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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畏行險唐將辭勞 欺強敵余兆出丑


  詩曰:
  
  強將人事枉施強,豈意君臣壽命長。
  獨惜世唐程老將,翻身城下見閻王。

  當下馮茂見妻詰詢他止步不往之故,茂即曰:“賢妻有所未知,吾初下山之日,師尊有言吩咐,付贈龍阿劍一口,乃爐中段煉鋼鐵一百八十年,露天于日月五星一百八十年,吸云餐霧已久,其名喚作知來劍。凡將動著殺机,此劍必先自鳴出鞘,或敵人來投殺,或往殺敵人。今應驗又到唐妖道作弄此術,只憂夜來劫殺也。”艾氏聞言,亦著急曰:“既如此,丈夫今夕不可离城而去,且協同守御孤城,用智退賊,方保無虞,再明日抽身。”馮茂以為然。原來此夜,真乃滿城君臣性命所關。宋太祖乃及諸將士,皆乃上天列宿,應運臨凡,豈容妖道一天陷害盡。即馮茂有此寶劍應兆,是以難災得遇救星。閒言少敘,此夜夫妻分守,尚有解糧五千兵丁,可以應用。暫且登城備守,以觀變動,是可隨机應敵。
  原來南唐只因軍餉困乏,故天天催著余兆,不要等候四十九天以除陷宋之君臣。余兆知宋男女將內有術士不少,實候足四十九天,待他君臣人人命盡,然后入城開刀,易于為力。今被唐主追催不過,只得于半月之內,強為承應入城了決他君臣。當時心下忖思,下了瘟黃砂已十二天,必然人人腹脹抱病難起,即有能起者,亦斷難披挂對敵,亦稍可入城強而了決彼君臣。豈知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适遇馮茂夫妻解餉而回,余兆怎得知?正料想不到也。次日食過夜膳,忽傳令報鼓于下,排班俟候。諸將不解其意,但見他是國師呼喚,豈得不遵?眾將忙上盔披挂,皆立列听發令。余兆即拔令喚程飛虎統兵三千從壽州南門扒上。又令林文豹亦統兵三千,從東門扒上,一下城時,各各尋搜宋天子文武官員百十人削首,病兵不必殺。大開城門,吾兵天明即到,不得有違。程、林二將吐舌搖頭,共辭曰:“往者明陣對敵,豈有畏懼!今三千豈能有濟?況宋之雄兵數十万,猛將甚多,黑夜中豈無巡邏軍兵,越境執城,非輕易事。他在城上我在下,守軍一叫喊,石灰滾木齊下,四城兵包裹堅固,此去實送死耳。“明爭明戰雖殺身喪命,亦所甘心,今一旦蹈險取亡,此段功勞自愿讓与別人,我等誠不敢枉死,以誤國家大事。”余兆曰:“二位將軍有所未知也,難怪你們。但山人弄得壽州城里將士人人受病,難以舉動得刀槍相戰,故用些少人馬,与二位將軍扒城進登,頗不費力,隨意可殺卻宋人,決然無礙。爾獨不看十餘天,并無一宋將前來挑戰?況山人昨夜已親往壽州城窺探于外,果然旌旗不整,巡守寂然,更無出沒火煙。可知他城里君臣皆乃僵死一般,何須畏怯?”二將又曰:“雖則國師法力之高,但兵法上不厭詐也。宋太祖乃十八年馬上王,能征慣戰之君,勇略俱全,手下將士然皆英雄偉杰,謀士、法士萃于一邦。今若此偃旗息鼓,安知非誘敵之良謀乎?我二人死了不足惜,但長敵人之志,反笑軍師為人所愚也。”
  余兆見二將不知他用此毒砂陷倒宋人,若欲親往,又礙著親手開殺戒,有坏仙規,此殺戮只可令別人做的,是將殺罪移在凡俗人耳。今見程、林二將畏怯不行,不免用令賭賽法,可勉他往了。又喚二位將軍:“此去果無宋兵阻拒,只勞云梯一駕,便可進城,任你施為,倘仍不准信,山人与你自愿立下輸贏斷約。”原來當日程、林是個烈性英雄,平日心中倒有七八分輕薄道教一味專恃符咒,迥非正道之人。奈何唐主被他唆惑,當日又未曾疏上逐客之書,只欲湊此,奏他為不順,便要斥逐一個無顏面羞去之。況所為總將成功又敗失,未見一者成功。今又邀此奇功,不勞多兵,不折一矢,坐享安樂,便令強宋受斃,二將准料他辦不來。今得其愿賭甘罰,只得允行。初議以顱頭相博,有唐主曰:“以事無中主,必有一虧,彼此豈可自相矛盾,有傷性命?非自裨益于國,又有殞也。”遂從中議以賭三千金,更要輸者跪獻罰酒三盅,保今贏者坐飲。程、林二將只得勉從,各寫下斷約,押上花記,互交字跡,各為執据。
