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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愛情和婚姻


  有些不了解弗洛伊德的人以為,象弗洛伊德這樣對性心理有待殊研究的人,一定是一個色情狂,或者是一個熱中于玩弄女性的惡棍。其實,弗洛伊德對愛情和婚姻生活的態度始終是嚴肅的、正派的。
  愛情是人生的重要組成部分。從一個人對愛情的態度,可以看出他的品質、感情、道德和性格。我們將在下面看到,弗洛伊德的愛情和婚姻生活的經歷,無可辯駁地表明了他是一個高尚的人。他對待愛情和婚姻的態度,如同他的科學事業一樣,給人以一种忠心耿耿、嚴肅認真的印象。
  在一個人的生活中,再也沒有更多的事情能象愛情那樣,能夠對于一個人的心靈和道德的本質,作出最嚴厲的考驗。所以,再也沒有什么,能象在愛情的領域中那樣,通過表現出來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可以极其生動而深刻、毫無保留地把一個人的人格內涵顯露出來。
  弗洛伊德和許多正直的人一樣,以純洁的感情投入了自己的情人的怀抱。盡管在弗洛伊德的愛情生活中也有過感情上的复雜、曲折的變化過程,有過象莎士比亞在《羅密歐与朱麗葉》中所說的那种“最智慧的瘋狂”、“吵吵鬧鬧的相愛”、“親親熱熱的怨恨”、“整齊的混亂”、“光明的煙霧”、“寒冷的火焰”、“永遠覺醒的睡眠”、”沁舌的甜蜜”等等相反相成的苦樂交融之情,但弗洛伊德不愧是忠實于愛情的人。
  關于弗洛伊德的愛情,直到一九五一年底,當弗洛伊德和他的妻子死后,人們才有幸從他們的一大疊情書中看到其中的奧秘。
  弗洛伊德一共寫了九百多封信給他的未婚妻。在他們訂婚到結婚之間的四年零三個月中,他們分离了整整三年。他們的習慣是每天都要寫信,偶爾中斷了二、三天,對他們來說就是很難受的事情。每當弗洛伊德沒接到信的時候,他的朋友們就會開他的玩笑,調侃地表示不相信他真的訂過婚了。另一方面,他們常常會一天寫上兩三封信。寫信次數如此頻繁,但仍然未能充分表達他們的深厚而熱烈的感情。因此,他們每次寫信都是很長的,好象有說不完的話要相互傾訴。四頁長的信對他們說來,就是很短的了。有時,他們的信會密密麻麻的寫十二頁之多,有一封甚至達二十二頁。
  弗洛伊德同瑪莎之間的情書是他們在戀愛期間的真實感情的晴雨表。在這些信中,反映了他們之間的复雜、曲折的感情--從极樂的巔峰降到喪气的深淵,又從冰冷的山谷一下子飄蕩到虛幻的太空;一句話,各种程度的喜怒哀樂都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其間,始終貫穿著一個主調,這就是雙方之間的真摯感情。
  瑪莎是一位什么樣的姑娘,能引起弗洛伊德的如此傾愛和迷戀呢?
  瑪莎·柏內斯是一位美麗的猶太姑娘,一八六一年七月二十六日生于書香之家。她比弗洛伊德整整小五歲。她的祖父伊沙克·柏內斯是正統的猶太教教士。在一八四八年前后社會上掀起改革運動的時候,他正在德國漢堡任猶太教大教士。他堅持“正統”,反對改革。顯然,他是一位极其保守的人,极端仇視革命,唯恐改革触動几千年前早己定下的教規和教法,他視教法如命根子;但另一方面,他又同革命詩人海涅有密切來往。海涅曾在信中反复地提到伊沙克·柏內斯,把他稱作“富有智慧的人”,足見老柏內斯是很有學問的猶太學者。在德國當局迫害海涅的時候,不是別人,正是伊沙克·柏內斯的一位弟弟在巴黎主辦的《前進報》上刊登了海涅的一首詩。海涅在給這位編輯的信中,請他向正在巴黎流亡的卡爾·馬克思致意。伊沙克·柏內斯的一個儿子——米凱爾,也是一位很有學問的猶太人。米凱爾后來當上慕尼黑大學的德語教授,后來還成為德意志巴伐利亞國王的學術顧問。這位米凱爾還寫了一部論歌德的著作。米凱爾還有兩位兄弟,一位叫雅可布,另一位叫柏爾曼。柏爾曼就是瑪莎的父親。
