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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這一天終于來到啦



    一條讓港人震惊的新聞:著名電影大師李翰祥近日將赴北京執導《火燒
  圓明園》和《垂帘听政》雙片……可以到皇宮禁苑實景實物實拍,此乃國內
  外無先例之事……

  李翰祥急于馬上見到劉曉慶,可是此時的劉曉慶卻在千里之外的北國春城……

  1982年仲夏。
  香港七月如火。就在李翰祥為邵氏影業公司最后拍成的歷史巨片《武松》在港公映并很快引起轟動的時候,香港一家最有影響的報紙《××日報》上,突然率先刊登一條讓港人震惊的新聞:
       著名電影大師李翰祥近日將赴北京執導
        《火燒圓明園》和《垂帘听政》雙片
    [本報訊]李翰祥已与內地在兩年前達成合作拍片之協議。這是繼香港
  影界導演張鑫炎先生赴內地導演武俠片《少林寺》之后,又一位有影響的
  香港大導演前往拍片。李翰祥之与張鑫炎比較,無疑震動力更大。除開李
  翰祥在港埠東南亞素已形成的巨大影響之外,其所率陣容也決非《少林寺》
  可比。李翰祥此次与內地的中國電影合作制片公司聯秧,是他自組的香港
  新昆侖影業有限公司(該公司系由香港的亞視公司和繽繽公司合二而一),
  其陣容遠比1963年李氏由港到台北自籌“國聯”影業有限公司大得多。
    擅于拍《傾國傾城》、《瀛台泣血》及《乾隆下江南》等清宮系列片
  的李氏,此次回內地拍攝歷史巨片《火燒圓明園》及續集《垂帘听政》,
  將圓李翰祥數年前企望在頤和園、承德避暑山庄和北京故宮實景拍戲之夙
  愿。
    李翰祥多年潛心于歷史文藝片之追求。曾經在邵氏公司開拍過西漢劇
  (如《王昭君》)、唐朝戲(如《武則天》和《楊貴妃》)、三國戲(如
  《貂嬋》),也拍過清宮戲多部(如《瀛台泣血》等等)。此次李翰祥國
  內地拍片,將重開新河的則是,他的清宮戲可以到皇宮禁苑實景實物實拍,
  此乃國內外無先例之事,故而李翰祥將成為影界杰出第一人!
    生于東北,長于北平,就讀于上海戲校的李翰祥,乃為香港影界之翹
  楚。從影三十多年來,涉獵廣泛,集宮闈戲、武俠戲、間諜戲、言情戲、
  風月戲、民俗戲、戲曲戲于一身,全能之才。其中他所執導的黃梅調戲劇
  片可謂開了港片之鮮。當時港台地區由李氏所導《梁祝》一片,而人人傳
  唱黃梅調之風,便是一例。……李翰祥1948年到港,當過特約演員,演臨
  時小角色打雜。后在長城公司和大觀公司當廣告員、布景師和美術設計師,
  落魄時曾在《一代妖姬》和《花街》等片演龍套角色以糊口,又聞在香港
  荔園演過話劇。此次李氏得以回內地執導大片,實有衣錦榮歸之感!……
  与此同時,香港一些民營小報与電影類報紙雜志,也對李翰祥回祖國內地拍攝《火燒圓明園》及《垂帘听政》兩部歷史巨片一事,大肆宣傳。因為在此之前,李翰祥對此事秘密運籌,潛心安排,一貫守口如瓶,外界几乎無一耳聞。現在一旦變為現實,各种媒体便要轟動一時,在多數報刊對李翰祥此舉大加贊揚的同時,也難免伴隨一些雜調邪腔。如《××日報》說:“《少林寺》賣錢,李翰祥眼熱,馬上跟進,純粹是投机取巧,向錢看。”也有報紙大造其謠,以取悅于讀者說:“李翰祥系被邵氏炒了魷魚,在走投無路之時,不得不向前看了!”……
  總之,李翰祥回內地執導歷史巨片《火燒圓明園》和《垂帘听政》,宛如一枚炸彈陡然間投進了一潭死水之中,香港的電影界、輿論界難免為之大嘩!
