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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薛素姐酒醉疏防 狄希陳乘机取鼎


  情知宿恨非良伴,配作夫妻,業報才無限。
  閫政好教嚴似茧,煩苛束濕無條款。
  時有香溫和玉軟,雨云方罷,放下鳩荼臉。
  痴漢猩醪揮不斷,梟娘厭道丁生眼。

                      ——右調《蝶戀花》

  卻說素姐打發了薛三省娘子家去,漸至掌燈時節,狄希陳還在他娘屋里。他娘說:“這天老昝晚的了,你往屋里去合媳婦做伴去罷。”狄希陳都都摸摸的怕見去,他娘又催了他兩遍,他說:“我不知怎么,只見了他,身上滲滲的。”他娘說:“你既見了他滲滲的,你往屋里去,就且好生睡覺,別要就生生的惹他。你听我說,去罷。”
  狄希陳方才回自己房來,推那房門,門是閂的。狄希陳推門,不听得里邊動靜。狄希陳著實推叫,那陪嫁來丫頭小玉蘭問說:“姑夫在外頭推門叫喚哩,咱開了門放他進來罷。”素姐說:“你仔敢開!放他進來了,我合你算帳!”
  狄希陳听說,越發把那門推幌起來。狄婆子听見,從房里出來,問說:“這深更半夜,你爹在那房里守著近近的,你不進屋里去,在這天井里跳撻甚么?”狄希陳說:“他把房門閂了,不放我進去哩。”狄婆子走到跟前,叫小玉蘭:“你過來開了門,放進你姑夫去。這深更半夜的,你關了他外頭是怎么說?”小玉蘭說:“我待開,俺姑不許我開哩。”狄婆子說:“我在這里哩!你過來開開!由他!”
  那小玉蘭才待過來開門,素姐跑下床來把小玉蘭一巴掌打到傍邊,他依舊又往床上去了。狄婆子說:“他既不放進你去,你就往我屋里睡去。這孩子可不有些攮業?怎么一個頭一日就閂了門不叫女婿進去?我從來也沒見這們事!你听著我說,過來開開門。”那素姐甚么是理!聲也不做,給了婆婆個大沒意思,只得叫了儿子往自己外間睡覺了。
  狄婆子到了自家房內,對著丈夫說道:“這媳婦儿有些不調貼,別要叫那姑子說著了。可這是怎么說,把門閂得緊緊的?我這們外頭站著叫他,里頭什么是理!”狄員外說:“家里嬌養慣的孩子,知不道好歹,隨他罷。”
  狄婆子女人見識,說這個成親的吉日,兩口子不在一處,恐有不利市的一般,又走到他那邊去,指望叫他開門。誰知狄婆子合狄希陳剛剛轉背,他叫小玉蘭連那院落的門都關了。狄婆子又只得自己回來,長吁了兩口气,吹燈睡了。
  到了次日清早,薛三槐的娘子提了一錫罐臉水送來,走到他那院里,只見院子的門尚未開,叫了兩聲,沒人答應。薛三槐娘子恐怕冷了臉水,帶罐提到廚房,与他溫暖。狄周娘子把那晚上關門,不放陳哥進去,娘自己來說兩次,他里邊不應,又打丫頭,嗔他開門,前前后后告訴了薛三槐娘子。
  薛三槐娘子說:“昨日娘怕他這們等的,已是叫薛三省媳婦著實的囑咐了他。必欲還是這們,這是怎么?不叫狄大娘心里不自在么?我還只說姐夫在屋里,這昝晚還沒起來哩,原來是如此!狄大爺合狄大娘起來了沒?”狄周媳婦道:“等到如今哩!夜貓子似的,從八秋儿梳了頭,爹待中往坡里看著耕回地來。娘待中也絡出兩個‘越子’來了。
  薛三槐娘子惊訝道:“好俺小姐!婆婆梳了頭這一日,還關著門哩!待我叫他去。”跑到他那門前,又怕狄婆子听見,不敢大叫他。又是那十五黑夜沒得睡覺,又淨悄悄的沒人騷扰,睡熟不醒,睡夢中听得是薛三槐媳婦聲音,睡夢中喚起小玉蘭出來開了門。
