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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自此,這胡氏可就算是入了天堂。張大勳在家,她不敷出便同他云雨。張大勳不在,她就和張小力翻騰。雖然張小力在這方面遠不如乃父經驗老道,但年輕人血气方剛,卻也著實讓胡氏感到別有一种新鮮刺激。有時,同張大勳剛剛云雨罷,張大勳出去,她就又同猴急難耐的張小力滾在了一起。好在這張宅院大屋深,胡氏之事倒也做得隱秘。但再隱秘的事情也會有暴露的時候。那一天,上午,張大勳不在家,胡氏正和張小力在屋子里干那种男女勾當。時間混得久了,膽子也就混大了,倆人干這种事情,院門、屋門竟然大明大亮地敞著。就在他們干得熱火朝天之時,恰巧,本地秀才李賡堂攜子前來找張大勳言談。見院門開著,李賡堂父子也就毫不猶豫地跨了進來。這一跨可不要緊,李賡堂父子將屋內那轟轟烈烈的場面盡收眼底。到底是讀書人,李賡堂父子當時也未作聲,退出后也未宣揚,而是暗地里找著了張大勳,向他提出了條件。許是讀書人太過清貧吧,李賡堂父子提出的條件非常簡單,只要張大勳給他們五百兩紋銀,他們將守口如瓶,反之,則請張大勳考慮。李賡堂當時還說:“五百兩紋銀對張舉人來說,還不是九牛一毛?”誠然,張大勳不會在乎這區區几百兩銀子,他有的是錢。但他著重考慮的卻不是錢事。如果胡氏和儿子之事傳揚出去,那對自己是很有影響的,而自己和胡氏的事情要是再泄露出去,那自己的美好前程也就算完結了。雖然李賡堂父子得了銀子后會暫時守口如瓶,但那終不是長久計划。最長久也是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讓李賡堂父子永遠沉默。想到此,他便對李氏父子說:“好,我答應你們的條件。今晚,在城西古槐樹下見。記住,此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到時候,我會給你們銀子的。”李氏父子興高采烈地走了。只是他們也沒去細想,這給銀子干嘛非得要到古槐樹下呢?卻說張大勳,怀著一肚子的怒气,急沖沖地赶回了家。胡氏還沒走,見著張大勳,情知事情敗露,“嗷”一聲就扑到張大勳的怀里。張大勳猛一推,胡氏跌倒在地。“你,你們干的好事!”胡氏沒有說話,她也無話好話,只嗚嗚地哭。張小力不愿意了,赶忙扶起胡氏。“父親,你這是什么意思?只許你同嬸嬸干這事,我就不能同嬸嬸干了?”張大勳真是气得眼冒金花:“你,你這個不肖子孫……”眼珠一轉,一個歹毒的念頭闖入腦海。張大勳一指胡氏:“你現在回去,明天上午來,我有話跟你說。”胡氏走后,他又對儿子道:“所謂家丑不可外揚,現在,你和你嬸嬸的事已被別人發現了,我們總得想個什么辦法才行,你說是不是?”張小力嘟噥道:“只要父親允許我和嬸嬸睡覺,我什么事都听你的。”張大勳笑了,笑得有些异樣。“好儿子,只要今晚你幫父親把那件事情辦好了,父親從明天起,就把嬸嬸讓給你,怎么樣?”張小力點頭。張大勳便如此如此地對儿子說了一通。是晚,天黑風高,張大勳怀揣十兩銀子,帶著儿子摸到了城西古槐樹下。李賡堂父子早在那儿等候了。張大勳摸出那錠白花花的銀子道:“過來,我給你們銀子。”