寫完呢!”
  藍海愣住了。
  紀昀說:“我就寫了那么一點點,馬上呈給皇上了,下面的……沒有。”
  藍海愕然,焦急地說:“啊?紀先生,能否連夜就寫?能寫多少,在下先送給皇上与太后過目。”
  紀昀說:“好!紀昀立刻就寫!小月,備下筆墨!”紀昀向她使眼色,小月說:“先生,你眼睛怎么了?不舒服?”
  紀昀無奈,苦笑說:“我叫你把莫愁叫來啊!”
  小月說:“阿姐?你記性怎么那么差啊?先生,阿姐被抓了!”
  紀昀作作大惊,問:“什么?她被抓了?”
  藍海不安,問:“紀先生,怎么回事?”
  紀昀說:“藍侍衛,這個莫愁,是跟我合寫《石頭記》,沒有她,我寫不下去啊!”
  藍海焦急地問:“這莫愁現在何處?”
  紀昀吐出一口煙,悠然而笑,說:“她在書商陳渭沅府中!”
  陳府大院寂靜的大院中,莫愁被綁在大樹上。福康安手持一條長鞭,冷笑著站在樹前。
  “強入民宅,擄人妻女,你可知罪嗎?”福康安問。
  莫愁怒視著他:“呸!”
  福康安不怒反笑,說:“莫姑娘,你也是受人指使,只要你供稱是紀曉嵐令你前來的,我立刻放了你!”
  莫愁冷笑,說:“堂堂大將軍,卻要用這种卑鄙手段來陷害紀先生,福大人不覺得丟人嗎?”
  福康安惱羞成怒,“住口!”長鞭抽在莫愁的身上。
  莫愁疼痛著,卻笑了,說:“你差遠了!你永遠不是紀先生的對手!”
  福康安手中的長鞭一下下猛抽在莫愁的身上,莫愁狂笑。
  陳府香云房窗前,香云顫抖地望著窗外,陳渭沅走近她身邊,也注視窗外。陳渭沅微笑著,“福康安的鞭法,真是出神入化啊!”
  香云顫抖著說:“相公……求求你,放了她吧!”
  陳渭沅冷笑,摸著她的頭發說:“好!好好求我就對了!我這人心軟,也許你多求我几次,我真會放了她!”
  香云顫抖著說:“相公……”陳渭沅突然爆發,“快求我啊!不然我就剝了她的皮!”
  香云無奈,緩緩下跪,“相公,我求求你……”渭沅狂笑,抓住香云的頭發,“你這賤人!你以為你有紀曉嵐,我就拿你沒轍了?你今天還不是跪倒在我面前來哀求我!哈……”
  “相公,折磨女人,算不了好漢?”香云痛苦地說。陳渭沅說:“折磨紀曉嵐的女人,感覺不一樣,我快樂极了!”
  “老爺!老爺!”管家神色緊張地走進屋來,說:“紀曉嵐來了!”
  紀昀微笑,抽著大煙袋坐在陳府客廳里。福康安偕陳渭沅進入客廳。紀昀說:“福大人!想不到在這儿見到你,真巧啊!”
  福康安突然見到傲然立于一旁的侍衛藍海,非常意外。福康安問:“藍海?你怎么到這儿來了?”
  藍海說:“福大人,小的奉了皇上口諭而來。”
  福康安震惊,問:“皇上口諭?到底怎么回事?”
  陳渭沅疑惑不安地望著藍海。
  藍海說:“請問陳老板,有個叫莫愁的人,可是在貴府中?”
  陳渭沅更加不安,“這……她……”
  紀昀一笑,說:“福大人,是這樣的,皇上急急想看紀曉嵐寫的一本書,可是這本書呢,沒有莫愁,我又寫不出來,我听說莫愁正在陳府作客,就想請她快點回去!”