  李翰祥對這一切不理不睬。
  他一頭扎進北京飯店的新樓套間客房里,全然不問窗外之事。鑒于《火燒圓明園》和《垂帘听政》兩部大片開拍在即,李翰祥必須首先將全劇的藍圖做一番精心的設計。
  他的案頭擺放著一大摞与清宮歷史有關的書籍,他必須夜以繼日地披閱,以完成開拍先期的案頭工作。那些書是:德齡所著的《御香飄渺錄》、蔡東藩著《慈禧太后演義》,藕香室主人所著《西太后史》,苗培時著《慈禧外傳》,高陽所著《玉座珠帘》、《慈禧前傳》和《清宮外史》,忽庵所著的《西太后》等等。
  台燈的光影下是厚厚的一沓稿紙,那是上海的著名劇作家楊村彬先生,根据蘇城壽等人所撰的初稿,另起爐灶寫成的電影文學劇本《垂帘听政》。
  李翰祥認真披閱:
    〔畫外音〕翻開中國近代史,清朝末年,出現一個奇怪的
  女人,統治中國將近半個世紀之久,她就是慈禧太后。
    畫面依次推出:森嚴的故宮,陰暗的殿堂,高聳的檔案柜,
  函裝的歷代文案,雍容華貴的慈禧巨幅油畫像。
    [畫外音]她,是個嫵媚溫柔的美女,更是個殺人不眨眼的
  魔王。她是個聰明能干的政客,更是個陰險毒辣的大獨裁者。
  畫像的局部:對鏡梳妝的風流儀態,綴滿珠翠、又高又厚的花盆底鞋,威嚴的炯炯目光和富于自信力的微笑的嘴角。養尊處优的纖纖素手,指端鐵甲般的長指甲套。——疊印:匆匆閃過雕龍描鳳的宮殿廊榭、金冠、玉鐲、珍珠披肩。匆匆閃過進貢來的奇异玩物,早期的汽車、火輪船、小火車,上面疊印著一紙又一紙的賣國條約——《天津條約》、《北京條約》、《通商章程》……
  在北京悶熱窒息的夏季,李翰祥一連數日將自己關閉在那間高層建筑的客房里,他揮汗如雨。楊村彬的電影文學劇本,為他的電影二度創作無疑提供了一個良好的骨架。李翰祥正是通過歷史學家兼劇作家的楊村彬的文學劇本,深切地感受到了一個活生生的西太后形象的存在。他的腦際思潮奔涌,浮想聯翩。一層層碧瓦燦爛的紫禁城三大殿,与故宮四周城牆上飛檐翹脊的角樓,在李翰祥的眼前變得活靈活現。在肅殺的晨色中,兩扇綴滿金閃閃巨釘的朱漆大門,“吱呀”一聲開啟,出現在他面前的是金碧輝煌的太和殿。李翰祥的胸臆間已經為同治小皇帝登基大典的隆重場面打開了腹稿。一組組他思考許久的鏡頭与壯麗雄渾的畫面,便情不自禁地通過手中的筆,流泄在洁白的稿紙上——那便是未來影片的分鏡頭劇本。李翰祥的筆下出現僧格林沁在大沽口与英法聯軍苦斗廝殺的慘烈場面;寫出了圓明園大水法前懿貴妃用歌聲向咸丰調情的抒情氛圍:“艷陽天,艷陽天,桃花似火柳如煙……”
  大火焚毀万園之園的慘景与咸丰皇帝奕囗病歿熱河對隆重的祭悼場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中景)——喇嘛撞鐘。
    (近——全景)鎏金頂(拉)眾喇嘛肅立。
    (全景)飛檐。
    (近景)走龍。
    (全景俯拍)普陀寺全貌。
    (拉移)“澹泊敬誠”橫匾(拉)見咸丰的梓宮。(移)
    (搖)一隊喇嘛從屋內行出(搖)院內眾臣肅立。
    (中——全)喇嘛吹起長號,千百大臣白孝衣冠,整齊肅立
  院中。
    (全景)神道上奔馳著恭親王奔喪的隊伍。
    (俯、移)馬隊。(背)
  李翰祥感到胸間有抒發不盡的情怀,有寫不盡的電影鏡頭与畫面。他用畢生從影所積累下來的丰富經驗,用電影的蒙太奇手法,將那些從前在腦海胸臆間醞釀成熟的情節、細節、對話、歌詞,都一古腦訴諸于筆端。眨眼間十四個晝夜在難熬的酷熱中打發過去了。這樣,他在北京飯店客房內的桌案上,便出現了厚厚一沓寫滿娟秀小字的稿紙。李翰祥直到將手中之筆撂下時,方才大吃一惊地發現,原來本打算只拍一部兩小時就可以放映完的《垂帘听政》,不知不覺已在他的筆下變成了足夠四個小時放映的上、下集兩部電影。于是,李翰祥就將這部歷史巨片的上部命名為:《火燒圓明園》,下部則保留了《垂帘听政》的原名!