李賡堂一見,忙著奔了過來。誰知,一邊的張小力按父親授意,早摸出准備好的繩子,從背后勒住了李賡堂儿子的頸脖。張小力身高体壯,死死一勒,李康堂儿子只發出“哦”的一聲便再也沒有聲息了。李賡堂覺出了异樣,這邊剛一摸頭,那邊張大勳就掏出繩子套在了李賡堂的喉嚨處。李賡堂手舞足蹈地掙扎了几下,便隨著儿子一道去西天了。接下來,張氏父子又將李氏父子吊在了老槐樹上,偽裝成自殺模樣。一切辦妥,張小力拍了拍手,剛說了句“這下嬸嬸是我的了……”便覺頭腦“轟”地一聲,就永遠也見不著他那風騷可愛的嬸嬸了。張大勳丟了手中鐵棍,多少有點呆呆地看了親生儿子一眼,然后就踏上了歸家的路途。這三人的尸体是在第二天的早晨被一個放牛的小孩發現的。首先來勘驗現場的是當地的地保。地保看了看三個人死的姿勢,又看了看地上的鐵棍和一錠銀子,一時也無法判斷。后來。張大勳赶來了,地保才知倒在地上、腦袋開花之人,是張大勳的儿子。地保頓時慌亂起來。因為,地保知道,這張大勳跟官場上的人是十分熱絡的。“張舉人,這貴公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張大勳卻也能做作,眼中竟然還擠出了几滴濁淚:“我儿小力,昨晚對我說,他要到城西去要一筆賭賬,沒成想,昨晚一見,竟是我和犬子的永別……儿呀,你死得也太慘了,是誰居然如此狠心……”地保受了感動,也受了提醒。“張舉人,事情可能是這樣的,那李氏父子欠了貴公子一筆賭帳,昨晚,彼此說好了在此地付帳。哪知,那李氏父子見財起意,不肯還帳,貴公子理應不依,三人便扭打起來。李氏父子惡念頓生,抽出早已准備好的這根鐵棍,將貴公子打倒在地。此時,李氏父子方知闖了大禍,怎有臉面和膽量再見張舉人?故而雙雙懸樹自絕。張舉人,如此分析,可有道理?”張大勳偷偷地塞給地保一錠份量頗重的銀子:“犬子之事,還望地保主持公道啊!”地保得了實惠,隨即眉開眼笑道:“張舉人放心,本地保不會做錯事的。”后來,地保也就如此上報了官府。官府也就如此了結了此案。只是李賡堂的妻子馬氏不同意。她反反复复地說:“我丈夫和儿子那晚是去拿錢的,是去拿張大勳張舉人的五百兩銀子,因為張舉人的儿子和張舉人的弟媳私通,被我丈夫和儿子看見了……”官府問她:“依你所言,你丈夫和儿子是如何而死?”馬氏肯定地道:“定是張舉人所為,他要殺人滅口。”官府又問:“那張舉人的儿子也死在原地,這又如何解釋?”馬氏猶豫地道:“他的儿子……也是他所殺。”官府言道:“所謂虎毒不食子。張大勳身為舉人,豈能不如老虎?即便張大勳真的如此凶殘,他一人又如何殺害三人?”最后官府結論道:“馬氏之言,于情不合,于理不符,純屬胡言亂語、無稽之談。”然而馬氏就是不愿罷休,最后竟跑到巡撫衙門里來擊鼓喊冤了。第一次,沒人理他,第二次,有人將她轟了出去。今天,她是第三次來這里了。
