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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寄秋

  他此行是查看各處女屍的受害慘況是否如先前發生在縣內的案件一樣,仵作的驗屍報告一如他所想的,確定被取走的胎兒有三足月大,由死狀判斷是活生生的由胸腔至會陰撕裂開來,內腑下留地只剩下空無一物的軀殼。

  這連續兇案震驚千夕王朝上下,家有閨女的大戶人家頓時草木皆兵,杯弓蛇影人心惶惶,也驚動了上位的帝君,下令全面緝兇,不得怠匆。

  而他便是被委以重任的四大名捕之一,與京城的快刀手邢風、燕都的追魂手流雲、天然城的趙少甫一同領命,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破案。

  他們各自搜尋線索,相約在臨安縣衙碰頭,再以所收集的結果加以分析、檢討,決定下一步該如何進行。

  「你不餓嗎?」啃著又乾又硬的薄餅,淨水不忘問一聲身下的「轎子」。

  「不餓。」為了辦案,他一忙起來常常三、五餐未進食,滴水不沾。

  「喔!」真難吃,一點味道也沒有。「風二哥,那個人會不會死?」

  淨水想到的是他們救起的老漢又肥又胖,要多大的棺材才裝得下呀!而且沒八,九個壯漢,恐難抬棺下葬。

  「暫時死不了。」若能找到好大夫,他的傷勢不難醫治,傷口並未傷及要害,都僅是皮肉傷,血一止住便無大礙。

  之所以昏迷不醒的原因,在於體積龐大和失血過多,加上久無人發覺,失溫的情況嚴重,才會看起來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那我們送他回家後,可不可以到酒樓大吃大喝一頓?我好想念你上次買給我的烤鵝腿。」真要命,她嘴饞得快收不住涎液。

  吃了幾百年的素,她一開了葷就沒辦法止住美食的誘惑,雖然不像瓶兒那般貪吃,嗜吃如命,但一旦嘗到人間美味,她還是在引誘之下沉淪。

  難怪那些妖呀、半仙的修不成正果,光是面對令人垂涎三尺的誘因,誰還有心修練,留在凡間當散仙猶勝當個仙規甚嚴的神。

  風妒惡失笑的搖著頭,「你不是說烤得太油,讓你滿手洗不掉的油污?」

  「越油越好吃嘛!我一嘗那味道就欲罷不能,滿口生津地想再咬一口。」一回想起鵝腿的滋味,她眼微瞇的露出神往表情。

  「好吃丫頭,小心和後頭的老叟一樣癡腫。」他打趣著,語多笑意。

  她一嗔,笑捶他臂膀,「不來了,你欺負人家,怕我吃垮你對不對?」

  雖然他愛嘮叨,喋喋不休、管東管西像個管家婆婆,可是在衣食住行上卻對她相當慷慨,舉凡吃的用的他都不假手他人,替她備得妥妥當當。

  一路上走來,她不曾再露宿野外,即使錯過宿頭也會向民家借住一宿,酒樓、茶館、客棧是他們最常歇腳的地方,所有花費全由他一人支出,說來她還真有點過意不去,老是讓人破費。

  「小淨,別亂晃,小心跌下來。」他一喝斥,連忙扶住晃動的纖腰。

  「咯咯……你搔到我癢處了啦!有你扶著我不會往下掉……」淨水咯咯直笑,未著鞋襪的雪足晃呀晃地蹭著寬厚晌瞠。

  他氣息微亂的抽了口氣,手臂打直穩住她亂晃的身子。「不要頑皮了,就快到村落了,要端莊點,別讓人笑你長不大。」

  「端莊?」她側著頭,悶笑地弄亂他束起的發。「有哪家的姑娘會坐在男人肩上,嘻嘻哈哈地和他鬧著玩?」

  現要裝模作樣已來不及了,她瞧見村子口有婦人走來走去餵牲口,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們「淫亂」的模樣,要說多清白,怕也無人相信。

  風妒惡表情微窘地拍了她玉足一下。「安分點,你腳扭傷了,這是權宜之舉。」

  什麼腳扭傷的蠢話,根本是她髒了鞋襪不肯再穿,拗不過她的男人太過寵她,只有順著她的懶性子為她去襪提鞋,讓她往肩一坐省得徒步勞累。

  至於身後的麒麟當真可憐,又饑又渴沒人理會,拖著重物還得忍受前方傳來的愜意笑聲,那兩排雪亮的白牙都快咬斷了。

  「是啦!我腳扭傷了,你要對我好一點,不可以凶我。」她趁機要脅,吃定事事順她的男子。

  「我幾時凶過你?」他無奈的攏起眉,向人問起張萬富家怎麼走。

  「嘻!說說而已嘛!你別板了張臉給我瞧。」淨水淘氣地撫平他額心皺痕,笑嘻嘻地玩著兩道濃眉。

  她不知道自己的舉動讓身下的男子氣血一翻,熱氣往上衝的氣息急促,他笑不出來的暗自吐氣,一手按住左右搖晃的蓮足,一手緊握避免做出突兀行徑,一陣陣淡雅的幽香不斷飄入鼻翼,考驗著他即將把持不住的定力。

