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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安太醫遭讒先避跡 聞參謀高隱款名賢


  話說安道全出了相府,想前日奉差時,諸大老多有餞贈,如今正務已完,好到各家探候。回寓帶些高麗紙筆之類,街上雇一個小閒的儿跟了。到城外拜張尚書,款住接風,宿了一晚。次早進城就去拜宿太尉,入朝未回,就打發跟的小廝,坐在客座等候。宿太尉午候才回,安道全上前參拜,宿太尉連忙攜手,竟進書房內坐定。太尉道:“你可知蔡大師嗔你藥死他愛妾,密揭奏你輸情外邦,結連反寇,許多說話,已發大理寺勘問了。”安道全如劈頭冷水一澆,滿身發抖,半晌答道:“并無此事。”太尉道:“有個對頭,是醫官盧師越。”安道全方省得被阮小七斥辱之事,懇求道:“醫士從高麗回來,海中翻了船。幸得舊友李俊救起,送行李盤纏得回。果是与樂和寄書到登云山孫立,盧師越被阮小七呵斥了几句,這是有的。若說藥死他小夫人,醫土有起死回生之術,這般病症,那樣藥方,怎么會死?這個緣故,一些不知。求恩相怜憫垂救!”宿太尉道:“別的事還好主張,這是奉著嚴旨,又是蔡太師先進了密揭,怕一時分解不來。要留在府中,恐一時漏泄,蔡太師見怪。你不可回寓,出京遠避,再看机會与你分理。”安道全只得垂淚作別。太尉道:“且慢,待我送些行李盤纏,方可遠行。”分付院子:“取几件衣被,包裹好了五十兩銀子來!”不多時,院子取到。安道全感恩拜謝要走,太尉道:“且慢!大理寺仰開封府提人,拿你不著,定然城門上要盤詰。你可換上衣帽,做承差打扮,叫院子送你出城,原到南方去。”安道全千恩万謝而別,同院子到封丘門,果然守城門的官校奉開封府明文,緝拿欽犯安道全,凡出入的俱細細盤問。見安道全、院子出城,認得是宿太尉府中,不敢細查。
  直送至郊外,謝了院子,背上包裹,惶惶似喪家之狗。正值隆冬天气,朔風凜凜,白日無光,衰草連天,黃沙卷地,好不凄慘!他原是文弱的人,不慣走長路,思量雇個頭口,前路又無定向,寫到哪里,只得一步挨一步慢慢的走。到晚投下客店,打一角酒,一頭吃,一頭想道:“早知有這場是非,淹死海中倒也干淨。金鰲島是個好去處,李俊留我,不來也罷。那李俊將來必然發跡,只是遠隔海洋,怎好過去?沒來由与樂和寄信,連杜興恰是兩番了。登云山雖可容身,我已跳出火坑,怎地又走進去?”胡思亂想了一回,吃完酒,炕上宿了。
  早起五更又行,离東京不上六七十里。只見兩個人赶上來,叫道:“安先生,你到哪里去?”安道全吃了一嚇,回頭看時,卻不認得,支吾道:“我自姓李,要到南邊去。”一個笑道:“不要瞞,我是宿太尉府中干辦,昨日大尉叫院子送你出城的。”安道全道:“我一時慌迫失膽,得罪了二位!可知我出城之后,開封府有人到府中尋訪么?”干辦道:“開封府有這樣大膽,敢到府中尋訪!只是貴友蕭讓、金大堅拿去解到大理寺了。”安道全跌足道:“怎好累他二人!如今二位到哪里去?”答道:“太尉差到杞縣下書,明日就回的,只在前邊分路。”安道全道:“自己脫逃,帶累別人,心上過不去。我要寫一封書謝太尉,并懇周旋二人,求二位帶轉去。”干辦道:“你的事重,不可分解。他二人不過著他根尋,太尉自然肯用情的。”把手指道:“到那酒肆中打了中火,你就寫起書來。”三人走進店中,喚酒保拿過酒肴吃了,安道全借筆硯寫了書柬,取一兩銀子送与兩個,把書呈送太尉,又自還酒錢。出門不上三里路,兩個自分路去了。
