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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濤貝勒把他扶起,道:“徐太傅當年勸袁世凱不要妄自稱帝,要還政于清,大家都知道的。至于有种种意想不到的事,也不是太傅所能左右的,太傅若要自責,則令我們不安了。”
  三人在客廳坐下,世續道:“大哥,你我和袁世凱都是曾結為義兄弟的,如今看來,還是忠義之人常在啊。”
  “慰亭那里我有責任,我深感羞愧,真不敢面對你們啊。”
  載濤道:“我剛才說過徐太傅不要自責,就休提舊事了吧。”
  世續道:“大哥這次出山,有何抱負?”
  徐世昌慨然道:“慰亭當年掃滅孫文的‘二次革命’是恢复本朝大清的好時机,可惜錯過了;后來更不應該搞什么洪憲。張紹軒在丁巳又太鹵莽滅裂,不得人心。咱們這次出來,不過是為幼主攝政而已。”
  載濤道:“太傅之忠心,真是鑒日照月。可是,先太后已有懿旨,与民國有約,皇室也不圖什么,僅是遵循而已。”
  徐世昌道:“周公之心,定會大白于天下。我就寫一幅對聯,送給世相和貝勒爺吧。”
  世續來到八仙桌旁,舖開紙揮筆寫下一聯:
  捧日立身超世界,撥云屈指數山川
  世續贊道:“好!好!把我的名子也寫進去了,我一定与大哥共勉,實現‘撥云見日’之志。”
  “大家共勉?”徐太傅鄭重地道。
  世續也鄭重地說:“大哥,大家既是同志,也就不分彼此,不說外話了。听說大哥現在手頭拮据,我們可以解決一二的。”
  “我生性簡朴,對金錢向來看得低,世兄弟就別為我操這個心了。”
  載濤道:“若為個人,我們定不會這么做。現在太傅雖為總統提名,但國會那里若不打發,也不能保證就通過了。現在的時勢,意外都是存在的。所以我們決定為太傅選舉總統籌一筆款子。”
  世續道:“議長王揖唐已和我說過選舉的事。身為議長,他是知道內情的。大哥你就不要推辭了。”
  “實在慚愧,我……”徐世昌囁嚅著。
  “為國家大事,就不必推辭了。”載濤道。
  世續道:“內務府為大哥准備了三百六十万优字愛國公債券,就拿去做活動經費吧。”
  “我若不收下,反而會誤認為我對本朝不能有所作為——好吧,我寫個字据,就借下這筆錢。”
  世續道:“免了吧,不要節外生枝。你說寫字据,若存在我和貝勒府里,這事就成了私事;若存在內務府,恐怕此事要張揚出去。‘大行不顧細謹’,不要寫什么字据了。”
  世續和皇叔載濤走后,王揖唐從里面轉出來,道:“大事成了。”
  徐世昌道:“給議員的禮金,就由議長去辦了,拜托你了。”
  “老師說哪里話,我能有今天議長的位子,還不是靠老師您的提攜?今天為您辦這點小事,若辦不好,不是辜負老師的栽培了嗎。”
  徐世昌道:“你可以向他們說明,大總統可以對他們委以顧問、諮議,干薪可以定在千把元。”
  王揖唐議長召集參眾兩院聯合選舉委員會于1918年9月4日投票選舉總統。選舉前,王揖唐議長除在背地里贈以重金外,又預發了一筆出席費,同時送發由徐世昌題名的照片。選舉開始了,到會議員436人,徐世昌總統得425票,順利當選。
  1918年10月10日,徐世昌正式就任大總統。剛一就任,就宣稱他不能進占“本朝”的中南海。有記者問:“何為‘本朝’?”大總統答:“大清。”
  不久,又做了几件讓世人側目的几件大事:嘻免張勳,他可以在北京不受干涉地活動和居住;提倡讀經、尊孔,舉行郊天大禮;安排毓郎——前清軍咨府大臣——做了議員,授載濤為“將軍”。
  徐世昌做了總統,最高興的是紫禁城里的人們,滿清宗室遺臣和前清余孽,普天下的人都知道徐世昌是主張复辟的,報紙上也連篇累牘地登徐世昌和前清的關系,登徐世昌如何如何地准備复辟。本來,宮廷中最不太喜歡報紙的,現在卻一反常態,連最保守的內務府,四位太妃也訂了報紙。他們每天都在報上尋索著徐世昌准備复辟的那些令人振奮的消息。紫禁城和各王公的府上,天天有如過大年一樣高興。
  端康瑾太妃斜躺在軟榻上,二首領穆海臣在給她梳著頭,大首領劉承平則為她讀著報紙。
  穆海臣道:“老主子,王子安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今天讓奴才梳頭?”
