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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慷慨江湖,翼王定計破敵


  太平天國甲寅四年(清朝咸丰四年)十一月十日,朔風凜冽,掀卷起滿江波濤,數百艘兵船載運了太平軍將士一万四千人,浩浩蕩蕩,頂風破浪,從安慶碼頭西上。前隊是新造大小戰船二百余艘,然后是翼王的座船,是一條新打造的多艙帥艦。再后是民船改建的炮艦和大批運兵船,最后殿以巨大的水上城堡大木筏兩座,由數千名纖夫奮力拉著整個船隊逆水行舟,像蝸行似地一步步向上游駛去。冬日溫和的陽光,被西北風吹得充滿了蕭索的寒意。同樣是獵獵的軍旗飄揚,同樣是震天撼地的鑼鼓聲,与去年正月從武昌下駛奪取南京時相比,總覺一個是如日初升,一個是蕭蕭入暮。一幕悲壯的人間史劇過早地收場,才升的太陽忽然急劇下沉。一位力大無窮的英雄托住斜陽,猛力將它向上提起,又提起,力求再現艷陽當頭的燦爛輝煌。這位威風八面的大將軍,便是太平天國卓越的軍事家石達開!他不顧寒气襲人,風帽裘袍,正坐在船頭上,前后瞻顧他所率領的將与敵人決一死戰的艦隊。雖不十分龐大,卻极其精銳。船頭上年輕的弟兄們,個個精神抖擻,滿怀激情,揎拳舉臂,角力摔跤,士气十分高昂。達開在碼頭上臨行前和許多士兵交談過,詢問他們此次出征的感受,竟沒有一人有壯士一去不回的悲壯情怀,而只是笑呵呵地大談:“打個大胜仗到武漢過大年!”那么洒脫,那么自信,全不把威風一時的湘軍放在眼中。達開寬慰地想:“士气可用了,只要指揮得當,一定能讓曾國藩知道太平軍的厲害。奪去的城池,一座座奪回來!”
  出征前,他得到戰報,秦日綱、韋俊与李秀成退兵黃梅后,還有一個常胜將軍、殿前檢點陳玉成,本來鎮守田家鎮上游蘄州沿江陣地,屢次擊敗湖廣總督楊霈的兵馬,成了田家鎮北方陸路屏障。田家鎮丟失后,他也只得率兵退回黃梅。那楊霈想撿個便宜,命部將領兵追了上來,吃陳玉成施個回馬槍,殺得大敗而逃。果如達開所料,曾國藩立即命湘軍羅澤南、塔齊布領兵攻打黃梅,進駐小池口的羅大綱聞訊急忙向北增援,進抵只离黃梅二十里的濯港。無奈此時秦日綱軍大敗之余,軍心動搖,不敵如猛虎出山的湘軍,已經放棄黃梅,退到東邊安徽宿松縣境內。羅大綱探悉秦軍東撤,也于十一月初九日從濯港撤回池口。翼王接到羅大綱的稟報后,料想小池口孤軍難以堅守,立即下令出兵。“和妖軍真正決戰的時刻就要到來了!”艦隊在緩緩西上,迎住扑面的寒風,翼王從容鎮定地想。
  太平軍水師越過小孤山,又行了七八十里,已是十一月十四日的近午時分。忽見一座巨大的沙洲橫亙江中,長江分為南北兩航道,櫓工呼道:“快到鄱陽湖了,這是江洲。”
  翼王与以晃、玉昆等聞聲,從艙中出來,聚到船頭觀看,遙見北航道北岸有一村落,問櫓工老大,答道:“這就是八里江,從那里入長江恰好八里遠近。”
  复行十余里,南岸危崖壁立,中多孔隙,江水沖激,聲若洪鐘,眾人都道:“湖口石鐘山到了!”原來湖口有上下兩座石山,城北臨江的是下石鐘山,城南者稱上石鐘山,合稱雙鐘。轉眼江面豁然開闊,煙波浩渺,漫無邊涯,滔滔清流從左側奔涌入江,舉眸南望,湖水茫茫,雖越百十里猶不見其涯際,這便是天下聞名的鄱陽湖。正有太平軍的兵船停泊于湖口東西兩處江面,旗杆上懸挂了一幅顯眼的黃綢大旗:
  “冬官正丞相羅”。
  玉昆道:“羅大綱從小池口撤退到湖口來了!”
