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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凌云翔 1945年7月15日上午,美國海軍巡洋艦“奧古斯塔”號,載著哈里·杜魯門總統一行在比利時的安特衛普靠岸。中午一過,他就登上總統座机“圣牛”號,從比利時飛往德國的波茨坦,參加代號叫“終點站”的同盟國三巨頭會議。 杜魯門是7月6日從美國乘軍艦出發,橫渡大西洋,前來歐洲的。他要同英、蘇兩國首腦舉行二戰結束前同盟國之間的最后一次高峰會議。 波茨坦位于柏林西南方,曾是德意志第二帝國的首都,距柏林僅30公里。“終點站”會議的地點在波茨坦市郊一個風景宜人的小鎮,樹林環繞的這個鎮几乎完全沒有受戰爭破坏。杜魯門、丘吉爾和斯大林均下榻此地。 隨同杜魯門總統出席波茨坦會議的美國代表團成員有國務卿詹姆斯·貝爾納斯和陸軍部長亨利·史汀生等人。 他們來參加會議時,帶有一份在華盛頓起草的呼吁日本投降的草案。這份草案是在副國務卿約瑟夫·格魯的慫恿下草擬的。他請求杜魯門總統在公告中通知日本,無條件投降并不意味著結束天皇制。他認為,如果沒有這個保證,日本會不會投降很值得怀疑。 當時,美國研制原子彈的“曼哈頓工程”已接近成功,很快就要在新墨西哥州的沙漠中進行首爆試驗。因此在公告中要不要提及保留天皇制的問題,就取決于原子彈試爆的成功与否。 “我已考慮過天皇問題,”杜魯門對格魯說,“我覺得這個想法不錯。”他要求格魯与參謀長聯席會議以及海陸兩軍部長進行磋商。 陸軍部長史汀生和海軍部長詹姆斯·福雷斯特兩人表示“頗喜歡這個想法”,陸軍參謀長喬治·馬歇爾將軍也表示了相似的意見。 不過馬歇爾擔心:“此時公開發表這樣內容的公告,恐怕時机不成熟。”史汀生也認為,公告的措詞如何,應看原子彈試驗是否成功而定。 他們認為,只要原子彈試制成功,并在對日作戰中使用,就可以逼迫日本投降,而不必顧及日本人堅持的保留天皇的條件。 “曼哈頓工程”始于1942年夏末,由美國陸軍工程兵籌建。同年9月,46歲的萊利斯·格羅夫斯准將被任命為主管該工程的主任。他畢業于西點軍校。他要在沒有現成的儀器、設備和藍圖的情況下,以科學信念把大堆抽象的方程式和理論化為實用的武器。 “曼哈頓工程”的規模大得惊人。由于還不知道能把鈾235分离出來的4种不同方法哪种最好,惟有4种同時試用。每一方法都耗費昂貴,每解決一個問題就會產生兩個新難題。雖然只要生產不足45千克可分裂的核原料,以備1945年夏天制成的3枚原子彈之用,但該項計划及有關的各項工作,在巔峰時期曾聘用近54万人。 “曼哈頓工程”成了美國科學家的熔爐。像羅伯特·奧本海默等熱愛新物理學的美國科學家,与英國原子物理學家,以及流亡美國的意大利、德國、匈牙利科學家共同工作。某些部門有博士頭銜的人比普通職員還多,其中不乏諾貝爾獎得主。 “曼哈頓工程”的總部建在田納西州,占地202平方公里。它還將獲得的比利時礦業聯盟在非洲剛果開采的1140吨鈾礦全部庫存,如果沒有這批礦石,原子彈也無法研制。有20万人在37個秘密工厂和實驗室內專職從事研制工作。 “曼哈頓工程”只開始了几個月,便獲得具有歷史意義的重大成果。1942年12月2日下午,參与研究的物理學家恩里科·費米和他的美國同事,在芝加哥大學橄欖球場看台下面的一個壁球場里,成功地實現了人類史上第一次受控核裂變的連鎖反應。他們所用的儀器雖然簡陋,但在那天傍晚,物理學家就确知這個核分裂過程,并終有一天可用來制成一种威力极大的武器。雖然如此,棘手的實際難題仍然很多。据科學家計算,45克鈾235(約有一個高爾夫球的大小)所放出的能量,約等于9000吨三硝基甲苯(tnt)炸藥。但單是這45克鈾235的力量并不足以完成整個連鎖反應,一定要有相當的數量,即所謂“臨界質量”,才能引發爆炸。當時還不知道确實數量是多少。 此外,他們必須把鈾分成兩塊,到引發時才讓它們合到一起,构成臨界質量。為了解決這許多難題,“曼哈頓工程”在新墨西哥州靠近洛斯阿拉莫斯市一個荒僻的平頂山上,設立了一個原子彈實驗室,由奧本海默出任該實驗室的主任。 新武器就在這個實驗場地里進行最后的裝配。保安措施非常嚴密,所有郵件要經過嚴格檢查,來往電話一律受到監听。科學家一离開實驗室,就有人如影隨形般盯梢。