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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柏公長安面圣 侯登松林見鬼


  話說柏小姐寫了一封書,叫龍標星夜送到陝西西安府父親任上。當下龍標收拾衣服、行李、書信,囑咐母親:“好生陪伴小姐,不可走了風聲。被侯登那廝知道,前來淘气,我不在家,無人与他對壘。”太太道:“這個曉得。”龍標辭過母親、小姐,背了包袱,挂了腰刀要走。小姐道:“恩公速去速來,奴家日夜望信。”龍標道:“小姐放心,少要猶慮。我一到陝西,即便回來。”說罷,徑自出了門,往陝西西安府柏老爺任上去了,不表。

  且言柏文連自從在長安与羅增別后,奉旨到西安府做指揮。自上任以后,每日軍務匆匆,毫無閒暇之日,不覺光陰迅速,日月如梭,早已半載有余。那一日無事止坐書房,看看文書京報,忽見中軍投進一封京報,拆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本月某日大學士沈謙本奏:越國公羅增奉旨領兵征剿韃靼,不意兵敗
  被擒,羅增貪生怕死,已降番邦。圣上大怒,著邊關差官宗信升指揮之職,
  領三千鐵騎,同侍衛四人守關前去;后又傳旨著錦衣衛將羅增滿門抄斬,
  計人丁五十二口。內中只有羅增二子在逃:長子羅燦,次子羅琨。為此特
  仰各省文武官員軍民人等,一体遵悉,嚴加緝獲。拿住者賞銀一千兩,報
  信者賞銀一百兩,如敢隱藏不報者,一体治罪。欽此。

  卻說柏老爺看完了,只急得神眉直豎,虎眼圓睜,大叫一聲說:“罷了,罷了,恨殺我也!”哭倒在書案之上,正是:事關親戚,痛染肝腸。

  當下柏老爺大哭一場:“可怜羅親家乃世代忠良義烈男儿,怎肯屈身降賊,多應是兵微將寡,遭困在邊。惱恨奸賊沈謙,他不去提兵取救也就罷了,為何反下他一本害他全家的性命?難道滿朝的文武就沒有一人保奏不成,可恨我遠在西安,若是隨朝近駕,就死也要保他一本。別人也罷了,難道秦親翁也不保奏不成,幸喜他兩個儿子游學在外,不然豈不是絕了羅門的后代!可怜我的女婿羅琨,不知落在何處,生死未保,我的女儿終身何靠!”可怜柏爺,一連數日,兩淚交流,愁眉不展。

  那一日悶坐衙內,忽見中軍報進稟道:“圣旨下,快請大入接旨。”柏爺听了,不知是何旨意,吃了一惊,忙傳今升炮開問,點鼓升堂接旨,只見那欽差大人捧定圣旨,步上中堂,望下喝道:“圣旨下,跪听宣詔。”柏老爺跪下,俯伏在地,那欽差讀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咨爾西安都指揮使柏文連知道:朕念你為官數任,
  清正可嘉。今因云南都察院元人護任,加你三級,為云南巡按都察院之職,
  仍代指揮軍務,听三邊總領。旨意已下,即往南省,毋得誤期,欽此。

  那欽差宣完圣旨。柏文連謝恩已畢,同欽差見札,邀到私衙,治酒款待,送了三百兩程儀,備了禮物,席散,送欽差官起身去了,正是:

    黃金甲鎖雷霆印,紅錦絛纏日月符。

  話說柏文連送了欽差大人之后,隨即查點府庫錢糧、兵馬器械,交代了新官,收拾行裝,連夜進了氏安,見過天子,領了部憑。會見了護國公秦雙,訴出羅門被害之事:“羅太太未曾死,羅燦已投云南定國公馬成龍去了;羅琨去投親翁,想已到府了。’柏文連吃了一惊道:“小婿未到舍下。若是已至淮安,我的內侄侯登豈無信息到我之理?”秦雙道:“想是路途遙遠,未曾寄信。”柏爺道:“事有可疑,一定是有耽擱。 ” 想了一想,急急寫了書信一封,暗暗叫過一名家將,吩咐道:“你与我速回淮安。著是姑爺已到府中,可即令他速到我任上見我,不可有誤!”家將得令,星夜往淮安去了,柏爺同秦爺商議救取羅增之策,秦爺道:“只有到了云南,會見馬親翁,再作道理。”秦爺治酒送行。次日柏文連領了部憑,到云南上任去了,不表。

  且言侯登寫了假信,打發柏府家人,到西安來報小姐的假死信。那家人渡水登山,去了一個多月,才到陝西,就到指揮衙門。久已換了新官,柏老爺已到長安多時了。家人跑了一個空,想想赶到長安,又恐山遙路遠,尋找不著,只得又回淮安來了。

  不表柏府家人空回,再夸那穿山甲龍標,奉小姐之命,帶了家書,連夜登程,走了一月。到了陝西西安府柏老爺衙門問時,衙門回道:“柏老爺已升任云南都察院之職,半月之前,己進京引見去了。”那龍標听得此言,說道:“我千山万水來到西安,只為柏小姐負屈含冤,栖身無處,不辭辛苦,來替他見父伸冤。誰知赶到這里走了個空, 如何是好?” 想了一想,只得回去,見了小姐,再作道理,隨即收拾行李,也轉淮安去了。

  不表龍標回轉淮安,且言侯登送了棺材下土之后,每日思想玉霜小姐,懊悔道:“好一個風流的美女,蓋世無雙,今日死得好不明白;也不知是投河落井,也不知是逃走他方?真正可疑。只怪我太逼急了他,把一場好事弄散了,再到何處去尋第二個一般模樣的美女,以了我終身之愿?”左思右想,欲心無厭。猛然想起:“胡家鎮口那個新開的豆腐店中一個女子,同玉霜面貌也還差不多,只是門戶低微些,也管不得許多了。且等我前去悄悄的訪他一訪,看是如何,再作道理。”主意已定,用過中飯,瞞了夫人,不跟安童,換了一身簇簇新時樣的衣服,悄悄出了后門,往胡家鎮口,到祁子富豆腐店中來訪祁巧云的門戶事跡。

  當下,獨自一個來到胡家鎮上,找尋一個媒婆,有名的叫做玉狐狸,卻是個歪貨。一鎮的人家,無一個不熟,叫做王大娘。當下見了侯登,笑嘻嘻道:“大爺,是那陣風儿刮你老人家來的?請坐坐!小丫頭快些倒茶來。”叫侯登吃了茶,問道:“你這里,這些時可有好的耍耍?”王大娘道:“有几個只怕不中你大爺的意。”侯登道:“我前日見鎮口一個豆腐店里,倒有個上好的腳色,不知可肯与人做小?你若代我大爺做成了,自然重重謝你。”王大娘道:“聞得他是長安人氏,新搬到這里來的。只好慢慢的敘他。”侯登大喜。當下叫几個粉頭在王娘家吃酒,吃得月上東方,方才回去。

  且言柏小姐自從打發龍標動身去后,每日望他回信,悶悶不樂,當見月色穿窗,他閒步出門,到松林前看月。也是合當有事,恰恰侯登吃酒回來,打從松林經過。他乃是色中餓鬼,見了個女子在那里看月,他俏悄的走到面前,柏小姐一看,認得是侯登。二人齊吃一惊,兩下回頭,各人往各人家亂跑。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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