  薛三槐娘子罵小玉蘭道:“小臭肉!你不老早的請起姑來,你倒扯頭的睡!”進去見素姐才撓著頭,慢條斯理的纏腳,說道:“好俺姐姐,你家里的那勤力往那里去了?你攆出姐夫去,你可睡到如今還不起來?狄大娘梳完了頭,已是絡出兩個‘越子’來了,咱娘也就來了。”素姐說:“怎么?來赶集哩么?直這們五更!”薛三槐媳婦說:“這是五更?待中大飯時了!”說著,只見外頭說道:“薛大娘到了。”狄婆子接住,送到素姐門口,站住了,讓薛夫人自己到素姐房中。見素姐還撓著頭,沒纏了腳,心里也還道是合女婿同在房中。
  薛夫人把薛三槐娘子數說:“叫你先來了這們一日,你可不催著你姐姐起來。如今還沒下床,怪道你狄大娘門口就站住了!躁煞我!這是怎么說!”薛三槐娘子說:“我來到,這天井里的門關得緊緊的。我只說姐夫還睡著哩,沒敢大叫。我到了廚屋里,狄周媳婦告訴說:‘昨日后晌,姐姐把姐夫攆出去了,關著門,自家睡哩。’我問:‘狄大爺合狄大娘哩?’他說:‘爹往坡里待中看著耕回地來,娘待中絡出兩個越子來了。’叫我慌了,才去叫門,又怕喬聲怪气的教狄大娘听見。這小玉蘭甚么是肯開!”薛夫人把手指著小玉蘭罵了兩句。
  薛夫人問說:“狄周媳婦怎么對著你說姐姐攆出姐夫去?”薛三槐娘子道:“他說姐姐只后晌就把屋門關了,狄大娘催著姐夫來屋里,姐夫推叫不開門。狄大娘听見了,自己也來叫,姐姐只是不答應。狄大娘叫小玉蘭開門,小玉蘭才待去開,姐姐又打了他一巴掌。狄大娘又叫了遭子,見只是不開,只得叫了姐夫往狄大娘屋里去了。狄大娘又复回身來叫門。越發把這天井的也關了。”
  薛夫人發躁說:“好閨女!好閨女!我自己合你說了,恐怕你不依,又叫薛三省媳婦來囑咐你。必欲不依,我可有甚么顏面見親家合姐夫哩!”叫薛三槐娘子:“你去看轎!我也不好在這里的,趁著沒見你姐夫,我家去罷!”薛三槐娘子道:“怕怎么的?姐姐年小,不知好歹,娘教道他。使性子往家去,沒的就是了么?”薛夫人道:“你辯的是混話!人家娶一個媳婦儿進門,不知指望怎么喜歡哩。這頭一日,就叫個婆婆努著嘴,女婿撅著唇,這是甚么道理?”
  适傳狄婆子走到,笑說:“親家,我到沒努著嘴,你女婿實有些撅著唇,大清早起來,不知往那里去了。親家請外邊坐,這里教孩子梳頭。”薛婆子道:“這們樣的孩子,我自家悄悄的合他說了,又叫了薛三省媳婦子來囑咐他,他必欲不依大的們說。你家里那聲說聲應的,不是你來?情管是你爹不該教道那二三更來。親家請便,待我打發他梳完頭出去。”狄婆子又暫且去了。
  素姐梳完頭,換了衣裳。薛夫人道:“這們個玉天仙似的人,怎么只不听說!”收拾了桌子,擺上飯,叫人去請狄希陳進房吃飯。尋到他園子里頭,他正看著人摭椿芽。人一連請了兩遍,他也沒理。第三遍又使人請,說薛大娘等著哩。狄希陳說:“怎么?俺家是花子么?沒有碗飯吃,單等著吃他的碗飯!我是他甚么人?我吃他的飯!你說俺家有飯,不吃他的飯!”隨即看著人提著椿芽回到家里,也沒進他媳婦房去,竟到了他娘屋里要合他爹一處吃飯。