其他設備的保護措施,也大致同樣嚴密。所以從來沒有一個德國或日本特務獲得任何重大的原子研究情報。就是美國人也很少知道本國正在研究這种嶄新的武器。 “曼哈頓工程”的人員研制原子彈的熱忱,在大戰期間一直沒有減退。該工程投入的總經費達20億美元(相當于今天的260億美元)。1944年12月30日,格羅夫斯將軍認為可以宣布他的時間表了。他在給馬歇爾將軍的一份備忘錄中寫道:“第一枚原子彈將于1945年8月1日左右制成。” 當原子彈面臨可供實戰使用前景時,美國內部對如何使用它,產生了分歧意見。 在二戰期間領導美國并決定研制原子彈的羅斯福總統,于1945年4月12日逝世,副總統杜魯門接任總統。當年4月25日,杜魯門才被告知研制原子彈的詳情。他被迫面臨是否要對日本使用原子彈的重大抉擇。 主管原子彈研制工程的美國陸軍部長史汀生,當時領導著被稱為“臨時委員會”的机构。這個机构由8人組成,包括3名著名的科學家在內。另外附有一個由4名科學家顧問組成的“科學小組”。成立該委員會的目的是,要向總統提出原子彈的使用在政治、軍事和科學各方面將會產生什么問題。 1945年6月初,這個委員會同馬歇爾將軍及“科學小組”開會進行磋商。史汀生在會上致辭:“我們有了一种新式武器,不久就可試爆,其破坏力是空前的。今天,首要的任務就是要迅速胜利地結束戰爭。可以設想,新式武器會使我們握有壓倒一切的力量。現在擺在我們面前最重要的問題是,使用這种新式武器,從長遠的歷史觀點看,會產生什么影響。” “科學小組”的成員、負責原子彈設計和試驗的科學家奧本海默博士估計,爆炸1顆原子彈能殺死兩万人。這個數字使史汀生大吃一惊。他插話說,目的是摧毀軍事目標,不是平民的生命,例如,已列入轟炸目標的城市之一京都就不應該轟炸,因為它是個文化中心,當地的神社頗受人崇敬。 馬歇爾將軍毫不怀疑,為了迅速結束戰爭,拯救美國人的生命,應該使用原子彈。但是他在會上卻說,他也希望用不著扔原子彈,因為這樣就會過早地把美國擁有的新實力暴露給蘇聯人,從而降低原子彈在戰后的威懾作用。 午餐時,一名科學家在餐桌上問史汀生,是不是能用原子彈搞某种非軍事的示威給日本人顏色看看,而不轟炸城市。對這种可能性,飯桌上展開了辯論。有人反對說,如果預先宣布要投在日本某個偏僻地方,攜帶原子彈的飛机有可能被擊落。還有,如果示威性的炸彈不爆炸,那又怎么辦?這樣的可能引起的問題實在太多。如果在日本以外的中立地帶進行爆炸示威,日本人可能認為這是假的。最后,大家的結論是,應該盡快使用原子彈轟炸日本本土一個能明确顯示其破坏力的目標,而不預先提出警告。 “臨時委員會”的3名科學家同意這一結論。然而,其他一些參加制造原子彈的科學家卻感到憂心忡忡。為首的是獲得諾貝爾獎的德國物理學家詹姆斯·弗蘭克博士。他和另外7名著名科學家聯名給委員會提交了一份報告。報告中指出:“如果美國首先將這個毀滅性武器不分青紅皂白地使用,它就會失去世界公眾的支持,造成軍備競賽,損害將來達成控制這种武器的國際協議的可能性。我們以為,如果能先選擇适當的無人居住地區,向世界顯示核彈的威力,那就能為最終達成控制這种武器的協議創造有利的條件。” 對于這份報告,奧本海默、費米等几位科學家,在新墨西哥州的洛斯阿拉莫斯試驗場進行了長時間的研究,起草了一份駁斥的書面意見,于6月16日也提交給“臨時委員會”。書面意見中說:“主張純粹的技術示威的人,認為使用原子武器是非法的,生怕用了它會在將來使我們的地位受到損害。但是其他人則堅信,要是立即在軍事上使用它,就能拯救美國士兵的生命。他們更加關心的是結束戰爭,而不是消滅這個特种武器。我們同意后一种意見:技術示威不大可能結束戰爭,除了直接在軍事上使用外,我們找不到其他替代辦法。” 當科學家對原子彈使用議論紛紛之時,政治家和軍事家也在權衡利弊。 在華盛頓,史汀生部長和他的助理部長約翰·麥克洛伊,當時正准備与參謀長聯席會議舉行一次關鍵性的會議,杜魯門總統也將出席,以便決定是封鎖日本炸得它投降呢,還是在日本的主島登陸。麥克洛伊對這兩种選擇都不贊成。几個星期來,他一直私下与格魯討論對日作戰的前途,兩人得出同樣的結論:應該讓日本体面投降。 麥克洛伊主張總統應該致函日本天皇或鈴木政府,一方面闡明投降條件,允許日本在立憲基礎上保留天皇;另一方面威脅它,如果它不接受,那么美國別無選擇,只好在日本使用新式武器——原子彈。