  卻說廣興面容很是嚴肅地坐在了山東巡撫的大堂之上。這大堂比一般知府衙門的大堂要雄壯威嚴得多。不說大堂之下那如云的差仆喊聲震破天空,單講那大堂之上高高懸著的“公正廉明”四個斗大的字,也足以讓心嚇鬼胎之人不寒而栗、望而卻步。廣興剛剛這么一坐,便有差役將一位婦人押入了堂內。一位差役推了她一把道:“見著欽差大人,還不快快跪下?”在兩邊差役轟聲如雷的“威武”聲中,馬氏跪了下去。廣興一拍惊堂木,重重地喝道:“下面何人?為何擊鼓鳴冤?”馬氏回道:“草民馬氏,只因丈夫和儿子為人所害,所以擊鼓鳴冤。”廣興大聲道:“馬氏,抬起頭來!”這一抬不要緊,可把廣興嚇了一跳。她那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本就叫廣興皺眉了,而她那像風干了的桔子皮一般的皮膚以及毫無任何姿色可言的衰老的面容,就更是讓廣興作嘔。不過廣興還是挺住了,他要在長齡等人面前顯現自己的辦案能力。“馬氏,本欽差問你,你欲告何人?”馬氏道:“草民要告張舉人。他儿子和他弟媳通奸,被我丈夫和儿子發現,他便殺人滅口。草民到處告狀,可沒人信我的話。听說今日欽差大人到此,小民便又來擊鼓,還望欽差大人能替草民作主。”廣興直了直身子道:“如果爾等所言屬實,本欽差就一定為你作主。現在,本欽差問你,你狀告張舉人,可有什么證据?”馬氏道:“草民沒有證据。但是,我丈夫和我儿子那晚出去時十分高興,以為能拿到張舉人答應的五百兩銀子,所以,他們斷不可能第二天早上就吊死樹上。還請欽差大人明察。”廣興點頭道:“馬氏言之有理。不想死的人卻吊死在樹上,這其中必有蹊蹺,來啊!將張舉人等有關人犯統統押來,本欽差定將此案問個水落石出。”一旁的長齡悄悄地對廣興道:“大人,此婦從夏到秋,也不知喊冤了多少回,依卑職看來,此婦已然神智昏亂,若大人偏听她胡言亂語,可要耽誤大人許多寶貴時間啊!”廣興將眼一瞪道:“巡撫大人此話何意?本欽差以為,此案很是复雜,若不詳加盤查,豈不良莠不辨、好坏不分?”長齡邊道“是是”邊向張鵬升使眼色。張鵬升會意,悄悄地离開了大堂。原來,長齡等和那個張舉人平常是很熟悉的,并從張舉人那里日積月累地很是得了不少好處。若廣興真要一味地審下去,豈不要出紕漏?說時遲,那時快,那個盛師曾不聲不響地走到了廣興的眼前,低低地道:“濟南武舉人張大勳奉送欽差大人紋銀一万兩。”廣興心里話,動作好快啊,一個舉人,出手就是一万兩,倒也慷慨大方啊。他轉過臉去,也低低地對盛師曾道:“你去對那舉人說,此案很复雜,本欽差要好好地審查。你讓那舉人好好想想。”殊不知,廣興審案是假,從中撈點油水是真。這樣的案子,廣興也不知審過几回了。這一次,他見張大勳出手便是一万兩銀子,情知還有更大的油水可撈。所以,他清了清嗓子,很是鄭重地道:“此案十分复雜,若將人犯混在一起,審訊起來,會有諸多不便。來啊,先將這馬氏帶到堂下,待其他人犯到來,皆隔离關押,本欽差要一個一個地親自審問他們。”說完,甩袖离坐,徑入內室去了。
  屋子里,只有廣興和盛氏兄弟三人,連長齡和張鵬升也被拒之門外。這頗使得長齡和張鵬升有些提心吊膽的。第一個被帶進屋來的是那個地保。廣興對地保無甚興趣,他感興趣的是那個張大勳。廣興板著臉教訓了地保几句,又裝模作樣地問了一些情況,便將地保打發走了。待張大助進來之后,廣興就陡長了精神,胡子眉毛一并揚起多高,使人跪在下面只能看見他的下巴。“下面之人,可是舉人張大勳?”張大勳不敢抬頭。“正是小人,但不知欽差大人有何吩咐?”“吩咐?”廣興一跺腳。“張大勳,本欽差正告你,你身為舉人,當講究仁義倫理,為何你的儿子与你的弟媳通奸,你竟不聞不問?為何在李氏父子吊死的樹下,又發現了你儿子的尸体?還有,為何那馬氏,竟口口聲聲要狀告于你?