  這兩部經過李翰祥十四個揮汗如雨的日日夜夜赶寫出來的電影劇本,作為他与楊村彬先生合作的最后定稿本,很快就送到了國家電影局。老局長陳播親自閱示了《火燒圓明園》和《垂帘听政》,然后他親自給李翰祥寫來一信,以為祝賀:
    “……經過你再次修改后,很高興地看到了你對原作的進一步發揮。
  不僅使具体內容更加丰富,而且在藝術构思人物形象諸方面都有了很大的
  提高,甚至可以說,從分鏡頭本上,我們已經能夠想象到活躍在未來銀幕
  上的那些生動的、成功的藝術形象。……我們真誠地希望,《火燒圓明園》、
  《垂帘听政》能成為李先生電影藝術創作史上的又一座新的里程碑!……”
  李翰祥在北京飯店里既緊張又興奮。他緊張的是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里,襪兵厲馬,指揮副導演在全國范圍內為兩片挑選最佳演員的人選,指揮制片跑贊助和緊張地搭制圓明園的拍攝布景。令李翰祥興奮的是,他回到祖國的首都北京首次開拍這樣場面恢宏的歷史巨片,很快就得到了全國三十多個單位的支持与援助。當這份協拍單位的名單擺到李翰祥的案頭時,他高興得几乎快落淚了。那些支持并參加李翰祥攝制組的單位是:
    北京電影制片厂、八一電影制片厂、北京電影學院、中央新聞紀錄電
  影制片厂、農業電影制片厂、北京電影洗印厂、日本東京觀像所、故宮博
  物院、承德避暑山庄、承德避暑山庄博物館、承德外八廟保管所、清東陵
  文物保管所、頤和園、北海公園、圓明園、天壇公園、碧云寺和臥佛寺管
  理處、北京体育學院、北京第二毛紡厂、香港清水灣電影制片厂……
  李翰祥在北京飯店的一套客房里夜以繼日地做著《火燒圓明園》和《垂帘听政》兩片的案頭工作,從春到夏,他將自己的全部精力全耗到這兩部片子上了。副導演許同均在回憶李翰祥這段經歷時,這樣寫道:
    “和煦的春風吹綠了北京街頭。在北京飯店的一個房間里,他談著談
  著劇本卻睡著了。看著他香甜的睡態,听著他均勻的鼾聲,我不禁浮想聯
  翩。他——李翰祥,一位香港著名的導演,今天熟睡在北京。不,熟睡在
  母親的怀抱。在海外從影三十年,拍過近百部影片,獲得過偌多的金獎,
  但仍舊是在色情、凶殺、怪誕的電影狂濤中無法面對自己的藝術良心,尋
  覓不到一塊自己的藝術圣地,仍感到自己是浪跡萍蹤的游子。今天,在統
  一祖國的熱流感召下,在國內各界的支持下,在陣陣和煦的春風中,他回
  來了,回來要拍几部他真正熱愛的電影,正如他自己對我講:‘給十億人
  民做點好事’,了卻平生夙愿。
    “春風,到處是送暖的春風。文化部電影局對影片的拍攝給予极大的
  支持和具体的指導。李導演所到之處都大開了方便之門,李翰祥一再講:
  ‘太好了,大好了,這在外面想也不敢想,這次要在真正的皇宮拍出真正
  的清代歷史片來。過去一拍清朝戲就拿我的理解為准,誰知有許多不對之
  處,這次有這么多專家指點,看來要立新規矩了’。在興奮、激動、得意
  之余,便是拼命地工作。真是春風送暖,而最知春風暖人的就應是這位鼾
  聲不絕的李翰祥導演了……”
  一位年輕、貌美、朴實的村姑,抬著擔架,正奮力地沿著一級級的青石台階,用她的雙腿向山頂上攀爬。姑娘所爬過的青石階上,留下了一縷縷殷紅的血跡。銀幕上所放映的是北影厂彩色影片《小花》中的一個鏡頭。銀幕上抬擔架的姑娘便是劉曉慶所扮演的片中主角何翠姑。
  李翰祥在北影厂的放映室里,已經連續觀看了由北影青年演員劉曉慶所主演的几部電影。《火》、《垂》兩片負責選演員的副導演王淑琰,近日來為了協助導演李翰祥能挑選一位可以飾演慈禧的女演員而煞費苦心。后來,有人向李翰祥推荐《小花》一片何翠始的扮演者,第三屆“百花獎”獲獎者劉曉慶,方才有了李翰祥親自來觀看劉曉慶主演的影片這件事。王淑琰特別為李翰祥設法調來了劉曉慶所拍攝的几部影片來看,除獲獎的《小花》以外,李翰祥又觀看了《南海長城》、《春歌》、《同志,感謝你》和北影的另外兩部新片《婚禮》和《瞧這一家子》。
  “這個演員很有潛力。”李翰祥很欣賞劉曉慶所演的甜女、楊洁、李翠枝、何翠姑,以及《婚禮》中的盛敏、《瞧這一家子》中的張嵐!特別是尚未公映的《神秘的大佛》和根据曹禺名著改編的《原野》兩片,更使李翰祥對尚未見過面的劉曉慶格外垂青。他對劉曉慶在《神秘的大佛》里所演的夢婕与《原野》所飾的花金子,更覺得很容易接近他即將執導的《火》、《垂》兩片中的慈禧。李翰祥急于馬上見到劉曉慶,可是此時的劉曉慶卻在千里之外的北國春城,參加由長影導演常彥所拍的故事片《心靈深處》的拍攝,她在那部影片里扮演女主角歐陽蘭!盡管李翰祥与劉曉慶尚未謀面,可是在心中已經暗暗地將她內定下來了。
  “劉曉慶是北方人嗎?”有一次李翰祥在看片的間歇向周圍的工作人員詢問。
  副導演王淑琰告訴李翰祥:劉曉慶是四川涪陵人,1955年10月生。曾經在四川音樂學院附中就讀,主修科為揚琴,副修科是聲樂和鋼琴。她原來是成都軍區戰旗話劇團的青年演員,1975年因為飾《南海長城》中的甜女而走上銀幕,是國內較有前途的演員。
  王淑琰還向李翰祥講述了一段劉曉慶當年主演電影《小花》的故事:劉曉慶結婚剛四天就從北京借調珠影拍《春歌》。此片剛拍完時,又馬不停蹄地赶回北影拍《小花》。劉曉慶肯于吃苦,在黃山拍何翠姑抬擔架一場戲的時候,她每天都要在黃山的石梯上反复地跪上几次,有時她吃飯上樓梯,也要跪著走几步。原來劉曉慶以為跪著走几步并不十分困難,到后來她的膝蓋跪得又紅又腫,跪下就疼得鑽心。劉曉慶就是以這樣的頑強毅力拍完了《小花》的!
