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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儿子



  我知道,又要法庭上見了,因為再過半年,劉曉慶又可以上訴了。這時候,由于趙雅氓已經出國留學,儿子也被送到我身邊。我的日記里記下了這段事情。
  七月十四日。
  儿子來了,一切都放在一邊吧。
  冰箱里空空如也,給儿子吃什么?口袋空空。
  哎!千万不要失去勇气,不要忘了,你是一個父親。

  我的儿子悄悄長大了,如今已經七歲了。他很乖,常常默默地看著我,一句活也不說。我努力扮演一個父親的角色,想把我這么多年來欠儿子的都贖回來。
  我給儿子講那些我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故事;和儿子一起坐在北屋的地毯上看月亮,把儿子摟在怀里教他唱歌……

  儿子靦腆极了,和小時候大不相同,記得那時他和爺爺奶奶在一起的時候,常常有一大堆節目,怎么也演不完。可是如今,儿子几時的那种天真快樂已經煙消云散,怎么也找不到了。不知道是儿子長大的緣故,還是因為我這個爸爸對于他太陌生了?

  我努力想把儿子那种活潑勁恢复過來,他也放松了許多,靠在我的怀里,嘴里咿咿呀呀地跟我哼哼:“遙遠的夜空,有一個彎彎的月亮,彎彎的月亮下面,是那彎彎的小船……”
  現在,儿子還不懂得阿嬌是什么,但似乎已經模模糊糊地感覺到其中的意境,我們在洒迸屋子的月光底下搖搖晃晃,想像著月光下的那條小船……

  阿嬌沒有了,儿子還在。

  每當儿子在我的歌聲里安然人睡之后,我都會把他抱到那個大床上,替他蓋好被子。這時候,白天已經被忙碌擠掉的往事又一幕幕地在眼前展現。此刻,這許許多多對于我來說只有兩個字,那就是“厭惡”。我竭力想躲開,躲到儿子給我帶來的那份血緣的安宁中。

  那天下午五點十分,几個朋友正在家里聊天,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儿子跑到廚房叫我:“爸爸,爸爸,您的電話。”
  我連忙跑過去,一拿起電話,我就听出是誰了。“你是誰?”我故意問道。
  那邊半天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我比以前聰明了許多,一般都要留些記錄。正當我打開錄音机的時候,那邊說話了,“我是姜某。”
  “你干什么?有什么事?”
  “听說你要把我寫的那東西拿給記者。
  “這是我的事情,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對方十分陰險他說:“你要把它拿出去,小心你的儿子!”
  這句話把我激怒了,我大聲地喊著,“我操你媽!如果你敢動我儿子一根毫毛,我殺你全家,要你全家的命。”
  對方遲疑了一會。“啪咯”一聲把電話挂斷了。
  那天正好有几個朋友來我家,一個朋友過來把錄音机關上了。剛才的通話,通過電話的揚聲器,大家都听見了。我回頭一看,儿子正怯生生地從門外探著頭。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呀!我的命根!你是無辜的,憑什么受這种威脅?

  真的,如果真有人會動他一根毫毛的話,我會不顧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這決不僅僅是一句嚇人的話。
  朋友們過來安慰我:“既然把話說出來了,這种人就沒有膽量實施,這不過是嚇唬人的臭招子。”

  接受了朋友們的建議,我在五點四十分給派出所打了電話。在派出所備了案。

  朋友們本來打算在我這吃飯,還帶了好多東西,慶祝我儿子來了,可是,這個電話把我們的心情全攪亂了。
  我真的很擔心,因為我們家鄉有一句話: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著。我的儿子今年才七歲,他什么也不知道,即使有人傷害他,他都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可是,我是他的父親,我要保護他!
  我想起了劉家有著正義感的大表嫂,就拿起電話告訴她這個情況,請她轉告劉曉慶不要傷害我的儿子。大表嫂听了我的陳述也很气憤。我果然沒看錯,她是劉曉慶离家出走以后椎一一個站出來替我說句公道話的。對于這樣一個有正義感的人,我至今充滿了敬意。
  天下所有善良的人,都不會拿一個孩子來做什么籌碼的。如果你是一個男人的話,有什么事就來找我!拿我的儿子來威脅我,你不覺得這太卑鄙了嗎?你從此失去了和我對話的權力,因為你是一個無賴,徒有男人虛名!