  安道全聞了此信,又增憂悶,一發走不動。捱了十多日,方到山東地面。若有牲口,一日走兩站,客店是有定所的。他是步行,隨路宿歇。看見日墜西山,路上人少,巴不到宿頭,肚中饑了,腳又酸疼,問到歇處,還有十里。長吁短歎,又過一二里,望見一座村坊。官道旁有一所庄房,門前兩三株古木,屋背后枕著山岡;左邊一條小石橋,滿澗的水澌;有一老梅橫過澗來,尚未有花,一群寒雀啄著蕊儿,見人來一哄飛去。里邊走出兩三個小童,袖著書包回去。隨后有個人出來關門,高巾道服,骨格清奇。安道全向前拱手道:“在下是過路的,不合踐体贏弱,一時巴不到宿頭。斗膽欲借貴庄權宿一宵,房金明日拜納。”此時夜色朦朧,月光未上,識不出人。那人對面一看,見他气象儒雅,且說得恬淨,答道:“是斯文人,不妨。只是荒僻有慢,請進里邊來。”安道全隨入草堂,作揖坐下。里面小廝點出燈來,放在桌上。兩個面龐相對,看得仔細,那人道:“尊駕可是安先生?曾在東京會過。”安道全有事在身上的人,不敢即便應承,便問:“足下上姓?廝熟得緊。”那人道:“小可便是聞煥章。”安道全方才放膽,道:“久違芳范,一時稱呼不出,足下便是。”
  聞煥章大喜,重复施禮,進去一晌,方始獻茶。說道:“安先生,你供奉朝廷,王公大人不時晉謁,車馬盈門,怎生獨自一人來到這里?”安道全道:“奉旨到高麗療痊了國王的病,回到海中翻了船,險些傷了性命。幸得有人救起,名利之心已冰冷了,思量回到敝鄉,圖個安閒。不想得遇台兄,連日客途,心緒不宁,今晚可以穩睡了。”又道:“台兄与高太尉文厚,何故卻在此間?”聞煥章笑道:“哪里什么交厚,勢利而已!生無媚骨,曳据侯門,非我所愿。來此避喧求靜,教几個蒙重度過日子,倒也魂夢俱安。”談論之間,小廝捧出酒肴,相對而飲。聞煥章道:“先生此來,自非偶然,昨夜先有吉兆。小生無子,單生一女,年已長成,性頗端庄。拙荊亡過,主持中饋,全虧是他。不意得一奇疾,白晝昏沉,終夜不寐,肌膚憔悴,飲食減進;又且獨言獨笑,精神恍惚,遠近無有名手,再醫不好。几遍要來迎聘先生,恐貴冗不能遠來,又家寒難措輿從之費,所以未果。今日從天而降,小女可以得生了!”安道全道:“診脈必須平旦,自當效力。”兩個俱是高人,情投意浹。飲至更餘,用過晚飯,引至書房安歇。土垣茅屋,紙窗木榻,瀟洒無塵。又啜一杯茶,聞煥章叫聲安置,自進去了。