  便命兵士用旗語傳令水師戰船下錨停泊,翼王座船帶了十來艘舢板,繼續向左駛入鄱陽湖口。但見浩浩湖面,惟有此處突然收束如瓶頸,東岸古城兀立,即是湖口縣城。岸畔碼頭,平時商旅輻輳,帆檣林立;現在正當戰時,停靠的民船很稀少了,也碇泊著一批太平軍的戰船,當是羅大綱的部下。遙望對岸,雜樹森森,茅舍隱隱,櫓工指點道:“那便是梅家洲,往日荒涼得很,現在之有些人家。”
  座船剛剛下碇,一員魁梧雄偉,滿面虯髯兩鬢微白的大將,從岸上高峻的石階飛奔而下,跨上翼王座船大喊道:
  “翼王殿下,我老羅終于把你盼來了!啊哈,胡秀才,黃老弟都來了,好极,好极,這出戲有看頭了,快把曾國藩這頭騾子治一治吧!”
  未等翼王開口,聚集在帥船上的胡以晃、黃玉昆等人都圍著大綱笑道:“小池口丟了吧?這么嘻嘻哈哈,還當你是打了個大胜仗了哩。”
  “呸!這時候還打得了胜仗?”大綱哇哇叫道,“殿下,你說說,燕王都退兵了,我還和妖兵在小池口死拼嗎?把我拼死了,誰來為殿下打曾大妖頭?”
  翼王笑道:“大綱的話不錯,帶兵打仗要見机行事,不作無謂的犧牲。如今決胜的戰場不在北岸小池口,而在南岸九江至湖口一線。大綱退兵正合我意,不知曾大妖頭和妖兵來了沒有?”
  “林啟容剛差快馬來報,曾大妖頭的座船今日午前剛剛抵達九江城外,陸師還沒有出現,水師的前鋒,則早在得了田家鎮之后就開到了九江來了,和我軍水營在小池口外交鋒了兩次,打算越過九江到湖口來,被我軍新建兵船和大木筏的炮火打回去了。現在我們水陸兩軍都撤到湖口來,敵軍的水師恐怕也要夾了尾巴跟過來了。”
  “很好,我正要等著与他們決戰哩。”翼王從容笑道,“曾國藩既然來了,他們的陸師也就快到了,好戲快開場了。趁這個空隙當口,衛天侯,請你派個承宣官赶快渡過鄱陽湖,換上快馬,去把林啟容找來開個軍事會議,限他明天巳時初刻(上午九時)赶到!”
  大綱道:“這個地方我熟悉,從縣城渡過湖去,對岸就是梅家洲。這洲原來是一片沙洲,后來和陸地連在一起,好像老鷹守在鄱陽湖西口。老鷹身子在九江,頸脖子在盔山,那張尖尖的嘴則伸進了湖中,正對著東岸的縣城。從梅家洲去九江城有一條大道,大約五六十里光景,快馬加鞭,不消一個時辰就到了。”
  玉昆立刻用翼王名義寫了一道手諭,鈐上小印,著翼殿承宣即時下了舢板,渡湖前往九江去了。
  翼王与參謀人員由大綱陪同登岸,住進了縣衙,作為翼殿行營,大綱搓著手道:
  “殿下,我留在湖口是專為等你的大駕。你來了,不用都擠在湖口這座小城里,梅家洲那邊無人把守,讓我移營過去吧。”
  “不急,明天開過軍事會議,再移營也不遲。”
  翼王喜歡游覽名山大川,雖在大戰迫在眉睫的時候,而瀟洒一如往日。他命大綱引導,与眾幕僚同游下石鐘山,山上半山亭、怀蘇(蘇軾)亭、江天一覽亭等台閣玲瓏,樹木蒼翠清幽,遙望對岸廬山五老峰,云遮霧繞,若隱若現。俯瞰鄱陽湖,連天碧浪,气象万千。清清湖水,從石鐘山下洶涌卷騰,一泄入江,道不盡千古風流事,唱不完歷朝興衰史。
  翼王不胜感慨道:“湖口控江扼湖,果是兵家必爭之地!這座鄱陽湖閱盡了人間滄桑,三國時代東吳大都督周瑜駐節柴桑口(今九江市),就在鄱陽湖中訓練水師。后來周瑜死了,魯肅從劉備、關羽手中分得了長沙郡,才在洞庭湖中操練水師,岳州岳陽樓本是魯肅的閱兵台,可惜湖口沒有周瑜的遺跡。”
  以晃笑道:“說不定我們足下的江天一覽亭,就是當年周瑜的閱兵所在哩。”
  曾錦謙道:“若干年后,湖口必定會多了几處古跡,供后人憑吊。”
  眾人詫异道:“古跡還有新造的?”
