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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報夙仇龍瑞興水 失印綬遣徒覓取


  話說濟公在張大人行轅后面,把老道用僧帽罩住,就分付眾人,連同受傷的那刺客,一并搭到前面,下于獄中。焉知眾人還沒動手,忽聞牆外一聲響亮,霎時白浪滔天,從牆外直灌進來。濟公忙叫眾人躲避,自己复又除下僧帽來,念動真言,立刻變成一只小船,濟公就立于船中。那水愈灌愈多,頃刻与牆齊,幸虧只有四五丈一路,四五丈之外無所波及,人家遠遠望見,正如一道白光,所以不致害及百姓。濟公立在帽中,只睜著眼瞧著,水過處,忽見一物,人首龍身,長有十余丈,矢矯空中,兩眼如燈,張開血盆大嘴,向著濟公作吞食之勢。濟公知道此物利害,忙念動真言,一擊掌,一個掌心雷出去,聲震房屋。焉知此物利害,那雷打到他身旁,他一張嘴,一股黑气呵出,那雷就被他撞散。濟公又擊一掌,又是一個霹靂,那物又一叮气,又被他呵散。如是者三五次,濟公著忙,赶速用手向自己頂門一指,一個響亮,頓時現出文六金身,頭如拷佬,身穿綴錦,赤著兩條腿,頂上現出三光,那物一瞧就呆了。濟公伸兩指,咬破指頭,對著他兩眼用力射去。只听得大吼一聲,早被濟公把兩眼射瞎,那物就不能見,亂跳亂吼。
  濟公道:“你這孽畜,還敢倔強,吾今天定要你的命。”正要用法術收他,忽然見空中彩云繚繞,音樂悠揚。濟公抬頭,見一位朱衣神,童顏鶴發,手執拂塵,叫道:“知覺羅漢,你今天几被此物所窘,吾得信已遲,赶緊走來,已是不及。這是他自作之孽,今天成了廢物,与你無干。你今天就把這東西交給吾罷。”說畢,把身上個小葫蘆解下來,揭開蓋,對著那物只一拍,只見溲溜溜一道白光,收了進去,霎時之間,那東西也不見了,水也退了。
  原來這物也是龍种,名龍瑞人,是婦人得了龍气所生的。他一出娘胎,就飛到海中去修煉,修了五千年,就成這個形狀。他一出世,就有十丈海水跟他,因為濟公前世跟如來渡海,他來迎接,濟公把他戲弄,這時礙著如來佛面,不敢報仇。后來知道濟公降生,做了和尚,在西湖靈隱寺,他又要赶來,四海龍王敖廣,知他敵不過濟公,再三勸他,方才忍著耐著。這一回濟公兩次渡江,就有巡江夜叉給他報信,他就悄悄出了海關,來到江邊守候。候了一日,知濟公又渡江過去,在張大人行轅,他踊身躍上半空,一路赶來。剛正濟公在后面把老道捆縛,他一施法,那水就從地底下起來,保護他過牆。焉知濟公不怕水,又不能吞他,相持良久,被濟公把兩眼射瞎。正要逃走,剛正火德星君赶來,連身帶水,一并收在葫蘆內。濟公昂頭道:“多謝星君前來解圍,緩日再來夠謝罷。”星君笑道:“羅漢好說,吾去了。”說罷,就見一陣清風,冉冉去了。
  濟公這才走到前面,見眾人在屋中發呆,濟公便問道:“這里倒沒有水來嗎?”張大人道:“這里雖然沒水,外面被水撞著的,都牆塌壁倒,叫苦連天,幸虧被水的沒有几家,又不曾傷人,還算不幸中之大幸。”濟公道:“這也是吾和尚作下孽,現在吾要向大人化几百銀子,賑濟賑濟他。”張大人道:“使得,不消圣僧費心,吾自有道理。”濟公道:“這就是了。”說罷,又問:“兩個刺客現在那里?”張大人道:“現在下在監獄中。圣僧若要問他,吾去提來。”于是就分付取監牌來,用朱筆批道:“立提刺客兩名,”標好遞給家人,一面同濟公升大堂,另備一個偏位,給濟公坐了。須臾提到,兩刺客直立堂上,不肯下跪。張大人把惊堂一拍道:“你們到此地步,還敢倔強嗎?”兩人睜著眼大聲喝道:“吾們被和尚妖術所弄,被縛遭擒,你就把吾們殺罷。若要吾屈膝,除非海枯石爛!”張大人大怒道:“你敢不跪!吾定要你跪下,然后問你口供。”兩人冷笑道:“你要吾跪,你先給吾跪下磕個頭,吾們就跪。”張大人大怒,立刻分付左右:“取木棍來,給吾著實重打。”左右領命,就用大木棒向兩人膝蓋亂打。焉知兩人一用勁儿,腳骨都像鐵鑄的一般,那些打他的人,倒把手也擊痛了。