  晚上,儿子坐在那里翻我給他買的畫冊,我默默地看著儿子。

  現在,儿子是我的唯一,為了他,我可以去殺人!真的!我會連眼睛都不眨殺掉所有威脅我儿子的人,我發誓,決不手軟!全部殺干淨!為此,賠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多少關鍵的時候,也是為了他,在恨得我牙根冒血,想做一些很痛快的事情的時候。我都忍住了。
  在日記里,我這樣記著:“我有一個儿子,他需要我,我不能讓他無依無靠。為了孩子,忍!忍!忍!

  現在,我的儿子受到了威脅。雖然那也許僅僅是口頭威脅。可那种人的人格是不值得相信的,也許他們真的會來傷害我的儿子。也許我不在家的時候,會有人敲門……會有人闖進來……會……不!我的儿子大小了,他還手無縛雞之力呀。
  不行,我得帶儿子离開。
  于是,連碗都來不及洗,我給儿子穿好衣服,拿了向朋友借的錢,連夜离開了家。
  臨走的時候,我把北屋里的燈打開,又拉上了窗帘;把電話的一根線拔掉,這樣別人打電后進來永遠是占線的忙音:我把收音机打開,音量放到最小.這樣在門口听起來好像屋里有人在交談;最后,我還在門上做了個記號……

  夏日雨后的夜晚,整個馬路都是濕漣涌的,路上的積水映著遠處的路燈。空气里彌漫著一种甜膩膩的味道。街上的人很少,我背著背囊,領著儿子,在街上匆匆走著……
  儿子非常高興,屁顛儿屁顛儿的,不時地用腳把路上的積水踩得“啪啪”作響,不時地回頭看著我,他不知道我要領他去哪里,一直不停地間我,“爸爸,我們去哪里?

  我對儿子笑著說:“爸爸領你回家。這時候,我所能夠信賴的只有我的家人了。

  只是,我的儿子哪里知道,爸爸領他去逃亡!逃脫那可怕的陰謀,不讓任何人傷害他。

  那一年雨水很大,回家路上許多鐵路都被雨水沖坏了,火車不得不半途改線繞行。由于修鐵路,列車在內蒙古的一個小站上停了整整一天。离車站不遠,有一個歌舞廳,不時隨風送來一陣陣音樂,天邊已是夕陽西下,我和儿子仍在月台上玩著。我讓他的兩只腳踩在我的腳上,一步一步地挪著,我拉著他的兩只小手,低著頭看著他,嘴里唱著《音樂之聲》里的插曲,“哆是一只小母鹿,來是一束陽光……”接下來又是《孤獨的牧羊人》,又是《大篷車》……所有我能想起的,半生不熟的歌,只要是歡快的節奏,都會從我嘴里飄出來。我和儿子在月台上玩了好長時間,那一天的晚霞好美好美……

  那回,儿子終于又瘋起來了,在我的歌聲伴奏下,他在月台上扭著小屁股,樂得不得了。看著他那快活的樣子,我的心里呀……也就在這一刻,好像獲得了另外一种感覺,那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這种人類最普通最久遠的情感第一次這樣強烈地被我感受到了——在我帶著儿子逃避威脅的路上。這种情感的意識雖然這樣晚才出現,可是我清楚,它是那樣強烈,似乎胜過了我一直認為崇高無比的愛情。盡管我的儿子也不是最完美的一個,但為了他,我會不惜一切!即使在日后我寫這本書的時候,我依然經常听到朋友的勸告。我告訴所有的人,如果真的有人想在我儿子的身上打主意的話,代价是千百倍的,這決不是一句嚇人的活。這种動物進化過程中的遺傳,并沒有被人類的文化沖淡多少,而這种本能的瘋狂我保持得比別人更多。
  把儿子送回家,交給了我哥哥和弟弟,我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下來,我相信,我的兄弟們會比愛護他們自己的孩子還要甚地照顧我的儿子,一旦發生什么事情,他們會比我能戰斗。這种家族的百折不撓、殊死搏斗的秉性一直維系著我們這一族人,從遠古走到今天。我像一個沒有后顧之憂的勇者,又匆忙赶回北京。
  回到厂住宅區,已是深夜。我格外留心地注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樓上透過窗帘,屋里的燈依然亮著。但是當我走到自家門口時,突然發現……收音机?我的收音机怎么不響了?走廊的燈亮著,不可能是停電,這是怎么回事?
  看看門上做的記號還在,這說明沒有人打開過這扇門,難道有人從涼台爬到屋里?難道是收音机燒坏了?答案只有這一個。我不免警覺起來,真要是有人進來,絕不是我的朋友,我在門外做好了准備……
  我把走廊里的燈關掉,門無聲無息地被我打開了,一股暖濕气扑了過來……不對!門窗一定被打開了,要不然屋里的空气應該是涼的,一下子,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做好准備,以對付那最突然發生的事情。

  我毫無聲息地推開了里屋的門,一股暖風吹了過來,毫無疑問,有人打開了陽台的門、我輕輕地蹲下來,一只手准備著,另一只手拉開了燈,陽台門上的玻璃被卸掉了,風是從那里吹進來的。可是……屋里沒有人!