  錦謙笑道:“那便是太平天國翼王點將台,和太平軍与妖軍大戰時的軍事故壘。”
  眾人大笑道:“說得是!后人看今,正如今人吊古。”
  達開道:“鄱陽湖的故事多得很。元朝末年,反元起義軍紛紛崛起,長江一帶就有陳友諒、朱元璋和張士誠三支人馬。其中占据湖廣和江西的陳友諒最強,卻不料朱元璋以弱敵強,和陳友諒的水軍決戰于鄱陽湖,陳軍擁有許多三層的艨艟大艦,朱軍都是小船。但是朱軍奮勇殺敵,縱火焚燒敵船,陳軍大敗,朱元璋一胜定乾坤,開辟了明朝的天下。這也是軍事史上以弱胜強的一個范例,管教今日鄱陽湖也成了曾國藩水師的葬身之地。”
  以晃也讀過些史書,說道:“當初陳友諒的水師是從南昌入鄱陽湖,迎戰朱元璋,兩軍相遇于湖中的康郎山,才發生了一場大規模的水戰。現在妖軍的水師都在大江之上,怎么會葬身到鄱陽湖中來?”
  達開微笑道:“今日游山,且先盡情賞玩鄱陽美景,留下這道啞謎,明日軍事會議上再与諸君斟酌。”
  次日巳時未到,林啟容從九江城拍馬來到梅家洲東岸,換船渡江,進謁翼王。啟容今年三十三歲,也是廣西老弟兄,黑瘦精干,處事沉著,遇惊不慌。所以去年翼王初次西征時挑選他作了九江守將,果然成了太平軍中一員名將。達開見啟容來了,問道:“九江城下有妖軍出現嗎?”
  “還沒有哩,曾大妖頭既然來了,他們不會太遲,大概三五天內都會來送死的!”
  翼王笑了一笑,詢問錦謙道:“人馬到齊了嗎?”
  “軍帥以上都到了,正聚在議事廳中等候,地圖也張挂好,殿下可以去了。”
  翼王金冠龍袍,快步進入議事廳,眾將官肅立迎候,翼王居中坐了,左右各排了兩行座位,檢點以上坐在前排,后排是年輕的指揮、將軍和軍帥等,与會的一共有二三十人,達開擺手示意眾人坐下,環顧眾將,個個精神飽滿。他滿意地微微頷首道:“今天召集諸弟兄來議事,你們心中必定明白,与妖軍的一場生死決戰就在眼前。我們聚在一起,就是要商討這個仗怎么打法?妖軍一時僥幸,得意忘形,九江不過作為跳板。他們的野心是要奪取安慶和天京。因此,我鄭重告訴弟兄們,以湖口為界,只許前進,決不允許后退一步!我們的戰爭目標,不是僅僅守住九江和湖口,而是要經過這場決戰,大踏步向前收复田家鎮,收复黃州,收复武昌!可是妖軍水師擋在我們前面,怎么辦?”
  “消滅他們!”眾將軍轟然叫道。
  “對,消滅他們。可是目前妖軍船大船多,而我們損失了近万艘戰船。敵強我弱,還能消滅敵人的水師嗎?”
  將軍們向來憑勇气打仗,翼王這一問,便都順口答道:
  “管他強不強,大不大,近距离火攻,一向是我們的看家本領。用我們的舢板船貼近了他們的大船,去放火燒船,還怕他們不投降!”
  翼王道:“妖軍的舢板比我們多,容不得我們逼近。你們必定都見過螃蟹吧?它有一對強壯有力的大鉗,是用來鉗物取食和攻擊對方的,四對細細瘦瘦的腳,是用來快速爬行的,大小配合起來,才能取長補短,行動自如。”
  大綱笑道:“我明白了,殿下是把妖軍的水師比作螃蟹吧,比得好,比得好!”
  翼王道:“是啊,蟹螯是妖軍的大船,蟹腳是妖軍的小船,把螃蟹的八只腳都折斷了,它還能走嗎?”