這樣有可能在不造成巨大傷亡的情況下結束戰爭。如果提出了這樣的條件和警告日本還不投降,那么美國不得不使用原子彈,道義上就能處于較為有利的地位。這個建議史汀生顯然是同意的,他說,這樣做才具有政治家的風度。 1945年6月18日下午3時30分,討論對日最后作戰方針的會議在白宮會議室舉行。到會的有杜魯門總統和他的私人參謀長、海軍上將威廉·李海,兩位參謀長聯席會議的成員:海軍總司令歐內斯特·金上將和陸軍參謀長喬治·馬歇爾上將。另一位參謀長聯席會議成員、陸軍航空兵部隊司令亨利·阿諾德上將沒有到會,由艾拉·埃克中將代表。史汀生抱病出席,他的副手麥克洛伊列席。從馬歇爾開始,杜魯門一一征求意見。馬歇爾堅持說,除了入侵日本主島外,沒有什么別的選擇。他主張1945年11月1日開始在日本九州島登陸,將出動美軍部隊766700人,傷亡會是慘重的。但是,他說光靠空中力量不能征服日本。代表航空兵部隊發言的埃克中將證實這种判斷,他說空軍的轟炸并沒有使德國人屈服。海軍上將金也支持馬歇爾。史汀生點頭贊成。 杜魯門接著征求李海上將的意見。李海向來是個“炮筒子”,他批評羅斯福在1943年卡薩布蘭卡會議提出的“無條件投降”的原則,說:“有人說除非讓日本人無條件投降,否則我們將來便會自食其果。我不同意這种看法。我所擔心的是,我們堅持要日本人無條件投降這點,只會使日本更加鋌而走險,從而增加我們的傷亡。我認為沒有這個必要。” 杜魯門認為公眾對放寬無條件投降的要求,思想上還沒有做好接受的准備。因此他批准參謀長聯席會議著手准備在1945年11月進攻日本九州的“奧林匹克行動”。 杜魯門說完,會議顯然已結束,大家覺得可以退席了,可總統卻把他們攔住:“麥克洛伊,你還沒有發言。你的觀點呢?”麥克洛伊把他在會前准備的意見講了一遍,建議考慮政治解決,由總統發一封致日本天皇的信,該信一方面要答應日本保留天皇制度,另一方面又要以使用原子彈相威脅。“原子彈”3個字使到會的人都吃了一惊。會議室內每個人雖然都知道研制原子彈,但由于它高度机密,從來沒有人在會上提過它。 杜魯門說,使用原子彈是“很有可能的”,并且這個問題從來沒有在他參加的正式會議上提出來過。他要求所有的人都留下繼續討論,他說,是時候了,該把這件事情攤到桌面上來了。討論的內容集中在投擲原子彈的問題上。同一天,美國副國務卿格魯私下力勸杜魯門,說假如日本停止抵抗,應允許保留天皇,這樣做使日本投降好辦得多。 格魯建議由總統發表文告向日本招降,准許日本保留天皇体制。杜魯門表示此事要留待波茨坦會議上与盟國商討,暫時擱下。但指示可以准備一份文告的草稿,帶往波茨坦出席會議。這份草擬的《波茨坦公告》,將由美國、英國和中國聯名發出。草稿的第12條闡述的“無條件投降”的惟一例外,就是對日本來說至關重要的保留天皇的可能性。 格羅夫斯將軍說過原子彈將于1945年8月1日左右制成,結果7月16日已可進行試爆。選定的地點是新墨西哥州阿拉摩戈多市80公里外的一片開闊干地,時間是清晨5時30分。原子時代就在那一天誕生。一團強光把400公里內的天空照得通亮。爆炸中心的地面也發出炫目的亮光,就像許多個太陽直射著。直視爆炸的人都暫時失明。 一個深紫色和橙色交織的巨大火球向外擴散達1500米。地面震動起來。一股強勁熱气如海浪般涌出。承載原子彈的30米高的鋼架化為烏有。一柱白煙直沖云霄,散開成蘑菇狀,最后升至12200米高空。數公里外一個盲人女子竟稱自己也看到了光。 新墨西哥州首府的新聞記者都收到一份事前准備好的新聞稿,為這次不可思議的爆炸編造一個解釋: “今日清晨,阿拉摩戈多空軍基地專用區一處偏僻地方的一個軍火庫發生爆炸,發出耀目強光及疾勁气浪,据報道遠在西北380公里的蓋洛普市也曾看到。” 格羅夫斯及其副手托馬斯·法雷爾准將在9公里的距离外觀看了爆炸情況,巨大的爆炸使法雷爾欣喜若狂,他不禁喊道:“戰爭結束了!” 當天晚上7時30分,在波茨坦的史汀生收到從華盛頓發來的電報: “今天上午動了手術。診斷尚未完畢。結果似乎滿意,業已超出預料。在當地發表消息是必要的,因為遠近興趣甚濃。格羅夫斯博士頗為高興。他明日返華盛頓。我將隨時報告情況。” 史汀生回電稱:“我向博士及其顧問表示最熱烈的祝賀。” 波茨坦會議原定在7月16日舉行,由于斯大林的心髒病輕微發作,只好推遲1天。 7月17日,第一次全体會議于下午5時10分在西席林霍夫宮的接待大廳舉行,廳內懸挂三國國旗,与會者圍著一張櫟木大桌而坐。