  雅可布和米凱爾一樣,是一位教授,曾在海德爾堡大學教拉丁文和希腊文。瑪莎的父親是一個商人,但他對猶太教非常虔誠,而且也很有學問。
  瑪莎一家人是在一八六九年從漢堡遷往維也納的,當時,瑪莎剛剛八歲。瑪莎曾經回憶母親离開漢堡時的悲傷情景——媽媽不忍离開漢堡,臨行前,一邊做飯,一邊哭,她的眼淚掉在爐灶上,發出了絲絲作響的聲音。
  到了維也納以后,瑪莎的父親成為奧地利著名的經濟學家羅倫茲·馮·斯泰因的秘書。一八七九年十二月九日,他突發心髒病,死于街頭。他的儿子,也就是瑪莎的哥哥埃力繼承了秘書職多年。
  瑪莎是嬌弱可愛的姑娘。她很象中國古典小說《紅樓夢》中的林黛玉。她的美貌曾吸引了不少男青年,很多小伙子熱情地給她寫信傾吐真情,也使弗洛伊德妒火中燒。雖然在弗洛伊德夫婦的那些情書中未曾提及瑪莎在与弗洛伊德認識前的情史,但据瑪莎自己后來說,在弗洛伊德向她求愛以前,她差一點与一位比她大許多歲的商人雨果·卡迪斯訂婚。好在她哥哥多方勸阻,告訴她沒有愛情基礎的婚姻是不會美滿的。
  關于瑪莎的美貌,弗洛伊德曾以他那一貫坦率的口吻回答瑪莎的自謙說:“我知道你在畫家或雕刻家的眼中看起來,并不算美麗;假如你一定要堅持用嚴格和准确的字眼的話,我必須承認你并不美麗。但在實際上,我是錯誤的。倒不是我有意奉承你;實際上,我也不會奉承。我的意思是說,你在你自己的面貌和身段方面所体現的,确實是令人陶醉的。你的外表,能表現出你的甜蜜、溫柔和明智。我自己對于形式上的美,總是不太在意;不過不瞞你說,很多人都說你很美麗。”接著,弗洛伊德又在信中寫道:“不要忘記,‘美麗’只能維持几年,而我們卻得一生生活在一起;一旦青春的鮮艷成為過去,則唯一美麗的東西,就存在于內心所表現出來的善良和了解上,這正是你胜過別人的地方。”
  瑪莎雖然算不上是一個很有學識的人,卻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和聰慧的人。在她同弗洛伊德生活的那些年中,日常生活中的事務全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但她的才智仍然時時顯現出來。
  瑪莎的哥哥埃力于一八八三年十月十四日同弗洛伊德的大妹安娜結婚。一般人都以為,埃力和安娜是在弗洛伊德訂婚之前訂婚的,似乎弗洛伊德是經由埃力訂婚才認識瑪莎的。其實不然。弗洛伊德是在一八八二年六月十七日和瑪莎訂婚,比埃力訂婚早半年左右。
  一八八二年四月的一個晚上,瑪莎,可能還有她的妹妹明娜,去拜訪弗洛伊德家。通常弗洛伊德下班后總是徑直走進他的房間里去繼續研究,根本不管客廳里有沒有客人。但這次卻不同,他看到一個美麗而愉快的姑娘坐在餐桌邊,一邊削苹果,一邊高興地談天,他很快就被吸引住了。出乎家里人的意料之外,弗洛伊德竟參加了談話。看來,那第一眼相見是命運所安排的。往后他倆的幸福愛情似乎全是這第一眼引起的時間系列的自然延續。可是,在最初認識的几個星期內,他顯得很不會交際,而且行動起來總是很不自然。他不太敢直接地追求她。但他很快就感受到一种無形的精神壓力和一股難以忍受的感情沖動。他說“因為任何對這樣一位少女的假惺惺都是不堪忍受的”,所以他終于沖破猶疑和呆板的羅网,決心向她求愛。他每天送給她一朵紅玫瑰,并附上一張名片,上面用拉丁文、西班牙文、英文或德文寫上箴言或格言。他回憶說,第一次向她致意時,他把她比成一個嘴唇會銜來玫瑰和珍珠的“神仙公主”。從此以后,他就經常用“公主”來叫她。
  一八八二年五月的最后一天,他們手挽著手,沿著維也納的古老城堡卡倫堡走下去。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次私人交談。在他那天的日記中,他記下了她對他的疏遠表情,拒絕接受他送給她的橡樹葉。弗洛伊德在日記中表示怀疑自己能否在今后也象她對他那樣表示疏遠。就是從那以后,弗洛伊德很討厭橡樹。第二天,他又陪瑪莎和她母親去散步。他向瑪莎問起許多事情。瑪莎一回家就告訴她妹妹明娜,并問道:“你覺得怎么樣?”她所得到的是一句令人泄气的回答:“謝謝醫生閣下對我們如此感興趣。”