  安道全連日勞頓,客店里未免有些戒心,此間高枕無憂,一覺睡去,直至紅日三竿方才起身。梳洗畢,用過早膳,聞煥章迎進臥室。聞小姐在帳幔中伸出玉腕來,安道全調和气息,細心体認,審過左右手三部九候,說道:“脈理已明白了。只是古方書上說得好:‘病有四要:望、聞、問、切。’不揣要看小姐面龐一看是何顏色,方可定那藥案。”聞煥章教養娘揭開帳幔,安道全略看一眼,面如滿月,眉細目清,好個福相,只見色帶浮紅。同到書房內,論道:“小姐這症是七情所傷,以致神魄失守,陰陽互格的症候,須得一月之功,方可痊愈。”聞煥章道:“先生真神人也!果是荊妻亡過,小女至性過人,終日悲泣,以致如此。昨晚不曾說完,小女病劇,小可望空祈禱,夢一天女對我說道:‘明日天醫星至,病自得痊,后為一國之母,不可輕許了人。’今得道兄驀然枉臨,豈不是天醫星!國母之言,只是未可深信。小可寒素之家,那有貴戚來聘!若是眼前這班權要富貴,又不在我眼上的。”安道全道:“令愛脈理清而純,相貌庄而厚,自配大貴之夫。天緣必然湊合,不必挂怀。只是藥餌不備,怎處?”聞煥章道:“不難,此間离東昌府只有二十里,應用的藥先生開出來,遣人贖來便是。但要屈留一月,唯恐歸思難阻,又且簡褻有慢。”安道全道:“既蒙見委,自當始終其事。”聞煥章大喜,開下藥帳,教人到東昌贖了回來。制炮得法,眼下去便覺寬舒,晚間熟睡。
  安道全恐露圭角,只在書房靜坐,再不出門。將及一月,小姐病已痊愈,精神倍复。安道全要作別起程,聞煥章留住道:“小女得先生神功治療,已得再生,無恩可報,正當殘冬腊月,道路寒凍,行走不便。盤桓几時,略等天气和暖,小盡芹意,方可送行。”安道全稱謝住下,与聞煥章朝夕談起,知是正人君子,說也無礙,將身上的事盡行吐露。聞煥章道:“既然如此,一發不可就行。先生被小人讒譖,都是有影無形的事,且再消停,待我央人到東京探听,若得寬解,回到仙鄉方為安穩。”安道全因此放心耐住。
  一日腊盡春回,大雪初霽,聞煥章道:“橋邊那樹梅花漸開,我同道兄到門外一看何如?”安道全欣然而出。兩個站在小橋上,疏影暗香,自甘清冷,屋后山岡積雪如銀,背著手玩賞。安道全驀然回過頭來,見兩個人帶著行枷,背后兩個人,提水火棍,劈面撞見,吃了一惊,卻是金大堅、蕭讓。金大堅在前叫道:“安——”蕭讓連忙搖頭,接口道:“張員外,恰在此相遇,正要附個信儿,借一步說話。”走遠了二三十步,附耳道:“前日開封府使臣勾拿兄長,不見了,便要我兩個回話。府尹不准訴理,申解大理寺,拶逼得緊。幸得宿太尉申救,從輕發落,刺配沙門島。又分付解子不許難為,只是兄長囊中藥資,衙門內都用盡了。”安道全道:“小弟那日去拜宿太尉,方曉得被盧師越讒譖,又換過我定的藥案,毒害蔡京愛妾,故此深恨,密揭奏聞,置我死地。宿太尉叫不要回寓,贈衣服盤纏,送我出封丘門。路上逢著他府里的人,聞得連累兩位,寄書囑托。行到這里,會見聞參謀,留住治他今愛的病,故此耽住。我起初只道牽連兩位,几日自然無事,不想深累至此。我自身做事自身去當,就一同到東京挺身認罪,釋放兩兄。”蕭讓道:“不可。我兩個不過是干累人,罪名還輕。兄長若去,性命必然不保。況累已過,罪滿回來,再圖出身。所以金兌叫出尊姓,小弟搖頭接叫張員外。”安道全道:“聞參謀是正人君子,通曉得的。同解子到里面一坐,好談心曲。”蕭讓走回,對解子道:“适遇鄉親張員外,要寫封書信,有屈暫停片時。”
  四人同進草堂,聞參謀會意,忙備酒飯。寒風凍雪,路上辛苦,解子見了熱酒,流星赶月的吃。安道全又殷勤相勸,不覺沉醉。聞煥章道:“天色已晚,到宿頭還有十餘里,不妨在此草榻。兩位是故友,可以擔待的。”解子醉了,正走不動,趁便說道:“兩位有宅眷在京,況且宿太尉囑付過的,我們公人也看好歹,只恐打攪不便。”就先吃飯,到房內安歇。
