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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凌淑芬

  一切的一切,只為了讓她自動入甕。

  這次米亞真的笑了起來,笑得比哭還難看。

  「你們就這麼確定最後我一定會把東西交出來嗎?我也很可能跟你在一起一陣子,最後還是自己上路,不是嗎?」

  諾蘭沒說話。

  他眼中的暗意讓她越看越心驚。

  米亞開始回想!一直到他們第一次做愛的隔天,她都沒有改變要自己一個人上路的決定,是什麼讓她改變了心意?

  是索達手下的出現。有了他們近在咫尺的威脅,再對照諾蘭可以提供的保護,她才終於決定和他們合作。諾蘭當然不可能可以控制索達的人何時出現……或者,他可以?

  她的喉嚨緊縮,心臟已經僵冷到幾乎無法跳動。

  「凱尚……」她勉強吐出這個名字。

  「他們一直是霍德的眼線。」諾蘭輕聲證實。

  米亞的眼睛閉了一閉。

  所以,連凱尚他們在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出現在通道的那一端,都是被安排好的。

  從頭到尾,一環扣著一環,她根本沒有機會。

  他出現的時間點已經是她瀕臨極限的時候。他更進一步,不斷將她推往崩潰的邊緣,直到她終於承受不住……老天,她怎麼可能逃得過這樣的天羅地網?

  這一切,只有一個年老的婦人憐她無依,不願意參與其中。

  米亞臉埋進手中,卻哭不出來,她的雙眼已乾涸得流不出一滴淚水。

  「真是辛苦你了。」她輕聲道:「男人能把愛和性分開或許是件好事,否則你也做不到這麼『貫徹始終』,我說不定不會這麼快愛上你……」一隻強硬的大手猛然將她扳近,黑眸冰冷的諾蘭咬牙說:「我和妳上床不是為了這個計劃,它在那樣的情況下自然就發生了!」

  「當然自然!」她不甘示弱地揚起下巴,冷冷瞪著他。「有一個脆弱無依又免費的床伴,有什麼不好?要你紆尊降貴扮成你的弟弟,還要努力逗我開心就已經夠委屈了,當然能再寓娛樂於工作是最好的事。」

  「住口!」諾蘭用力搖晃她。「我說過,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事,對我來說也有意義!」

  「你說過很多話,到底哪一句才是真的,我已經不敢相信了!你已經得到你要的東西了,堂堂的分隊長大人,你不必再委屈自己對我虛情假意了。」她臉色蒼白,襯著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大得嚇人。

  諾蘭氣壞了,燃燒的黑眸幾乎灼傷他正盯視的女人。他必須拿出他體內的每一絲理智才能克制自己不把她搖暈過去。

  「聽著,這些話我只說一次,妳可以選擇要不要信!我不確定我對妳的感覺是什麼,我只知道這種感覺和我以前短暫的戀情都不同!」他冷峻嚴厲地道:「但是勒裡西斯的國家安全在我眼中比任何事都重要!永遠不要質疑我的愛國心,為了這個國家,我甚至可以犧牲我的生命,遑論是跟核子武器有關的事——所以,是的!如果一切從頭再來一次,我依然會這麼做,而且毫不遲疑!」

  激烈的情緒在室內震盪爆發。

  他瞪著她,她瞪著他。兩人無聲地坐在床上,以視線互相角力。

  米亞的心情激盪。

  雖然不情願……可是她該死的竟然真的有一點點瞭解。

  諾蘭是一個十分忠誠正直的軍人,他和他的父親畢生都在為這個國家效力。當她初知自己手中握有什麼的時候,連身為平民的她都感到十分驚恐,更無法想像身為侍衛隊一員的他,發現竟然有核子武器在勒裡西斯流轉時有多震驚。

  他會用各種手段解決這個問題是可以想見的。畢竟,讓她深深愛上他的地方,也就是他穿透一切表象而展現出來的正義感。

  她隨即對自己感到嫌惡!

  天哪,米亞,只要有一點點的理由,妳就迫不及待想原諒他,妳也太可悲了吧?愛上這個男人真的讓妳變成一個如此可悲的女人嗎?她掙開他轉身躺回去,不願讓他看見自己眼中的自我嫌惡和軟化。「你有權利選擇你要做什麼,我也一樣。我總可以選擇自己的獄卒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了,請你們換一個人來看守我。」

  她幾乎可以聽見背後傳來他骨骼辟辟啪啪的聲音。

  生氣吧,憤怒吧,這樣才公平。

  無論他的動機是對是錯,都不能改變她已經深深受傷的事實,現在她只想找個可以療傷的角落把自己埋起來,一輩子都不必出來。

  至於他!

  他可以回他的侍衛隊去繼續當他的分隊長,她不想和他再有牽扯!