  六月八日,弗洛伊德發現她在為她的表哥馬克斯·邁爾做皮包。他以為自己來晚了一步。但兩天以后,瑪莎對他已嬌態畢露,顯然他們之間的吸引力已經不是單方面的了。這時候,弗洛伊德才覺得自己有希望。第二天,瑪莎給他送去她親自作的蛋糕,上面寫著“瑪莎·柏內斯”。就在她要把蛋糕送去時,她收到了弗洛伊德送來的禮物——狄更斯的小說《大衛·柯柏費爾德》。于是,她在蛋糕上添上感謝的字眼。再過兩天,即六月十三日,她到他家去聚餐。弗洛伊德把她的名片留下來當作紀念品,瑪莎很欣賞他的這种行為,在桌下把他的手按住。他們之間的眉目傳情都被家里人看到了,他們之間的感情也進一步沸騰起來。那個星期六,他們就訂婚了。
  星期六那天,瑪莎給弗洛伊德送去一只戒指。這是瑪莎的爸爸送給她媽媽的,她媽媽又把它送給了瑪莎。弗洛伊德仿照這個戒指訂做了一只小的,送給瑪莎。
  訂婚那天是六月十七日,弗洛伊德和瑪莎都永遠忘不了這一天。他們曾一連好几年,要在每一個月的十七日那天慶祝一番。
  從他們認識的時候開始,弗洛伊德的性格就給瑪莎留下很深的印象。尤其使弗洛伊德高興的是,瑪莎覺得他很象她爸爸。
  從瑪莎給弗洛伊德的信中可以看出,從那以后她很明顯地愛上了他。但是,弗洛伊德仍然有相當長的時間對她的真情表示怀疑。弗洛伊德指責她說,她只是在弗洛伊德愛上她九個月之后才吐露真情。弗洛伊德的這個指責是毫無道理的。后來,弗洛伊德也承認,大多數女孩子總是要在男方追求一段時間后方能動情。
  弗洛伊德對他所愛的人遠不是單純地停留在迷戀之中。弗洛伊德的感情乃是一种真正的寢食俱廢的狂熱戀愛。他這次總算親自地感受到了愛情的惊人力量,經歷了其中的甜酸苦辣、喜怒哀樂的感情變化。愛情象吸鐵石一樣,把他的內心深處的一切熱情都吸引出來、激蕩起來。正如莎士比亞在《仲夏夜之夢》中所說:“真實的愛情的道路永遠是崎嶇不平的;即使是兩情悅服,也可能會有斗爭、死亡或疾病侵害著它,使它象一個聲音、一片影子、一段夢、黑夜中的一陣閃電那樣短促,在一剎那間它展現了天堂和地獄——在還來不及說一聲‘瞧啊!’的時候,黑暗卻早已張開了大口把它吞噬殆盡……既然真心的戀人們永遠都要受到折磨,似乎是一條命運的法則,那么,就讓我們練習著忍耐吧;因為這种折磨正和憶念、幻夢、歎息、希望和哭泣一樣,都是可怜的愛情所缺少不了的隨從者。”假如有人想要尋找一個能真正体驗愛情的這些深刻复雜內涵的人的話,那么,弗洛伊德就是最有資格的候選人。
  但弗洛伊德和瑪莎很快就分開在兩地住。在他們分手那天,弗洛伊德深怕自己會從一個可能是虛幻的好夢中惊醒。他還不大敢相信自己沉淪于幸福的愛情之中,但過了一個星期之后,他就心安理得地在反复欣賞瑪莎寄來的信。
  弗洛伊德這個人的感情的特點在他同瑪莎的關系中充分地体現出來了。弗洛伊德最厭惡調和和逃避現實,最不能容忍姑息。在他看來,他同瑪莎之間的關系必須達到完全融和的程度,不容許其間存在一點雜質或曖昧。他要求自己同瑪莎之間的愛情生活達到絕對純淨的地步,甚至不許瑪莎有任何一點令他怀疑的言行。弗洛伊德的這种性格与其說是他的科學研究中的嚴謹、一絲不苟品質的延伸,毋宁說是書呆子气的表現。
  瑪莎雖然是一個嬌麗溫柔的姑娘,但她有很強的自尊心,也絕不是一個百依百順的、毫無主見的人。所以,弗洛伊德同瑪莎之間的關系經常會遇到挫折和矛盾。在他們倆分离后不到一星期內,弗洛伊德就單方面地表現出他那過于理想化,因而是很不現實的要求,希望她能百分之百地放進他腦子里為她設計好了的那個模子里。但事實終究是事實。在他們之間發生的許多事情恰恰不合弗洛伊德的主觀設想。