  李翰祥當即拍板,決定請北影演員劉曉慶來飾演《火燒圓明園》和《垂帘听政》中的女主角慈禧!
  數日后,兩片中的主要人物一一得到落實——東太后慈安由上影演員陳燁飾演,大臣肅順由北影老演員項囗扮演,麗妃由舞蹈演員周洁扮演。其他的角色是;張鐵林飾恭親王、王培飾端華、王憧飾載垣、于立文飾杜翰,王運庭飾匡源……。只有扮演影片中咸丰皇帝奕囗的男主角,李翰祥一度舉棋不定。
  當李翰祥在他北京飯店包租的套房里,苦思苦想咸丰皇帝沒有如意的扮演者時,腦際里忽然冒出一個人來。
  “伯伯您好!”李翰祥記得不久前的一天,一位滿口港腔的年輕人走進了他在香港山景大廈的住宅。那是一位身材消瘦頎長,滿頭黑色卷發的男青年。他文質彬彬,面容俊逸,筆挺的淡黃色西裝,胸前挂著一架很時髦的相机。這是李家的一位陌生來客,迎候他的是李翰祥的女儿李殿朗。原來來客是香港某家雜志社的攝影記者,他是為了給《××雜志》的封面拍攝一幅彩色的人物肖像照片,事先已經与李殿朗女士用電話取得了聯系,現在是准時赴約來的。
  李翰祥默默地打量著在客廳外陽台上,用帶有廣角鏡頭的高級相机為女儿選擇拍片角度的陌生年輕記者的側影。當時正坐在沙發上手捧一本台灣作家高陽所著的《慈禧前傳》默讀的李翰祥,初時本來沒有十分注意這位主動找上門來的青年記者。因為平時來李家做客的人很多,李翰祥早已司空見慣,不以為意。后來,他偶爾地倒過頭來,驀然地發現那位年輕的記者有些眼熟,大有一种似曾相識之感。但是究竟在何處見過他,平日應酬頗多的李翰祥,匆促之間卻又記憶不起來。就這樣,李翰祥坐在沙發上定定地凝望著那位瘦高個儿的年輕記者,很快就從心里暗暗地喜歡上了他。
  “伯伯,打扰了,我告辭了!”那位年輕的雜志社記者很順利也很快捷地為李殿朗拍下了几幅彩照,然后他收起了相机。因為他看出李翰祥的時間很緊,書桌上又堆滿了一本本待閱待讀的書,所以在他拍好照片以后,很識趣地來到李翰祥的面前微微一鞠躬,便要离去了。
  “請等一下!”李翰祥在這時已將手中的書本撂下,招了招手示意那位年輕的記者在他對面的一張椅子上坐下,和藹地詢問說:“請問你是……”
  “爸爸,他是《××雜志》社的記者,為了做一張封面才來找我的。”李殿朗這才恍然想起因為匆忙,在客人將要告辭的時候,才想到向父親李翰祥介紹。
  年輕的記者急忙將一張名片遞過來。李翰祥托在手上一看,上面印有端端正正三個字:梁家輝
  “哦,梁家輝!”李翰祥示意女儿為來客斟上一盞青豆茉莉花茶,然后以長者的口气与他拉家常,無拘無束地閒聊了起來。梁家輝見李翰祥對他的來歷很有興趣,就如實地回答著他的詢問:“我是1958年生人,從小就在香港。我的學歷不高,只是在香港玫瑰崗中學畢業,沒有上過大學的。”
  李翰祥感到這青年很實在也很朴實,沒有像那些華而不實的年輕文化人,見了比他地位高的人便海闊天空地胡謅海吹一番。面前的梁家輝端庄文雅,一頭烏黑的自然卷發,將他那張清瘦的面龐映襯得更加俊逸。李翰祥同時也頗感詫异,因為像梁家輝這樣年齡的青年人,一般在香港這种文化發展的大都會,是很少有几人沒有讀過大學的。所以,李翰祥沉吟片刻問道:“你為什么不讀大學呢?莫非從小就不喜歡讀書嗎?……”
  “當然不是的,我非常喜歡多讀一些書。”梁家輝微微一笑,似乎這件事對他來說很平常,不值得多談。“李伯伯,我中學畢業以后,本來想在香港讀大學的,后來甚至一度也想像同齡人那樣,到美國或日本去讀大學。可是我的家太窮了……沒有辦法,就只好早就業。您是知道的,在香港這种地方如果一天不做工,一天不謀職,一天就沒有收入的。所以,在中學畢業以后我就不得不就業。先到一家廣告公司搞美術設計,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喜歡上了攝影。只是喜歡歸喜歡,我始終拍得不好,特別是人像的攝影更不好拍!”