  四個添酒肴,吃了一會,安道全致謝道:“我命運乖蹇,遭此奇禍,就死也是該的。牽累兩位兄長,于心何安?”金大堅道:“朋友們義气為重,替死何妨!只有賤眷們在京中無人照管,未免耽心。”聞煥章道:“小可有個見識。小女幸得安先生醫好了病症,無可報效。今日兩位既為安先生牽累,小可理當分憂。兩位長兄何不修起家信來,小可親自進京,接了寶眷來与小女相依,日后遇赦回來,重复完聚,尊意若何?”蕭讓道:“兄是古德君子,可以托妻寄子。若是恁地,我們到沙門島也安心了。”吃過晚飯,二人各自修書。安道全取三十兩銀子,送做盤費,說道:“待聞先生接到寶眷,安頓好了,我去泰安州進過香,就來島中相會。”當夜宿歇。五更又吃酒飯,洒淚而別。
  過了兩日,聞煥章收拾行李要到東京,安道全修一封書,去謝宿太尉。聞煥章到京,把蕭、金家信与二位娘子,說知來意。次日參謁宿大尉,呈上安道全書札,太尉拆開看了,說道:“難得足下如此高誼!去對安醫官說,事雖冷了,尚未可出頭。近因朝廷与大金通好,謀伐遼國,蔡大師日進朝堂共議軍國大事,無暇料理細務;我又向大理寺講了,故此蕭讓、金大堅得從輕刺配,不然要問連坐的罪名哩。”聞煥章道:“安道全蒙太尉深恩,蕭、金二人又得垂救,銜結無既。”太尉道:“本欲留足下小伙,也要進朝堂議事,不敢有屈了。”叫院子取書儀相送,聞煥章拜謝出府。到蕭、金寓中,二位娘子束裝已完,雇兩乘車子坐了,自己上牲口,取路到東昌,往返一月有餘。且喜路上平安,到了庄門,下了車子,各收細軟包裹進去。
  原來蕭讓也有一女,年方二八,容貌秀麗,姿性聰明,女紅針指無件不精,更兼父親教他,文墨皆通。二位娘子俱備賢惠,平日同居,如妯娌一般。安道全見過禮,聞小姐接進,口稱嬸嬸,甚是親熱。見蕭小姐才貌,互相敬愛,親姊妹一般,真是异性骨肉,和順得緊。聞煥章對安道全說道:“太尉說,京中事務,雖是冷了,還要隱秀。前日与大理寺講了,蕭、金二人故得放松。他又送書儀与我。朝廷新与大金通好,不日出兵,夾攻遼國。都是童貫、王黼主張,滿朝文武知非良策,那個敢開口諍諫!恐不日有一番大變故,蕭、金二位娘子出京倒好。倘日后有事,女流之輩,怎好支持!”安道全道:“多虧先生為著小弟費一番跋涉,真是古人所難。蕭、金兩嫂已到貴庄,万分安妥了。天气和暖,東岳圣誕已近,小弟進過香,去沙門島回复他一聲,明早就行。”聞煥章知留不住,置酒送行。蕭、金二娘子道:“伯伯進過香,千万到那邊一看。有個家信煩伯伯捎去。我們有些積蓄,可以度日,不必挂念。”安道全又囑付一番,謝過聞煥章,五鼓起身,背了包裹,竟向泰安州進發。