  最大的麻煩是瑪莎同她的表哥馬克斯·邁爾的關系。在認識弗洛伊德以前,瑪莎确實曾考慮過要選擇馬克斯·邁爾。光是這一點就足以使弗洛伊德大吃其醋了,再加上弗洛伊德的一個妹妹故意地、也可能是不怀好心地火上加油,告訴弗洛伊德說,瑪莎曾對馬克斯為她譜的樂曲和為她唱的歌感興趣。這就使弗洛伊德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那樣,終日心神不安,疑神疑鬼。此外,馬克斯也直接气弗洛伊德,說瑪莎早就需要愛情,以致她早已准備尋找一個合意的丈夫!所有這些挑逗,更使他妒火中燒。
  弗洛伊德遠較別人更自尋煩惱。弗洛伊德曾寫信給瑪莎坦率說:“我對自己說,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瘋狂的事情嗎?你沒有什么美麗优點,就贏得了最親愛的人的芳心,而你竟于一星期后,就如此尖刻地指責她,以嫉妒去折磨她……當一個象瑪莎那樣的姑娘喜歡我的時候,我為什么要害怕一個馬克斯·邁爾或一個軍團的馬克斯·邁爾呢?……這正是植根于我的愛情的那种笨拙和自尋煩惱的表現……現在我已把它當做疾病一樣的抖掉了……我對馬克斯的感覺來自于自己的沒有自信心,而不是來自你。”這一段話是弗洛伊德對自己的自尋煩惱的自我認識和自我分析。雖然只是對其中的一件事而發的,但它是一個典型,足見弗洛伊德在自己的愛情生活中經歷了何等曲折的心理矛盾過程。他往往給自己添加麻煩,接著又象上面的信中所說的那樣自我分析、自我批評。但是,這种理智的、冷靜的看法,并不長久,很快又被愛情的副產品——妒忌心所動搖,于是,又陷入新的煩惱之中。但不久,馬克斯的影子又被另一個人的影子所掩蓋,更嚴重地干扰了弗洛伊德的感情。這個人不是弗洛伊德的陌生人,而是一位親密的朋友——弗立茲·華勒。馬克斯是一位音樂家,而弗立茲是一個藝術家,而這些就是令弗洛伊德不安的地方。弗洛伊德曾經仔細觀察過他們取悅婦女們的本領,有一次,有人告訴他,弗立茲最擅長于誘拐別人的女人。弗洛伊德后來曾說:“我想藝術家和那些奉獻于科學工作的人之間,普遍地都存有一种敵意。大家知道,藝術家擁有一把開啟女人心房的万能鑰匙;而我們這些搞科學的人,只好無望地設計一种奇特的鎖,并不得不首先折磨自己,以便尋找一种适當的鑰匙。”
  實際上,弗洛伊德對弗立茲的疑心也是多余的。弗立茲已經和瑪莎的表姐訂過婚,而且他一直都以兄長的身分關心瑪莎。弗立茲和瑪莎很要好,有時帶她出去,而且常常從各方面鼓勵她。他們之間只有親密的友情,沒有什么值得弗洛伊德惊慌或妒忌的地方。瑪莎對弗洛伊德的感情也始終是很忠貞的,她只是把弗立茲當成哥哥一樣看待。但是,不管怎樣,弗洛伊德一直堅持要瑪莎和弗立茲停止來往。這樣,瑪莎与弗立茲才不得不中斷各种關系。從那時候起,弗立茲再也沒給他們增添麻煩,不過他們所受到的創傷卻需要長時間的醫治才能痊愈。這事過了三年,弗洛伊德還說這是一段“不可能忘記的”痛苦的回憶。
  在弗洛伊德与瑪莎的愛情生活中,瑪莎的哥哥和母親也曾經帶來一些矛盾和干扰性因素。
  瑪莎的哥哥埃力·柏內斯,比瑪莎大一歲,是弗洛伊德的心腹之交。他生性豪爽,很擅長于針對不同的人和不同的需要贈送禮物。弗洛伊德一直珍藏著埃力送給他的美國獨立紀念圖片。弗洛伊德奉之若神寶,一直挂在醫院宿舍的床頭上。在他們感情破裂以前,弗洛伊德非常喜歡這位朋友。
  埃力在這兩家人中,比誰都神气,他不但是一個精明的商人,而且還發行了一本有關經濟方面的刊物。自一八七九年埃力的父親死后,他的母親和兩位妹妹完全由他一手供養。同時他和弗洛伊德的妹妹安娜結婚之后,也幫了弗洛伊德一家不少忙。他對人生的看法,不象弗洛伊德那樣嚴肅。而弗洛伊德則認為埃力是一個被家庭嬌慣以至寵坏的孩子。
  實際上,弗洛伊德對埃力的上述看法是片面的。埃力确實是一個聰明能干的男人。
  一八八二年七月,埃力和弗洛伊德住在一起。埃力對弗洛伊德很友善和親切。但過了不久,問題就出來了。當時,弗洛伊德的剛剛年滿十六歲的弟弟亞歷山大正受雇于埃力,學習他后來一生從事的工作。按照那時的習俗,當學徒是不支薪的。但是,亞歷山大上工九個星期后,弗洛伊德便叫他的弟弟亞歷山大向埃力索取薪水,并說,若埃力真的不答應或甚至稍有遷延,就要辭職不干。埃力只答應從兩個月后的一月份開始支薪。所以,亞歷山大就听了弗洛伊德的建議离開埃力辭職了。這件事使弗洛伊德与埃力及其母親(即弗洛伊德未來的岳母)的關系惡化。