  福康安冷笑,說:“你說的這莫愁潛入陳府行竊,被我所捕,正在審訊。藍侍衛!你別上他的當,紀大人是想用這种方法來包庇罪犯。”
  藍海疑惑地看了紀昀一眼。
  紀昀故作吃惊,說:“莫愁來陳府作賊?太可惡了!該死!該抓!該打!藍侍衛,這書暫不能寫了。”
  藍海急了:“書不能寫了?”
  紀昀說:“別急!請放心!等莫愁坐牢刑滿出獄,我再与她合寫也不遲呀!”
  藍海嚴肅地說:“不行!太后病倒了,全為這本書,先生不寫,皇上怪罪下來,誰也擔當不起。”
  紀昀說:“國法如山,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況是區區一個莫愁?陳老板,你抓得好!抓得對!藍侍衛回去稟告皇上,陳老板立了大功了!”
  陳渭沅嚇坏了,“不是我抓的,是……”他看看福康安,不敢說下去了。
  福康安說:“是我抓的!你告訴皇上好了!”
  藍海暗恨福康安跋扈,說:“福大人,區區一賊,可不要誤了皇上的大事!”
  紀昀笑了,說:“福大人嫉惡如仇,可敬可佩,皇上一定會嘉獎,陳老板協助辦案,自然也功勞不小,可喜可賀。”
  陳渭沅嚇得冷汗直流,說:“福大人!我看這莫愁,放了吧?”
  福康安不甘心,“你說能放就放嗎?”藍海冷笑著播口道:“福大人,太后為了紀先生這本書,茶飯不思,人已經病了,皇上心急如焚,若是續稿不至,太后她老人家有個三長兩短,你福大人也難辭其疚。”
  福康安說:“藍侍衛!你……你看不出來,這是紀曉嵐的詭計嗎?”
  藍海拉福康安到一旁,低聲說:“福大人!事關太后鳳体,紀曉嵐可借題大做文章,您可別中計。”
  福康安泄气了,說:“你們愛放就放,我不管了!”說完他大步走出客廳。
  藍海怒視著陳渭沅,問:“莫愁呢?”
  陳渭沅慌了,喚道:“來了!來了!來人那!”
  丫環扶著莫愁走進客廳的大門,渾身傷痕,血跡斑斑,她推開丫環,傲然而入,几乎站立不穩。紀昀心疼,上前扶著她。
  紀昀關切地說:“莫愁……”
  莫愁淡然一笑,說:“先生……我沒事。”
  紀昀怒視陳渭沅,說:“陳老板,!莫愁的血不能白流了,紀曉嵐會記得清清楚楚。”
  陳渭沅嚇坏了。
  “紀先生,莫愁也到了,快回去寫書吧?”藍海上前陪笑說。
  紀昀大怒拍案,說:“不行!”他怒指陳渭沅,說:“我的書是三人合寫的!”
  藍海暗暗叫苦,“怎么又多出一個人了?”
  紀昀說:“我修四庫全書,用了多少人?這會儿用三個人,少了!”
  藍海陪笑,問:“那此人又是何許人也?”
  紀昀說:“是陳老板的夫人!”
  藍海說:“為皇上修書,何等榮幸,就請尊夫人辛苦一趟,去草堂吧?”
  “這……這……她不會寫書啊!”陳渭沅說。
  “我會!”香云出現在客廳門口,她走入客廳內。
  陳渭沅又怕又怒地望著香云。
  香云一笑,說,“相公,賤妾為皇上修書,你也光榮啊!”她望著藍海,說:“這位大人,事不宜遲,我們快走吧!”
  藍海松了口气,說:“陳夫人深明大義,令人敬佩,陳老板,你不會反對吧?”
  紀昀扶著莫愁,眾人欲走。香云說:“慢著!紀先生。”
  紀昀一愣。
  香云一笑,說:“先生交給我的草稿,也要一并帶走啊!”
  紀昀說:“對!……草稿!草稿!差點忘了,沒有草稿,怎么寫啊!”
