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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春野櫻

  只是想起百味珍,想起她的娘親,她還是感到難過傷心,她想,她噎死的事一定會讓娘親感到十分悔恨吧?她娘親肯定會怪自己不讓她盡情的吃,害她只能躲起來偷偷的吃,然後……噎死。

  如果可以,她真想告訴她娘親,她不是吃太急噎死的,而是被嚇到噎死的。

  想起那一夜,想起那個可怕的殺人兇手,她不自覺打了一個寒顫。

  禮部接了聖旨,議定由宗人府宗令隆格親王充大婚正使,饒余郡王充大婚副使,揀定吉日,命塔格爾至午門外行納采禮。

  文馬二十匹、甲冑二十副、緞一百疋、布兩百疋、黃金兩百兩、銀一萬兩、金茶具兩副、銀茶具四副、銀盆四隻、間馬四十匹、駝甲四十副,排場俱齊,讓塔格爾臉上有光,走路有風,十分得意。

  可這肅親王的大婚,卻是說到這兒便結束了。

  當天,絛月穿上吉服,坐著八人抬的大喜轎搖搖晃晃的進了肅親王府。

  偌大的肅親王府裡,沒有張燈結綵,沒有歡聲笑語,說是辦喜,卻像是辦喪。

  迎接她的是王府的總管人稱老烏的烏拉特、管事嬤嬤玉春嬤嬤,還有人稱老哈的護院總管蘇克哈。

  他們領著若干僕婢列隊迎接她這個肅親王福晉的到來,可卻不見新郎官——允肅。

  她雖不懂得滿人的婚俗規矩,卻也感覺到事不尋常。

  她被引領到康寧苑的新房,呆呆的坐在床邊,對這一切都感到困惑及不安。

  滿人跟漢人的婚俗真是如此天差地別,新郎官不用現身的?

  絛月正思忖著,就聽到外面傳來玉春嬤嬤的聲音——

  「福晉,奴婢進來了。」

  「請進。」她說。

  玉春嬤嬤推開房門,穿過了精繡的帳子跟幾道金雕玉琢的屏風,進到了內室,

  她身後緊跟著一名小廝跟一名婢女,兩人誠惶誠恐的低著頭。

  「玉春嬤嬤……」

  絛月正想問,玉春嬤嬤卻打斷了她,「福晉,王爺有令,已將您的兩名隨嫁婢女遣回右副都御史府。」玉春嬤嬤說話的時候,臉上表情不多,看來有點嚴肅冷淡。

  「咦?」絛月不由得一愣。這又是哪門子的規矩?這麼說來,她在這偌大的王府裡連個「自己人」都沒有?

  但說是自己人也不太對,在右副都御史府裡,根本沒有供她差遣的丫鬟。「從今天開始,喜福跟春壽就待在康寧苑供福晉使喚,若有伺候不周之處,福晉儘管打罵責罰。」

  絛月趕緊道了謝,「嬤嬤別這麼說,我才要請他們多多指教,我初來乍到,往後還要跟大家好好相處。」

  聽見她這麼說,玉春嬤嬤稍微有了反應,她有點驚訝又有點疑惑的看著她,對她的禮貌及低姿態感到有些吃驚。

  「喜福,春壽,」玉春嬤嬤喚著兩人,吩咐道:「時候不早了,春壽去備水,喜福伺候福晉梳洗、更衣就寢。」

  「是,玉春嬤嬤。」喜福跟春壽小心翼翼的應著。

  絛月又是一怔,脫口問道:「王爺呢?」

  可是話一出口,她又有點懊悔,她跟肅親王素未謀面,說來根本是陌生人,今晚真要跟一個陌生男人圓房,她也是挺惶恐掙扎的,他不來,對她未必不是好事。

  可她現在這麼問,卻像是迫不及待想見他,想跟他圓房似的。

  她尷尬的皺起眉頭,怯怯地又道:「我只是想……今天是我們的大喜之日,他卻始終沒現身,所以……」

  「喜福、春壽,」玉春嬤嬤沒回答她的問題,又喚道:「還愣著做什麼?」

  「是。」喜福跟春壽答應一聲。

  「福晉,沒奴婢的事,奴婢先退下了。」玉春嬤嬤說完,也不等她反應,車轉身子便走了出去。

  接下來整整三天,絛月都沒見到她的丈夫。

  她初來乍到,重生前又是漢人,根本不懂滿人皇族的規矩,雖然在嫁進來之前稍微惡補了一番,卻還是不足。

  但她擔心代嫁的事被發現,她也不敢多問。

  跟在她身邊的喜福是個十六歲的丫頭片子,春壽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兩人都很機靈勤快,但許是被下了封口令,只要有關允肅的事,他們都避重就輕。