  由于弗洛伊德与埃力的矛盾,弗洛伊德以后再也不去瑪莎家。所以,差不多有兩個月的時間,他們只偶而在街上,或在弗洛伊德的擁擠的家中見見面。這樣的不對勁的情形一直持續到五月一日,弗洛伊德在醫院里有自己的房間時才有所轉變。接著,瑪莎就經常到那里去看他。
  瑪莎的母親愛梅玲·柏內斯,母家姓菲力浦,她生于一八三零年,是一位很有知識的婦女。她的老家在斯堪的納維亞半島,所以,她會講一口流利的瑞典語。她和她的丈夫一樣,嚴格地遵守正統的猶太教教法。她也教育自己的孩子要象她那樣虔誠,信守猶太教教規。而弗洛伊德根本不信那一套,因此,矛盾也就由此引起。弗洛伊德很不客气地稱宗教教義那一套規定為迷信,他很鄙視宗教迷信。按照猶大教規定,星期六安息日內,不能寫信,禁止書寫。瑪莎為了躲避媽媽的目光,偷偷地到花園里寫信,并用鉛筆代替鋼筆和墨水,弗洛伊德為此煩惱不已,甚至指責瑪莎不敢起來反抗她母親的迷信活動是一种“軟弱”的表現。弗洛伊德曾經對瑪莎說:“埃力并不知道,我將要把你改造成一個异教徒。”确實,弗洛伊德在日常生活的許多方面,已經改造了瑪莎的信仰和生活方式。
  有一次,弗洛伊德寫信給瑪莎,談到瑪莎的母親時寫道:“她是很吸引人的,但是,太冷漠了。她對我的態度可能會永遠如此。我一直盡量地想在她身上找到与你相似之點,但發現几乎沒有半點是能扯得上的。她那极端的熱誠,多少帶一點屈尊俯就的神气,顯得她處處要人尊敬她。我可以預見將來我肯定會和她常常合不來。不過,我不打算遷就。現在,她開始對我弟弟不好,而你知道我對我弟弟是喜歡得要命的。另外,我已決定,再也不能讓她用瘋狂的虔誠和挨餓的折磨來損傷你的身体。”
  弗洛伊德對瑪莎的媽媽最為不滿的,就是她那洋洋自得的神气和貪圖安逸的習慣。其次,弗洛伊德覺得,她活到那么大年紀,卻不象他母親那樣,退到一邊,一切為儿女的利益著想,反而母居父職,擺起一家之長的架子,過多地干涉儿女的事情。弗洛伊德認為,這是一种太過男性化的表現,弗洛伊德對此很反感。弗洛伊德的朋友索恩貝爾格也站在弗洛伊德一邊,認為她太自私了。
  弗洛伊德對瑪莎的母親和哥哥的態度,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同瑪莎一家人的關系。公正地說,有很多事情是弗洛伊德自己的心胸過于狹窄造成的。在實際上,瑪莎的母親和哥哥,盡管有很多缺點,但一直是沒有妨礙他和瑪莎的關系。瑪莎自己也并沒有因母親和哥哥的關系而減少同弗洛伊德的來往。
  瑪莎對她母親的態度,始終是真誠的和尊敬的。在瑪莎看來,她母親的那种堅決的意志,不是自私的表現,而是值得欽佩的。特別是作為一個女性,能如此自信,是很難能可貴的。瑪莎的可貴之處在于:既能保持對母親的尊敬,又始終真摯地熱愛著弗洛伊德。她能很好地保持平衡,不致使任何一方的感情受到損害。這是瑪莎能成為賢淑的家庭婦女的先兆。
  一八八二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也就是在弗洛伊德和瑪莎兩家人都熱熱鬧鬧地和快快樂樂地度圣誕節的時候,弗洛伊德和瑪莎兩人才把他們倆訂婚的事情告訴瑪莎的母親。瑪莎的母親接受他們倆送給她的禮物。那是德國名作家席勒的作品《鐘》。
