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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頁     寄秋

  「七年之癢……」突然來了個女人帶著孩子來找丈夫,牛青苗小聲的瞞咕,但繼而一想不對,她和丈夫成親還不到七年,若有個什麼也是在她未入門之前,她才是後來者,畢竟孩子都有七、八歲。

  乍見媳婦兒狐疑的眼神,心口碰的一聲直跳的吳秋山大步走得慢,趕緊向媳婦兒澄清。「媳婦兒,你可別胡想,我自始至終只有你一個女人,沒沾過其它女子,別人說什麼你一個字也別信,那個孩子肯定不是我的。」是誰見他日子過得太平靜又來搗亂?

  看著丈夫一臉焦急卻又真誠的樣子,她釋懷了,夫妻幾年,睡同一張床,她如何不瞭解他的性子?不過她也沒有說死,凡事難免有意外,人生的驚奇處是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因此才有趣。

  「先讓人進來再說。」

  「是的,東家太太。」陳管事從容的一躬身,有條不紊的善儘管事之責,毫不苟且。

  一會兒,四扇拉開的中門走入一名青布裹頭的秀美婦人,她手中牽了一名眼神怯生生的小女童,婦人一入內不是先向主家問候,而是先打量屋內的擺設。

  「啊!秋山呀,都說你發了,我原本還不太相信,不過今天一瞧倒是有模有樣,你真把一干兄弟比下去了,真有本事。」瞧瞧那多寶橘上的花紋多繁複,博古架上的古玩黃玉肯定價值不菲,再瞧那幅大氣的山水畫……嘖嘖,肯定賺得不少。

  當年的窮小子搖身一變,居然成了山坳村最有錢的人,住得起大宅子,還有婢僕使喚,若是她當時死賴活賴地要嫁給他,如今看得到的一切都是她的。

  李文瑤越想越興奮,忍不住笑出聲。

  「你是誰?」

  一桶冰水當頭一淋似的,李文瑤打了個激靈,從美夢中回神。「秋山阿弟呀,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你的文瑤表姊,幾年不見你就把我忘了,太無情了。」

  你的文瑤表姊……聽到這句話的牛青苗渾身雞皮疙瘩都站起來了,這矯揉造作的聲音真是太噁心了。

  吳秋山倒是淡定,面不改色,只是眉頭微蹙。「世事變化甚大,文瑤表姊不是遠嫁他鄉了,此番回來是來探親?」

  李文瑤面容一僵,笑得有些不自在。「我……呃,我是來投靠表弟,讓你賞我一口飯吃。」

  「投靠?」他面露不解。

  「我之前是對不起你,舅母有意讓我和你湊合著過日子,我心裡是願意的,可母親不想我跟著你吃苦,這才強把我嫁給他人……」她一說起過往便滔滔不絕,好像全是別人的錯,她一點錯也沒有,她的所做所為是被逼的。

  「等一下,文瑤表姊,請你說明真正的來意好嗎,我們一會兒還有活要干。」吳秋山的意思是讓她長話短說,他們沒那麼熟,況且過去的事他早忘得一乾二淨了。

  話說到一半忽被打斷,李文瑤有些不高興。「我不是說了來投靠你嗎?你趕緊讓人收拾個屋子讓我們母女住下,啊!這是我女兒喜鵲,今年八歲,鵲兒,快叫表舅。」

  她還真是自來熟呀!不把自個當外人,一來就擺主人威風,一旁喝著蜂蜜水的牛青苗冷眼旁觀,安靜不語的當個盡職的觀察員,她第一眼就瞧不上這位明顯有所圖的表姊,太膚淺了,不夠自重。

  「表舅。」掉了一顆門牙的喜鵲軟糯的喊了一聲。

  看著往娘親身後躲的外甥女,再一瞧理直氣壯的婦人,吳秋山一臉錯愕。「等等,我有說讓你們住下嗎?」

  投靠是一回事,收留又是另一回事,他家不是救濟院,若是誰來就留下,家裡還不人滿為患?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件事他作不了主。

  一聽他沒歡天喜地的迎接,還一副拒人於外的神情,李文瑤當下就不痛快了。「我都已經走投無路了,你還不肯幫幫我?你真忍心看我和鵲兒流落街頭嗎?」說完,她眼眶一紅,兩眼淚汪汪的,彷彿纏著媚絲的目光直瞅著他。

  「表姊,你並不是走投無路,瞧你衣服的布料是好的,若拿去當也能換些銀子,還有你手上戴著的絞絲金手鐲、發上簪著綴米珠的梅花釵,光我一眼看去,你全身上下的身家少說有七、八兩銀子,好好的租個小院子也能過活。」比起他剛分家的處境,她的狀況好太多了。