這其中,莫非真的有別的隱情吧?”張大勳忙道:“欽差大人,小人是清白的,那馬氏因喪夫失子,神智錯亂,大人可不要听她一面之辭啊!”廣興的頭低了下來,因為他看見了一樣東西,那東西就在張大勳的手上。那當然是一張銀票。廣興十分自然拿過銀票,瞟了一眼,這是張二万兩的銀票。廣興笑道:“好了,張舉人,你可以放心地走了。本欽差是一定會公事公辦的。”張大勳這才偷偷地看了欽差大人一眼,慌里慌張地走了。接下來走進屋的,是張大勳的弟弟張大功。廣興知道這是做小買賣的,不可能榨出什么油水,于是便淡淡地道:“張大功,本欽差問你,你妻胡氏与她侄儿私通,你為何不前去制止啊?”張大功急急地道:“欽差大人,你不要听馬氏瘋言瘋語地亂說,我娘子何等賢慧,我侄儿又何等忠厚,他們怎會做出這不為人齒的丑事呢?分明是那李氏父子,不肯還帳,殘忍地殺了我侄儿……欽差大人,你一定要替我做主,替我侄儿報仇,并還我娘子清白名節啊……”張大功太激動了,說話結結巴巴地。廣興听了很費力,也很煩。“好了,張大功,你也不要多言語了。本欽差為你娘子正個清白之名便是了。”至此,廣興覺著了累,也覺著了困。張大勳的油水撈得不少了,其他的人又沒什么油水可撈,問來問去地,徒耗精力。廣興問盛師曾道:“還有人犯沒有?若沒有,本欽差便要去升堂了結此案了。”盛師曾道:“只有最后一名人犯,便是胡氏,大人若不想再審,屬下就去告知。”廣興想了想,這胡氏不知何等人樣,竟去私通自己侄儿,當真是情欲難耐嗎?想罷,廣興點頭道:“叫那胡氏進來吧,本欽差要仔細地盤問。”
  胡氏進來了,低著頭,彎著腰,像只被貓追逐的老鼠一般,哆哆嗦嗦地給廣興跪下了。“奴婢胡氏,叩見欽差大人,祝愿欽差大人,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她的聲音即低又飄忽,顯然內心十分地緊張,也十分地害怕。這也難怪,一個女子,平常又不在市面上闖蕩,縱然多識得几個男人,那見識也依然是短淺的,听說要見皇上派來的欽差大人,心中能不緊張害怕?好在胡氏要比一般女人膽大靈活一些,故而見了廣興也能說出“福如”、“壽比”二句。這二句本是她在跪倒之時偶爾想起又靈机一動胡喊出來的,卻不料,廣興听了卻很是受用。廣興想,這女子還真的不簡單,說出話來也与別人不同。好在廣興一時也沒瞧清她的身段相貌,要不然,廣興也就沒有那么多的廢話了。“胡氏,本欽差問你問題,你要如實回答,不可弄虛作假,明白了嗎?”胡氏的頭垂得更低,腰彎得更深,這樣一來,廣興就越發看不到她那一對几乎要掙脫束縛沖衣而出的丰乳了。“請欽差大人放心,婢奴就是敢欺騙父母、欺騙丈夫,也不敢欺騙欽差大人。”廣興不住地點頭道:“好,好。既如此,那本欽差就問你,馬氏說你与你侄儿私通,可有此事?”胡氏的頭似乎是想抬起來,但只是動了那么一下,終又垂將下去。“欽差大人明鑒。那馬氏喪夫失子,內心定然悲慟,說些胡言亂語,奴婢也能理解。只是,她千不該万不該污我的名節。奴婢是有丈夫之人,雖不懂多少清規戒律,但也知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道理,斷不會再去做紅杏出牆之事,更不會去無端地勾引我侄儿。想奴婢那侄儿,真是聰明伶俐,不明不白地死去,卻還被蒙以污名。欽差大人,一個十几歲的黃口小儿,怎知這男女情事?”