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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花有怜身入相府 沈廷芳花園得意


  看官,你道那兩位公子是誰?乃是文華殿大學士沈謙之子,大個名廷芳,兄弟名義芳,維揚住家,大不守本分之人,倚仗父勢,無所不為,強奪人家婦女,硬占有人家田地,累算利債,刻剝小民。他有四個豪奴,一名沈連,一名沈登,一名沈高,一名沈奎,倚仗主人之威,在外欺人。個個聞名喪膽,人人見影消魂。
  弟兄二人今日路見崔氏,即對義芳說:“兄弟,婦人你我見得甚多,從未見過此人。這個婦人生得實在可愛。”義芳答道:“何不著人訪問是誰婦人?”廷芳道:“有理,有理。”遂叫過沈連等四人前去訪問回复。四人領命去了。
  兄弟二人心痒難捱,左思右想,坐臥不安,一心思想那婦人,恨不得一時到手,方遂其心。不一時,見四人走來,回稟道:“二位老爺,此人不是別人,就是花太師侄儿,名喚花有怜,不知怎么到此處居住。”二位公子道:“你們四人可有什么主意將他哄進府來?重重有賞。”四人道:“二位少老爺,要那婦人進府有何難哉。”二人道:“你且說來,是何主意。”四人道:“待小人明日拿個名帖,見了本人,只說是我公子訪得花太師的令侄老爺下在此地,本該自己來奉拜,恐少老爺不會,故爾先差小人到寓,問個的确,即日再來奉拜。看他是進京是久住,他若是進京,小人等扮作強盜,尾在后面,到了僻靜之處,將那婦人搶進府來;若是久住在此更妙,二位少老爺明日就去拜他,等小人騙進府來,不怕他飛上天去。”弟兄听了大喜,道:“事成之后領賞。”
  過了一夜,到了次日,四人到了有怜門首扣門。花有怜出來開門,見了四人,問道:“何處來的?”四人道:“小人們是沈府差來的,奉我家二位少老爺之命。昨日聞得相公是花相爺之侄,我家少爺本當親自拜謁,恐傳言不确,今差小人等先送上名帖。小人等特來說聲,將名帖呈上。”花有怜看了名帖,道:“小生与你家二位公子未經會面,怎敢領帖。”四人道:“我家太師爺与花太師爺同殿又同寅,家爺不知便罷,既知相公至此,必須盡情,始無愧地主之誼,那有不拜之理。請問相公有何公干至此?”花有怜道:“小生帶著房下進京,到相叔府中去,怎奈天時甚暑,暫住在此,延至秋后起身。”四人道:“原來如此,小人們告退。”登時四人去了。
  花有怜關上了門,進內。崔氏問道:“何人扣門?”有怜告訴一遍,“明日等他來時,我自有話說,倘有机緣到他府中走動也是好的。”
  一宿已過,次日清晨,忽听有人扣門,外邊叫道:“花相公,花相公,今有沈府二位少老爺來拜。”花有怜听得明白,即忙開門相見,禮畢,分賓主坐下。獻茶已畢,沈廷芳道:“不知花兄駕臨敝地,小弟等多失進謁,昨日方知,今特拜見。”花有怜答道:“昨蒙尊管賜帖,尚未進謁,今蒙光顧,有失遠迎,望二兄原宥。”沈廷芳道:“花兄今到敝地,不知有何公干?”有怜道:“弟同房下進京,因無時暑熱,難以行走,所以暫住貴地,到秋涼即赴都中。”沈廷芳道:“這個寓所能有几間房子,且甚窄小,如何避暑?不若請兄嫂至舍,過了伏再進京,何如?”有怜正在無門可入,一聞此言,心花都開了,答道:“承兄美意,何以克當,萍水相逢,怎好造府打攪?還是在此暫住罷了。”沈廷芳道:“你我雖系初會,實為通家,何必太謙,只恐供膳不恭,有慢兄嫂,少停著小价打轎來接。”言畢,弟兄二人告辭,花有怜送出大門,一躬而別。
  花有怜進內,對崔氏道:“快收拾行李,好進相府。也是我們時運來了,且到沈府過活,并省得杭州事發。”崔氏也覺歡喜,連忙收拾。不一時,見四個管家打了兩乘轎子、一騎馬來接。花有怜早已收拾現成,另外叫了几個腳夫,挑了行李。自己上馬,崔氏与小紅上轎,直奔沈府而來。正是:
  
  滿天撒下鉤和線,從今引出是非來。

  轉彎抹角到了相府,花有怜下馬,只見沈廷芳弟兄二人遠遠迎接見禮。花有怜道謝。崔氏轎子抬到廳上,下轎出來。沈氏兄弟二人上前,口稱:“尊嫂,見禮。”崔氏還了一個万福。請他在東花園居住,當日擺酒款待,如兄似弟。
  非止一日。那沈廷芳兄弟二人商議道:“我們費了若干机謀,將他騙進府中。他夫婦終日不离左右,怎得到手?豈不空養了三個閒人?待等今晚將他請來同吃晚飯,明日叫他到典中去管總,他若肯去,不愁婦人不到手。”商議已定,堪堪天晚,著人請花有怜來同吃晚飯并宵儲備。酒至半酣,沈廷芳道:“我典中缺少個管總之人,意欲拜煩花兄前去典中照看几日,待有人接手,再請回來,不知尊兄肯代弟為否?”花有怜道:“弟在尊府,多蒙二兄美意,些須小事,無不盡心。”弟兄二人听了大喜。彼時各散。
  次日,沈廷芳叫人請了花有怜來。沈廷芳道:“你把花大爺送至典中。”花有怜与二位沈公子作別去了。沈廷芳暗暗歡喜,道:“小花今日离了眼前,我且瞞著兄弟,先去會會這婦人,看他如何,倘有机緣,也未可知。”想畢,遂悄悄走至園門,只見崔氏一人正在天井中磁墩上坐著乘涼,手拿一柄冰紗扇儿,背著面,在那里搖扇,身穿一件銀紅紗小短褂儿,下邊穿一條無色羅裙,內里露出大紅底衣,頭儿梳得光油油的。沈廷芳不見猶可,見了之時,魂飛魄散,那里按捺得住心猿意馬,緊走兩三步,遂低低叫道:“尊嫂,拜揖。”崔氏沒有存神,反唬了一跳,回過臉來,見是沈廷芳,遂帶笑道:“原來是大爺。”站起身來,還了個万福。沈廷芳笑道:“尊嫂貴庚多少?”崔氏答道:“賤妾今年二十一歲了。”沈廷芳惊問道:“請教花兄尊庚二八,為何尊嫂反長五歲?”崔氏將臉一紅,微微一笑,也不回答。沈廷芳見他不言語,有些蹊蹺,便說道:“我今日請花兄到典中,撇下尊嫂獨自一人,好不冷清。”崔氏將眼一瞅,又笑了一笑。大凡婦人嘲笑,就有几分邪气。沈廷芳見他几次含笑,魂魄早被他攝去,那里拴得住,走近身邊,叫道:“尊嫂,我今和你如此。”婦人又笑一聲,道:“有人來了。”沈廷芳一把抱住。也不知崔氏肯与不肯,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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