根据斯大林的建議,由杜魯門擔任會議主席。最初的討論集中在戰后歐洲的問題上,會議后期再討論對日作戰。 几小時后,史汀生收到臨時委員會發來的關于原子彈的第二封電報: “醫生剛剛回來,興高采烈,相信弟弟定會像哥哥一樣健壯結實。從這里到海伊霍爾德(史汀生在長島的家)都可以看到他眼里放射的光芒,從這里到我的農場都可以听到他的哭聲。” 翻譯這份隱語電報的軍官猜想,77歲的史汀生又當了父親,不知道是否會休會一天以示慶祝。他不知道“弟弟”是指剛剛在新墨西哥州爆炸的鈽彈,而“他的哥哥”則指准備扔在日本的未經試驗的鈾彈。 7月18日午宴時,杜魯門就是否要把原子彈一事告訴斯大林,試探了丘吉爾的意見。丘吉爾建議,如果斯大林問“為什么早不告訴我們呢?”他可以解釋說,他一直在等待試驗成功。 當天下午,杜魯門會見斯大林,但沒有提到原子彈。 7月21日,史汀生在波茨坦向杜魯門和貝爾納斯宣讀一份目擊者的報告,詳盡地描述發生在阿拉摩戈多的可怕情景。兩人听后非常高興,杜魯門更是情緒高漲。次日早晨,史汀生將這個報告交給丘吉爾,丘吉爾讀后也感到興奮。 7月24日早晨,杜魯門得到報告說,原子彈在8月4日至5日可以准備就緒,最遲也不會超過8月10日。午膳前,他審閱了參謀長聯席會議送來的最后報告,該報告建議,為了使日本早日投降,要盡快讓蘇聯參戰。這反映了他們對那顆未經試驗的原子彈的保留態度。然而,國務卿貝爾納斯卻同丘吉爾一樣,把原子彈看做是結束戰爭的一种手段,覺得蘇聯沒有必要參戰。他們認為,蘇聯參戰必然使戰后亞洲問題复雜化。午膳時,他說服杜魯門同意把原子彈一事通知斯大林,但告訴他的時候,卻要裝做是隨便談起的,不然的話,斯大林可能會領悟到原子彈的全部意義,從而比預定時間“8月初”提前進兵中國東北。 7月17日中午,斯大林在波茨坦造訪杜魯門時,曾主動表示蘇聯紅軍准備在8月初進軍中國東北,唯一的障礙是要与蔣介石協商解決一些有關問題,例如大連的地位等。但是,7月24日下午,蘇聯紅軍總參謀長阿列克謝·安東諾夫將軍卻在莫斯科宣布:“蘇聯軍隊正在遠東集結,准備于8月下半月開始對日行動。但具体日期卻要視与中國代表會晤結果而定,目前會晤尚未結束。” 7月24日下午全會休會后,杜魯門找到斯大林,隨便地提了一下,說美國現在具有一种“破坏力异乎尋常的新武器”,卻沒有提“核”或是“原子”一詞。斯大林亦同樣隨便回答說,听到這個消息很高興,希望美國人好好用它對付日本人。 原子彈試爆的成功,沒有平息要不要使用它的爭論,反而使分歧意見更多。 美國几位軍事領導人的意見明顯相左。海軍上將李海覺得,參加制造原子彈的科學家以及其他人員之所以會要求使用原子彈,“其理由可能是在這項工程上花費了大量的金錢”。盡管馬歇爾將軍一再堅持,要結束戰爭不使用原子彈就非付出昂貴的代价進行入侵不可。阿諾德將軍卻宣稱,對日本使用常規炸彈轟炸就能結束戰爭。歐洲盟軍的最高統帥德怀特·艾森豪威爾將軍也不同意馬歇爾的結論。他私下對史汀生說,日本已經失敗了,投原子彈“完全沒有必要”。另外,他認為美國也應該避免由于使用這樣一种在他看來“對拯救美國人的生命并非必不可少的”武器,而引起世界輿論的譴責。 要不要對日本使用原子彈,最后的決定只能由美國總統一個人來做出。在這個問題上,杜魯門總統一直傾向認為“一旦研制成功,就要投入戰爭使用”。他的觀點,受到英國首相的堅定支持。 1945年7月25日,杜魯門做出了在他總統任期內最重大的一項決定:如果日本拒絕接受波茨坦公告,不肯無條件投降,就要對日投擲原子彈。 當天,美國駐太平洋戰略航空部隊司令卡爾·斯帕茨將軍,接到了投擲第一顆原子彈的命令: “1945年8月3日后,一俟天气條件允許目視轟炸,第20航空隊第509混合大隊應對下列目標之一投第一顆特种炸彈:廣島、小倉、新津和長崎。為運載陸軍部軍職及文職科研人員,對此炸彈之爆炸情況進行觀察和記錄,要另派飛机隨攜帶炸彈之飛机同行。觀察机應保持在离炸彈爆心點若干英里之外飛行。” 這項命令當天就由專机送達太平洋上馬利亞納群島的提尼安島基地。擔負原子彈轟炸的第509大隊就駐扎在該島。 7月26日,杜魯門總統下令讓美國軍事情報局把《波茨坦公告》公開向日本廣播。公告警告日本說,除非無條件投降,否則“日本本土全將毀滅”。公告沒有提原子彈,也刪去了關于保留天皇的一段。