  王子安是端康的貼身太監,俗稱“梳頭太監”,平時起居梳頭等事,多是王子安去做。
  “忘了給穆老爺說了,”劉承平道,“我安排他到万歲爺宮中去站班了。”
  穆海臣道:“應該這樣,主子對老爺子也該管嚴一點,說不定哪天就复了位,天子也應有個天子的風范。奴才看万歲爺有點太隨便了。”
  劉承平道:“所以主子才讓我把王子安調過去站班。”
  “有什么好新聞嗎?”端康太妃道。
  “喲,只顧說話,忘了給主子念報了。”劉承平拿著報紙,搜尋了一會儿,道,“有,有,天天都有。這不是,有一段,我念給主子听听,‘如今鄉下若是見到有知識的人或從城里來的人,總是問:如今是誰在龍廷哪?听說剛選上的大總統沒有進衙門,留著讓宣統皇上去住,這是真的嗎?’主子听听,這是人心思舊啊。”
  瑾太妃終于心滿意足。
  “老爺子吶……”,突然,一個小孩哭喊著跑進來。
  端康太妃立時坐起來,一點也不顯得臃腫,道:“小七儿你怎么了。”
  小七儿已跑到她的跟前,端康一看,疼得她掉下淚了:“小七儿哎,我的小乖乖,是誰這樣手狠呀,打得你鼻清臉腫的?”她把小七抱進怀里:“告訴我,是誰欺負你的?”
  “老爺子,我忘了是誰了。”
  “哪個宮的?”
  “奴才也不記得了。”
  “哎喲,小七儿,那些該殺了,我要查到了,定饒不了他!”
  小七儿是個七八歲的太監,端康太妃視他為心頭肉。
  劉承平道:“主子,奴才看,准是其他主子宮里的,別的人,敢嗎?”
  穆海臣道:“奴才也是這樣看。”
  劉承平道:“主子,那几個主子對咱可沒有什么好心哪,特別是瑜主子,對万歲爺用盡了心思,連對万歲爺宮中的總管和首領,也是籠絡的,也不怕失了体統,丟了体面。看他們的首領和万歲爺宮中的總管、首領的那种熱乎勁,真讓人惡心哪。”
  穆海臣道:“是啊,這后宮的主管交給了咱主子,她們不服呀。主子您也得提防著,万歲爺重登大寶是咱們來不及反應的事,若事先不准備著,万歲爺复位后,后宮的太后是沒准儿的事。”
  端康太妃被他兩個左一句右一句說得气忿難當,怀里的小七儿還在抽泣,于是她恨恨地道:“咱娘們儿也不是好惹的,我現在是后宮的主儿,封印俱在的,她們,哼!別想!”
  正說著,王久安來了,“回主子,奴才回來了。”
  “皇帝還用心讀書吧?”端康問。
  “万歲爺今天騎了一整天車,叫什么‘自行車’、‘腳踏車’,万歲爺迷上了。”
  “你下去吧。”端康對王久安道。
  不一會儿,溥儀來了。
  “皇額娘吉祥。”皇上道。
  “我很好。皇帝,今天學的什么?”
  “我今天身子有點不适,放了假。”
  端康臉一寒,道:“你的頭上明明冒著汗,臉色潮紅,分明是說假話,什么身体不适?”
  溥儀心里涼了半截,只顧看著腳尖,不敢抬頭。
  “到底干什么去了?”