  一八八三年一月,弗洛伊德和瑪莎開始在一本他們稱之為《秘密紀事》的書本上記載他們之間在訂婚前后的戀愛生活。他們都有這樣一個想法:要在以后的某一天好好地讀它。他們認為兩個人住在一起的時候,就不會有書信來往,因而就沒有机會記錄他們之間的那些极其美好的戀愛生活。因此,他們決定,當兩人住在一起的時候,要輪流執筆,寫日記和回憶或感想之類的東西。弗洛伊德所寫的一段話,頭几句是這樣寫的:“在我的內心深處,有某种難以驅赶和剔除的勇气和膽略。當我嚴格地檢討自己,當我比我所愛的人更嚴格地檢查自己的時候,我發現上天并沒有給予我許多天賦,也沒有賦予我更多的東西。恰恰相反,只給我很少迫使別人承認的才能。但是,它卻賦予我那种熱愛真理的大無畏的精神,給我一雙研究家的銳利眼睛,使我對生活的价值有正确的認識,同時使我生性努力工作,并能從中獲得無限的樂趣。我的身上所具備的這些最好的品性使我能忍受在其他方面的貧乏……我們要把這些共同地貫徹于一生中……”弗洛伊德還在《秘密紀事》中寫道:他們要共同研究歷史和詩,“不是為了美化人生,而是為了生活本身。”
  一八八三年,埃力堅決支持母親舉家遷回漢堡的決定。這樣一來,弗洛伊德同埃力的矛盾就更尖銳化起來,以致當埃力同弗洛伊德的妹妹安娜結婚的時候,他不愿參加婚禮。弗洛伊德本來就討厭各种形式上的禮儀。這次埃力的婚禮舉行得很隆重,更引起弗洛伊德的反感。他公開說,這次婚禮“簡直令人討厭”。但是,弗洛伊德說這話的時候,并沒有想到自己的婚禮也免不了要舉行得如此隆重。
  一八八三年六月,瑪莎一家遷往漢堡,弗洛伊德与瑪莎不得不暫時分居兩地。
  弗洛伊德很擔心,他們分手以后,瑪莎會由于精神不悅而影響健康。但在實際上,他自己所受的影響,遠比瑪莎所受的影響要嚴重得多。他那段時期的境況,确實是夠凄涼的。當時,他還沒有正式從事能使他的前途和家庭生活變得更加美滿和充滿希望的科學研究工作。他的家庭負擔又重,而唯一支持他的精神安慰——和瑪莎談話,解除心中之煩也沒有了。他在苦惱中怨天尤人,怪他媽媽和在英國的哥哥不為他著想,不分擔他的重負;同時也怪瑪莎不堅決反對搬家。在那一個月內,他的生活充滿了痛苦和煩惱,而瑪莎也狼狽不堪,坐立不安,這對情人簡直忍受不了分离的痛苦。在這种情形下,他們之間也產生了一系列的誤會;由于弗洛伊德的固執和過于自信,使他們之間的誤會發展到悲劇的程度。在這里,集中地表現了弗洛伊德的性格和感情的特點。
  弗洛伊德同瑪莎相比,不論在性格和感情方面,都有很大的差別。瑪莎有著一般女人所具有的那种渴望被愛的天性,同時又能深信自己已經獲得了所想要的一切。与此相反,弗洛伊德不但和一般男人不一樣,總是希冀更多更深的愛,而且對于自己是否已經獲得所要的東西,也總是有過多的憂慮。他在別的方面表現得很自信,但在自己的愛情問題上,則表現得自信心不足。他一次又一次地因怀疑瑪莎對他的愛而苦惱不堪,更因此渴望瑪莎經常向他提出“保證”來達到安慰自己的目的。為此,他常常想出一些特別的試驗,想要證明瑪莎對他的愛。但他的某些“考驗”方式,顯然不太妥當,有些甚至不合情理。最突出的表現是要求瑪莎和他完全一致,要無條件地、絕對地贊同他的意見、他的感覺和他的意向。在他看來,除非能在瑪莎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或在瑪莎身上看到他打下的“烙印”,不然她就不能算真正屬于他的。
  但是,弗洛伊德對瑪莎的這些“考驗”,并不是始終都是如此堅決地堅持到底的。由于他對她的深厚感情,在許多情況下,往往是經歷了一番痛苦的自我折磨以后,弗洛伊德就會向瑪莎作出讓步,或自己在理智上表現得清醒些,承認自己的要求有絕對化或不切實際的傾向。
  一般而言,瑪莎和弗洛伊德在性格、興趣方面的差別并不能導致對抗的程度。所以,瑪莎可以很輕易地通過他的各种“考驗”。但在有的時候,一旦遇到他要埋沒或否定她自己所堅持的生活標准時,她就會堅持己見,毫不退步。在許多情形下,總是瑪莎獲胜,弗洛伊德退讓。這就說明,弗洛伊德的那种占有欲、感情的絕對排外性等等,碰到瑪莎的硬個性,也都要敗下陣來。甚至在這种情況下,弗洛伊德自己不但不怨恨,反而為瑪莎的胜利,即為自己的“失敗”而高興。弗洛伊德覺得,他能找到這么一個有個性的、堅強的終生伴侶是很高興的。因為在他看來,他所需要的正是那种能在今后一生中,不管風吹浪打,也不管經歷何等的艱難困苦,都能与他共同戰斗的忠實朋友,而不是一個只能供他欣賞的洋娃娃!