公告把日本的主權限制在4個本土島嶼上,答應不把日本“作為一個民族加以奴役,或作為一個國家加以毀滅”。中國、美國和英國在公告上聯名,但事先沒有征求蘇聯政府的意見。莫洛托夫知道后立刻拿起電話,要求推遲几天發表。“太晚了,”貝爾納斯抱歉地回答說,“已經發表了。”他補充說:“我認為,在你的政府尚未与日本交戰時,与蘇聯磋商這個文件是不合适的。”蘇聯是在8月8日對日宣戰后,才加入這個公告。 日本的監听人員于東京時間7月27日早晨收听到這個公告。公告中沒有提及天皇將來的地位。結果,一如史汀生及格魯所料,馬上引起日本的憂慮。日本內閣經冗長爭論后,決定對《波茨坦公告》不予答覆,置之不理。這樣,日本遭受原子彈轟炸的命運已無可避免。 二次大戰末期,盟國還沒有戰略導彈。要投放原子彈,只能靠轟炸机。 1944年12月9日,美國陸軍航空隊受命組成一支特殊的轟炸机部隊,番號為第509混合大隊。這個大隊擁有15架b-29型“超級空中堡壘”重型戰略轟炸机。這是美國航空部隊中獨一無二的建制,人員全部經過精挑細選,擁有1542名編制,完全不求其他單位,也不与人往來,采取封閉式管理,保密措施和紀律要求十分嚴格。5架c-54型軍用運輸机隨時供其調譴。 陸軍航空部隊,選用了保羅·蒂貝茨上校出任大隊長。 蒂貝茨駕著b-29型飛机去找尋可供他的大隊使用的合适訓練場所。他在美國中西部猶他州的溫多佛机場降落。溫多佛是一片荒涼的沙漠,距鹽湖城約185公里。那里地勢平坦遼闊,沒有樹木,常年晴空万里,作為混合大隊那种特殊軍事行動的演習場所,實在是最理想不過。 第509混合大隊的訓練一開始就与眾不同。蒂貝茨吩咐各高級軍官嚴守秘密,卻沒告訴他們秘密是什么。大隊的飛行活動,与飛行員們以前見過的完全不同。練習轟炸一定要在9150米的高空進行,而每架飛机總是只投下一枚4500千克重的模擬炸彈,著重目視轟炸的訓練。 知道“曼哈頓工程”秘密的人,都不難明白個中道理。炸彈艙內只有一枚价值以億元計的炸彈,其重量約5吨。投彈机會轉瞬即逝,不容他們錯過目標。 經過在美國本土近4個月的緊張訓練后,1945年4月26日,第509大隊奉命离開溫多佛基地,調往西太平洋,准備進駐已被美軍占領的馬里亞納群島的提尼安島。這個石灰岩小島地勢平坦,中間約寬8公里,長17公里,簡直是艘不沉的“天然航空母艦”。提尼安島面積小,還便于保密。該島有日本人筑成的优良路网,島北机場擁有4條平行的跑道,跑道長2590米,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轟炸机基地。 1945年5月18日,第509大隊的先譴机隊抵達提尼安島的島北机場。 5月29日,該大隊地勤人員到達。6月11日,飛行机組駕駛b-29開始在島北机場著陸。隨后他們開始了飛越太平洋轟炸日占島嶼和日本本土的訓練。 蒂貝茨及其部下從來不參加任何大規模空襲,總是單獨飛行,偶爾轟炸日軍占据的小島,或者來回飛行4800多公里,到日本城市的上空,投下一枚炸彈。 7月26日,美國“印第安納波利斯”號重巡洋艦,在提尼安島海面下錨。無數小船涌到該艦周圍,各軍种的高級軍官則登上該艦觀看其絕密的貨物卸船,那是從美國本土運來的一個直徑約45厘米、高約60厘米的金屬圓筒,第一顆實際使用的原子彈的心髒部分。它重几百千克,裝有金屬鈾的同位素鈾235,外邊有鉛罩著。這個盛大的場面卻由于計算上的微小差錯而遜色。吊卸原子彈的絞車繩短了2米,無法吊到艇上。海陸兩軍旁觀者對水手們發出嘲笑聲。這項不好做的工作最終還是完成了,鈾235被安全地運上了岸。 不幸的是,3天后,“印第安納波利斯”號在返航途中中了3枚魚雷。這3枚魚雷是日本潛艇“伊-58號”發射的,該艦在12分鐘后沉沒。艦上沒有救生艇,只有几個救生筏。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竟有4天沒有人想起“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無人前往救援,致使艦上的1196人中只有316人生還。在美國海軍史上,這是引起議論最多的海難事件。 原子彈于8月1日在提尼安島上一個有空气調節設備的炸彈倉庫內裝配。它長3米,直徑70厘米。除大小不同外,外形很像普通炸彈。 