  “皇額娘,皇儿騎自行車來著。”
  “你是皇帝,騎那洋車有什么用?皇帝不用心治國的學問,倒去學那洋玩藝,對得起祖宗嗎?你已經不小了,居然還說謊,這是皇帝應做的嗎?”
  “皇額娘,我錯了。”
  端康道:“把張謙和、阮進壽叫來。”
  不一會儿,張謙和、阮進壽來到永和宮,跪在太妃面前,端康狠狠地訓了他們一頓。最后說:“若以后再發現你們慫恿皇帝不用心讀書,導他學坏,打斷你們的狗腿。”
  溥儀被端康一頓訓斥,內心憤懣不已,怏怏地回到長春宮。
  第二天,溥儀剛到毓慶宮沒有多久,端康大妃和王爺、世續來到書房。太后傳令几位師傅都過來,于是几位師傅從別的房間來到徹書房。溥儀請太妃坐下,太妃道:“我不坐了,今天我是來看你養的那些蚯蚓和蛐蛐的。”
  几位師傅和伴讀的學生頭嗡地一下全吃了一惊。
  端康道:“都到院子里去。”
  于是眾人都隨太妃到了院子中,世續已派人把那些盆盆缶缶花瓶罐子集中到院子的空地上。
  太妃道:“雖然這都是皇帝宮中的太監導皇帝學坏,可師傅為什么也不問?”
  陳寶琛道:“臣愿受罰。不過此事臣曾向太妃、王爺和內務府都說過。”
  太妃道:“是說過,所以來了伴讀的。但皇帝繼續養,為何不阻諫?”
  陳寶琛道:“臣疏于督導,請太妃治罪。”說罷跪了下去。
  “起來吧,此事你們做師傅的雖有責任,但拘于君臣之禮,不好過問,引以為誡就是了。你起來吧。”
  “謝太妃。”陳寶琛退過一旁。
  端康太妃道:“不過,張謙和与阮進壽不可饒恕,就扣去你們二個月的俸銀。”
  “謝主子賜。”張阮二人跪地謝恩。
  “把皇帝的兩個御前太監各打二十板子,敬事房去做吧。”
  “庶。”敬事房的太監把溥儀的兩個御前小太監拖了出去。
  端康轉向載灃道:“醇親王看那些盆擊花瓶怎么辦?”
  “全全憑憑主子處理。”
  “砸了!”太妃大聲命令道,“把那貴重的花瓶留著。”
  “庶。”
  頓時,院子里砰砰啪啪,那棍子如同砸在溥儀的身上,他看那柔弱的蚯蚓有的被打爛,有的被踩斷,傷心已极,涕淚橫流。
  溥杰和毓崇受到了載灃和溥倫的嚴厲訓斥。
  紫禁城內又少了少年天子的歡聲笑語,他總是神情憂郁。在毓慶宮書房中雖然沒有了平時擠眉弄眼的小動作,但那呆滯的神情,書房中凝固的表情、凝固的空气,更讓人仍感到窒悶。
  這樣過了一些日子。有一天太极殿的劉得順見了溥儀,道:“我師傅是伺候醇王府五爺的,据師傅說,五爺前面的几位爺因老福晉疼孩子,把他們給耽誤了。其中四爺在五歲的時候,老福晉信養生之道,總不給孩子吃飽,一只蝦也要分三段吃,結果四爺因營養不良而仙升了。到了五爺,飲食上好些了,但管教卻更嚴了。五爺的口吃結巴,就是惊嚇不敢說話養成了習慣。五爺平時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走一步路,就是笑出來,也受訓斥。奴才的師傅說,老福晉好訓斥五爺:‘笑什么?沒個規矩。’奴才自幼在醇王府,六爺七爺也是這樣長大的。奴才又侍候過溥二爺,福晉管溥二爺更是嚴得出名,他在毓慶宮伴讀,回家后,王府的師傅和福晉對二爺的學業又是一番訓導。奴才說這些話,是勸老爺子不要把許多的事放在心上,過几年長大了,也就好了。”
  溥儀道:“她若是像福晉對溥杰弟那樣,我也沒有什么說的。只是她太專橫了,我動輒得咎,對我遠不如對小七儿。”
  劉得順道:“宮中和宮外,都以為复辟在望,對老爺子各有所圖,奴才說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他們都是在為自己呢。”
  見有人過來了,劉得順忙收住話,道:“老爺子,快活些,再尋些樂子。”便轉身走了。
  李長安走來,道:“老爺子,別整天苦悶悶的,有啥呀,就像劉首領說的,快活些。”
  溥儀對李長安只是苦笑了一下,道:“讓嬤嬤來。我和她散會步儿。”
  “庶。”
  溥儀和王二嫫二人慢慢地走著,不知不覺來到慈宁花園。柳葉已經落盡,池水倒更清澈,柳枝便在池水中畫出自己疏朗有致的影子。
  “嬤嬤,你想家中的女儿嗎?”