  在一般情況下,一對訂婚或結婚的夫婦,在他們共同生活的過程中,總會自動地相互協調,尋求最大的可能使彼此和諧地生活在一起。如果說在訂婚或結婚以前,許多事情都處在理想化的階段,雙方的缺點和各种微妙的性格都未能全部看透,那么,在訂婚和結婚以后,由于有了更多的實際的接触,在事實的嚴峻考驗下,雙方的性格就會慢慢地、也更真切地表現出來。在這一過程中,正常的夫妻應該是盡量調和和調整關系,使之更加平穩地發展下去。但是,弗洛伊德卻与眾不同,他說:“相互寬容只能導致疏遠,這种寬容一點好處也沒有。如果有困難的話,應該去克服它。”這是弗洛伊德的敢于正視現實、迎著困難上的优秀品格的表現。由于他厭惡各种形式的一知半解或半途而廢、厭惡各种掩蓋矛盾的虛偽形式,不愿意自欺欺人;由于他有一种不管經歷多大艱難困苦都要直搗真理的核心的堅強毅力;再加上他有上進心;所以,他在各個方面都表現了“絕不妥協”的精神,成為一個很不好惹的人。他甚至認為,如果一個人看不出別人身上存在著某种必須如以糾正的錯誤的話,那就是不堪設想的。弗洛伊德的這些性格,使他在訂婚后的頭一兩個月內,同瑪莎之間發生了許多不愉快的爭吵。
  我們在弗洛伊德的愛情生活中所看到的,是一個嚴謹、一絲不苟的科學家的特有品格的特殊表現。我們沒有理由過多地指責弗洛伊德在愛情生活中所表現的刻板態度。我們倒應該從這里獲得關于弗洛伊德的特殊作風的丰富材料,以便更深入地了解他的為人。他在投注他的感情之前,總要先給對方一個難以忍受的批評;他內心中深藏的那种仁慈的寬宏和忠誠的愛情,總要覆蓋上一層苦味的外衣。因此,有些人常常對弗洛伊德的個性產生一些誤解。瑪莎的可貴之處,恰恰在于她對弗洛伊德的高度忠貞,以致她同弗洛伊德訂婚和結婚后,當她發現弗洛伊德身上的缺點的時候,仍然能保持對他的忠誠愛情。她表現出一個不可動搖的信念,她深信只要和他在一起,不管遇到何等复雜的感情變化或境遇,他們的愛情都會獲得胜利。
  弗洛伊德一直為瑪莎的健康操心,瑪莎患有青春少女常患的“萎黃病”。一八八五年夏天,當他听說她的身体不太好的時候,他在信里寫道:“當我為你的身体而焦急的時候,我簡直就要發神經病了。就在那一剎那間,一切价值觀念都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個生怕你生病的可怕念頭。唉!我心亂如麻,不能再多寫了。”第二天,弗洛伊德收到她的一封明信片。他看了信以后又寫道:“我怎么會想象你生病了呢?這真是大錯特錯的事情,我看這是太瘋狂了的緣故……當一個人愛著另一個人的時候,他自然會瘋的。”三十年以后,當弗洛伊德研究愛情心理學的時候以及當他在一九一零年發表《戀愛生活對于心理的奇异影響》的時候,他個人的愛情經歷就是最直接的和最富有內容的材料來源之一。
  有一次,瑪莎到盧北克度假,曾經開玩笑地寫信給弗洛伊德說,她曾幻想自己在洗澡時淹死了。弗洛伊德在回信中說:“有人一定會認為,同人類數千年的歷史相比,一個人失去自己的愛人,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但是,我要承認,我的看法同他們的想法正好相反。在我看來,失去愛人無异于世界末日的到來。在那种情況下,即使是一切仍在進行,我也什么都看不見了!”弗洛伊德還在信中說:“在過去的日子里,你的一封信就會使生活變得有意義;你的一個決定,就如一個能決定生死的大計一樣,令我期待不已。我除了那樣做以外,不能再作別的什么事情。那是一段充滿著戰斗并最終取得胜利的時期。而且,只有經歷那樣一段時間,我才能為贏得你而平靜地工作。因此,我那時必須為你的愛而戰斗,正如我現在必須繼續為你而戰一樣……”
  不管怎樣,這一切就是弗洛伊德的信仰所固有的特征。他并不期望有什么好事,可以自然而然地降臨到他的頭上。他認為想要獲得任何好東西,都必須經過一番艱苦的努力才行。
  在訂婚后三年,他告訴她說,他遠比三年前更加愛她。在三年前,他對她的了解太少了。弗洛伊德說,他在三年前所愛的只是她的形象,而如今他所愛的是她的人格,是真正的瑪莎。他說:“在開始的時候,我對你的愛還摻雜著許多痛苦。在那以后,我對你產生了忠誠的情誼和歡樂的信心。如今,我則以一种神魂顛倒的激情愛著你,這种激情只能保留下來,并大大超過我的期望。”
  從一八八二年六月訂婚到一八八六年九月結婚,弗洛伊德不僅在感情上經歷了多种复雜的考驗,而且,在經濟上承受了很重的壓力。弗洛伊德的家庭經濟狀況始終都不很富裕。他自醫學院畢業后,又有一段時間從事科學研究,不能解決家庭的經濟負擔,所以,他的婚姻費用一直給他帶來很大煩惱。瑪莎的媽媽本來就有點計較弗洛伊德家里不夠富裕,因此,越接近婚期,弗洛伊德越為經濟問題著急。