  不過問不到丈夫的事就算了,但有一件事讓她很不開心,她原想著進到王府就能吃盡山珍海味,沒想到滿人的食物不太合她胃口,教她活生生餓了幾天,心情實在糟透了。

  終於,她忍不住了。

  第四天的晚上,她偷偷溜出康寧苑,到廚房翻箱倒篋的找食物,廚房裡沒有吃剩的東西,倒讓她發現了豆腐跟水缸裡的活魚。

  「太好了!」絛月撈出一尾活魚,打算給自己做道豆腐燒魚。

  當她正準備宰了那尾活蹦亂跳的魚時,忽然聽見有人沉聲喊道——

  「你在做什麼?」

  「啊!」她嚇了一大跳,手一鬆,魚逃命似的一蹦一扭,摔到了地上,在地上奮力的跳動著。「唉呀!」她急忙去抓起魚,飛快的把它放回水缸去。

  絛月鬆了一口氣後,想到害她嚇了一大跳的人,正想回頭瞧瞧是誰膽敢對著肅親王福晉這般大呼小叫,那人忽地又是沉聲一喝——

  「不准轉頭!」

  什麼?在這肅親王府裡,居然有人對著她說不准?這還有王法嗎?

  明明心裡不服氣,明明覺得對方簡直可惡,但不知為何,他的聲音卻讓她有種顧忌,甚至是畏懼的感覺,她還真不敢轉頭了,不過口頭上還是要替自己爭一下面子,「不准?我是肅親王福晉,你是誰?」

  「我是允肅。」那人說。

  絛月一愣,允肅不就是肅親王,不就是那個自成親到現在都不曾見過一面,猶如鬼魂般存在,讓她覺得自己根本嫁了個鬼、嫁了個神主牌似的丈夫?

  「允肅不就是……」她直覺是對方在糊弄自己,一邊轉過身,一邊氣呼呼地罵道:「你騙人……咦?」可是她身後卻已不見半個人影。

  怎麼可能?剛才才在她身後說話的人,怎麼可能就這麼不見了?她難以置信的追出去,東張西望,確實沒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她納悶地低喃著,「難不成這世上真的有鬼?而她見鬼了?」

  第1章(2)

  清晨,喜福進房伺候梳洗時,一夜難以成眠的絛月忍不住又問起了允肅的事情,可喜福的反應還是一樣,只說:「奴婢不知,奴婢不敢多嘴」。

  想起昨晚的事,絛月越發覺得疑惑,洗漱更衣後便去找了玉春嬤嬤。

  「玉春嬤嬤,王爺究竟在哪裡?」

  「王爺的行蹤,奴婢豈能過問?」玉春嬤嬤跟她打太極,「許是出遠門了吧?」

  出遠門這種鬼話都說得出來?昨晚他還跑到廚房嚇她呢!

  絛月本想提起昨晚的事打臉對她撒謊的玉春嬤嬤,但又怕自己夜裡去廚房偷吃的事被發現,有失體統,只好作罷。

  「福晉,」玉春嬤嬤續道:「王爺雖已不在朝中,但還是有些要事在身,依奴婢看,應是最近事忙,過些日子福晉定能見到王爺的。」

  眼見玉春嬤嬤等人口風緊實,八百棍也打不出一個屁來,再問也是白問,絛月索性不問了。

  只是,這肅親王府裡的人個個都神秘兮兮的,活像這偌大的府邸裡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罷了,他避而不見,她或許還樂得清閒。

  眼下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倒不是允肅現不現身,而是她真的餓壞了。

  「玉春嬤嬤,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絛月的態度有些卑微地道。

  玉春嬤嬤一愣,忙道:「商量不敢,福晉有何吩咐,奴婢自當效力。」

  「是這樣的……」絛月涎著笑臉,「王府裡的東西我有點吃不慣,這幾天實在餓壞了……」

  玉春嬤嬤一聽,表情瞬間變得嚴肅又懊惱,「奴婢該死,服侍不周。」

  「不不不,」絛月連聲安撫道:「什麼該不該死的,沒那麼嚴重,只是想請玉春嬤嬤跟廚房說一聲,給我燒幾道江浙菜,或是湖南菜也行。」

  聞言,玉春嬤嬤微怔,「福晉喜歡這些?」

  「嗯。」她點點頭,「嬤嬤知道泰豐樓、東興樓、豐澤園,或是會仙居吧?」

  「聽過。」

  「我最愛吃他們的菜色了。」提起這幾間飯館茶樓,絛月都快流口水了。

  「這好,我跟廚房說說。」玉春嬤嬤答應道。

  她一聽,興奮極了,一把抓著玉春嬤嬤的手,開心得又蹦又跳,「謝謝玉春嬤嬤,有勞你了。」說完,她愉悅的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玉春嬤嬤臉上不由得浮現疑惑。

  這時,烏拉特來到她身邊,低聲道:「福晉真的有點不尋常。」

  「可不是。」玉春嬤嬤回道:「我聽說她是個驕縱傲慢的千金小姐,下人稍有怠慢,她便得理不饒人的嚴懲一番,可她一點都不像。」

  「也許傳聞有誤。」烏拉特又道。

  「王爺不會弄錯的。」她說。

  「這倒是,不過……」他撓撓腮幫子上的虯胡,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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