  “怎么不想?”
  “她若是整日在你身邊,你會怎么做?”
  王焦氏道:“不時地抱她,給她烙餅吃,燒綠豆稀飯喝。”
  “別的呢?”
  “別的還有什么,隨她吧。”
  “不讓她念書嗎?”
  王二嫫笑道:“別說是女孩儿家,就是男孩子,在我們家,也很難能讀書的。”
  “想讀書嗎?”
  “做夢都想。”
  “讀書為啥?”
  王焦氏道:“讀書了,不是睜眼瞎子,知道的事多。長大了有口飯吃,不受人欺侮。”
  溥儀道:“我就不知道我為啥讀書。雖然太妃、王爺、師傅整日地給我講為什么讀書的道理。”
  “老爺子,”王焦氏道,“說句不知天高地厚,不該我們奴才說的話,他們都是為自己罷了,他們從來也不問問老爺子你怎么想。”
  “我真想跑出宮去。”
  “我雖是奴婢,在宮中這許多年,也學了不少,知道了不少。過去的有本事的皇上,沒有一個是整日里只待在宮中的。單從書本上,能知道多少啊。外面的事情,听人家說的,和自己看到的,就是不一樣。有些事情,在外肯定不是我仍在宮中听說的那樣,我能感覺到的。”
  神武門內的護軍們站長了兩排,個個威猛。背上的大刀,寒光閃閃。
  “這不是万歲爺嗎?”一個首領突然認出了只身來到神武門的溥儀。
  溥儀并不理他,直往大門走去,就要出門了,這時護軍衛隊首領才明白皇上要干什么。
  “快關門。”
  一隊兵橫在皇上面前,大門關上了。
  “開門!我要出去!”溥儀吼道。
  “万歲爺,請回吧,這是不可能的事!”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溥儀像荒原中的一頭孤狼在仰天長嘯!他撕打著護軍們,咬著他們,踢著他們,聲嘶力竭,這時,內務府官員和万歲宮中的太監才跑來,忙把皇上“請”回養心殿。
  “敬事房!”
  “庶。”
  溥儀指著扶他回來的太監阮進壽和一個御前太監道:“給我打!”
  敬事房的太監懵了。
  “怎么?敢抗旨嗎?打!打五十板子!”
  敬事房太監只有遵命,阮進壽和御前太監被打得皮開肉綻。
  打完了,溥儀仍然吼叫著,奪過敬事房太監手中的竹鞭,往敬事房太監身上抽去:“打!打!打!”忽而,他又往其他的太監身上打去,“打!打!打!”邊吼叫邊打,打個不停。
  四位太妃聞訊都赶來了,端康太妃命令道:
  “張謙和!”
  “奴才在!”
  “帶人挾住皇上!”
  張謙和猶豫了一下。
  “耳朵聾了嗎?”
  張謙和雙腿一跪:“庶——”隨即起身,帶著太監把溥儀抱住。
  “皇帝心里有火,讓他去喝一喝敗敗火吧。”
  □妃還要說話,瑜妃忙示意她不要開口。
  “庶!”