  現在只剩下北屋了,我蹲下身。用一只腳猛地把北屋門蹬開,屋里還是沒有人,不過收音机的插銷已經被人拔了下來。我百思不得其解,翻過身才發現茶几上有一張便條,“陳國軍,因為你屋里的收音机沒有關,你的鄰居告訴我們后,我們怕你出事,故打開陽台門查看,希望你能理解,回來后請速和我們聯系厂保衛科“。

  原來,由于我房里的收音机晝夜不停,所以,我的那些好鄰居們擔心我發生意外……

  我十分理解他們的好意,真的打心眼里感謝他們。

  回到北京不久,我就接到了香港的妹妹打來的電話。從她支支吾吾的語气里,我覺得有什么事不對頭。怎么?妹妹和妹夫吵架了?雖然我現在已經自顧不暇了,但自己的親妹妹總還是要管的。我讓妹妹找妹夫接電話,想跟他談一談。可是,妹夫也是支支吾吾的,讓我感到很奇怪。
  經過再三追問,他們才說出了原因。原來,他們也接到了好几個匿名電話,說是香港黑社會打來的,他們拿我的外甥和外甥女作要挾,其目的就是迫使我妹妹和妹夫勸我盡快离婚,因為他們受人錢財總要替人辦事。

  自然,我也能猜出來這電活是誰打的、因為對方已經把目的說得很明确了。如果這電話真是黑社會打來的,能出錢找黑社會逼我赶快离婚的還能有誰?
  后來在那個律師寫的書上,說劉曉慶曾經資助過我妹妹出國。哼!真是滑稽!我妹妹憑她自己的學識、能力和運气出的國,又嫁了一個能干体貼的丈夫,有一雙聰明漂亮的儿女。這一切和你劉曉慶又有什么關系?劉曉慶所給她的,不過是當別人談論其風流韻事的時候她無法擺脫掉的尷尬罷了。

  放下電話,我的心里難過极了。我這個小妹妹,從小就很招人喜歡。我一直有一個夢想:等我發了財,要給她買好多的首飾,讓她開心,讓她快活。可是,我一直沒有發財,到后來,連我上夜大學的學費還是我妹妹提供的。
  我娶了這樣一個媳婦,給我和我的家人帶來些什么呀!我兄弟們一點點進步,都會被別人描述成受到了劉曉慶的資助;他們所有人的成功都被劉曉慶的暗影籠罩著,甚至為此遭人白眼。
  值得慶幸的是,我的父母不會知道這些事了。要是我那可怜的媽媽知道我現在的處境,她該多難過!要是我那性格剛烈的父親知道了這些事,更不知要被气成什么樣子了。

  我上對不起父母,下對不起儿子,連我的手足也跟我一起承受恥辱。我究竟做錯了什么呀!

  八月亡日下午,厂法律顧問陳某某通知我到厂里參加一個四方會議。

  我所理解的四方會議就是我、厂里、劉曉慶和她的律師,所以也沒怎么重視,那一大天气很熱,因為我准備會后去游泳,所以只穿了一條運動短褲和一件跨欄背心就去了。
  到了厂委會門口,我才發現有些不對頭。門外停著一輛天津大發和一輛伏爾加,從司机注視我的目光里,我感覺有些异樣。

  當我推開門進去的時候,才發現是一個五方會議,我、厂里、劉曉慶、劉曉慶的律師,及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的人參加聆听。法院的人除了法官、書記以外,還有法警;劉曉慶的人除了律師以外,還有一些人坐在后面,我也沒太注意。
  那次所謂的法院訴訟保全和送達行為被某人在自己的書里胡謅八扯,顛倒黑白地記了個大概。過了很多年,當我看到這篇“瞎話”之后,突然想起了非常類似的一件事。

  有一次,在去蘇州的列車上,臥舖同格的有一位自稱是青藝的演員,在那里大談特談陳國軍。當時陳國軍和劉曉慶的离婚案已經盡人皆知了,而且好像關心的人還不少。在座的就有几個很感興趣,一個勁地問他,“你見過陳國軍嗎?