  李翰祥覺得梁家輝的談吐既真誠又風趣,慢條斯理,很有文人的气質,便問:“那么后來為什么又來到這家雜志社呢?”梁家輝窘迫地笑笑:“李伯伯,不瞞您說,我從那家廣告公司出來以后,是想到商海里去賺一筆錢花的。因為我的家境不好。可是我天生也不是經商的材料。初時我和友人合辦了一家期貿公司,誰知道在商海中到處都會有風浪与暗礁的,不久我們就賠了本錢,只好另謀出路。那時,我曾一度很想進演藝圈里去闖蕩闖蕩,我始終以為我的渾身都有藝術細胞的。正是因為我有這個愿望,所以才報名進香港電視的訓練班去學習。后來,那個學習班的收費實在太高,我不愿意伸手向母親要錢花,也就只好自動地中止了學業。……”
  “那你……很可惜了!”李翰祥听了梁家輝娓娓的談吐以后,很自然地從梁家輝的身上聯想到他自己青年時出北平,經上海到香港來闖社會時的苦難經歷。李翰祥點頭歎息,說:“后來你是因為謀生,才又進了這家雜志社去當攝影記者的嗎?……”
  “是,我确實是因為生活而不得不放棄我所喜歡的電視事業呀!”梁家輝坐在導演李翰祥的面前,談得無拘無束月u進李家門時的那种因地位的懸殊在內心中所暗生的陌生感与距离感,很快通過李翰祥那种平易近人的和藹態度漸漸消失或漸漸拉近了。梁家輝說:“我現在也還不是一個攝影記者,只是什么業務都干一些。因為既搞文字編輯又搞攝影,往往是可以鍛練人的,李伯伯,您說是嗎?……”
  “你說得很對哦!”李翰祥覺得梁家輝這位年青記者的身上有一种很可愛的質朴,同時,也有一种從事演藝事業所特有的那种魅力。梁家輝第一次來李家,就給李翰祥的內心里留下了十分良好的印象。
  梁家輝走后,李翰祥始終在回憶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見過這個年輕人。后來,李翰祥搜索枯腸地尋覓,也沒有找到他与梁家輝接触或見過面的經歷。這樣,事務繁冗的李翰祥便將梁家輝漸漸地淡忘了。他到了首都北京以后,在春光明媚的祖國心髒到處在物色《火燒圓明園》及《垂帘听政》兩部影片的主要演員時,有一天他無意間從負責此事的副導演手中,接過一張從檔案館里放大翻拍的咸丰皇帝奕囗的畫像來!李翰祥舉在眼前一看,雙眼不禁豁然亮了起來,他失聲地叫道:“是他,就是梁家輝!兩個人實在是太形似了……”
  原來李翰祥是看過咸丰的畫像,才在与梁家輝初次見面的時候覺得他似曾相識!
  真可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李翰祥決計電請梁家輝赴京。
  “梁家輝,請問,你對演戲感興趣嗎?”當從香港來的客机飛抵北京,梁家輝風塵仆仆地出現在北京飯店李翰祥的租用套間里時,所有在場的攝制組主要負責人,都吃惊地睜大了眼睛。他們見到了身為新聞記者的香港人梁家輝,高高的頎長身材,清瘦而精悍。一套深藍色的筆挺西裝,棗紅色領帶,滿頭修長濃黑的美發,一張俊逸而顴骨突出的臉龐。善于挑選演員的几位女同志猛一見梁家輝,實在無法与咸丰年間在紫禁城內稱帝的奕℃聯系到一起。但是當人們漸漸地冷靜下來,將梁家輝仔細端詳一番,方才惊喜地發現,梁家輝的形象果然与歷史檔案中保存的咸丰皇帝畫像有許多相似相近之處!
  梁家輝就是咸丰皇!