許是胡氏進來之后,見這欽差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便漸漸鎮定下來,身子也不再亂抖了,說話也流暢多了。廣興言道:“好一副伶牙俐齒,卻也說得在理。想那十几歲乳臭未干小儿,如何懂得男女勾當?如此看來,定是那馬氏血口噴人了。”胡氏接道:“欽差大人,還有何事相問?”“這……”廣興一時語塞。既然胡氏未曾私通侄儿,那也就無話可問了。不過,張大勳連送三万兩銀票,又有何意?此時胡氏又道:“如若欽差大人不再有事相問,那婢奴即行告退。只是,在告退之前,奴婢有一事相求,不知大人可否?”听她說話,廣興卻也歡喜。“但講無妨。”胡氏道:“想那馬氏,雖然惡語傷人、造謠惑眾,但念及她無夫無子,境遇倒也凄慘。奴婢懇請大人對馬氏手下留情,從寬處理。”廣興笑道:“想不到,你還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啊。好了,你可以走了。如何處置馬氏,那是本欽差的事,爾等不必多慮。”那胡氏說了一聲“謝”,不慌不忙地,緩緩地起身,站好,許是想看上欽差大人一眼吧,抬起頭,沖著廣興嫣然一笑,又對著廣興做了個万福道:“如此,奴婢便告退了。”她這一站、一笑可不得了,直把廣興搞得有些發怔。原來,她身材如此高大,原來她笑得這么美,原來她的雙乳這么碩大,而她背過身去這么一走,又將兩片肥沃的臀部送入了廣興的眼帘。廣興連忙下意識地叫道:“唉……胡氏,你且慢走,本欽差還有話要問。”廣興這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充滿野性和朝气的女人。雖說廣興一向喜好楊貴妃式的渾圓女子,但像胡氏這樣的女人,對他來講,就是一种不可抗拒的挑戰。就像他選馬,雖然能時常挑到一些難得的千里馬,但若在山中捉到一匹放蕩不羈的野馬,他廣興也是有著极大興趣的。廣興扭頭對盛氏兄弟道:“爾等出去,本欽差要單獨和這女子談論。”盛氏兄弟當然心領神會,不僅很快地出去,且還將屋門緊緊地帶嚴。胡氏一開始還不明白,以為欽差大人真的忘了什么事要問,待盛氏兄弟出去,又見屋門緊閉之后,她便隱隱約約地預感到將要發生什么事了。她對此當然不懼怕,更不在乎。在她的眼里,男人都是一樣,不管地位多高,甚至皇上,也就是那么回事。而她,似乎是一天也离不開男人的。如若真的能和欽差大人搞上一手,倒也新鮮有趣。……二人言語纏綿,如膠似漆,倒也有些恩愛夫妻難离難分景象。然而屋外之人可是等得太苦,眼看時候已至正午,那欽差大人卻還沒有將胡氏審訊完畢,而大堂之上的許多人也正眼巴巴地等著欽差去決斷此案呢。急得長齡和張鵬升在屋外是不停的走動。終于,屋門一響,廣興昂首闊步地走了出來。長齡忙迎上前去問道:“大人,對這胡氏審訊得如何?”廣興很快地掃了一眼正低頭而出的胡氏。“本欽差對胡氏的所作所為十分地滿意。”長齡還以為胡氏已如實招供,心下著實有點惊慌。“大人,在胡氏身上,您定然知道了不少東西吧?”廣興意味深長地笑道:“在胡氏身上,本欽差著實知道了許多東西。有些東西,本欽差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見長齡還要問什么,廣興擺手道:“巡撫大人不必多言,本欽差這就去決斷此案。”