  “見過。
  “他長得什么樣?
  “一米八的大個子,穿一身舊軍裝、腳蹬一雙高筒的大馬靴,背著一個書包——嗅,書包就是過去部隊的那种,上面還繡著‘為人民服務’五個大字一一一書包里裝著兩把菜刀。每天到我們青藝去,找姜某拼命。
  “那……他什么模樣?”
  “哦,一臉落腮胡子。說起話來聲音很大,太沒文化了。”

  他的描述繪聲繪色,而且還不乏細節,讓人不得不信。

  當時,我坐在靠窗戶的位置上,動也沒動,由著那些人議論紛紛。那些議論里有的可怜女人,也有的為男人抱不平,說什么的都有。
  听了一會議論,我站了起來,過去拍了拍那個“青藝演員”的肩膀,“我跟你說几句話。”

  在車廂的連接處,我問他:“你認識陳國軍嗎?”

  “當然認識。”
  “哦……我是北影的。”
  他听說我是北影的,自然很客气,連忙掏出煙來讓我抽。我謝絕了。
  我從口袋里掏出我的工作證,說:“這是我的工作證,上面還有照片,你看你認識這個人嗎?”

  他遲疑地拿過了我的證件。

  我現在還記得他那時臉上僵硬的表情。
  所以日后看到劉曉慶的律師寫的那篇東西,我又產生了同樣的感覺,只不過,我看到的僅僅是像那個“青藝演員”一樣的胡說,卻沒有机會看到他被揭穿之后的不自在。

  那天,法院的法官王范武先生送達了劉曉慶的离婚請求,又宣布同時執行訴訟保全。

  訴訟保全對我來說不算陌生,當劉曉慶的父母把我的家全搬走的時候,就有朋友告訴了我這個法律名詞,它是指在离婚雙方怕財產流失,不利于法律分割的時候,由法院出面,對家庭財產進行凍結和登記。

  當時朋友們說,劉曉慶的父母不在北京,北京的家和他們沒有關系,他們在你和劉曉慶不在家的時候把家里的財產搬走了,侵犯了你們的權益,你應該要求訴訟保全。

  可是我不能那么做,因為對方是我的岳父岳母,而且我也不忍心把老人叫到北京來打這場訴訟保全的官司。
  可是如今,我的一念之差使劉曉慶順利地完成了她的財產轉移三部曲:第一步,她找來小姚把我的家搬空;第二步,她利用我的善良把我手里唯一的一張存折(這也是我和劉曉慶最說不清楚的財產)上的錢全提走了:第三步,她借著第二次起訴离婚要求訴訟保全,這次,她還是借助法律的力量完成了她第三次財產的占有和分割。

  不能不說,這個女人相當有心計,相當厲害。她三番五次利用我的善良和仗義把我變成了一個徹底的窮光蛋。

  我的態度确實不好。“什么,你要訴訟保全?家不是都讓你搬光了嗎?你還保全什么?”
  我沒有想到,真是沒有想到,她居然還要保全很多。凡是她認為有用的東西部保全了,而保全之外的東西基本已不剩什么了。

  哼!我都沒有要求保全財產,你反倒要求了,你可真行呀!

  “我反對。”我跟法官很明确地談到這一點。
  但法官還是堅持。因為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意見,法院還有:個合議庭,他不過是一個執行者。而且,我心里明白,劉曉慶第一次起訴時搞到的那張紙條還在起作用。

  其實,如果我當時轉身就走,他們也沒有辦法進行訴訟保全,因為訴訟保全必須兩人都在場。可是,陳某某一直勸我:“事已至此,保全就保全吧!”我這個人一向不想讓朋友為難,只好和他們一起去了我北影的住所。本來劉曉慶的律師還要來,我堅持說不可以,他才獨自留在了主樓。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還堅持著:“我可以參加訴訟保全,但鑰匙我不交,隨你們便。”

  于是,法警把門端開了,因為他代表法律。

  鄰居不知道怎么回事,紛紛探出頭來,當他們發現了我和法官以后,又都關上了門。

  他們一樣樣地進行財產核對。我在一邊拍了兩張照片。盡管法院的人阻止我,但這是我的家,也不是你們法庭,照片我依然留著。
  劉曉慶低著頭,把她認為該拿的東西統統拿走了。獎杯(這本來就是她的,即使她不來拿我也要給她,省得占地方)、錄像帶(包括我的工作帶),最后,她甚至貪婪地指著書柜上的書,也要一起拿走。

  這下,連法官對她的態度都起了變化,不得不提醒她:“你除了要求訴訟保全的東西,其他東西都不能拿走,你不能什么都要啊!”
  我這時也提醒了她一句:“冰箱里還有一匝多挂面,那邊書架上還有三十多元錢,是我這個月的工資,你看,是不是也要拿走?”