8月4日,第509大隊所屬7架b-29型轟炸机的全体机組人員被召到簡令下達室,由負責打開原子彈保險的海軍軍械專家威廉·帕森斯上校放映在阿拉摩戈多試爆原子彈的紀錄片。看過原子彈那种令人膽寒的巨大威力之后,在座的每一個人才明白,為什么駕駛員要熟悉在高空急轉彎飛离現場。帕森斯上校告誡駕駛員,千万不要穿過蘑菇狀云冠飛行,以免被輻射所傷。他坦白說明沒有人确知會發生什么事;即使原子彈在預定的560米高空爆炸,地殼也可能爆裂。第二天,8月5日是星期天,天气酷熱,陽光猛烈。在提尼安島上第509混合大隊炸彈裝配室里,物理學家、軍械人員、憲兵、保安人員和航空隊高級官員云集,遠遠地圍觀吊在鎖鏈起重机上的原子彈。 這顆原子彈綽號“小男孩”,重4400千克。炸彈內那個可分裂的彈芯,只占整枚原子彈重量的0.5%。一支近發引信調定在560米的高空引爆。下降到這個高度的時候,信管便引爆固定分量的炸藥,以每秒鐘1500米的速度向前射出一小塊鈾235,与在彈頭的大塊杯狀鈾235相撞,達到“臨界質量”,原子爆炸就在這一剎那發生。 那塊极重要的杯狀鈾235用鉛質圓筒裝載,就是由重巡洋艦“印第安納波利斯”號于7月26日運抵提尼安島的。命令說得很清楚:倘若載運的這艘巡洋艦因故沉沒,那塊鈾235要搬上第一艘開出的救生艇。巡洋艦自舊金山出發,以全速直駛提尼安島,途中僅在珍珠港停了數小時添加燃料。3塊較小的鈾235,則分別由3架飛机運抵提尼安島。 8月5日上午,天气預報表明午夜后的天气适宜起飛。前一天晚上,負責把原子彈裝上飛机的軍械專家帕森斯上校,曾目擊4架b-29轟炸机接連在起飛時墜毀。他對負責此項秘密計划的托馬斯·法雷爾將軍說,如果裝載原子彈的飛机不能安全起飛,原子爆炸可能把整個島嶼變為廢墟。 黃昏前,原子彈從倉庫搬到陽光耀眼的停机坪,再搬進一架名叫“依諾拉·蓋伊”號的b-29轟炸机的彈艙。彈身上滿是机械師們用粗鉛筆涂寫的給日本天皇的話。這架飛机的名字,是按其机長蒂貝茨母親的名字命名的。薄暮時,帕森斯爬進悶熱的机艙。他蹲在原子彈旁邊,一小時又一小時地練習最后一步裝配。法雷爾看見帕森斯練得雙手流血,就說:“拿我的豬皮手套去用吧!手套是很薄的。” “我不要緊,我得用手摸著干才行。” 8月5日晚10時過后不久,6名机組人員被召進一個半圓頂的活動房屋,听取出發前的簡令。他們看著蒂貝茨大步走上講台。 “今晚是我們大家期待已久的夜晚,”蒂貝茨說,“几個月來的艱苦訓練效果怎樣,今天晚上就要見分曉。我們今天晚上的努力,很可能要創造歷史。”他們將要投擲的是一顆威力相當于12500吨三硝基甲苯(tnt)炸藥的原子彈。 “由于這顆炸彈威力极大,我們的飛行計划就不同于從前扔普通炸彈。”蒂貝茨說,3架b-29型气象觀察机將先行起飛,偵察已選定的3個城市上空的天气。一小時后,“依諾拉·蓋伊”號再起飛,隨行的還有兩架載有科學儀器、照相器材和觀察人員的b-29飛机。3架飛机于黎明后在硫黃島上空匯合。 凌晨2時40分,蒂貝茨那架載得重重的“伊諾拉·蓋伊”號起動了。攝影師的閃光燈不斷閃爍。接著兩架b-29型隨行机,先后隔兩分鐘起飛,其中一架負責測量爆炸威力及輻射,另一架負責攝影。還有一架較早出發的b-29型飛机,已經飛往硫黃島待命。倘若“伊諾拉·蓋伊”號中途發生故障,它就在那里接載原子彈,繼續完成任務。這項被稱為“第13號特別轟炸任務”的机密行動,終于正式開始了。 “依諾拉·蓋伊”號以及兩架隨行的b-29型飛机,滑行到跑道上。法雷爾將軍從島北机場的控制塔上,全神貫注地觀看起飛。這架龐然大物似乎不堪重負,雖然已加速至每小時290公里,依然沒有离地。觀看起飛的人想起前一天晚上有4架b-29型飛机墜毀,都捏一把汗。 蒂貝茨不斷設法使飛机加速;副駕駛員羅伯特·劉易斯上尉給机輪重新加壓。光滑的珊瑚跑道只剩下最后几米時,這架巨型轟炸机終于騰空而起,飛上夜空。這時是8月6日凌晨2時45分。是值得紀念的時刻。 “伊諾拉·蓋伊”號在爬升中進入了太平洋的上空,机身因上升而震蕩起來。蒂貝茨爬升至足夠高度,便左轉依羅盤指示飛往北面1000公里的硫黃島。机組成員這時才松了一口气。到了1200米高度,蒂貝茨減低速度,改用巡航速度飛行。帕森斯清理好熄滅的煙斗,鑽下前炸彈艙,著手原子彈最后的裝配工作。帕森斯上校的助手莫里斯·杰布遜上尉用手電筒替他照明,帕森斯則在原子彈尾部小心翼翼地裝上炸藥引信。 原子彈的電子設備非常精巧。