  他娘說:“你丈母在屋里擺著飯等著你哩,你往屋里合你媳婦儿吃去。”狄希陳說:“我是他甚么人?連屋里也不叫我進去,我吃他的飯哩!他破著今日再送兩頓飯,我這叫花子可沒的再有指望了!”狄婆子說:“你媳婦儿關你在外頭,沒的是你丈母教他關你在外頭來,你惱你丈母?”狄希陳說:“我不該惱丈母,他不該教道他么?快快的別教巧妹妹往他屋里去,學上了不賢惠不好!”狄婆子道:“我倒教道你來,你听么?”狄希陳說:“娘教道我,甚么我沒听來?我正好好的在府里住著,娘只去,我沒等的娘張口,我就跟著娘來了,還等怎么才是听說哩?好不好,我到府里遞上張呈子,把那當舖里秦蠻子呈著,我還奪回孫蘭姬來哩!”狄婆子說:“我教這孩子們笑殺了!你就遞呈子去罷。”這狄希陳百當不曾進房吃飯。
  薛婆子也甚是不好意思,看著素姐吃了兩碗面,雌沒答樣的家去了,對著薛教授道:“你沒事的那后晌教道,教道的孩子這們樣的!”把那攆女婿、拒婆婆、不起早,對著薛教授告訴。薛教授長吁了兩口气,說道:“他前日黑夜那個夢,我极心影。他如今似變化了的一般,這不是著人換了心去么?這合他做閨女通是兩個人了!”薛教授的妾龍氏說道:“怕怎么?誰家的坐家閨女起初就怎么樣的來?再待几日,熟滑下來,只怕你留他住下,他還不住下哩。”
  晌午送飯,薛婆子也沒自己去,差了薛三槐娘子送去。狄希陳依舊不曾進房去吃。后晌又叫薛三省娘子送去晚飯,狄希陳又不肯進去。薛三省娘子說:“姐夫在那里哩?待我自家請他去。”素姐說:“你不好菕I我不要他,你要了他罷!”薛三省娘子說:“姐姐,你只再說,我就要他,怎么辱沒了人么?”听見說狄希陳在葡萄架底下石凳上坐著,他跑到那里,說道:“姐夫,姐姐請你吃飯去哩。”狄希陳說:“俺家里有飯。我吃過飯了。看又叫人攆出來,不好看的。”薛三省娘子道:“姐夫,你听我說,你進去吃了飯,坐著,別要出來,他好掐出你來么?”又悄悄的說道:“又是獨院落,關上天井的門,黑夜可憑著你擺划,可也沒人替的他。”
  狄希陳心里想道:“這倒也是個高見。”將計就計的跟了薛三省娘子進房。誰知素姐見了狄希陳進去,那屁股坐在床上,就如生根一般,甚么是肯下來!狄希陳等他不來同吃,心里有了那薛三省娘子的錦囊,想道:“他便一頓不吃飯,也就餓不坏人。我且吃飽,有力气可以制人。他且不吃飯,沒气力,教他招不住。”正是得計,把飯吃得飽飽的,叫薛三省娘子收了家伙回去。
  薛三省娘子道:“姐姐,我家去哩,你可休再似夜來,我赶五更就來接你。”素姐點了點頭,見狄希陳坐著不動,知道他是不肯出去的主意。住了一會,听見狄婆子屋里關的門響。素姐說:“你去關了天井門罷,你還坐著怎么?”狄希陳只道他是真意,果然出去關門。素姐等他前腳出去,就跑下床來,自己把房門閂上,又合小玉蘭抬過一張桌子把門緊緊頂住。狄希陳把那門先使手推,后用腳踢,又用磚石打那窗戶。
  狄婆子听見,又只得開門出來問說:“陳儿,你待怎么?”狄希陳說:“他哄我出來關門,他又把房門閂了!”狄婆子說:“這真也是個怪孩子了,那里有這們樣的事!小玉蘭,你快著來開門!我明日不起你的皮!”沒見動靜,又說:“小玉蘭,你不開門么?”小玉蘭說:“俺姑這里摟著我不叫我開哩!”狄婆子說:“這也就瑣碎少有的事!陳儿,你還往我屋里睡去罷。他明日情管就合我熟化了。”狄希陳仗著他娘的力量,還待要踢門。狄婆子說:“這半夜三更的,不成道理。你跟著我那屋里去罷。”狄希陳只得跟著他娘去了。
  到了五更,薛三省娘子果然就來接他,叫開門,知道狄希陳又沒在屋里睡覺。問小玉蘭,知道是誆他出去關了門,沒教他進來。狄大娘還自己來到叫門,素姐摟著小玉蘭不許他去与狄大娘開門。薛三省娘子惱的沉著臉,慫恿著。素姐沒梳頭,踅著首帕,小玉蘭跟著,待往家去。