  張謙和應聲帶几個太監把溥儀捉住,把他挾到毓慶宮里放馬桶的一間屋子里,從外面把門鎖上。
  這是皇家對子弟管教的一种方式,隆裕太后在時,對溥儀也使用過一次的,所以這一次端康太妃一說讓他敗火,他早嚇軟了,但心頭的火气還盛。
  溥儀被禁閉在黑洞洞的屋子里,心里害怕,心里焦急,心里憤怒,狂喊:“開門!開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嗓子啞了,腳跺麻木了,拳頭捶爛了,可是并沒有一個理他。在黑洞洞的屋子里,在臭哄哄的馬桶堆里,他覺得,他哪里比得上門外院子里的那小螞蟻呀!
  好久沒有聲息了,張謙和報告了太妃,太妃才命他打開門。
  屋內,溥儀躺在地上,衣服早已撕得破爛不堪,帽子不知扔到哪里去了,頭發散亂,他臉色慘白,呼吸微弱,身上濕漉漉的盡是涼汗。
  張謙和道:“快,快背万歲爺到養心殿,叫太醫和朱益藩師傅給老爺子看看有沒有問題。”
  溥儀生病了。
  按太醫和朱益藩師傅合議的藥方,張長安在永和宮藥房里拿了藥。這個藥房是原來隆裕太后的,由端康太妃繼承了。她听說李長安來取藥。道:“我過去看看皇帝去。”
  端康來到長春宮溥儀儀的臥室。溥儀躺在床上,見太妃來了,忙要起身。
  “躺著吧,皇帝。”
  于是溥儀又躺下,道:“謝額娘來探望。”
  “皇帝好些了嗎?出汗了沒有?”
  “剛吃了藥,還沒出汗呢。”
  “那我們就走了。”
  一群太監一出屋,溥儀頓時感到屋子里的空气清新了許多。
  端康太妃剛走出不久,瑜太妃來了,道:“皇上好些了嗎?出汗了沒有?”
  “剛吃了藥,還沒出汗呢。”
  “那我們就走了,讓皇上出出汗吧——端康也有點過份了,在那屋子里,哪有不著涼的?”說罷走出去。
  一群太監出去后,溥儀又感到空气一陣清新。
  沒過多久,又是一群太監進來,后面跟著對太妃,空气頓時污濁起來。几分鐘后,珣妃剛走,□妃又來了。
  四進四出,气流變了四次。
  傍晚,臥室里安靜了許多,溥儀很疲勞,沉沉地睡去了。不知睡了多久,一睜眼,見嬤嬤王焦氏正在床頭看著自己,忙要坐起。
  “老爺子快躺著吧。”
  “我感到好多了。”于是還是坐了起來,”二嫫,你哭了。”
  “都是我說的話害了万歲爺,奴婢對這宮中的規矩、宮中的人,實在不懂,弄不明白。”
  “就像下棋一樣,將帥在宮里,是最沒有用的。”
  “我不會下棋,只是從旁看過,對那棋的走法,奴婢實在也弄不明白。”
  第二天,溥儀的病就好了。太妃們又來探望。第三天,溥儀休息。第四天,溥儀向太妃們請安。
  端康道:“皇帝今后可不能再任性儿,要守祖宗定下的規矩。万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就安心在毓慶宮讀書吧。”
  “謝皇額娘教誨。”
  “回去吧。”
  溥儀來到太极殿。
  瑜太妃道:“皇帝的心思要用在學習治國的道理上,恢复祖業就指望皇上哪。”
  溥儀道:“皇額娘的教導,皇儿牢記心中。”
  “今后,”瑜太妃愛怜地望著溥儀道,“皇帝可不能在端康太妃面前太任性,就是有她宮里的太監在,也要收斂一下。”
  溥儀又依次向殉太妃、□太妃請安,兩位太妃的話是一樣的。
  “皇上的病好了,額娘就放心了,下去吧。”
  給四位太妃請過安,在回長春宮的路上,二嫫迎面走來:“老爺子,也不能全听主子的話,該活動活動筋骨儿時,也不能閒著。老爺子自幼身体虛弱,老悶著讀書,悶在屋里,也不好。奴婢覺得,騎車子倒是很好的,我見到王爺和總管們,會向他們求情,讓他們向端康主子請旨的。”