  “我有興趣演戲!李導演,您是知道的,我在与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已經很坦率地向您表示過,我從小就想進演藝圈的!”梁家輝喘息未定地坐在眾人的面前,見李翰祥開口就問他對演戲有無興趣,梁家輝不假思索地回答說:“只要李導演認為我合适演戲,那么我就一定可以認真地去演!決無半點馬虎……”
  李翰祥与几位副導演互換了一個會心的眼色,然后對梁家輝說:“梁家輝,你的頭發很帥气。可是,如果因為劇情的需要,我們要求你將頭發全部剃光,你會答應的嗎?……”
  “剃掉頭發?”梁家輝對導演李翰祥如此的突兀發問,毫無思想准備。他有些吃惊,也有些意外,自然更多的還是從內心里舍不得將滿頭很美的黑發用刀子全部剃掉,變成光禿禿的腦殼。梁家輝在遲疑了一陣之后,忽然狠下心來對李翰祥說:“如果是為了拍電影的需要,我情愿……剃掉頭發!……”
  梁家輝很快就被理發師將他那濃黑的頭發剃掉,他的頭變得光禿禿的了。不久,經過化妝的梁家輝穿上了皇帝的龍袍,出現在攝影机前試鏡頭。放映出來的樣片是一個活靈活現的咸丰皇帝!
  攝制組的全体職員都為李翰祥從香港選來一位如此与咸丰酷肖的梁家輝而高興,可是,李翰祥感到為難的是梁家輝滿口無法改變的粵語。《火》、《垂》兩劇中的絕大多數演員均為內地演員,他們不僅有丰富的拍攝經驗,而且又都以講純熟的普通話為長。梁家輝能不能很順利地闖過語言關呢?能否与內地的演員們配合得默契呢?這是李翰祥導演為之憂慮之事。但是,李翰祥還是決定讓梁家輝來演咸丰。
  “阿輝,你來演咸丰吧?!”李翰祥在与兩位副導演商議后,這樣對梁家輝說。
  “李導演,我非常希望拍電影,當然,如果我第一次上銀幕就能參加如此強大的演員陣容,又能与那么多內地有名望的著名藝術家合作,無疑是三生有幸。”梁家輝在試完鏡頭以后,得知李翰祥將讓他來演咸丰皇帝時,又難免心中惴喘不安。因為他看完了兩部影片的文學劇本和電影的分鏡頭本后,感覺到咸丰皇帝的戲太重。梁家輝的內心里滋生了一种畏葸与膽怯,他不無憂慮地對李翰祥說:“您讓我初次上銀幕就擔任如此重要的角色,我的心里自是充滿了感謝。可是,我自知才淺學疏,特別是我覺得咸丰皇帝這個角色,与我自己生活的經歷相差相距得太遙遠,我很擔心,我是否能夠胜任這一角色?万一我因為自己的能力不濟,影響了這兩部歷史巨片的質量,那么……后果將是不堪設想的!””
  “你不必膽怯!”李翰祥拍著梁家輝的肩頭,鼓勵他說:“當年我初上銀幕拍電影的時候,也是一竅不通的。后來經過自己的不斷摸索,才逐漸明白了如何拍戲。阿輝,你一定能演好咸丰皇帝的。你現在的任務是,必須將自己鎖進房間里去,很好地去閱讀有關咸丰的歷史資料,使你自己漸漸熟悉晚清年代的生活!……”
  梁家輝就這么确定下來演咸丰了!
  在大皇帝咸丰的演員選定之后,劇中的另一位小皇帝——同治皇帝的扮演者,又再次成為導演李翰祥心中的難題。因為這個小演員不僅要求形似,而且還必須神似,同治皇帝距當今的年代很近,國家的檔案館里還保留有同治皇帝駕崩前所拍的照片,李翰祥要求所找的小演員,必須做到臉型相符,气質貼近。所以,當副導演將十几張儿童的照片都擺到李翰祥面前時,得到的是李翰祥的搖頭否定。
  副導演王淑琰提出到北京的一處名叫“官園”的小學校去看看。
  李翰祥与她親自驅車前往。“官園”果然很宏大,這里是儿童們天真爛漫的世界。朗朗脆音,歡聲笑語,使許久以來埋頭在書海中的李翰祥精神一振。
  “李導,這個孩子就是張樹義,我們認為他很符合您所說的要求!”副導王淑琰將她從“官園”中數百名小男孩子中發現的張樹義領到辦公室來。李翰祥定睛望去,那張樹義果然很有神采。他非但生得虎虎有生气,臉蛋清秀而白皙,而且有一雙非常有神的晶瑩大眼睛。李翰祥將那小男孩認真地看過后,又与他搭起了閒話。張樹義机靈而性格內向,他回答起李翰祥的問題來,有板有眼,不慌不忙。
  回到攝制組的汽車上,李翰祥以充滿喜悅的口气對副導演說:“張樹義這個孩子不僅外形清秀,而且臉型和气質都很不錯,我看他就是我們最后選定的一個演員了!”
  副導也表贊同,但是她很擔心地說:“張樹義的确很理想,只是他從來沒有演過電影。如果讓這個孩子上銀幕來扮演小皇帝同治,那么他是否能夠听從導演的指揮,按照劇情的要求拍完所有的鏡頭呢?”