  依著素姐,要鎖上房門,薛三省娘子說:“家里放著姐夫,你可鎖門哩!”走到狄婆子窗戶底下,說道:“狄大娘,我接了姐姐家去哩,屋門沒鎖,叫人看門。”狄婆子說:“我知道了,你們去罷。住會有几位客來送他?我好預備。”薛三省娘子說:“脫不了是俺娘合連大娘二位,再那里還有別人?”狄婆子答應:“知道了。”叫起狄希陳來,往他屋里去看家。待不多一會,也就收拾將明,公母兩個都起來收拾待客。
  卻說素姐回家,薛婆子知道他又把女婿攆在門外,婆婆叫門不理,著實的數落著說他,他說:“我不知怎么,見了他,我那心里的气不知從那里來,恨不的一口吃了他的火勢!”薛婆子說:“你可是為他那些生气?”素姐說“我自家也不知道是為甚么惱他。這如今說起他來,你看我這肚子气得像鼓似的。”薛婆子說:“人生一世,還再有好似那兩口子的么?你以后拿出主意來,見了他,親親熱熱的,只是別要生气。”
  素姐開了臉,越發標致的异樣,連舉人娘子來到看見,喜得荒了,心里想說,自己閨女老姐那赶上他的模樣?薛教授外面備了酒席,邀請女婿。狄希陳使性子,叫他爹娘降發著來了,心里不大喜歡,吃了沒多大會就辭往家去。薛夫人、連夫人送了素姐回去。狄宅請的他妗母相棟宇娘子、姨娘崔近塘娘子、張先、謝先,正在家唱著吃酒。素姐也在席上坐著,正喜笑的,只看見狄希陳來到,把那臉來一沉。眾人看著,都也詫异的极了。
  狄希陳從頭作過了揖,回到自己房內靜坐。只見薛三省娘子端著個小盒,提著一尊燒酒送到屋里。狄希陳說:“這是甚么?”薛三省娘子說:“是雞蛋合燒酒,姐姐待吃的。”狄希陳說:“他吃酒么?”薛三省娘子說:“可是這們古怪的事,常時只喝一口黃酒就醉得不知怎樣的,這燒酒是聞也不聞。他虎辣八的,從前日只待吃燒酒合白雞蛋哩,沒好送給他吃。他今日到家,吃了夠六七個煮的雞子,喝了夠兩碗燒酒,還待吃,怕他醉了。他吃了沒試沒試的。姐夫,你今日可別叫他再哄出去關了門。憑他怎么樣的,你只是別動。你先舖個舖,早先另睡,讓己他那床,哄他睡了,等各處都關上門,沒人听見,你可動手。沒的你這們個小伙子就治不犯他?你打哩!得空子撞著這們個美人,你就沒治處治他罷?”
  狄希陳說:“怎么處治?叫我動甚么手?我知不道甚么,這里又沒人來,你教給我試試。”薛三省娘子說:“府里孫蘭姬沒教給你?等著我教哩!”狄希陳說:“只怕各人有各人的本事,那本事有不同可哩。”薛三省娘子道:“本事都是一樣,沒有不同的。”狄希陳起來說道:“你來教我教試試。”薛三省娘子說:“你等著,我看看人來教給你。”哄的狄希陳坐著,他一溜煙去了。
  狄希陳等他不來,只見小玉蘭進屋里來,狄希陳說:“你叫了薛三省娘子來,把你姑的這些衣裳替他疊疊。”玉蘭見了他說道:“省嫂子,姑夫叫你去替姑疊疊衣裳哩。”薛三省娘子道:“你先對姑夫說去,你說:‘他那里看人哩,看了人就來疊。’”混混著天待中黑上來,薛、連二位夫人又到了素姐屋里,大家又勸說了他一會,方才去了。接次著他姨娘妗母也都起身,又打發了兩個女先家去,外頭亂哄。
  狄希陳在屋里摘了巾,脫了道袍子。素姐想道:“這意思,可哄不出他去了。”正尋思計策,要脫离他開去,明見他把那張吃飯桌端在那抽斗桌邊,幫成一處;開了箱,拿出一副舖蓋,下面舖了一床氈,床上掇了一個枕頭,把那尊燒酒倒了一茶鐘,冷吃在肚里,脫了襪子,脫了褲,脫了衫襖,鑽在桌上睡了。素姐見無計可施,喜得他不來纏帳,也便罷了,只得關了門,換了鞋腳,穿了小衣裳。