  若要以他開業所得的積蓄來結婚,起碼要好几年才能辦到。所以,結婚的費用,看起來几乎要全靠瑪莎家里的錢。結婚后建立家庭所需要的家具,需要花相當多的錢去購置。他為此四處借錢,但結果又不理想。更糟糕的是,他獲知八月又要去當兵。在當兵的時間里,他不但將沒有收人,而且還要花錢付路費。
  在弗洛伊德訂婚后的那段長時間里,弗洛伊德几乎沒有一刻不在心中挂念著何時可以結束訂婚期。他的一切努力都是朝著這個方向進行。他一心想成名,希望能有較多的收人,得到一個安定的生活環境,以便能夠和她結婚。但是,那几年的狀況始終沒有得到徹底的改善。所以,對他來說,這是一段在經濟上艱苦奮斗的歲月。
  弗洛伊德自己曾經算過好几次,要想使自己在結婚后度過安穩的第一年,非得要有一千美元的准備金不可。但是,直到結婚的那一年,他才籌備了不到五百美元的錢。好在那時候瑪莎那位富有的姨媽李·勞貝爾資助了他們,給他們提供了三倍於此的嫁妝費。
  弗洛伊德決定把婚期定在一八八七年六月十七日。那是他們訂婚五周年紀念日。瑪莎很同意弗洛伊德的安排,使弗洛伊德又一次感受到當初瑪莎答應他求婚時的那种快樂。但是,不久弗洛伊德就獲知他已得到資助赴巴黎深造(詳見下一章),所以他決定改變預定的婚期。從巴黎回來后,他決定在維也納開業。在一切都安排就緒以后,一八八六年九月十三日,弗洛伊德才同瑪莎結婚。
  這時候,新娘正好二十五歲,而新郎三十歲。他們是天生的一對——弗洛伊德身高五尺七寸,長得英俊、瘦長,五官端正,還有一對烏黑烏黑的、炯炯發光的眼睛。
  剛剛結婚的日子里,弗洛伊德的經濟生活仍然未能迅速好轉。他這時候已經開業行醫,本來預料十月份會有很多患者來看病,但實際診療者卻寥寥無几。弗洛伊德的每天收入很有限,他只好讓自己的太太暫時度過一段較艱苦的日子。在頭几個月,弗洛伊德每月只能得到約合四十五美元的收入,而他一個月的生活費卻要一百二十美元!雖然,他們都能泰然處之,但實際困難确實接踵而來。他把哥哥伊曼努爾送給他的金表拿去當押。好在有明娜的幫助,日子才能過得去。
  由于瑪莎處處表現出仁讓、儉朴和顧全大局,弗洛伊德在生活上的困難才不至于影響到他的工作。瑪莎在生活中總是把方便留給弗洛伊德,而把困難留給自己來承擔。
  一八八七年十月,他們生下了一個女孩子,取名馬蒂爾德,孩子的降生給他們的家庭生活增添了美滿和幸福的气氛。弗洛伊德在兩年后的一封信中說:“我們很快就生活在日益安詳自在的環境之中。每當我們听到孩子的笑聲,我們就認為那是我們所遇到的最美好的事物的象征。我已經無所他求,也不再那么辛苦地工作了。”接著,在一八八九年十二月和一八九一年二月,他們又生下兩個儿子。大儿子取名為瓊·馬丁,這是為了紀念弗洛伊德在法國巴黎深造時的一位老師瓊·馬丁·沙考特。沙考特是法國著名的神經病學專家。第二個儿子取名為奧里沃,這是為了紀念英國近代革命家奧里沃·克倫威爾的。如前所述,克倫威爾是佛洛伊德早年崇奉的一位英雄。
  由于人丁日多,需要的房間也越來越多。所以,一八九一年八月,他們搬到著名的柏格街十九號。那儿既寬敞、又便宜。一年以后,他們又租了樓下的几個房間,作為弗洛伊德的書房、候診室和診療室。弗洛伊德在那里一直住了四十七年。在那以后,在這所房子里,他們又生下另外三個孩子——一個儿子、兩個女儿。這三個孩子分別生于一八九二年四月、一八九三年四月和一八九五年十二月。最小的儿子取名為厄納斯特,是為了紀念弗洛伊德的老師厄納斯特·布呂克教授的。
  弗洛伊德是一位和藹可親、溺愛孩子的爸爸。每當孩子們患病的時候,他總是心焦如焚。當他的大女儿五、六歲的時候,差一點死于白喉。在情勢危急的時候,心亂如麻的弗洛伊德問她最喜歡什么東西,他得到的回答是“草莓”。那時候草莓已過了季節,但在一家有名的商店里,還可以買到。弗洛伊德不顧一切地去采購到手。就在她要吞第一個草莓的時候,引起了一陣咳嗽,把梗在喉頭的那些白喉假膜吐了出來。第二天,她的病就日見好轉,人家都說,一顆草莓和一個愛子心切的父親救了她的小生命。
  當弗洛伊德有了六個孩子以后,他的事業也開始取得了初步的成就,在他的面前展現了一幅廣闊而美好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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