  “對這樣的小演員主要是耐心開導,因為他還不十分懂事。”李翰祥說:“但是我們劇中的小皇帝同治,也同樣是個不大懂事的孩子。當然,這樣的小演員拍戲,我們的難度無疑是很大的。我們要手把手地教他如何按清宮中的規矩,如何走路,如何坐,如何在兩宮太后的指揮下親臨朝政。當然,我相信張樹義是會慢慢進入角色的!”
  最后一個小演員就這樣确定了!
  1982年8月10日。
  河北省承德市內,占地五百六十四万平方米的清代建筑避暑山庄內,李翰祥從大清早就來到這里。他指揮著机械師、攝影師、燈光師和照明工人們,在晨曦未露時即開始了緊張的籌備,因為今天他將在這里實現他五年前所立下的宏愿——開拍《垂帘听政》這部歷史巨片的第一個鏡頭!
  這座始建于康熙十六年的北方最大的皇家園林,那紅色的宮牆蜿蜿蜒蜒達二十里。當絢爛的朝霞從嵯峨險峻的雞冠山后冉冉升起來的時候,山庄內那由澄湖、塞湖、上湖、鏡湖和銀湖所組成的偌大一片湖區,碧波湛藍,在夏日下閃動著粼粼的波光。綠樹蔥蒼的小金山和巍峨的青蓮島,越加顯得壯觀。遠方峰巒起伏,外八廟就坐落在群巒幽谷之間。山庄內殿閣樓台的輪廓也漸漸清晰,水心榭、煙雨樓、文津閣和煙波致爽殿都被霞光輝映得輝煌璀璨。康熙皇帝生前親筆所題的“避暑山庄”望金匾使這座古老的園林平添了一股魅人的神韻。
  李翰祥第一個開拍的鏡頭選在山庄內的青蓮島。兩架攝影机早已布置停當,大批的工作人員在清晨四時就已進入了各自的陣地。李翰祥坐在湖邊一塊巨大的青石上,反复修改著今天所拍片子的電影分鏡頭劇本:

              第七場 煙雨樓口外

    (遠)煙雨樓前,水明如鏡。
    (近)煙雨樓橫匾。
    (中)懿妃(入畫)透過花門向外望去。
    (特)門推開,懿妃探頭外望。
    (全、仰)懿妃行至欄前,憑欄而立。
    (近)探身欄外而望。
    (全)院外石山處亭中,隱約可見二人嬉戲。
    (特)懿妃憤憤而望,听到腳步聲望去。
    (中——全景)如意雙手端折,疾行上前(拉)跪是懿妃:
  “回主子各地告急、請安的折子。”
    (全)懿妃:“擱著吧!”
    (全)水心榭,柳綠、荷紅,宮女、太監魚貫行過。
    (近)紅荷盛開。
    (中)懿妃在假山亭中向下望(搖)見麗妃(背)循假山匆匆而下。
  李翰祥將几組鏡頭与畫面的角度再次确定以后,他的胸中已有了一張可將第一組外景拍成拍好的藍圖。李翰祥親自站在攝影机前,他將攝影机的鏡頭對准了那座建于清代乾隆四十五年,仿效嘉興南湖煙雨樓模式所建起的同名樓閣,二層碧瓦朱柱的樓閣上,檐頭懸有乾隆御題“煙雨樓”的金匾。樓前湖碧波清,荷花點點。晨霧氤氳中,景色煞是美妙。李翰祥情不自禁地誦念起乾隆當年為煙雨樓所題寫的詩句:
      最宜雨態煙容處,
      無礙天高地廣文。
      卻胜南巡憑賞者,
      平湖風遞芰荷芬。
  煙雨樓內。燈影搖曳。
  化妝師正在為飾演懿貴妃的劉曉慶化妝。橢圓形的鏡子里映現出劉曉慶那張俏麗嫵媚的面龐。這位剛剛從東北長春結束《心靈深處》影片的拍攝,風塵仆仆赶往承德的女主角,此時由志愿軍女戰士歐陽蘭,一下子變成了晚清宮廷里的老佛爺慈禧。她著朝服、朝冠和朝中女人所穿的鞋子,濃施粉黛,絳唇柳眉,十分艷麗。當劉曉慶從東北赶回北京,試過鏡頭以后,她就在導演李翰祥的悉心指導下,全身心地投入到《垂帘听政》影片的案頭准備工作中去。劉曉慶如《小花》時那樣用心刻苦,她几乎在燈下將所有關于慈禧歷史的書籍都認真地通讀了一遍。當她隨導演李翰祥的攝制組由北京開進群巒環繞的承德外景地后,劉曉慶在賓館的燈下,親筆記下了她拍《火燒圓明園》和《垂帘听政》兩片的感受。劉曉慶寫道:

    慈禧,距离我已有一百多年了。
    久久地凝視著慈禧的畫像,我在冥思苦想:這樣一個赫赫有名、統治
  中國達四十八年之久的女人,她在銀幕上該是什么樣?作為慈禧的扮演者,
  我意識到,要將這樣一個女人展現在觀眾面前,首先必須要了解她。
    在我短暫的銀幕生涯中,已有十二個角色的積累。而扮演歷史人物,
  對我來說還是第一次。過去在選擇劇本上,我一向以“挑剔”著稱。同所
  有的女演員一樣,我渴望扮演不同環境、不同經歷、不同性格的女人,扮
