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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春野櫻

  當時他問她,「怕嗎?」

  她緊緊地環抱住他,流下心疼的眼淚,「我不怕,只是捨不得。」

  他十三歲就開始在戰場上過著有今天不一定有明天的日子,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他攬著她,溫柔地對她說,「都過去了,我再也不用上戰場,再也不會受傷了。」

  言猶在耳,他卻受傷了,不只受傷,還中了喪失心志的邪毒。

  想著,她的眼淚終究落了下來。

  不多久,有人開門走了出來,竟是那名薩滿巫醫婆婆。

  絛月站了起來,著急地問道:「婆婆,王爺他……」

  哈薩剌眼神帶笑,定定的直視著她,「王爺沒事,已經恢復神志了。」

  「真的?」絛月一聽,臉上有了寬慰的笑容。

  「福晉,真是太好了。」玉春嬤嬤歡喜的拉著她,「老奴就說王爺不會有事的。」

  「婆婆,真是太感謝您了。」絛月情不自禁上前緊抓著她的手。

  哈薩剌抿唇一笑,「這點彫蟲小技還難不到我哈薩剌。」

  「哈薩剌婆婆,您是王爺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謝謝您。」絛月激動地道。

  拉薩剌但笑不語,深深的望著她,像是要望進她靈魂深處一般。

  絛月心頭一擰,疑怯地問道:「哈薩剌婆婆,為、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哈薩剌高深莫測地一笑,突然反手緊緊捏住她的手。

  絛月嚇了一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太好了。」哈薩剌高興地道。

  「咦?」絛月完全愣住。

  「還想著你、不知道去哪兒了,原來……」哈薩剌用只有她聽得見的聲曾說道:「你安安穩穩的在這兒。」

  聽見她這番極具深意的話,絛月陡地一驚,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哈薩剌婆婆,您……您說什麼?」

  哈薩剌眼底因過一抹狡黯,「孩子,你知道我說什麼。」

  絛月震驚不已,「婆婆,您、您……」

  哈薩剌知道她的事,知道她是誰,老天,難道她重生並宿到絛月身上,是哈薩剌所為?

  「婆婆,是您……所為?」絛月的聲音忍不住微微顫抖。

  哈薩剌深深一笑,「不,我只是將你的魂魄拉了出來,卻不知你去了何處,你在這裡,是老天爺的安排。」

  哈薩剌拍拍她的手背,又道:「福晉,既是老天爺所為,你就好好。」

  守護著王爺吧。」說罷,她鬆開絛月的手,旋身一陣疾風般的走了。

  「福晉,」玉春嬤嬤狐疑地問道:「那巫醫跟您說了什麼?」

  絛月回過神,為難的一笑。

  她不知道該如何跟玉春嬤嬤或是任何人解釋這件事,她決定讓這件事成為永遠的秘密。

  「她只是要我好好照顧王爺,就這樣。」她說。

  雖說哈薩剌已經解了王爺身上的毒,但為了安全起見,烏拉特跟蘇克哈決定在王爺清醒之前,不讓福晉進到房裡。

  而在玉春嬤嬤好說歹說之下,絛月才讓她扶著回到了康寧苑。

  「福晉,折騰了大半夜,您快歇著吧。」玉春嬤嬤說。

  絛月搖搖頭,「我睡不著。」

  雖然她嘴上說沒事,但玉春嬤嬤看得出來她受了很大的驚嚇。

  也是,突然被自己心愛又信任的人拿著刀子喊殺,就算是個男人都會害怕,更甭說是個弱女子了。

  「福晉受驚嚇了吧?」玉春嬤嬤慈愛地道,「這兒沒別人,您不妨跟老奴說說。」

  絛月微頓,秀眉微蹙,眼底還殘留著一絲驚慌。「嗯,我是有些嚇到了,他對著我喊殺的時候,那眼神、那模樣,我……我真的覺得很可怕。」

  「福晉,王爺要是知道自己喪失心志時做了那樣的事,他會恨得想殺了自己。」

  玉春嬤嬤說著,緊緊的提著她冰涼的手,「老奴是看著王爺長大的,老奴明白王爺的心性。」

  絛月蹙眉一笑,「嬤嬤,你知道嗎,一開始見到他時,我覺得他很可怕。」

  「因為王爺臉上的傷?」玉春嬤嬤問。

  「是,也不是。」她說,「我知道他征戰多年,也殺了很多人,所以……有點畏懼。」

  她不敢說自己目擊他殺人並斬下對方首級。「可後來慢慢的接近他、瞭解他,我也全心的接受了他。」

  她說著,眉心一擰,聲音裡隱含著一絲痛苦,「然而,有時我還是會忍不住的想,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或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可能殺人無數,是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兇手。」