  陳渭沅快要哭出來了,說:“不……不能帶走。”
  藍海怒罵陳渭沅,“你好大的膽子!皇上要看的草稿,你居然敢不讓帶走。”
  陳渭沅說:“我讓帶……我讓帶……”
  紀昀說:“莫愁的賬,以后再算!”
  香云注視紀昀,目光激動,說:“多謝先生!”
  “多謝夫人!”紀昀激動地對香云說。
  紀昀与香云,一左一右,扶著莫愁走出,陳渭沅望著三人,又气又無奈。藍海拍拍陳渭阮的肩,藍海說:“陳老板,謝了!皇上面前,我一定為你美言几句!”說完走了出去。
  紀昀、香云、莫愁回到草堂。燭火閃爍,紀昀為莫愁包扎傷口。“你們兩個以后一定要听話,不能再自作主張了!”紀昀說。
  小月含淚說:“早知這樣,我不走就好了!阿姐就不會傷成這樣……。”
  紀昀苦笑,說:“你不走?更慘!不成肉醬才怪!”
  小月負疚地說:“阿姐……都怪我!我真是……”
  莫愁笑說:“沒事,我命硬,閻羅王也不要我!”
  紀昀說:“壯哉莫愁,巾幗不讓須眉!愧殺多少男人啊!”
  香云端著一碗湯走入房間。
  香云說:“莫姑娘!寶玉被打的時候,薛寶釵就是送了一碗這樣的藥湯給寶玉的……”
  莫愁笑道:“我真有口福。”
  紀昀注視著香云,說:“陳渭沅夫人,姓陶名真,山西人氏。什么時候變成史香云了?”
  香云無言,小月正喂莫愁喝湯,二人也注視著香云。
  紀昀說:“我一直在想,夫人莫非是曹雪芹的親戚?”
  香云說:“慚愧……我只是個間諜!”
  紀昀一怔。
  香云按捺著心中激動,說:“我是陳渭沅派到曹雪芹身邊的間諜。”
  燭火在風中飄忽,紀昀吃惊地望著香云。燭光映著香云蒼白的面孔,香云說:“曹雪芹寫《紅樓夢》的時候,民間早有傳聞,許多書商想買他的書稿,都被他拒絕了,陳渭沅試了几次,也都碰了釘子,那雪芹先生雖然貧苦,卻不為金錢而折腰,為了得到《紅樓夢》,陳渭沅叫我假扮寡婦,搬到雪芹先生旁邊去住。曹雪芹總是在窗前寫書,有一天一張稿紙飛出了窗外,曹雪芹從屋內追了出來,我拾起地上的稿紙交還給曹雪芹。曹雪芹說,多謝夫人!我告訴他,我叫史香云。他說,香云?好美的名字……雪芹一定寫入金陵十二釵中……雪芹先生那時候續了弦,給他生了個儿子。他一生一貧如洗,饑寒交迫,身体很差,他的夫人又不識字,無法為他分憂。有一天晚上,我來到他的房中,幫他記下他的故事。從那以后,我經常去為他記錄。”
  風中的油燈下,小月和莫愁听得出神,紀晌注視著香云。
  香云感歎著說:“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
  紀昀問:“這部書雪芹先生寫了多久了?”
  香云說:“他寫了一輩子了。”
  小月愣了,“啊?寫了一輩子?要我寫一輩子的字,我死了算了。”
  莫愁撞她一下,說:“好好听!”
  香云感歎,說:“他這輩子,用盡全部的心血在譜寫這部《紅樓夢》……單單這十年,大的改動,就有五次……”
  紀昀點頭,說:“嘔心瀝血,至死方休。”
  香云說:“那時候,雪芹先生窮得連粥都喝不上,可多少書商捧著銀子來找他,他還是說,書沒寫好,不賣……”
  莫愁感動。“這雪芹先生也是書呆子。”小月說。
  莫愁情不自禁,脫口而出,但愿我也能嫁個這樣的書呆子……
  小月好奇地看著莫愁,莫愁有點害羞,“看什么看?”