  演真正的女人。但是經我而過的好多劇本,都使我感到一种“八股”味道。
  閱讀這樣的劇本時,我總感到虛假。我覺得自己難于同劇中人、劇中事產
  生真正的共鳴,真實的情感。而當我第一次閱讀《火燒圓明園》及《垂帘
  听政》劇本時,盡管覺得它還不是十分完整,卻不由得耳目一新。
    在這里慈禧是一個人,一個女人,她和奕囗、肅順、端華、恭親王這
  一群形形色色的人物,各以不同的面貌出現在歷史舞台上,她和他們之間
  的權力之爭書寫了中國歷史的一頁。對于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人們有不
  同的認識和評价。我——劉曉慶這個具体的人,如何來演慈禧,讓慈禧以
  什么樣的面貌出現在銀幕上,這也決定于我對她的認識。
    早在慈禧還未當權之時,清王朝已是強弩之末,清朝的腐朽統治已如
  搖搖欲墜的大廈,坍塌勢在必然。慈禧就是在這樣的歷史環境中出現的。
  我扮演的是十六歲到二十七歲這一階段的慈禧。這一時期,她由幼稚到成
  熟,由默默無聞到成為封建王朝的最高統治者。她有色、有才、有智慧、
  有政治野心。她力敵人臣,在辛酉政變這場權力的肉搏中取得了胜利,登
  上了統治者的寶座,加速了中國淪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的進程。
    我沒有見過慈禧,連見過她的人,我也沒有見過。她如何吃飯,如何
  睡覺,如何說話、走路,沒有人能以第一手材料給我以幫助。我只有借助
  于各种關于她的文字記載。如何使銀幕上的慈禧,既是活人,又有時代感,
  這個問題擺在我的面前。中國有電影以來,拍過不少歷史題材的影片。人
  們對這些影片的評价,一個主要問題,是看它有沒有時代感。我想這种所
  謂的時代感,一方面來源于書籍的描寫,而更主要的直接感受是依靠戲曲。
  ……因此我感到:歷史故事影片中的表演,不應該借助于戲曲化的舉手投
  足。電影中的一笑一顰,一顧一盼,都應該首先是活人及活人的情感,而
  不能著眼于形式。我對自己這樣講:必須找到表演上正确的時代感。把慈
  禧演成一個人,不是概念化的,不是木乃伊。
    我在探索……
    我扮演的慈禧將會出現在觀眾面前。她將獲得如何的評价?目前還未
  可知。成功?失敗?難以預測。總之,在藝術上不能迎合。我絕不隨波逐
  流。我扮演的慈禧是銀幕上及舞台上從未出現過的慈禧,是年輕時代的她。
  我一個鏡頭一個鏡頭地積累她的思想及形成脈絡,一場戲一場戲地逐漸展
  開她的世界觀、人生觀、愛情觀。當角色同我融為一体,我便進入表演的
  自由王國。什么是電影?電影就是電影工作者通過電影這個特殊手段,將
  人与事交給觀眾。我將慈禧交給大家,而答案在你們手中……
  “預備——!”現在,身穿慈禧艷麗服飾的女演員劉曉慶,就出現在青蓮島上那泓泱泱的碧水之前。她的前面是一叢叢嶙峋的怪石,她的身后便是乾隆皇帝下江南北歸以后,下令仿效江南水鄉的煙雨樓在承德所建成的那座雕梁畫棟的古樓。按照劇情的要求,扮演咸丰皇奕℃的香港演員梁家輝早已經身穿黃袍,等候在煙雨樓前与劉曉慶配戲。導演李翰祥見所有的一切均已准備就緒,他回身朝攝影師發出了開拍的“號令”!
  攝影机沙沙地轉動。全場肅然。
  劉曉慶所飾演的懿貴妃盯著麗妃的背影消失后,她既怒且嫉地來到咸丰面前,強作笑臉地叫道:“喲,我還以為有誰陪著皇上呢!原來是皇上一個人在這儿靜養呀!……”
  咸丰坐在一張小桌前,佯裝看折子,見了懿妃說:“不錯,批得很好,發到軍机處去吧!”
  懿妃說:“這是恭親王奏請來熱河的折子!”
  咸丰抬頭一望:“發下去!”
  懿妃嗔道:“六爺是跟皇上一塊長大的,有什么話總該皇上御筆朱批才是吧!……”
  李翰祥遠遠地望著在水銀燈下表演自如的劉曉慶,還有那位初次上銀幕、記者出身的梁家輝表演得很成功,心里很滿意。只是梁家輝開口就是地道的粵語,逗得劉曉慶欲笑又止。他急忙揮手叫道:“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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