  收拾停當,那月色正照南窗。狄希陳假做睡著,漸漸的打起鼾睡來,其實眯縫了一雙眼看他。只見素姐只道狄希陳果真睡著,叫玉蘭拿過那尊燒酒,剝著雞子,喝茶鐘酒,吃個雞蛋,吃的甚是甜美,吃完了那一尊酒,方才和衣鑽進被去睡,不多時,鼾鼾的睡著去了。
  狄希陳又等了一會,見他睡得更濃,還恐怕他是假妝,揚說道:“這桌上冷,我等要床上睡去。”一谷碌坐起來,也不見他動彈,走下桌來,披了個小襖,趿了鞋,走到床邊,聞得滿床酒香,他把手伸進被去,在他身上,渾身上下,無不摸到,就如那溫暖的香玉一般。他悄悄的上了床,把被子輕輕的揭了,慢慢的撥他仰面睡著,与他解了褲帶,漸漸的褪了下來,把兩只白腿閣在自己的肩上;所以然處多加了那要緊開路的東西,認就了門,猛力往里一闖,直進無余。
  素姐夢中醒轉,心里曉得著了人手,那身子醉的那里動得?狄希陳見他不能扎掙,放心大戰。素姐說:“我自不小心,被你算計了,你只是慢些,我醒來還好將就;你若不肯輕放,我起來也斷不饒你。”狄希陳說:“你若后來与我親熱,我這遭便慢慢的施為;你若依舊還是這般生冷,我如今還要加力起來。”一邊說,一邊直沖直進,甚是勇猛,素姐再三求饒,他方才慢慢的徹了大兵,使那游兵巡徼。直待素姐安定了陣勢,方才又兩下交兵,畢竟后來把狄希陳戰敗方歇。兩個睡在床上,都如芒刺在背的一般,翻來覆去,再睡不熟。狄希陳仍來桌上睡了,素姐就不曾穿衣,又复睡去。
  狄希陳打了個盹起來,又走到床上,又從夢中把素姐干了一下。只見素姐醒來,比初次略略的有些溫柔,不似前番倔強。事完,又仍各自睡覺,狄希陳方才稱心遂意。清早起來,狄希陳看著素姐笑,素姐瞅了狄希陳兩眼,說道:“往后要合我說知,才許如此。再要睡夢里羅皂人,我還攆出你去!”
  小玉蘭往廚屋里舀洗面水,狄周媳婦問說:“你姑娘合姑夫一處睡來?”玉蘭說:“俺姑夫在桌子上睡,沒在床上去。”狄周媳婦又問說:“你就沒看見怎么樣的么?”玉蘭說:“我見來,俺姑可吃大虧了!待我送下水,我可對著你說。”連忙的端進水去,等著素姐洗了臉,又端出盆來与狄希陳舀進水去。
  小玉蘭出到廚房,對著狄周媳婦,將那夜間干的勾當告訟的一些不差。狄周媳婦說:“他兩個干事,你在那里來?看的這們真?”玉蘭說:“那月亮照得屋里合白日的一般,叫我妝睡著了。我可看著,看姑夫慢慢的起來,摸到床上去了。”狄周媳婦問說:“你姑就沒醒么?”玉蘭說:“待了老大一會子才醒。”狄周媳婦問說:“醒了怎么樣著?他說害疼來沒?”玉蘭說:“我沒听的他說害疼,他就只說:‘慢拉!慢拉!消停著!……我就沒那好!”狄周媳婦問說:“弄了多大一會子?”玉蘭說:“弄了夠一大會子,姑夫又回到桌上睡了一造子,又到床上又弄,比那頭一遭弄得還久。”狄周媳婦問說:“你見你姑夫的繼子來?沒夠多大?有毛沒毛?”玉蘭說:“我怎么沒見?他后晌沒脫褲么?”玉蘭使手比著,也有四五寸長,也有個小雞蛋粗。狄周媳婦問說:“你沒的一宿也沒睡覺么?單單的看著他?”玉蘭說:“我后晌見姑夫那挺硬的繼子,我這心里痒痒刷刷的,睡不著。看著弄俺姑,我越發這心里不知是怎么樣的,只發熱。”狄周媳婦問說:“熱的流水來沒?”玉蘭說:“一大些水,這腿上精濕的。”狄周媳婦說:“你多大點子人,知道浪!你實指望叫你姑夫也儒A一下子才好!”玉蘭說:“是實得儒琱U子才好。”狄周媳婦說:“小浪貨!像你剛才比的這們大小,一下子還勳你哩!”玉蘭說:“怎么沒有勳俺姑哩?”狄周媳婦說:“你姑多大?你多大了?”