  香云歎息,說:“那時候,雪芹被我所騙,引我為知己,日日夜夜,都与我商討書中情節,他的真誠,讓我深深慚愧……后來陳渭沅讓我跟他回陳府。他打我,我說相公,我不能再欺騙雪芹先生了!他說,混賬東西!你敢坏我大計,我饒不了你!我哀求他,我們出別的書吧。他說,把《紅樓夢》給我拿回來!不然,我把你休了,叫你一輩子沒臉見人!那天,我回到曹家,發現雪芹先生一家人都不在。我打開包袱,慌亂地將一些原稿放入包袱內。我背著包袱,失魂落魄地走在山野中。遠處卻傳來曹雪芹嘶啞的歌聲:首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壟中,卿何薄命?我看見山野路上,曹雪芹抱著嬰儿走了過來,嬰儿的手臂下垂,顯然已死,雪芹狂歌當哭,踉蹌而行,雪芹妻一路哭著,樹枝野草在風中顫抖,仿佛同悲。他們埋了一座小土墳,紙錢在風中飛舞,雪芹妻在墳前哭著燒著紙錢,雪芹目光呆滯地站在一邊。雪芹絕望地將白巾打了一圈,准備上吊。我沖了過來,跪下,雙手抱住了雪芹的雙腿,哭著說,先生,您不能死啊!為了《紅樓夢》,您不能死啊!”
  燭火搖搖欲滅,小月淚流滿面,莫愁含淚望著香云。
  香云哽咽著說:“看到雪芹先生那樣子,我的心全碎了,我覺得天下什么都不重要了,就連我的丈夫也不重要了,只有曹雪芹,只有《紅樓夢》才是我的一切……我又跟他回去了……”
  紀昀點頭,說:“夫人至情至性,令人敬佩……”
  外面傳來藍海的聲音:“紀先生!紀先生!”
  “吵什么吵啊?”紀昀怒道。
  藍海站在大院,雙手提著籃子,藍海陪笑,說:“紀先生,小人怕您寫書勞累,給您送酒菜來了!”
  窗門推開,紀昀怒視著藍海。
  “我寫書最怕人吵!懂嗎?”紀昀說。
  藍海說:“是……是……我不吵……不吵……”
  紀昀用力關上窗子。草堂中燭火飄忽,小月便咽著說:“夫人,快說啊!”
  香云深深地呼吸著,說不下去了,紀昀送上了一杯熱茶給她。
  “癸未年除夕,家家過年,人人歡笑,我准備与雪芹先生過個好年,我提了酒与腊肉走在大街上,街上,紙錢飛揚,我蹲下拾了一張,上面寫著:‘死纏綿瀟湘聞鬼哭’我非常吃惊,這是《紅樓夢》啊!天啊!我丟下酒肉,慌忙拾起路上的紙錢,紙錢漫天飛舞,我邊跑邊拾,來到雪芹宅外,大門前挂著一道招魂的巾幡,在風中飄著。我沖入房內,供桌上放著一個牌位:‘先夫曹雪芹靈位’,雪芹妻一身綿素,跪在靈位前,用剪刀將稿紙剪成紙錢。我問,夫人,你剪的是什么?曹妻便咽著說,我想燒點紙錢給先生……可家里一文錢也沒有,只有這些紙……她將紙錢扔入火盆中。我說,不!不能燒呀!我扑上前,搶救未燒的紙錢。”
  草堂內一些殘缺燒焦的原稿,放在桌上,小月恭敬地望著原稿。
  紀昀感歎,雪芹夫人不識字,太可惜了。
  香云歎息,我回去晚了,紅樓夢的后四十回大部分都燒了。
  紀昀說:“夫人已經盡力了,雪芹先生九泉有知,亦當含笑。”
  香云說:“還好雪芹先生一百二十回的目錄尚存,前八十回的原稿也都留著……”
  紀昀問:“夫人交給了陳渭沅了?”