  張大人弄得沒法,回頭對濟公道:“這兩人頗有妖術,圣僧給吾治治他,消消气。”濟公道:“大人要他跪下嗎?”張大人道:“不差。”濟公隨即手一指,只听兩人股骨一聲響亮,“啊喲”了一聲,即時跪下。張大人笑道:“你還說不跪嗎?”兩人知道利害,不敢再倔強,只俯首無詞。濟公問道:“你二人叫什么?那里人氏?那個叫你來的?照直供招,還可饒你們性命;如若不招,吾就請張大人立刻把你們正法。”二人聞言,就道:“愿招。”濟公道:“既已愿招,就說罷。”那老道就先說道:“吾姓蕭名大越,是這里平望人,自小在白云寺出家,拜的師父就是劉秀妙的師父。這一回探听得劉香妙被和尚捉縛,送到鎮江府正法,吾心中一气憤,就要來刺殺和尚。吾的義儿宋五,他頗有本領。他說殺雞焉用牛刀,只須吾一人一刀,跑去包可馬到成功,把和尚的頭獻來。吾當時答應了他,送他到牆外,仔細一想,和尚不是好惹的,恐怕他有錯失,就也躥進牆來,在樹上等著。不料他冷不提防,被和尚徒弟用石塊給打倒,吾一著急,就從樹上跳下,想殺他徒弟,給吾義儿報仇。焉知和尚在背后,用什么邪術,給吾罩住,以致吾也被縛遭擒。這是已往從前之事,并無半句虛言,還求大人筆下超生,念吾為義气而來,就寬赦吾罷。”
  張大人聞言,哈哈一笑道:“你原來也是劉香妙的党羽嗎?吾正要捉你們,苦于沒有主名,沒處尋覓。你今日自投羅网,吾焉肯輕輕饒你!”說罷,就叫差役仍釘鐐收禁,自己同濟公回到后面書房落座。馬如飛等前來問訊,張大人就把老道口供學說一遍,一面叫廚房排酒。眾人坐了席,張大人一者被龍瑞人嚇了一嚇,二者自己印緩失去,如要查不到,非但前程丟去,而且連身家都不保,所以心中躊躇憂急,那里還咽得下酒菜?不過坐于主位,陪著略略飲几杯罷。濟公仍是大抓菜、大口酒的大喝大吃。嚼到半席,濟公笑說道:“你的印現在查得地方,只須等到晚上,叫吾兩徒弟去走一遭,取來就是了。你盡管放心喝酒罷,吾和尚從沒有說過謊、騙過人家。大人如要不信,只待三更就見分曉。”張大人聞言,拱手道:“師傅是圣僧,法術無邊,說有自然准有。只是吾不知其中緣故,總有些儿不放心,請師傅把大略情形,先給吾說說罷。”濟公搖頭道:“這事不可泄漏,橫豎此刻已經天晚,再過二三刻就好明白。”張大人聞言不敢再問,眾人又閒談了几句,已是黃昏天气,濟公就要吃飯。吃罷了飯,洗過臉,張大人已給濟公師徒三人安排下床舖在里書房,另在書房對面配房里,給馬如飛師徒安設床舖。
  濟公分付雷鳴、陳亮到自己房中,寫了兩封字條儿給兩人佩帶,分付道:“你們各人帶上單刀一柄、長索一捆,出了行轅望東走去。走了十余里,有株大杏樹,你二人就在樹下休息片刻,乘便就把各人的字柬拆開閱看,照字柬行事,不得有違。”二人點頭答應。濟公又叫二人把衣裳脫下,袒開背心,給各人書了一道符,念了几句真言;又各人給了一丸藥,含在口中,“如逢急難,你們就把藥咽下肚去,水火都不上身了。”二人領命,各各換上夜行衣,藏了字柬,含上丸藥,帶上單刀、繩子,就由書房庭中躥上房去,從屋上走到頭門,這才跳下平地,一路往東而去。二人在路上并不答話,走了十余里,果然前面有株大杏樹,攔住了去路。二人此時已跑的气呼呼,正想休歇,就在樹下石上坐了。遠听四周更鼓正打二更,二人就把字柬拆閱,趁著月光一看,各自點頭,于是就起身仍往東夠奔。又走了七八里,只聞前面流水蕩蕩,走近一瞧,見是一道橫溪,深不見底。二人走到溪邊,四面一望,并無人跡,心中暗喜道:倘能不被這怪物所見,吾二人安安穩穩,把這個欽差印綬取了起來,省得一場廝斗。
  想還未畢,只听得正南山洞中一聲響亮,平地就起來一道怪風,吹的飛沙走石,樹葉橫飛,二人幸虧合上丸藥,風吹不上身。風過處,只見山洞中走出一物,形狀如水牛,渾身披著叢毛,其色如黃金一般,頭上一角,長可七八寸,兩眼突出眶外,作深紅色,遠望如紅燈。二人當時就吃了大惊,正要往林中躲避,不料早被那怪物看見,一聲大吼,聲震山谷,就地一滾,霎時變做人形,身長丈余,青面獠牙,身穿金甲,手執一柄大金斧,就往二人赶奔前來。二人見躲避不過,只得硬著頭皮同他廝斗。豈知這怪物形狀雖然勇猛,因身太笨重,轉折不靈,沒三個照面,早被雷鳴、陳亮你一刀吾一刀,殺的气呼呼,支持不住。只是刀著他身上,像碰在石上一般,非惟不能砍入,而且火星迸出,震動手腕。二人著急,暗想道:吾們砍他不入,倘被他砍著,這還了得!正要另想法子破他,焉知那怪物也早著急,大吼一聲。雷鳴一嚇,就跳出圈子外;陳亮也一回身,跳在樹林中,對他瞧著。那怪物又對著山洞亂瞧,只見山洞出來無數怪物,都是奇形怪狀的東西。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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