  正說著,狄婆子來到廚房,小玉蘭跑的去了。狄婆子問說:“你笑甚么?”狄周媳婦說:“陳哥今日黑夜得了手了!”狄婆子道:“是小玉蘭說來?”狄周媳婦把玉蘭的話一字不遺對著狄婆子學說。狄婆子道:“這丫頭,這們可惡!后晌叫出他外頭來睡。你可也好問他?那孩子知道甚么,叫他再休對著人胡說三道的。”
  再說薛夫人因素姐蹺蹊作怪,又大吃燒酒雞蛋,心中甚是牽挂,叫了薛三省娘子來,說道:“你梳上頭看看姐姐去,看他今日黑夜作怪來沒。”薛三省娘子來到薛家,因知狄希陳在房里,沒就進去。先到廚房內与狄周媳婦拜了拜,問說:“夜來姐夫往屋里睡來?”狄周媳婦笑說:“你該叫著個拘盆釘碗的來才好。”薛三省媳婦笑說:“怎么?姐姐的家伙沒的破了?”狄周媳婦笑說:“打了兩下子,有個沒打破的么?”薛三省媳婦笑說:“可不知是怎么就依了?”狄周媳婦說:“他兩個在兩下里睡,大嫂就沒提防,吃了那燒酒醉了。陳哥可悄悄的到他床上,替他脫了褲,抗起腿來。依著小玉蘭說,弄得四杭多著哩!扯了一大會子才醒。醒是醒了,那身上醉的還動彈不的。”薛三省媳婦笑道:“敢子也就顧不得疼了。”狄周媳婦說:“一聲的只叫:‘慢拉!慢拉!’一定是疼。”薛三省媳婦說:“俺小哥不知取了喜不曾?”狄周媳婦說:“誰知道?我倒沒問小玉蘭哩。”薛三省媳婦說:“我來了這一會子,情管也梳上頭了,待我進屋里去罷。”
  素姐問說:“你來做甚么哩?”薛三省娘子說:“娘怕姐姐還作業,不放心,叫我來看看哩。”一邊把素姐的被抖了一抖,三折起來,又刷那綠段褥子,說道:“呀!怎么這門些血在上頭?”素姐紅了臉,說道:“罷么!替我疊在里頭!”薛三省娘子說:“姐姐,可娘給你的那個哩?放著不使,這可怎么收著哩?”薛三省娘子疊著舖蓋,适值狄婆子進來。薛三省娘子把那褥子又抖將開來,說道:“狄大娘,你看俺姐姐展污的褥子這們等的!”狄婆子看著,笑說:“罷呀怎么!你還替他疊起來。”留下薛三省娘子吃了飯,可可的老田也來打听要喜錢。狄婆子賞了薛三省娘子合老田每人二百錢、三尺紅布、一條五柳堂織的大手巾。
  薛三省娘子謝了回去,把素姐成親的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又說:“把那褥子我都与狄大娘看了。狄大娘喜歡,賞了我二百錢、這布合手巾。老田也到了那里,也賞的合我一樣。姐夫見了我,不是那夜來的臉了,滿臉的帶著那笑。”薛婆子說:“你赶日西些再去走遭,叫你姐姐把小玉蘭挪到廚屋里睡去,這們可惡!”薛三省娘子說:“不消去了。狄大娘說,后晌待叫他外頭睡哩。”龍氏道:“我說的是甚么話!這也消替他愁么?往后他女婿只怕待往外邊睡覺,他還不依哩。”薛夫人方才放了這根腸子。但不知后來何如,且再看后回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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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學知古齋主 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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