  香云點頭,說:“陳渭沅找了一個姓高的人來整理雪芹的文稿,准備刊印,香云無限欣慰,日夜協助高先生,可是有一天,我到了刻版工坊,看到刻出來的版本,才知道姓高的居然……”
  紀昀說:“他一定刪掉了雪芹原著精華,塞進了一堆糟粕!”
  香云痛恨,說:“可不是嗎!我气得跑去找陳渭流理論,才知道他利欲熏心,根本不理不睬。”
  小月生气,說:“可惡!早知道我就多打他几拳!”
  香云說:“當夜,我找了仆人阿福幫忙,悄悄把所有原稿都運到梵天寺藏了起來。”
  小月和莫愁都松了口气。
  莫愁感動地說:“夫人,莫愁上回錯怪你了。”
  小月說:“你不是騙子,你是天下第一好心人。”
  紀昀說:“夫人,雪芹先生的遺志,我們來替他完成吧!”
  香云感動地望著紀昀。
  “紀先生,紀先生!窗外又傳來一陣喚聲。”小月推窗,一道陽光射入,窗外,侍衛藍海站在院子里,焦急不安地望著他們。
  藍海問:“紀先生,書稿寫得如何了?”
  紀昀問:“書稿?”
  小月說:“慘了!慘了!一夜都在听夫人講故事,先生連一個字也沒寫啊!”
  香云与莫愁也緊張了。
  紀昀說:“藍侍衛?有請!”他低聲說:“小月,把那迭紙給我。”
  小月說:“來不及了,現寫也來不及了!”
  紀昀說:“快拿來啦!囉嗦!”
  小月取來一迭紙,紀昀取一個錦盒,將紙塞了進去,藍海走入書房,紀昀呈上錦盒,說;“有勞侍衛了!”
  藍海惊喜,“先生一夜之間,就寫了這么多了?”
  紀昀笑說:“要不,我怎么說要三個人寫呢?”
  小月一邊偷笑,莫愁急忙拉拉小月衣衫。
  藍海雙手接過錦盒,說:“多謝先生,藍海告辭!”他施禮,匆匆走出。
  莫愁緊張起來,“先生,你呈給皇上的全是白紙啊?”
  紀昀抽煙,說:“沒事!”
  小月大叫,“要砍頭的哦!先生!”
  香云不安地望著紀昀。
  紀昀說:“夫人曾經要紀曉嵐為《紅樓夢》平反,當時紀曉嵐不敢答應,今天……”
  香云問:“現在先生能辦到了?”
  紀晌抽煙,點頭微笑不語。香云惊喜。莫愁疑惑地問:“先生,你憑什么能使皇上改詔?”
  紀昀噴出一口煙,說:“就憑一堆白紙!”
  官道上夕陽如血,藍海揣著錦盒策馬狂奔。
  刻印工坊門板倒下,大隊清兵沖入,工匠們慌忙逃走,清兵追殺工匠們。福康安走入工坊。
  清兵說:“大人,這家工坊私刻《紅樓夢》!說完他呈上樣本。”
  福康安冷冷地說:“燒!”
  一支火把扔到木版上,火焰熊熊燃燒,火光映著福康安的冷酷面容。
  夕陽照著乾隆的行宮,乾隆正扶著太后散步。
  太后說:“皇儿,你說,林妹妹到底會不會去看寶玉?”
  乾隆說:“那還用說?整個大觀園內,就數他們兩個最有情了,寶玉挨了打,林妹妹能不來嗎?”
  太后說:“我也知道林妹妹會來看寶玉,可這兩人見面,又會是什么情形呢?”