  牛青苗差點噗哧笑出聲,只得用袖子緊緊摀住嘴巴。丈夫的觀察實在太細微了,她比之不足。

  被人當面揭穿,正假裝柔弱的李文瑤面色一僵,尷尬的道:「那是……呃,我身上僅有的,我……我想留個念想,將來給了鵲兒當陪嫁,我當娘的拖累她了,讓她跟著我受罪。」

  該死!歡歡喜喜的迎她就好,還囉嗦個什麼勁,她都快編不下去了,再讓他一問再問,馬腳就要露出來了。

  李文瑤並無所捏造的那股困頓,她是個不會虧待自己的人,當初走商的丈夫將一隻休書往她臉上去時,她假意接受,哭哭啼啼的拉著丈夫的手,求他顧念舊情,讓她收拾一下衣物。

  丈夫還不至於壞到全無良心,便點頭答應,畢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們也曾有過和睦的生活,還有一個女兒,要不是她生不出兒子,而他外頭的女人又有身孕,急著要名分,他也不會休了她。

  可是這一點情分被她糟蹋了。

  她不只帶走原本要留在夫家的女兒,還把夫家搜括一空,多年夫妻,她知曉丈夫的銀子和貴重物品放在哪裡,所以能拿的她全都拿走了,裝在陪嫁的兩隻箱籠裡。

  只是她習慣大手筆的花錢,看見什麼就想買,漸漸的,手頭緊了,只出不進,再多的銀子也不夠花。

  就在她緊巴巴的過日子、尋思著再找個良人時,吳家的兩個表哥上門了,許了她不少好處又說得她心動,以前她就對表弟有好感,如今再續舊緣,她自是樂意。

  「眼前的日子就過不了還想到以後,你要真為了女兒著想,就把鐲子首飾都賣了,換上粗衣舊服,挨過一時的苦就好了,你有手有腳,還怕養不活自己嗎?」看她面色紅潤,肯定沒挨餓過。

  「你……你這是趕我走嘍?咱們以前感情多好,我什麼事都顧著你,見你累了給你噓寒問暖,天冷天熱送衣送水,如今我只是來求你給我一口飯吃而已,你就這般對我……」李文瑤哀戚的索討起人情。

  噓寒問暖是表面上的,敷衍了事,她當時相中的是隔壁村村長的兒子,不過她倒是送過幾次水,吳家農忙的時候母親帶她回來幫忙兩天,做不了粗活的她負責將水送給在田地幹活的人喝,每一個人都有份。

  「但你不缺一口飯呀,你勤快點還能掙出一條活路,我若是幫了你,等於害了你。」女子的名聲重於一切。

  此時的吳秋山還不曉得她是打著為妾的念頭上門,當是窮親戚來打秋風,見他過得不錯就想賴著不走,否則他會直接將人攆出門,老死不相往來,半點舊情也不顧念。

  「你要我出外討生活?」李文瑤一臉難以置信,彷彿他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惡事。

  吳秋山不解的回視回去,一副「難道不做事就有飯吃」的模樣。「你還能動,找份差事幹也能把女兒養大,看她喊了我一聲表舅的分上,出嫁時我多少會給一些添妝。」

  這也算仁至義盡了。

  見他說得平靜,李文瑤幾乎要冒火了,她將手緊握成拳,憤慨的道:「你這宅子有二進吧,還容不下我們母女嗎?我們也不要求太多,一人一間屋子,再配個丫鬟服侍,我們只拿月銀就好,不會給你造成太大的困擾。」

  牛青苗不屑的暗想,血緣真是種很奇妙的東西,只要沾上一絲半滴就擺脫不了,除卻吳秋山之外的吳家人臉皮都很厚,就連表親也厚顏無恥,住人家的屋還嫌不夠,連銀子也要,她也太不要臉了,她家秋山可沒欠她。

  吳秋山氣笑了。「我媳婦兒都沒丫鬟侍候,你憑什麼敢開口?」

  「我……憑我是你表姊,我們情分不同!」李文瑤仍不改眼高於頂的性子,在心裡批評著,他那媳婦是什麼人家出身的,有福不會享,有宅子、有銀子還窮酸個什麼勁,要換成她早就綾羅綢緞上身,婢僕成群,呼前擁後的做闊太太。

  「表姊再親也只是外人,能親得過我這個日日為伴、還懷了他骨肉的枕邊人嗎?」

  牛青苗終於發話了。

  她家秋山表現得真好,她要給他鼓鼓掌,不過這種死纏賴打的女人,可不是這麼好打發,是時候該她出場了。

  聽到這抹輕柔的嗓音,眼中只有自己的李文瑤這才注意到正堂的另一側還坐了個面容姣好的女子,但她關心旳不是這人是誰,而是……「你、你有身孕了?!」

  牛青苗好脾氣的一揚眉,嘲諷道:「顯而易見的,相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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