炸彈投放后,一系列复雜的計時儀器,會在最初15秒鐘內,制止原子彈內部的動作,以免它在那段時間內爆炸。另一組儀器,則會防止原子彈在3050米以上的高空爆炸。下降15秒后,气壓計就會給無線電控制的近發引信,發出准備信號;一俟降到560米,即引發爆炸。從9600米的投彈高度,下降到560米的爆炸高度,估計需要經過43秒鐘。 杰布遜從炸彈上取下一個綠色的插頭,換上一個紅的,電路便接通,原子彈隨時可以投擲了。 東京南面1200公里的硫黃島已經在望。該島于1945年3月經浴血苦戰,被美國海軍從日本守軍手中奪取過來。蒂貝茨操縱“依諾拉·蓋伊”號開始爬高。這時是清晨4時52分。不到5分鐘,飛机便升高到2750米。 4時55分,天色已大白。“伊諾拉·蓋伊”號同稍后起飛的兩架隨行的b-29型飛机,在硫黃島上空會合了。 在緊急備用的硫黃島机場上,有一架備用的b-29型轟炸机正在候命。負責安全的威廉·烏安納少校正在等候著通知。蒂貝茨從飛机上用電話通知他說:“伙計,我們一切正常,正朝目標前進。”這意味著用不著備用飛机了。 在空中,3架b-29以大人字隊形飛行,一路保持無線電寂靜,向西北方向的日本四國島飛去。 蒂貝茨通過机內通話器召喚全体机上乘員。他命令全体机組人員從這時起要堅守崗位,不得隨便离位。一俟日本海岸進入視線,飛机上的錄音系統就會自動錄下所有机內的通話。 “這次任務將載入史冊,”蒂貝茨說,“因此請各位說話要小心。我們飛机上帶著世界上第一枚原子彈。”大部分机組成員,這才首次听到“原子”這個詞。 1945年4月羅斯福總統逝世后不久,美國陸軍部長史汀生就敦促新總統杜魯門成立委員會,研討原子政策。這就是后來成立的“臨時委員會”。“臨時委員會”在報告中建議白宮盡快把原子彈投向日本,事前無須發出明确警告。 為了使首次原子彈轟炸達到最大效果,決定選一個直到當時差不多不曾遭轟炸過的日本城市為目標。那時可以考慮的日本城市有4個:京都、小倉、新瀉和廣島。長崎是最后才加上去的。目標終于選定了。8月2日從關島的美國戰略空軍司令部向提尼安島的第509飛行大隊發出一道作戰密令,定于8月6日投放原子彈。首選目標:廣島市區及其工業區。 廣島位于日本本州東南沿海,是日本的第八大城市。該市已有12万平民疏散到農村,但市內還有28万居民,加上43000名軍人和20000名被強征來的朝鮮勞工,共有34万人。廣島還是日本陸軍第二總司令部所在地,又是一個重要的軍港。 8月6日凌晨,提尼安時間1時37分,蒂貝茨的第509飛行大隊派出了3架b-29型飛机,作為先遣的气象觀測机,從提尼安的島北机場起飛,分別前往日本的廣島、小倉和長崎上空,進行气象偵察。如果發現首選目標廣島上空被云層覆蓋,攜帶原子彈的飛机將飛往其他兩個后備城市中气象條件好的一個。 名為“同花順”號的气象觀測机于當地時間7時09分飛近廣島市郊區。极目所及,下面是一片云海,城市被密云遮蓋著。不過,几分鐘后,云層散開,廣島全景呈現眼前。在計划指定的投彈地點,下面的城市异常清楚,机員甚至可以看見一片片草地。在密蓋日本的一片云海中,竟有個16公里的缺口,廣島完全暴露出來,好像命運之神已經一箭射中該市心髒似的。 7時25分,气象觀察机离開廣島向基地提尼安返航。它在歸途遇到零星高射炮火,但炮彈都在离它很遠的下方爆炸。气象觀察机駕駛員克勞德·伊瑟利少校命令報務員發出如下的一封電報:“低層云,1~3/10ths,中層云,1~3/10ths。建議轟炸第一目標。” 接到伊瑟利的气象情報后,蒂貝茨轉身對領航員西奧多·范柯克上尉說:“目標廣島。”這時“依諾拉·蓋伊”號剛剛飛到9760米的投彈高度。 7時50分,這架巨型轟炸机抵達四國島。越過四國就是本州和廣島。“就要開始投彈了,”蒂貝茨用机內通話裝置宣布,“請大家都把護目鏡放在前額。投彈計數開始后便戴上,一直要到爆炸閃光過后,才能摘下來。” 8時13分30秒,蒂貝茨對投彈手托馬斯·費里比少校說:“看你的了。”這時這架“超級空中堡壘”用自動駕駛儀操縱,在廣島上空9640米高度,以對地時速460公里向西飛。 費里比少校俯身把左眼貼在轟炸瞄准器上,通過轟炸瞄准器,費里比看到了非常熟悉的地形,就同他反复研究過的廣島市目標照片一模一樣。瞄准點在太田川7條支流中最寬闊的支流上的一座主要橋梁上。這座橋此刻正逐漸移近瞄准器的十字標線。 “目標找到了!”