  乾隆苦笑,說:“額娘,我也不知道。”
  太后說:“寶鐵來看寶玉那一段,已經寫的挖心揪肺,讓哀家哭紅了雙眼,我就不曉得這個紀曉嵐他怎么寫林妹妹見寶玉呢?”
  乾隆說:“額娘放心,只要紀曉嵐書一到……”
  “太后,皇上,藍海回來了!”一太監說道。
  太后惊喜,“藍海回來了?”
  乾隆說;“快!召他進來!”
  大門外,藍海走入,下跪,雙手捧上一錦盒。
  藍海說:“啟稟太后、万歲,紀曉嵐書稿送到!”
  乾隆大喜,說:“重賞藍海!”
  藍海叩頭,“謝万歲!”他將錦盒交給太監。
  乾隆說:“快!打開!”
  太后喜悅地說:“哀家好像年輕了十歲!”
  太監打開錦盒,厚厚一送書稿,呈現出來。太監取出書稿交給乾隆。乾隆翻開一看,愣住了,上面是一頁白紙。
  太后期盼地催促道:“皇儿,快拿來!”
  乾隆急忙翻開下面的稿紙,一頁一頁全是白紙。
  太后好笑地問:“皇儿,怎么了?你也看迷了?”
  乾隆手一松,一頁一頁白紙飛墜。
  大街上,火焰熊熊,大堆書籍扔到火堆中,火光映著福康安,陳渭沅走近福康安。
  “福大人,有一個人窩藏反書,您為何不抓?”陳渭沅問。
  福康安問:“誰?”
  陳渭沅說:“紀曉嵐!”
  福康安一怔,“他?”
  陳渭沅說:“《紅樓夢》的原稿全在他手中!”
  福康安冷笑,說:“不是不抓,時机未到。哼哼……只要有憑有證……”
  陳渭洗奸笑,說:“大人!證据小人來找。”
  草堂書房內大堆的書籍中,紀昀与香云正核對書稿。“這一段誤植了,將脂硯齋的評語也夾入書中了。”紀昀說。
  香云說:“先生真是目光如炬,明查秋毫。”
  紀昀一笑,說:“對了,我正好奇,這些脂硯齋的評語是誰寫的呢?你嗎?”
  香云一笑,正要回答,書房門推開,小月用手一推,把陳渭沅推進門來。
  小月說:“先生,這姓陳的在牆外偷偷摸摸的,我把他抓了進來。”
  陳渭沅目光轉動,突然跪倒在香云面前,說:“夫人!跟我回家吧!我知道錯了……”
  香云怔住了。小月一旁接腔,說:“跟你回家!別做夢了!像你這种男人,連狗都不如……”
  紀昀說:“小月!不得對陳老板無理。”
  小月“哼”了一聲,一臉不屑之色。
  紀昀問:“夫人!你意下如何?”
  香云轉向別處,說:“叫他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他。”
  小月說:“听到沒有,滾!”
  陳渭沅奸險地掃視著四周。
  福康安率領一隊清兵,耀武揚威地穿過大街,陳渭沅离開紀府,气喘吁吁地奔了過來。
  陳渭沅說:“福大人!這次他賴不掉了,我親眼看到他整個書房,全是紅樓夢的手槁!”
  福康安問:“肯定沒錯?”
  陳渭況說:“大人放心!肯定沒錯!”
  福康安冷笑,說:“好!這一次准讓他人贓俱獲,走!”
  福康安率領了大隊官兵,包圍了草堂大門,大門緊閉,一名清兵上前大力叩門。“開門!開門!”清兵大聲哈喝。門內沒有反應。
  福康安喊道:“里面的人听著,再不開門,本將軍要攻進去了。”
  眾清兵一起吆喝著“開門”,門內還是沒有反應。
  福康安大喊一聲,“撞門”。數名清兵,立刻上前,准備撞開大門,大門忽然開了!
  乾隆走了出來。
  “皇上!”福康安一見是乾隆,差點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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