  米亞病了。東躲西藏的時候她反而壯得像頭牛,沒想到一閒下來就立刻病了。她病得奄奄一息,幾乎癱在床上不能動彈。她自己知道,這場病是心理因素大於生理因素。心靈被擊倒了,rou體就跟著垮了下來。她頭暈眼花,打噴嚏流鼻水,嚴重嘔吐無法進食,短短兩天之內就瘦得不成人形。

  諾蘭慌了手腳。她委頓在病床裡,看他滿臉鐵青,怒視著進進出出的醫生的樣子,心裡竟然有些痛快。

  最後,她實在是病得不像樣了,不得不住院。

  為了這場暴疾,他們在卡曼達多停留了幾天,直到住院的第三天,醫生才勉強宣佈她可以出院。諾蘭立刻將她接走。

  他可真是迫不及待要將她關起來啊!米亞澀澀地想。

  她推敲過諾蘭能把她送到什麼地方去,不過想了半天沒有答案。

  返回首都是一定的,之後大概是送到某個藏匿證人的地方,不過這些在她眼中統統一樣。從決定相信他的那一刻開始,她已經拱手送出了自己的自由。此後,她的一舉一動都會有人監視著,不管去到哪裡都是她的牢房。

  來卡曼達接他們的是一輛軍用運輸機,整趟旅途米亞都昏昏沉沉的。藥物減輕了移動過程的不適,卻也讓她不斷的昏睡。她迷迷糊糊感到飛機降落,自己從飛機換到了車上,像一團爛菜乾一樣在後座縮成一團,頭無力地枕在他的大腿上。堅硬的牛仔布下傳來他充滿生命力的體溫,鼻間全是他陽剛麝香的氣息。奇怪她鼻塞得這麼嚴重,竟然還聞得出他的香味。

  這種溫暖的感覺讓她不明的想哭。起碼他沒有在她最脆弱的時候把她丟下來,諾蘭對她,也算仁至義盡了吧?

  「到了,下車吧。」低沉的男性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米亞鼻腔和大腦都塞成一團,一條手帕自動垂到她面前,她感激地接過來,用力摟了下鼻涕,隨後有點後悔這麼做,因為用力過猛讓她的頭又開始痛了!

  她的眼前望出去都是重影。諾蘭乾脆下車,繞到她這頭直接將她抱下車。

  米亞虛弱地枕在他的懷裡,淚眼矇矓的眨了兩下……

  再眨兩下。

  不可能!

  不可能是她以為的那個地方吧?

  慢著,她沒看錯!她猛然揪住諾蘭的衣襟,啞著根本已經沒有聲音的嗓子嘶吼:「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家。」諾蘭大步往司法部長的官邸走過去。

  「不……不……」米亞驚慌地抓住他的衣服,「我不要住在這裡……」

  開什麼玩笑?叫她住在阿比塞爾家裡?那不是叫賊去跟官兵當室友嗎?她可是加那的女兒,他們一家人的死仇之後耶!

  「我讓妳住哪裡,妳就住哪裡。」諾蘭的步伐和他的語氣一樣平穩。

  「我不要住在這裡!那些在追我的人可能會一路找到這裡來,你都不考慮你媽他們的居家安全嗎?」她試著和他講道理,雖然以她現在的狀況還說得出有條理的話,實在很不容易。

  「那最好,省得我還得去找他們。」

  老天,這男人說不通!

  眼看官邸大門越來越近,一個老管家和女傭已經站了出來,滿面笑意地迎接他們的大少爺,米亞陡然掙扎起來。

  諾蘭一時沒防備,讓她雙腳落了地。米亞扶著他,頭昏眼花地等待這一波暈眩褪去。「我不要住在你家!你聽見沒有?我不要住你家!」她的嗓子啞得像變聲中的青春期男生。

  諾蘭對她皺眉頭,然後她就被連拖帶拉地送進門了!

  怎麼可以這樣!

  米亞僵在客廳裡,甚至不敢四處亂瞄。

  「米亞!」突然,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米亞像個機械人一樣轉向那個方向。

  三姨熟悉而慈祥的面容帶著笑意,一把將她緊緊抱進懷裡。

  「米亞,妳來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怎麼瘦了這麼多?」三姨輕撫這個高她一顆頭的女孩臉蛋。「唉,我聽建國說妳病了是吧?病了就別站著。建國,快點送她去樓上躺著!」

  「是。」諾蘭用中文回答。

  三姨……

  突然見到這樣一張熟悉的面孔,淚水從她眼眶衝了出來。

  「三姨……三姨……」她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孩,趴在老婦人肩頭放聲大哭。

  「唉,乖,乖,別哭,沒事了,都沒事了。」三姨撫著她的頭髮,溫柔地安慰。「妳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哼!你們這幾個臭小子,我早就說過了,人家好好一個女孩子家,你們不要這樣欺負!怎麼,很英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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