  幸好老漢昏迷前所言的朱門就在前面,兩座石獅矗立門前,他終於鬆了一口氣,準備上前叩門。

  不過他才踏上石階,兩人高的朱漆大門就由內拉開,一群濃妝艷抹、衣著華麗的婦人突然衝了出來,奔向榻上兩眼緊閉的福態老者。

  「老爺呀!你怎麼沒氣了,丟下我們這些婦道人家怎麼走得開,你要我們往後的日子如何過下去……」

  「老爺呀!老爺,你睜開眼看看我們,別一個人走得瀟灑,我們的孩子要靠誰來養……」

  「老爺,你死得好慘,是誰害你命喪黃泉,你開口告訴我們吧!妾身一定為你申冤……」

  悲淒的哭聲一聲高過一聲,趴伏在胖軀上哭喪的女子少說有十來個,從最年長的五旬老婦到十七、八歲妙齡佳人都有,一個個哭喊著老爺,哀傷地跪倒在地。

  十分壯觀的場面,叫人看了瞠目結舌,人明明沒死卻哭得梨花帶淚,涕泣如流地爭著要「死人」張眼,哀淒不已地對著「屍體」猛打猛捶,看能不能捶得他回魂。

  風妒惡見狀身形極快的將目瞪口呆的淨水拉至一旁,讓來不及閃避的麒麟承受突如其來的碰撞,看似沒幾兩肉的女眷們可是蠻力足得很,一人撞那麼一下,少不得多處淤傷。

  不過她們的哭聲實在驚人,死了一半的張萬富忽然抬起頭,中氣十足的推開他最寵愛的小妾,大聲一喊——

  「你們全給我滾開,想壓死我不成——」

  第四章

  年過半百的張萬富是張家口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肥嘟嘟的福態模樣是他常年大魚大肉累積的成果,人家遠遠見個胖子走來,便高喊一聲「張員外」。

  一夕暴富腰纏萬貫的他也算是地方上首富,原本骨塵如柴的身形在短短數年間暴漲十倍有餘,叫人完全看不出他原來的長相。

  也不知是刻意增肥避入耳目,或是不節制的大吃特吃,有些老一輩的人依稀記得他家境清寒,孤兒寡母地三餐不濟,常常必須乞討才得一餐溫飽。

  誰知他在外地工作了一段時日,有天夜裡就發了,捧著大把大把的銀兩返鄉買田置產,大興土木,翻修舊居,成了今日的大宅院。

  沒人曉得他的錢打哪來,誰要敢問定被賞個白眼,以後別想在張家口找到活幹,他發財的事跡是個提不得的禁忌,只知他有錢得連縣太爺都跟他借支,不收半分利息。

  不過人一多金,什麼想要,年紀不小卻年年娶妻納妾,貌美姑娘一個個入門,只要他看上眼的,不管對方肯不肯,他用買、用搶的也要把人弄到身邊,暖玉溫香大享齊人之福。

  說穿了,他是魚肉鄉民的惡霸,村裡頭人人畏之如虎的大惡人,即使多有怨言也不敢道他是非,忍氣吞聲地任由他橫行霸道。

  事母至孝是他唯一未泯滅的天性,見親娘夜咳不止便上山求菩薩保佑,修廟、添香油,重塑金身無不做足工夫,只願娘親長命百歲,病痛早日消除。

  但大概他平時壞事做多了,老天的報應來了,幾個埋伏在路旁的小毛賊給了他幾刀,搶走他一身財物,企圖推他下河好毀屍滅跡。

  所謂百善孝為先,他孝親之舉感動天地,即使為惡多時仍有一顆孝心,重達百斤的體型沒人推得動,他才能逃過一劫,留口氣等人救援。

  只是人不走正道,天也看不下去,他一共擁有妻妾一十七名,可是人丁稀薄得僅生一子一女,而且女兒是天生藥罐子,打一出生就離不開湯藥,大夫斷言活不過二十。

  而兒子嘛……

  唉!什麼老子下什麼種,上樑不正下樑歪,年過二十五仍不學無術,風流性情不輸他老爹,是花街柳巷的常客,只要稍有姿色的女子就難逃其魔手,摧花郎君之名不陘而走。

  「嘖!小姑娘的臉兒可真嬌俏,你躲呀躲地想躲到哪去,讓哥哥我香一個。」多美的人兒呀!唇紅齒白,膚似凝脂,柔媚得叫人心癢難耐。

  暗叫苦的淨水閃過狼爪,壓低身子快步疾行,避免碰到不乾淨的東西,弄髒那一身新做的秋裳。

  她已經很小心地避開張家少爺的騷擾了,每回要出房門必先左右張望,確定無人才敢跨出纖纖小腳,絕不讓色慾熏心的小兒有機會一親芳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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