  行了兩三日,晌午時分,走得饑渴,道旁見座小酒店,進去揀副座頭,放了包裹,叫打角酒來,有什么素菜點心,一發要些。酒保取角酒,一碗麻辣熝豆腐,一盤素卷蒸。吃完了,正要起身會鈔,見兩個人也進店吃酒,叫道:“張員外,你到哪里去?”安道全看時,卻是解蕭、金二人的解子,答道:“我到泰安州進香,二位到沙門島,恁地往回得快?”解子道:“不要說起!經過登云山下,撞出一伙強人,劫了兩個秀才上山,要殺我們。原來那秀才和強盜是一般的人,看來是舊相与,虧他二人力救,饒得性命。那大王倒好,賞二十兩銀子与我們做盤纏,打發回來。員外去進香,路上香客正多哩!”安道全別了出門,尋思道:“他二人在登云山權且安身,省得到那沙門島經這風浪。我進過香,就到登云山看他。”又想道:“神行太保戴宗聞得在岳廟里出家,尋著他便好作寓。”
  又行兩日,到了泰安州,尋問戴宗,果然在岳廟里。廝會著戴宗,不胜之喜,問道:“安先生,你在東京供奉,怎得到此?”安道全道:“有許多曲折,一言難盡!”便把前邊事跡說了,今特來進香。戴宗道:“皇天再不容人安閒的!似先生這般高品,又惹出事端!我所以看破了,納還官誥,誓不入利名場中,出了家,盡是散誕。今日是三月廿六日,且消停一日,后日早上進香。”擺設素齋相待,共談心曲。安道全道:“明日總閒在這里,聞得海中日出甚是好看!”戴宗道:“只要起早些。”說罷就寢。
  到五更,戴宗引安道全到日觀峰上。其時尚早,星斗斕斑,海中墨黑。停不多時,見一道紅光從海底透上來,霎時霞光万道,一輪紅日涌上,照滿乾坤,無一點煙霧。兩人坐在大石上,漸漸看見升起數丈,方走下峰來,下面還是黑朧朧的。早飯后,各處遍覽胜跡。廿八日三更,听得一派仙樂,与圣帝上壽。安道全沐浴更衣,捧了信香,同戴宗到嘉會殿的山門前,望見上山進香的,一帶火光,足有數十里遠近,火龍金蛇一般。霎時間,人山人海,捱擠不開。龍香寶炬,瑞气氤氳,果是万年香火。禮拜已過,下得殿來,壘台上原有教師,只是沒人放對。安道全道:“當初燕青与任原相扑,何等气概!今皆煙消灰滅了,可歎,可歎!”回到廟中,對戴宗道:“院長,你昨日說皇天不許人安閒,你看那輪紅日,東升西沒,万古奔忙,天也不得安閒哩!人要見机,得安閒處且安閒。我在朝廷供奉,往來都是王侯貴戚,鑒貌辨色,鞠躬盡瘁,有何意趣?倒不如院長放下名心,逍遙自在!我一時口直,被人讒譖,若無宿太尉救拔,送我出城,已作刀頭之鬼!自己受罪是應該的,又連累別人拋家失業,心上大不過意。如今把他家眷安頓好了,到登云山回复一聲,重到這里和院長出了家,做了道士,雖不能羽化登仙,眼前落得清閒。況久混紅塵,受盡波奔,還不得干淨哩!”戴宗道:“安先生,你有妙術在身,四方相求的多,那容你自在出家。只怕到登云山,弟兄們就不放你轉身哩!且再消停几時,慢慢去會他不遲。”正敘論間,見香火道人來說道:“本州太爺來拜院長。”戴宗道:“為甚么事來拜我?”安道全道:“恐怕為我身上事。”戴宗道:“未必。你且在后房,看他來有何事故。”有分教:兵戈動處搖山岳,羽檄交馳見廢興。不知州尹畢竟來怎地,且听下回分解。
  
  此回寫得兩賢相遇,并無矯飾。蕭、金不出怨言,聞煥章慨然托妻寄予,世人盡若此,絕交論不必作矣。○岱頂觀日出一段,高怀遠想,稗乘家無此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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