費里比說,隨即開動自動同步器,計算這項轟炸任務的最后一分鐘。45秒鐘后,他扭開無線電發出音響信號,表示15秒后要投彈。 隨行的一架b-29是運載儀器的飛机“偉大藝人”號,它放慢速度使自己同“伊諾拉·蓋伊”號拉開約900米的距离。另一架隨行的b-29沒有名字,只在机身側面有一個“91”的編號,它此時開始盤旋,為拍攝照片調整方位。8時15分17秒,“依諾拉·蓋伊”號的炸彈艙門,霍地自動打開。 投彈時間和操作是根据費里比送進瞄准器的數据用電控制的。他的手指則按在一個電鈕上,如果炸彈不能脫落,他就往下一按,用手動投彈。無線電計數聲突然停止。費里比看見那顆細長的原子彈尾部朝下掉出去,接著便翻了個身,彈頭朝下向廣島落下。飛机由于突然減少了4吨多重量,机身猛然上升。蒂貝茨使飛机向右方猛拐,以傾角60度急轉彎158度,然后使飛机向下俯沖加速,盡快脫离原子彈爆炸中心。 隨行的“偉大藝人”號飛机的彈艙門也打開了,3個傘包落下。接著,降落傘打開。吊在降落傘下面的是像滅火器似的圓筒,它們是要把原子彈爆炸的無線電數据發射回去的發報机。 廣島的地面和天空都非常平靜,人們与往常一樣做著日常的事情。看見那3個降落傘的人以為敵机中彈,机組人員跳傘,要不就是在散發什么傳單。 突然間,天空閃出一團藍白色的強烈亮光。廣島所有時鐘從此永遠停在8點15分17秒。原子彈在离地面580米的高度爆炸,形成了一個大火球。 一個目擊者描述那團光在上升及散開時,由白色轉為粉紅,再轉為藍色。其他人似乎看到了五六种鮮艷的顏色。有些人只在一團白光中看到一道道金光,好像一個照相用的大閃光燈泡在廣島市上空爆裂一樣。 火球發射出來的熱只延續了几分之一秒,但30万攝氏度的高熱使爆心半徑1公里內的花崗石都溶化了。爆炸中心投影點附近的溫度急劇上升到3000~4000攝氏度;距离1500米處的物体表面溫度,也達到540攝氏度。片刻之后出現一股可怕的沖擊波,3公里內所有建筑物,除了少數几幢堅固的、防地震的建筑物外,全部被摧毀。廣島全市76000座建筑中,只剩下6000座大体還殘存。 有几种因素加起來,使原子彈的破坏力比原先預測的還要大。第一是投彈异常准确,費里比少校瞄得几乎完全准确。炸彈就在距离指定瞄准點約180米處爆炸。 另外一個因素就是爆炸的時間。當時整個廣島市的居民正在煮早點,成千上万的火盆都盛滿了燒得通紅的木炭。几乎所有火盆都在爆炸中翻倒,變成無數火种,把那些木造的房子燃著。 這顆投在廣島的“小男孩”,其威力相當于万吨三硝基甲苯(tnt)炸藥。當時,“依諾拉·蓋伊”號的机組人員,看見在他們底下數公里的地方,出現了針頭大小的紫紅色光點,并立刻擴大為一個紫色的火球。接著火球又爆發成一群亂舞的火焰,吐出一圈圈的濃煙。從紫色的云霧中升起一根白色煙柱,迅速地上升到3000米高空,開了花,形成一個巨大的蘑菇煙云。這個蘑菇煙云,如同沸水一般上下翻滾,繼續上升到15000米左右的高空。 几公里外,坐在觀察机“偉大藝人”號上的科學家,正聚精會神看著爆炸記錄儀。在拍攝照片的飛机內,物理學家伯納德·沃爾德曼博士正坐在投彈手的位置上,操縱著他從美國帶來的高速電影攝影机。炸彈投出后,他開始計數到40便開動攝影机。 廣島上空的大气被爆炸力攪動翻騰了整整一刻鐘。接著開始落下巨大的雨點。裊裊上升的原子云柱帶著放射性塵埃大點大點落下來。這陣神秘可怕的“黑雨”,使廣島幸存者們嚇得魂飛魄散。這陣致命的大雨,向西北擴散。東面火勢凶猛的地方,則几乎滴雨未落。 蒂貝茨駕駛飛机在廣島上空盤旋觀測后,下令報務員用明碼發電報說已經轟炸了第一個目標,目測效果良好。返航途中,帕森斯又用密碼發了一個電報: “結果各方面成功。目測到的投彈效果,大于‘三位一体’(阿拉摩戈多)的試驗。投彈后机內情況良好。正返回‘教皇統治區’(提尼安)。” 8月8日,蘇聯對日本宣戰。8月9日至9月2日,蘇軍出兵中國東北對日作戰,進行遠東戰役。 8月9日,b-29型轟炸机在日本長崎投下第二顆原子彈。 8月15日,日本宣告接受《波茨坦公告》,無條件投降。9月2日,在東京灣美國“密蘇里”號戰列艦上,日本簽署了投降書,第二次世界大戰正式結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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