  溥儀道:“今天皇額娘們沒有說什么。”
  “這就好,”二嫫說,“我還以為主子們又是一番訓話呢。”
  果然,有一天,端康太妃道:“皇帝,你的身体自幼很弱,可以多活動活動的。我也不是說你不能騎那洋車,可不能迷上了,玩物喪志,平時騎騎還是可以的。另外,我宮里及南房子里有太監戲班子,你可以跟他們一起練功的。各宮中也都有武功高強的好手,皇帝也可以跟他們練,強健身体。”
  車子,溥儀是沒有什么心思騎了。可端康太妃給他說的練功,還真的吸引了他。于是他找到那些練功的太監,天天也打起砂袋,玩起吊環來。看著几個和他一樣大小的太監能翻出好多又高又飄的跟頭,溥儀惊羡不已。溥儀也想學,練功的太監說:“老爺子須先練身子骨儿,身子骨子硬朗了,有了气力才可以。”
  溥儀漸漸地又有了笑色,又活潑嬉鬧起來,這個少年和他的同齡人一樣,對不快,是很容易忘記的,但這些不快也很容易沉淀下來。
  不久,溥儀還真能使出几招,走一趟拳腳。太監們夸:“老爺子天賦資質高,領悟力不是凡人可比的。現在使出的架勢、招數,真是虎虎有威。”
  溥儀听了高興,就在毓慶宮的跨院里也走出几招,連陳師傅也夸贊:“皇上讀書練武,這正是有志天子所為。能复興的皇帝,哪一個不是文武雙全。”
  師傅們進而又夸贊端康教導得好,這話很快就傳到端康的耳朵里,端康很高興,一天,溥儀放學向她匯報學習情況的時候,端康笑著道:“皇帝,听說你最近讀書練武兩樣都很好,連師傅們都連連夸贊,這就好了。皇帝啊,你雖然年紀少,但身負恢复祖業的大任,就該這樣啊。”
  當天,端康太妃讓皇帝下旨召來載灃,并賜他和皇帝与她一起用膳,听了太妃的夸贊,載灃很激動,心里很舒服,道:“皇帝能這樣,都是太妃教導得好,師傅們也向我提起過的,大家都在感謝太妃呢。”
  端康飄飄然起來,伊然隆裕太后,對皇上的過問更勤了,見了瑜太妃們,鼻孔朝天,眼斜著,沒有把她們放在眼里的樣子。
  “別高興得太早了。”瑜太妃心道。
  端康太妃夸贊皇上練武,万歲爺又迷上了武術,張長安看在心里,記在心里。
  一天,張長安找來皇上的御前太監李延年道:“張總管身体不好,年齡也大了,干不長的。咱倆也該往上提一提了,可現在要用點心思,討老爺子的喜歡。”
  “就是,張老爺當年不是也喝過老爺子的尿嗎?”
  二人一合計,決定給万歲爺買一身衣服穿。
  一天,溥儀從毓慶宮回來,張長安道:“老爺子,奴才給您老人家買了件寶貝,老爺子一定喜歡。”
  “什么呀,快拿來看看。”
  于是李延年便提出兩個包袱,解開一看,溥儀真得樂了,原來是民國將領穿的大禮服,帽子上還有個像白雞毛撢子似的翎子呢。溥儀連忙穿上,就要到鏡子前。李延年道:“老爺子,還有皮帶和軍刀呢。”于是溥儀又勒上皮帶,挎著軍刀,學著儀仗隊的樣子走起步來。
  “好!真威武!真神气!”
  “万歲爺真是文武雙全!”
  溥儀得意洋洋,在鏡子前走來走去,越看越高興。于是,他又走出養心殿炫耀起來,引來人們的一片贊歎。
  早有在養心殿站班的永和宮大監把看到的事向端康作了報告。端康大怒,忙諭令內務府查抄長春宮和養心殿。搜查了一番,又找到一雙洋襪子。
  端康大為震怒:“反了!反了!是誰給皇帝做的這些東西?是內務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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