  「福晉,」玉春嬤嬤無奈一歎,「王爺也是身不由己。」

  「玉春嬤嬤,」絛月有些哽咽地問道:「他是不是殺了很多人?」

  玉春嬤嬤沉沉一歎,語氣無奈又充滿著憐憫,「王爺……確實殺了很多人。」

  她握著她的手緊了緊,「但是您要相信,王爺絕對沒有枉殺過任何一個人。」

  沒有枉殺任何人?也就是說,他殺的每個人都是罪有應得、其罪當誅?  「福晉,王爺雖然看起來淡漠冷酷,彷彿沒有一點人味跟情感,但王爺其實有一顆柔軟的心。」

  「柔軟的心?」

  「是的。」玉春嬤嬤點頭,「福晉還記得上次向老奴問過文端福晉的事嗎?」

  提及允肅的第一任妻子,絛月心神一凝。「她……究竟染上什麼惡疾?」

  玉春嬤嬤搖搖頭,語氣沉痛地道:「文端福晉並未染上任何惡疾,而是……與人私通。」

  「什麼?!」絛月難以置信。

  玉春嬤嬤歎了一口氣,續道:「皇上登基那一年,將輔國公的嫡女賜婚給王爺,可大婚不久,邊關叛亂再起,王爺銜命趕赴邊關坐鎮……」

  她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調和著情緒。

  「後來王爺回到京城,卻發現文端福晉與人私通,王爺本可向皇上告狀,將文端福晉送交宗人府審判,可王爺不忍她餘生要被圈禁在宗人府,或是流放為官婢,於是以文端福晉患有惡疾為由寫了休書,也算是保全了輔國公的顏面。」

  得知此事,絛月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看來那般冷厲,彷彿對任何人事都毫無說情餘地的他,居然對背叛及傷害了他的人如此寬容,這樣的他,定不會視人命如草芥,他真是比許多表面看來慈眉善目的人還要善良溫暖。

  「福晉,您可不要因此害怕或討厭王爺……」玉春嬤嬤難掩憂心,「王爺吃了很多苦,如今有您在身邊,王爺才有了生氣,所以……」

  「嬤嬤,」絛月打斷了她,溫煦一笑,「我不會怕,也不會討厭他,事實上,我比以前更敬他、愛他了。」

  「福晉……」玉春嬤嬤激動得眼眶泛淚。

  「我會守護王爺的。」她承諾道。

  第7章(1)

  「王爺?」守在床側的江硯一見自家王爺睜開了眼睛,興奮地道:「您可醒了!」

  他怔愣了一下,想動,卻覺得渾身無力,他的視線快速在房裡掃了一回,沒看見絛雪的身影。

  「我……睡了多久?」他虛弱地問。

  「王爺已經昏睡了兩天。」江硯回道。

  他訝異地道:「兩天?」

  他不過受了不礙事的傷,居然昏睡了兩天?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見他一臉困惑,江硯又道:「王爺恐怕都不記得了吧?」

  「我……怎麼了?」

  「王爺中了薩滿巫師的毒,聽總管說,應是伏擊王爺的人在刀上餵了毒,才會讓王爺喪失心神,做出差點傷害福晉的事。」

  一聽,允肅陡地一震,「什麼?!」

  「王爺中毒後不知把福晉當成誰了,拿著刀要殺害福晉。」江硯道:「要不是被及時攔阻,恐怕福晉已經……」他注意到王爺臉上那震驚又悔恨的表情,瞬間閉上了嘴。

  想到自己中毒後產生幻覺,還差點殺了絛月,允肅只覺得背脊一陣發涼,胸口一陣緊縮,幾乎快不能呼吸。

  她一定嚇壞了吧?她是不是覺得他很可怕?是不是因為對他心生恐懼,所以她才沒在身邊陪伴他、照顧他?

  他想見她,他要立刻向她道歉,讓她知道他不是存心的,他就算殺自己千刀萬刀,也絕不會傷害她一分一毫。

  想著,允肅奮力的撐坐起身。

  「王爺,您做什麼?」江硯急忙勸阻,「不行啊,您的身子還虛弱得很。」

  「我……我要見絛雪。」他的身子雖不聽使喚,可他的心意堅定。

  江硯眼見攔不了他,急得滿臉漲紅。「王爺,您別,要是您磕碰到了,奴才可沒法跟福晉交代。」

  允肅一心想見到絛月,沒聽見他說了什麼,突然,他聽到她的驚喊聲——

  「天啊!你做什麼?!」

  允肅一震,乖乖地不動了,兩隻眼睛定定的、驚喜的看著她。

  絛月生氣又緊張的瞪著他,快步的向他走來,「王爺,你這是做什麼?太醫說你氣血耗弱,一定要好好休養,你怎麼還……」

  她話未說完,允肅突然伸手環住她的腰,但因為沒什麼力氣,比較像是將手臂掛在她身上,而後將臉貼在她胸前。

  此舉教她嚇了一跳,她輕聲喚道:「王爺?」

  江硯也急忙撇過頭去,然後識趣的悄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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