  廣興又走回大堂之上,神情嚴肅地坐在“公正廉明”的牌匾之下,目光威嚴地掃了一通跪在堂下的一干人犯,特別是在胡氏的身上逡巡了一番,然后高聲言道:“本欽差已對所有案犯進行了詳細的盤查,基本案情已了然在胸,為此,本欽差現對此案進行如下宣判。”一時間,大堂內鴉雀無聲,尤其長齡和張鵬升,更是豎起耳朵傾听。廣興朗聲道:“李賡堂父子,欠張大勳張舉人之子張小力賭債紋銀十兩,不思償還,反將其殘忍殺死,手段之惡毒、情節之惡劣,實屬罪大惡极,姑念李氏父子已有追悔之意,雙雙吊樹而死,本欽差也就不加深究。”話音方落,那邊的馬氏就大叫道:“不,欽差大人,不是這樣的,冤枉啊……”公差役齊呼“威武”,楞將馬氏唬跪下。廣興繼續言道:“張大功之妻胡氏,清白善良,謹守節操,雖蒙不白之冤,卻也深明大義。此等女子,實是可敬可佩。本欽差于此鄭重地為胡氏正名。”張大功第一個發話:“欽差大人真是無比英明啊……”廣興微微一笑,接著言道:“本城武舉人張大勳,雖抱失子之痛,又承無端謠言,卻能以寬大仁厚為怀,不去追究馬氏之過,此等胸怀与气節,當應重重褒獎。著山東巡撫長齡大人酌加提拔。”廣興咽了口唾沫,又言道:“草民馬氏,一味造謠惑眾,污人名節,本欽差實想嚴懲,卻念她孤單一人,無憑無依,确有可怜之處,只將她轟出堂去,令其不再胡說八道便是。”廣興說完,笑問長齡。張鵬升道:“二位大人,本欽差對此案審斷得如何?”長齡和張鵬升的臉上堆滿笑容道:“大人審案,鬼斧神工,不只合王法,還盡符人情,實是叫卑職由衷地佩服。”廣興自得地捋了捋胡須,正待說些什么,忽見一人披頭散發地沖了過來,定睛一看,正是馬氏。馬氏不顧差役拉扯,指著廣興大叫大喊道:“我本以為,欽差大人是奉皇上旨意,定會為百姓作主,沒成想,你与魚肉百姓的贓官們沒什么兩樣……蒼天啊!天理何在?公道何在?這樣的世道,我們還如何活得下去?”廣興大怒道:“來啊,將這刁民馬氏重打四十大板,赶將出去!”馬氏“哈哈”一笑,竟然掙脫了眾多差役的攔截,徑直一頭向前撞去。廣興以為她要和自己拼命,嚇了一跳,待回過神來,卻見馬氏正一頭撞在公案上,鮮血橫流,已然气絕。廣興淡淡一笑道:“此等沒婦,死不足惜。只是那污血遍地,确也影響了本欽差的食欲。”
  廣興就這么呆在了濟南城,每日有胡氏作陪,倒也逍遙自在,偶爾,他還會叫來那侍女小紅,為自己的生活點綴點綴。一句話,他對自己這次欽差山東感到十分滿意。因此,回京之后,他便在嘉慶面前對長齡等人大加贊譽。很快,長齡就被擢升為陝甘總督。金湘和張鵬升等也得到了相應的提拔。真可謂是喜气洋洋、皆大歡喜。
  嘉慶十三年,廣興又奉旨對河南欽差了兩次。他在河南的所作所為,与在山東相較,實在是大同小异,只是他的腰包越發鼓脹起來。然而,廣興万沒想到的是,嘉慶十三年的下半年,新任山東巡撫吉綸和新任河南巡撫清安泰,都是鄂羅哩的私交,且一向對廣興深為不滿。他們用了整整半年的時間,對廣興在兩省的所作所為進行了詳盡的查實,取得了大量的人證和物證。這就是說,廣興的末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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