  不知法警沒有听出我的挖苦,還是他別有用心,居然真的過去把冰箱打開了,里面果然只有一匝半挂面和半瓶豆腐乳。關上冰箱門,法警看著我笑了。我想,這是一個男人對另外一個男人友善的笑。他可能也為剛才端門的那一下感到不妥,對我解釋了一句,“我們是執行公務。”

  再沒什么可拿的了,滿滿的裝了兩大箱。陳某某一直在安撫我,告訴我:“明天會有人來給你修門,厂里派人來。”
  哼,我的家。被我的妻子帶著人破門而入,而且一切還是合法的。真是“豬八戒吃西瓜一一一倒打一耙”。

  在中國、一貫沒有冤假錯案的記錄,所以在人們心里,法院總是對的,總是代表了正義,那么我這种与法庭抗爭,怨恨法院的情緒就是錯誤的,是非正義的。
  我委屈!

  當財產登記完,我簽了字之后,我指著劉曉慶說:“總有一天你會人老珠黃,你會門前冷落車馬稀,到那時候,你一定會想起今天這一幕,今天這一刻,你會后悔的。”這是我當面跟她說的最后一句話。

  他們走了。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一眼也沒有看劉曉慶,而是死死地盯著地。她走到門口的時候站住了,對我說:“哥們,我走”了。
  我拼命抑制著自己,再不抬眼看她。她又停了一會,終于走了。
  陳某某是最后一個离開的,他臨走時還把那扇被端開的門開關了好几次,安慰我說,“國軍,別難過,我明天就找人來修門。”
  門關上了,那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鐘了。
  我一直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腦子里依然是一片空白。
  過了好久好久,電話鈴響了。我一點也不想去接,讓它在那里不停地響。
  鈴聲停住了,過一會儿又響了起來,我還是沒有動。可是這回,它一直執著地響著。我不想不想不想接,而且恨不得把電話拽下來摔碎,但,我還是沒有動。

  它怎么這么煩,響響響,響個不停。
  終于,我受不了了,過去把電話拿了起來。
  “喂!是陳國軍嗎?”
  一下子,我听出來了,是趙雅氓的聲音。
  “你怎么樣?”
  我能說什么……

  “喂!你怎么樣啊?”

  “我一切都好。”可是,我的淚水卻扑扑蔽籟地落了下來,我想那回流下的淚水比我以前所有流過的淚水都多。我拼命用手捂著話筒,不讓對方听出我在哭。
  那邊一直不停地“喂、喂、喂”,她大概以為電話線路有毛病。“你生活得怎么樣?缺不缺錢?如果缺錢我給你寄些回去。”

  這決不是杜撰的巧合,也不是刻意安排的情節,我敢以最毒的誓言來保證它的真實性。上天把兩個妻子都安排在同一天出台,為什么?當我第二個妻子憑仗法律來搶奪我的財產的時候,那個當年我傷害過的妻子卻遠隔重洋打電話來問詢我;第二個妻子恨不得把我的每一個銅板都拿走的時候,第一個妻子卻問我是不是生活困難,缺不缺錢。都是女人,何以有如此大的反差?
  我的淚水能止得住嗎?能嗎?所有用心愛過生活的人、所有真實的人、所有誠實的人遇到我這种情況,都不會不哭吧!

  盡管我一直抑制著,可是對方還是听到了我抽泣的聲音。

  “你怎么了?”那邊關切地問。

  “沒什么,沒什么。”
  她一點也沒有意識到這一天會對我進行訴訟保全,也沒有意識到這樣的一天對任何人都是怎樣一個難以忘卻的日子,以為我不過是因為孤獨而傷感,所以,她安慰了我几句,說:“國際長途太貴了,以后再聊。”就把電話撂下了。
  放下電話,我動也沒動,坐在那里實實在在地大哭了一場。這是我對曾經有過的翻天覆地的愛情最后的挽歌,一定非常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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