  其時晚膳后,將交二鼓,二將各帶兵三千,出城而去。是夜中旬,星月交輝,清光万里,不用火把,靜悄悄,恰似偷劫夜營光景。來至壽州城時候三更,但此城是從清流關逆御者,只有東南兩門可入。余軍師原命二將一齊登城,東南各扒上。原來程、林算計不行,倘若一齊分上,一時中計,便無人救應。不若一枝人馬扒城,一枝人馬在下面提防。若是軍師所說非謬,俾先登城者下去開城門,后隊兵接繼入城。不料二將聲高,夜靜順風易聞。程、林之謀為語,被城上馮茂盡听分明,只暗中預備他扒上城時發手。當時程、林二人議定,程飛虎先登上,三千兵才架起云梯,程老將奮力一躍,疾捷而登城上。到城隅垛口,立足方定,早被馮茂發鐵尺盡力打去,將程飛虎足脛骨打折,喊聲痛如轟雷,翻身墜跌于城下,破額腦而死。可怜一位老將軍竟作綠珠存節,墜樓粉身。有林文豹在下面,初時不知,只道他立足不穩,不知被宋將暗算。急奔扶救,忽被城上弓矢巨石齊下,打落如雨,兵死過半,又懼城中有兵殺出。林文豹見失手,急喝兵逃走,耳畔猶听城上曰:“不識手段兵机,枉來送命。我主帥特令偃旗息鼓,引鴻、兆二妖道到來納命,故命我馮爺在此等候多時,不料他被別人替死,走脫妖道可恨。”當時林文豹遠遠聞此言,豈敢回頭,只顧跑走,只乘著月光急奔,猶恐城上從后射貫腦額。
  無奈奔回城中,已是四更天,文豹只見余兆尚在秉燭觀書,以候二將回關報捷。旋見林文豹穿了只履回來,正見軍師埋怨道:“白將程老將軍送了性命,且城上人殺他不是別人,妙在又是馮茂。”余兆初時猶意文豹畏罰假哄著,又詢及敗殘兵,方知是真。余兆不禁失聲,气死在地。余鴻一見大惊,急呼喊救,越時方蘇。翌日親到唐主駕前待罪,唐主君臣原畏他是個術士,只可心里埋怨,口中還是敢怒不敢言。有唐主亦諒其本心無他,亦是為著國家之事,是至不言處罰。又有余鴻在旁言:“師弟一聞兵敗,程將軍一死,登時一气倒地。越刻始蘇。”唐主不究,只得追贈程飛虎死節,恤其妻儿,以慰人心而已。然馮茂所為,果然余兆不知。自此心下更畏此矮徒,想必黃砂初下時,莫非早被看破?立時將解此毒,故他將計就計,至累吾一場出丑?真乃事難逆睹。此仇恨有海般深,當著眾文武羞慚不過,与此矮賊誓不兩立。此后即有所謀,再不敢夸張于前,必須踏穩地腳,方可向人前施法,免至效著強言矜張,反遭磨折于目前。此話是余兆自言自語的,說來也不煩敘,但害人足以自害,是千古龜鑒,大抵如斯,豈是奇聞?
  但此夜馮茂用智殺退了唐將兵,諒妖道君臣喪膽,決不敢再來惊扰。吩咐艾妻小心把守四城。艾氏領諾。馮茂即駕上火鴉,不一刻已到了黃花洞。進內恭謁過師尊,先問候過起居,盡門生之禮,后將出運糧回,不料宋主君臣概染此病狀告稟,求請搭救。黃仙師曰:“余兆計陷,無非用此瘟黃蠱毒耳。原可以藥味而痊,但中毒已半月,計日已深,且數十万多人皆被毒,何有許多藥餌濟調?賢徒未來,為師早知矣。曾向南海慈悲借各得一楊柳枝,可攜回調疾。”不知馮茂回城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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