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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段 得真信雪香悼桂蕊 尋舊姻瘦翁到羅浮


  次早松起,少時菊婢亦起。松謂菊婢曰:“梅相公昨夜与我坐談半宵,你竟未知?”菊婢曰:“怎么遇著梅相公的?”松曰:“鄰舟便是。”菊婢曰:“我欲見梅相公。”松曰:“你見他時,休要說你姑娘的事,恐他客里傷心,你只說已出院了就是。”菊婢曰:“理會得。”松呼雪香,雪香复過船來,忽見菊婢,問曰:“你怎么隨松相公來的?”松曰:“月香望你心切,聞我到西泠尋你,遂命同來。雪香曰:“你姑娘好否?”菊婢曰:“姑娘自相公去后,已出院來,甚好哩!”雪香謂松曰:“自弟往西泠去,月香蒙兄及嶰谷照應,令我銘感不忘。”松含糊答應曰:“雪香不必如此說,令人慚愧。”于是兩船并行。
  數日抵家,雪香將父成仙之事告知母親,冷氏亦傷感不已。竹聞雪香歸,急來問訊。雪香道其父歸仙府,竹亦惊訝。雪香又將遇猗猗的事對竹說及,竹甚喜。松將菊婢引到家中,亦來會雪香。見竹先在曰:“嶰谷怎就知雪香回了?”竹曰:“仆人筇儿看見向我說,我一听見即來負荊請罪。”雪香曰:“嶰谷怎么這樣說?”竹曰:“為謀不忠,如何不該請罪?”雪香曰:“自弟去后,家母多煩二兄照應,方且無以為報,嶰谷反說請罪,令人愧死。”松曰:“嶰谷所說是為月香的事。”雪香曰:“月香的事有累二兄,正當登門叩謝,又何反說請罪哩?”竹曰:“月香的事負弟所托,今日几無顏相見。”雪香曰:“卻是何故?”竹曰:“自你去后,我屢与翠濤到院中去,鴇儿依然不容一見,后复費了數十金始得進去,与月香約以五日為期,接他出院,誰知鴇儿奸詐,第三日即賣与別家去了。以此負弟所托,豈不無顏相對?”雪香笑曰:“嶰谷此言我卻不信。”竹曰:“是真言非謊語也。”雪香曰:“菊婢哩?”竹曰:“菊婢一同賣了。”雪香曰:“越發說慌,菊婢我現已見過面的。”竹曰:“你在何處見他來?”松曰:“雪香,嶰谷所言卻是實話,但嶰谷卻未知出院以后事。”竹曰:“你何得而知?”松曰:“菊婢說的。”竹曰:“你又從哪里遇見菊婢?”松曰:“月香是個姓林的買去。”我去尋雪香時,這姓林的也是往西泠去的。一夕兩船同泊一處,夜深巨盜至彼船上,是我打散巨盜,救那林某。林某接我到船中叩謝,我見菊婢,料月香亦必在彼處,遂辭百金不受,因要得菊婢過來。菊婢說月香出院,即赴水死矣。”竹更深為悼歎。雪香猶將信將疑,乃曰:“前日菊婢何以說月香出院甚好?”松曰:“恐你客中傷感,致有不便,故偽言之耳。”雪香始信為真,慟悼不已。松曰:“致令桂娘隕命,皆我与嶰谷之過,所謂負荊請罪,不亦宜乎?”雪香曰:“此鴇儿奸詐,非二兄之不盡心也。我于二兄無德,亦無所怨,只可怜月香待我情深于海,我不能救他出院,他反為我而死,不能無負心之痛!”松、竹勸慰一番。竹謂松曰:“菊婢今在何處?”雪香曰:“在翠濤家。”竹曰:“翠濤當送至雪香家來。”松曰:“遽然送來,恐伯母詰問。”竹曰:“只說是雪香買回服侍伯母的。”松曰:“必須如此說,不然恐伯母問起根由,倒難為了雪香。”三人复坐談半日而散。松歸,即命蒼頭送菊婢來。冷氏見其伶俐,甚喜。
  殘腊已過,又是春初時節。朝廷廣取人才,召試鴻博。郡守素知松、竹、梅三人才學,為之汲引。徵避既至,竹与雪香欲辭不就,松毅然欲往。竹曰:“童子試鄉會場,皆拔取人才之地。我輩既不屑就,又何必應這徵辟召?”松曰:“朝廷不知,原不輕以求售。今我三人之名已達朝廷,烏可作泉石中人,甘心埋沒,不思一顯才猷耶?”竹与雪香再三不可,松力持要去,而冷氏亦催雪香就鴻博試。三人遂擇日同赴京師。
  蘭瘦翁既辭雪香,复訪梅郎。在西泠到處尋覓,并無蹤跡。新正既過,即買舟到羅浮來,親叩梅氏。比及到時,雪香已北上去了。冷氏隔帘相見,俱道十余年相別情況;且言懼翁作西泠游,已歸仙府。瘦翁聞之,不胜惊訝。冷氏复責以毀親之故,瘦翁力辯其誣,因敘其播遷之由,且道來意。冷氏听畢甚喜,因言:“俟小儿歸,即命到西泠踵府拜謁。”瘦翁亦喜。冷氏留飯畢,瘦翁因梅家無主,不便久留,遂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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