  “明白了!”以晃點頭道,“好主意,把妖軍的舢板船先除掉,再收拾他們的大船;可是他們能乖乖的讓我們把他分隔開來消滅嗎?”
  石鎮吉道:“我也曾想到這個主意,可是怎么才能把他們分隔開來,卻沒有好辦法,只好作為一种空想。”
  大綱也不住搖頭道:“空想,空想,雖是好主意,卻行不通,曾大妖頭沒有那么蠢。”
  翼王道:“這确實是一道難題,今天召集弟兄們來,且不忙先下命令,請你們和我一塊儿商量個好主意。對于怎么分隔妖軍的大小兵船,我也苦思了好多日子,怕只隱拿鄱陽湖來做文章,請大伙儿各抒己見,集思廣益。”
  于是黃玉昆、曾錦謙、賴裕新和年輕的將軍們,提出了各种各樣分隔清軍兵船的設想,几乎是一致的意見,就是要將清軍舢板小船,引到鄱陽湖來,把它封鎖在湖中,使江上的大船成為沒腳的螃蟹,任憑太平軍水師去擺布。但是怎么才能做到這一點,卻又是面面相覷,拿不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來。
  翼王這才煞住了眾人的議論,說道:“戰國時代,魏國侵犯趙國,圍困了趙國的首都邯鄲,趙國求救于齊國,齊國不發兵救趙,卻出兵直趨魏國的首都大梁,魏國將軍只得被迫放棄對邯鄲的圍攻,回師抵御齊國入侵的兵馬,這就解了邯鄲之圍。這是古代戰史上有名的‘圍魏救趙’之計。道理很簡單,就是兵法上的‘攻其所必救!’我們現在亦反過來運用這條兵法,‘誘其所必攻!’一步步把水陸妖軍都誘集到鄱陽湖口來,使舢板船心甘情愿地進入我軍湖內袋形陣地。”
  翼王見眾人听不明白,起身命他們聚到壁上懸挂的地圖前,指點著道:
  “這里是九江城,是曾國藩志在必得的地方,是妖軍首先必攻的地方。這就得看林啟容的了,啟容,你能守得住嗎?”
  “殿下放心!”啟容道,“妖軍休想動我九江城分毫。”
  “很好!再設想,如果妖軍久攻九江不下,而九江以東的梅家洲,正處在扼守鄱陽湖口的戰略要地,若是拿下這個地方,就可孤立九江,進而奪取湖口縣城。這之后,他們就可以撇下九江,順流而下奪取安慶,有這許多好處,他們不會自然而然地想到移師去攻取梅家洲嗎?”
  “會的,會的。”石祥禎道:“這也是他們攻其所必攻的地方。”
  “再設想,他們雖想奪取梅家洲,卻被我們打退了,曾國藩不會想到動用水師舢板船進入鄱陽湖,東西兩側水陸同時夾攻梅家洲,以求打破僵局嗎?”
  “啊!妙啊!妙啊!”眾人同時發出惊喜的歡呼聲,“原來殿下用這一連串‘誘其所必攻’的錦囊妙計,誘使妖軍水師進入鄱陽湖口。”
  翼王豪邁地笑道:“是啊,剩下來的就是收緊布袋,讓他們的大船擱在江上任憑我們擺布了!”
  以晃想了一下,說道:“怎能保證他們必是小船進湖,而不是大船呢?”
  大綱道:“妖軍的大船是老爺,行動又笨,沖鋒陷陣都差小船,才不會讓大船進湖來哩。”
  玉昆猶豫道:“也許地們的舢板只進來一部份,那就美中不足了。”
  “不要緊。”達開斷然道,“我自會有辦法誘使妖軍舢板,爭先恐后地一起搶進鄱陽湖來。”
  翼王威嚴地掃視了眾將一眼,忽然歷聲道:
  “林啟容听令!”
  “林啟容在!”
  “命你率領所部堅守九江,不得放棄一寸土地。此番与敵決戰在水面,但成敗關鍵在陸上。而九江城之戰是第一關鍵,守住九江,我們打胜仗就有了七成的把握。失去九江者斬!”
  “是,啟容遵令!”林啟容微含笑意,信心十足地肅立道。
  “羅大綱听令!”
  “老羅听著哩!”
  “命你散會后,立即率領所部渡過鄱陽湖,防守梅家洲。預計妖軍攻擊九江不下,將移師東進攻擊你軍陣地。無論敵人炮火多么猛烈,都要以最猛烈的炮火將他們壓住,使他們感到非動用水師入湖攻擊不可。此戰事關重大,不可忽視,違令者斬!”
  “知道了!”大綱咕嚕道。
  “石祥禎听令!”
  “祥禎在!”
  “命你帶領所部立即渡湖把守梅家洲東側,自湖口至以南四十里處的大姑塘一線,一則防御妖軍水師登岸,二則与羅大綱南北呼應,攻擊梅家洲清軍之背,若梅家洲濱湖沿岸有失,亦斬!”
  “祥禎遵令!”
  “軍帥任廣發听令!”
  任廣發嚇了一跳,這許多大將在前,想不到翼王會有將令給他,左顧右盼,不敢相信在叫自己,玉昆搗了他一下,才大聲應道:“任廣發在!”
  “命你統帶民船改建的小炮船五十艘,停泊在鄱陽湖口西岸,一旦發現妖兵舢板船一涌而入湖內,便向他們發炮,然后一面佯作敗退,一面發炮還擊追來的妖船,如果他們停下不追,你們也停下來向他們炮轟。如此打打停停,將妖船引到四十里外的姑塘,棄船上岸防守,便記你們一功!”
  “廣發遵令!”
  眾將暗暗佩服,原來翼王殿下用這條妙計,誘使魚儿深入湖中。只听得翼王又道:
  “賴裕新听令!”
  “裕新在!”
  “命你統帶舢板,夜里迫近敵船鼓噪縱火,目的在于扰亂敵人的軍心,使他們積恨在心,志在复仇。一旦遇有机會,便不計得失,竄入鄱陽湖中尋求報复。但等敵軍舢板入湖,湖口重新封鎖之后,便以我軍舢板向他們的快蟹,長龍大船發動決定胜負的夜襲,務求將他們的水師全部殲滅,具体總攻時間,听候后令!”
  “是,裕新遵令!”
  翼王發布完這些命令,沉吟著繼續環視眾人,諸將以為發令已了,松了口气,漸漸活動起來,年紀最輕的石鎮吉卻叫了起來。
  “殿下,怎么把我忘了?”
  翼王笑道:
  “別急,差使是有一件,而且很重要,就是封堵湖口航道。
  這件事必須掌握分寸,恰到好處,你能做到嗎?”
  鎮吉咕嚕道:“怪了,怪了,既然要哄妖船進湖,怎么又封阻航道,航路不通,他們還能進來嗎?”
  翼王見眾人也都疑惑不解,笑道:“你們知道《三國演義》上,諸葛亮用的空城計嗎?孔明失了街亭,趙云的救兵不曾到,司馬懿的大軍卻殺過來了。他無可奈何冒了一次險,把城門大開,坐在城樓上彈琴,邀請司馬懿登樓飲酒。司馬懿料想城內必有重兵埋伏,是孔明用計騙他入城,立刻下令退兵。這就說明打仗要靠智謀,要懂得敵人的心理。一座城池,對方應守而不守,必定以為內中有詐。現在敵我兩軍交戰,鄱陽湖是我軍的后方,應該嚴兵把守,如果將湖口敞開了,敵人定然怀疑是我們設下埋伏,引誘他們中計,輕易不敢進來。我如設防嚴密,將湖口封阻了,他們反會一再前來攻打,一旦打通了,便會毫無顧慮地沖進湖來,這個道理明白了嗎?”
  眾人都笑著道:“殿下英明,打仗時果然人人都有戒心,以己之心,度敵之心,湖口還是暫時封鎖的好。”
  鎮吉叫道:“殿下,我明白了,這防守湖口的差使交給我吧,這一出似真卻假的戲,我一定把他演好。”
  達開也笑道:“很好,防守湖口航道和縣城就由鎮吉擔當,不過對于我們引誘妖軍入湖的作戰意圖尚須保密,勿讓士兵們知道。不然,就會露了馬腳。什么時候該守,什么時候該放,由你親自掌握。”
  鎮吉道:“是,我一定把這件事辦得天衣無縫,不露痕跡。”
  一場決定太平天國命運的大戰即將展開,与會諸將的表情卻是那么輕松,那么自信,因為翼王已經為他們訂下了一張嚴密的進軍時刻表。知己知彼,計算精密。然而戰場形勢瞬息万變,對手曾國藩和地的湘軍畢竟是非同尋常的強敵。
  九江,湖口之戰的結局,真的能如翼王所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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